第五卷 第一章 腐敗的精神



 

1

——萬里無云的藍天,充斥在仰身倒下的昴的視野里廣闊無垠。

從被召喚至異世界,回頭看已經經過大約兩個半月了。

這期間,變成以這種形式仰望藍天的情況已經有幾次了呢。

積亂云厚厚地試圖遮擋日光,然而耀眼的照下來的陽光仍然穿透了云的厚度傾注到了地面上。

日光燒著眼瞼的內部,突然昴不著邊際地想到。

【這麼說來……到這里來了以後到今天,還沒遇到過下雨的日子吶】

夜深時候的淅淅小雨,或者傍晚時分的淋淋陣雨的話已經經曆過好幾次了,但是那種持續下一天的綿綿長雨至今還沒碰到過。

魯古尼卡的氣溫若是長袖的話略顯偏熱,體感上是原來世界的六月,或者是還有余暑未散的九月左右的感覺吧。

從雨量很少看來,說不定是這個世界所謂的旱季。

【差不多要結束了嗎?】

對翻身進行聯想游戲的昴,突然被這樣的聲音搭話了。

保持著仰躺的姿勢,抬起頭的視線前端站著一個老人。

這是一位身高很高,身著黑色一身的執事服的人。有著讓人感覺不到暮年的精練身體,以及挺直的腰杆。滿頭的白發被仔細地梳理好,站姿看上去十分優雅。

柔和的面容上刻著溫和的皺紋,一副何處的溫厚老紳士的裝束,然而那手中卻握著刀身纖長的木劍。

【不,還差得遠。剛才稍微,哲學了一下】

【吼,真是頗有興趣的話題。請問考慮了什麼呢?】

【上為火災,下有洪水……這是,什—麼吶】

兩腿抬起來,然後再向下揮下一口氣鯉魚打挺站了起來。

身體的重心感覺還留有些沉重,但是跌打的疼痛的影響已經甚微了。

輕松地回轉著手腳確認著,昴就那樣握著木劍咕嚕咕嚕地轉著然後正面——沖向了維魯海魯姆。

【那麼,再來一回,請多指導】

【順便一提剛才的哲學的答案是?】

【不是什麼誇張的答案吶——尿床了反過來生氣】

戲言回答著踏進了腳步,從低的姿勢像是畫半圓一般揮出木劍。

尖端斬開大氣,卷起風的打擊是沒有留情的一擊。

不過,

【唔吶!】

【太用勁了。手,腳,頭,腰。還有臉】

打出去的一擊從對手的頭上錯過,在轉身的老人手中舞動的劍一閃而過。

頭,喉嚨,胸口,正中——被中線所連起來的人體要害被溫柔地撫過,維魯海魯姆的木劍僅靠著碰到的沖擊就把昴的身體擊飛了。

多虧這絕妙的放水過的反擊技,傷害本身是幾乎沒有的。但是,即便如此被打倒要害的沖擊還是讓人呼吸困難,變成受身失敗發出苦叫的事態。

【咕誒!】

因為背後的疼痛而定睛看去,又一次變成大字正面映出了仿佛嘲笑著的藍天。

清澄透徹的爽快晴空不知為何面目可憎。

【差不多要結束了嗎?】

沒有抑揚頓挫,諷刺和汙蔑也沒有的維魯海魯姆的平穩呼聲。

詢問著昴的意思的這個聲音也,已經有過好幾次了。

【看來已經打起精神了呢】

正在憎恨瞪著藍天的昴,聽到插進來的聲音抬起了頭。看到了俯視著大字躺在庭院的昴,倚靠在陽台的柵欄上的女性的身影。

【只聽到了聲音不過,還真是很熱心的在干呢】

把體重壓在扶手上俯視著昴的是,綠發的美麗女性。

是留長著近乎黑色的光色的綠發,自然地挺直了背擁有著凜然氛圍的人。頗有女人味的起伏的豐滿肉體,被看上去似乎是男性軍服的衣服著著。

這是這個宅邸的主人,也是維魯海魯姆的主人克魯修·卡魯斯坦公爵。

所說是年紀尚輕的女性,但也是就任國家要職的才女——是在現在的魯古尼卡王國里,有著非常之重要的立場的人物。

【這還真是克魯修大人。請問是打擾到執行公務了嗎?】

【不,正是想著該松一口氣的時候。沒有必要在意的事情】

克魯修大方地點頭,然後把視線轉移到了躺倒的昴身上。

【而且,也不想有到不分緣由就否定有所努力的程度的傲慢。讓雇傭的人玩玩也是一樣。充分地被使用吧,維魯海魯姆】

【知道了。話說】

對著克魯修流的許可方法,維魯海魯姆深深地彎下了腰回答道。

然後老人輕輕地斜眼望向昴,

【差不多要結束了嗎?】

【我還沒打算成為不懂氣氛的家伙到,在剛才的對話下說出結束的程度吶】

一邊拍著沾上草的身體一邊站起來,昴轉身三次——不對,確認了第十數次的無事。一邊響著指骨吐息道。

【在美人看著的時候被打的落花流水,感覺男性角度來說還真是難以忍受的事件吶。男子漢槽都刷刷的削掉了】

好不容易借助維魯海魯姆扔過來的木劍,昴苦笑道。

【沒必要在意。看到卿被打倒在地也不是第一次了】

【唔咕】

從頭上飛來的毫不留情的一句話,讓昴壓著胸口呻吟了出來。

【雖說我只是聽了事情全貌,不過還是覺得剛才克魯修大人似乎太過直接了】

【是嗎?】

聽到維魯海魯姆的話,克魯修毫無惡意地臉上抬起了眉。

【自知無法夠到實力所不能及的對手的道理。即便如此我還是覺得,只要有展示了無以扭曲的志向,就算有後悔也沒有恥辱的地方呢】

看到摸著下顎述說著自己論點的克魯修,昴心里感覺到了稍些的不適。

這是因為這對前幾天那丑態雖說是片面但還是被評價了的意外和,想起了的在那丑態之後發生的人生最大的失敗。

在王城的休息室發生的,最糟糕最惡劣的分別的瞬間。

【不如說,在我看來還是昨夜的事情更加難以接受。又聽說了……考了到卿的心情的話,體諒悲憤的余地還是有的】

【……啊哈哈】

看著克魯修那混合著些許同情神色的視線,昂發出干笑撓著臉頰。

昨夜——幾乎就是半天前的事情,似乎就是只能做出這個反應的事情了。

與甚至拜訪了這個克魯修邸的,【劍聖】萊茵哈魯特的會面。

【而且,啊。在女性看著的時候接受著指教算是痛苦的話,那應該早就已被連續重複了的事情吧】

看到昂表情的變化,克魯修回到了前一個話題。從扶手上探出身子的她的視線,略有深意地落向了庭院的一端。

在那里,無言至今守護著的青發少女安靜地站在那里。

理解了克魯修是在看著少女,昴對這情況的糟糕皺起了眉。

【……在家里人面前露出恥態又是別樣的感覺吶】

【總覺得在終有一天會成為敵人的對手面前不停曬出真本事也是問題不過……把這樣的對手招進屋內的我也是同類嗎。意外的,不是很明白自己的心了呢】

做著對昴的回答,克魯修也似乎是自省一般地好幾次頷首道。像這樣結束了短暫的思慮之後,克魯修對著眼下的維魯海魯姆呼喚道。

【維魯海魯姆】

【是】

【稍微有點想活動身體了。現在,把殘務解決以後就下去那邊。雖說比預定還要早,今天的指教拜托了】

【了解。還請,充分地准備】

【現在我的心境的話,這還真是有些困難的進言吶】

淺笑著從扶手離開,克魯修挺直了腰板回到了執務室。

凜然的舉止。綠色的頭發如舞蹈般搖動,在柔和的日光照耀下從昴的視野消失了。見此,昴那些微的緊張感隨著吐息逃去了。

想到對那消失的視線露骨的安心,昴自己也對自己苦笑了。

說實話,對于昴來說克魯修這樣的女性是很難應對的類型。

正直而無所動搖的眼神,仿佛連這邊的內心都要看透般的澄澈。對那率直而誠實的性格,以及那信念所支撐的言行讓人感覺內心難受的時候很多。

自信到溢出,對于自己該做的事情不抱有意思迷惘的崇高存在。

【差不多要結束了嗎】

對似乎切換情緒般搖著頭的昴,再一次面對這邊的維魯海魯姆這麼說道。

【不是疑問性,也就是說是這麼一回事吶】

輕輕地架起木劍的維魯海魯姆的話——聽出那句末的疑問符號消失了,昴明白了著雖然苛刻然而平穩的時間結束了。

看到黑瞳里明顯地帶上了遺憾的昴,維魯海魯姆微微苦笑道。

【克魯修大人要來的話,我也不得不盡到指導的責任。畢竟我被卡魯斯坦家招攬的理由,一般就是因為這個】

【不會再說這之上任性的話了啦。只是,能夠分出一點空閑的時間來,就已經是中大獎了吶】

感覺到練習結束的寂寥感,昴



把木劍對准正眼擺好架勢。

雖說中學劍道停止學習了,但即便如此也有學到劍的基本。看到靜心正對站著的昴,維魯海魯姆臉上輕松的表情也消失了。

【——要上了】

【隨時】

如同宣言,昴一蹬地面向前飛奔出去。

牽制什麼的完全沒有。昴就那樣從正正面毫無小動作地揮下了一擊。

從大上段直劈而下的一擊切空,失去了前端的終點抵到了大地上。目標落空,順著氣勢踏出步子的昴體勢前傾翻到。

然後,

【——!】

仿佛無數的斬擊閃過,昴感覺到自己被打翻了。

2

菜月·昴來到克魯修·卡魯斯坦的宅邸,已經過了三天了。

卡魯斯坦公爵的宅邸,是在王都上層貴族街的最深處——格外輝煌耀眼的屋子林立的地方。雖說是只在滯留在王都時候使用的別邸,但是先不論規模,哪怕只是內裝的豪華也凌駕于羅茲沃爾本邸了。

只是,這過剩的裝飾的屋子內裝並不是克魯修自身的興趣。這是針對來客多的王都的妥協——是類似于作為貴族被要求的門面一類東西吧。

這三天已經好幾次看到了,有眾多來客來訪這個房間的樣子。

——萊茵哈魯特·梵·阿斯特雷亞的來訪,也是這些事情中的一個。

半天前的那份記憶,對昴來說作為痛苦刻了下來。

【練兵場的那件事,沒能阻止真的很對不起。對除了只是看著什麼也做不到的自己感到羞恥】

在被叫出的昴面前,萊茵哈魯特開口第一句話就是謝罪。

在魔法燈照亮的卡魯斯坦宅門前,萊茵哈魯特低下了頭。

被稱為【劍聖】,國內最集信賴與尊敬于一身的人物陪歉了。還想著沒臉面對的昴,對萊茵哈魯特這樣的行動驚到了。

【等,等下等下等一下。做了什麼為什麼你有道歉的必要啊。你什麼壞事都沒有做吧】

【這樣可不行,昴。我和你,和尤里烏斯都是友人。沒能阻止友人的錯誤行為,就是我自身的不德造成的結果】

【友,人……】

現在,世界上第二不想聽到的名字被列出來,昴小小的咽了一口氣。

但是,萊茵哈魯特沒有惡意。不如說,甚至為當時沒有從旁插手進來的事情在道歉。如果被插手了的話,就也不會是如今的慘狀了吧。

昴和尤里烏斯之間的決斗——哪怕雖說幾乎都沒有成型,決斗的結果也不是應該委于他人的東西。只有這點上守住了體面。

萊茵哈魯特的這個,不過是無需感覺到的罪惡感。然而正是即便如此也無法不道歉的這份誠實,讓萊茵哈魯特成為了【騎士中的騎士】。

【……嘛,不管怎麼說特地過來還是很高心的。你也是,現在應該各種忙的吧?】

【雖說不想把繁忙和友誼放在同一個天平上來說呢。不過若是放過今晚的話,短時間內就沒法取得有像這樣謝罪的機會了】

【短時間內……該不會,要去哪兒?】

【離開王都,帶菲露特大人會我的老家。菲露特大人不得不學的東西有很多,新雇傭的人們也教育也有必要】

雖然萊茵哈魯特微微苦笑著,但是這份笑容中可以窺探到對之後各種辛勞的期待。對圓滿的主從關系的不安,至少在萊茵哈魯特這邊完全感覺不到。

【和菲露特,能相處的好的樣子嗎?】

【——雖說很奇特,但是是能做出至今未有的突發奇想的大人。當能力追上志向和器量的時候,已經會讓所有人驚訝。我也只能為了成為這樣未來的一個助力,勉勵罷了】

【……這樣啊。這就太好了】

聽到毫無迷惘的回答,昴不由得從萊茵哈魯特錯開了視線。

變得無法直視的萊茵哈魯特。紅發的青年完全不認為苦難是枯,對主從的關系也沒有煩惱。對于服從自己被交付的使命,沒有一絲憂愁。

這實在是,對現在的昴來說過于遙遠的身影——。

【後悔,了嗎?】

對于不看向自己的昴的態度,萊茵哈魯特似乎有所顧忌般地皺起了形狀好看的眉毛。

後悔的話一直都是。昨天是那之前的事情。今天是昨天的事情。到了明天的話一定,會後悔今天的事情的吧。

只要繼續選擇活著,那麼活著就是繼續後悔著。

沒有選擇的那個選項的前方,那個與現在不同的世界,無法不去奢望。

【心情我理解,什麼的隨便的話我不會說。但是,對那個時候的事情有所羞愧我也是一樣。最開始也說過了,很不甘心】

對沉默的昴,萊茵哈魯特伏下了目光。

這句話在哪里微妙地,和昴所抱有的懊悔有些根本上的錯節。但是,這也是當然的。立場不同的話看待的角度也不同。昴和萊茵哈魯特,看不同同樣的東西。

所以昴,做好了無論萊茵哈魯特說出什麼都不會動搖的心理准備。

但是,這個心理准備也——

【那天的決斗……你和尤里烏斯之間的戰斗什麼意義也沒有。明知這一點還什麼也沒做到,然後讓你受到了不當的傷害。對于輕而易舉的旁觀這件事,一直在心里擔憂著】

【——】

不過是在被說這句話為止的,短暫的覺悟罷了。

【——什麼,意義也沒有?】

【啊啊,是的啊。那時候你和尤里烏斯的打起來得到了什麼嗎?你受傷了,尤里烏斯也在自己的履曆上抹了黑。他在那個決斗之後,接受了謹慎處分知道嗎?尤里烏斯現在也,應該是在後悔自己的行為的】

尤里烏斯受到了處分還是第一次聽到,這對昴來說還真是意外的事實。

那可是有那樣的觀眾騎士們作為友軍的尤里烏斯。想必,有做了那之後事情的事前交涉盡是這麼想了。這樣還能受到處罰嗎。

——但是,只有尤里烏斯對那件事情感到後悔無法想象。

只有這點,唯有雖說是木劍但也是用劍交鋒過的昴才能清楚地理解。

沒有注意到昴那樣的內心,萊茵哈魯特用飽滿誠意的目光訴說著。

【相互都給點時間的話,也應該能冷靜地談談的。可以的話,我來准備那個場合也可以。能和解的話,那場決斗的隔閡也應該能當做沒發生過】

【……把那場決斗,當做沒發生過?】

【是啊。雖然有些難以溝通的地方,但是平時的尤里烏斯的誠實的明事理的男人。就一次,推心置腹地談談的話馬上誤解也會消除……】

【萊茵哈魯特】

蓋過那拼命的聲音,昴叫出了萊茵哈魯特的名字。

閉上了嘴,紅發的青年用毫無陰翳的眼神反過來與昴對視著。在那映出了蒼穹的眼瞳中,沒有一點的負面情緒浮現。

也就是說,萊茵哈魯特是真心這麼說的。

真心的說,無法理解那一場決斗的意義。

——無法退讓的矜持的相互碰撞,對他來說無法理解。

【能理解你的心情,也很高興。你真的是一個很好的家伙】

【那樣的話】

【但是,這個申求沒法接受。不可以接受。……話就到此為止了】

對切斷對話背過身的昴,萊茵哈魯特一臉驚容咽了一口氣。對著要回到宅邸而穿過門的昴的背影,他慌忙伸出了手。

【萊茵哈魯特。你真的是超好的家伙,剛才的話也是沒有任何惡意歹意,全部任何都是出于純粹培養出來不摻一點雜質的善意做出的行動這回事我也很清楚。……這我,很清楚】

聽到昴的話,萊茵哈魯特停止了動作。

感覺到背後的動作,昴頭也不回地進入門。

然後,

【但是,只有這個是不行的。那場決斗的意義……不會讓你,剝奪的】

這種事情無論是昴,還是尤里烏斯,還是見證了決斗的騎士們都不會希望的。

那場決斗是有意義的。有確實的意義的。

即便對【劍聖】。對萊茵哈魯特。無法理解這個——

【就算這樣……你從那場決斗得到了什麼?不盡是失去了嗎】

像是要填補與遠去的昴之間的距離一般,萊茵哈魯特窮極了話語。但是,正是為此他所選擇的話語才正式,決定性的那一句話。

【和艾米莉亞的事情也是,你】

【今天就回去吧,萊茵哈魯特。趁你主人,還沒寂寞到叫出來的時候】

現在,世界上第一不想聽到的名字被提出來,昴隨意地回答道劍聖。

發出響亮聲音關上的門,決定了這一天兩人的分別。

【……多管閑事】

暴露出了無法當面說出來的丑態,昴對著想起了昨夜的記憶咬著牙。

歪著嘴,仿佛要甩開嶄新的記憶撓著頭。

【不行的哦,昴。因為打到頭了所以請聽話地待著】

這樣躺倒的昴的鼓膜,被滿是慈愛的聲音溫柔地撫過。

瞄上去的視線前方,是微笑俯視著昴的青發少女。



以黑色為基調,長度略短的改造圍裙禮服。跪在草皮的膝蓋上乘著昴的頭,保持著膝枕的姿勢面容可愛的女仆——雷姆。

被吩咐隨昴的女仆雷姆,用手指梳理著昴的頭發輕語道。

【特訓辛苦了。請暫時就先這樣,用雷姆的膝枕安心休息一下】

【特訓……也不是那麼誇張的事情吶。只是准備練習而已吶。看著很無聊吧?】

【不,無聊什麼的。雷姆只要能和昴一起度過,就足夠幸福了】

傾注下來的雷姆的全肯定,現在的昴無法從正面接受。

用手掌覆住臉,昴從就連自己丟臉的樣子都好意地看著的雷姆身上移開了視線。把和游戲沒什麼區別的練習,從最初看到了最後。這不是該難為情的地方。

像這樣試圖掩飾情感的昴,雷姆什麼也沒有說。

只是沉默著憐愛地承受著昴的重量,像是要讓人想起時間並沒有停止一般,用柔和地動作梳理著昴的黑色短發。

【……雷姆,那個啊】

無法忍受沉默,昴先發出了聲音。

聽到昴的聲音掠過雷姆停止了手指的動作。承蒙著就那樣等待著話語的雷姆的好意,昴花了大量的時間才繼續開口道。

【我,很丟臉之類的……不這麼認為嗎?】

終于說出口了之後,自己究竟想要什麼樣的答案呢自問道。

想要肯定嗎。想要否定嗎。尋求著從哪里到哪里的評價的回答呢。現在嗎。還是說三天前嗎。又或者是更早之前嗎——。

【認為哦】

這個自問,被干脆地肯定了提問的雷姆的聲音中斷了。

【認為啊喂。那還為什麼要和丟臉的我一起留下來?是因為被這麼命令了嗎?】

煩惱的問題立馬被得到了解答,昴仿佛抗議一般從下面盯著雷姆。

映在反過來的視野內的雷姆,對于昴著壞心眼的話緩緩地搖了頭。


【雖然認為很丟臉,但是和在一起並不矛盾哦。而且就算沒有被命令,雷姆認為自己也一定會和昴一起留下來的】

【……為什麼啊?】

【因為雷姆想這麼做】

簡潔的回答。

砰地一下被這麼說,昴一下子也接不上第二句話了。猶豫著不說些什麼的話的結果,昴發現自己在聽到雷姆的答案以後內心變得輕松了些。

就如莫名的自問自答,悄悄地給出了莫名的答案一般。

【雷姆……真厲害吶】

【是的。不過,姐姐大人要更厲害】

【只有這個拉姆至上主義無法理解不過,好厲害吶】

仿佛投降一般舉起了雙手,昴全身放松完全委身在了雷姆的膝蓋上。

雷姆也再次,把手指深入就這樣閉上眼睛的昴的劉海中玩弄著,

【雷姆是為了做昴想著希望做的事情,在這里的】

【這樣的話,簡直就像是我希望被看著打的滿地找牙之後,還想要被肯定是在丟臉羞恥地自虐一樣啊】

【不是嗎?】

感到不可思議般地歪著腦袋,雷姆用純粹的眼神問了過來。

對此昴,只能深深地從鼻子呼了一口氣,以無言作為答案。

安靜地,無法觸動的,怠惰的時間持續流動著。

【差不多該回了吧?會打擾到克魯修大人劍的練習的】

【再一會兒。因為打到頭了,現在動的話說不定會很危險】

抓住想要移動的雷姆的膝蓋,把頭橫過來的昴撒嬌道。

【是。——昴是,如此希望的話】

膝蓋正要用力的雷姆有抽走了氣力,接受了昴的提案。

享受著僅限此時的溫柔,昴能夠不去思考不想思考的事情,把全身都深深地沉入那泥淖的安詳。

——王選被宣言開始的那天,昴與艾米莉亞訣別的那天算來已經三日。

菜月·昴順利地腐壞中。

3

到底是什麼地方不對了呢,昴一旦有思考的時間就會這麼思考。

明知道這是討厭的記憶,但回過神來就發現思考回到了那天夕陽,數次的回想起銀發少女那遠去的背影。

到底是哪里不夠了呢,每當響起門關上的聲音的時候昴都會這麼想道。

說過分了的自覺昴也是有的。

被打倒以後的影響也有。被艾米莉亞一句句地追問,回過神來時候卻叫出了和真正想說的事情乖離了的內容。

結果那些話,在昴和艾米莉亞之間產生了分隔的結果。

因為是突然說出口的話,所以才是僅限那個場合的胡言的吧。

正因為是突然說出口了的,所以才會是一直在心里躊躇的想法吧。

想著對方做的事情也是,想要被認同的想法也是都是真心的。

自己的真心在那個場面去哪兒了呢,連這個也不知道了。

【——喂,小哥。喂!小哥!】

聽到在極近處灌下來的聲音,沉入自問自答的海里的意識回到了現實。

在眨著眼睛的昴的正面,發出粗大的嗓音的人無奈地聳了肩。

【拜托了啊,小哥。別在人店的前面做出那麼危險的眼神啊。都影響客流了】

臉上縱斷的傷痕令人印象深刻,帶傷的可怕臉皺起了眉頭如此說道。

回到現實立馬就直視了沖擊性的可怕面孔,昴靜靜地揉了揉眼。

【吶,大叔。——對客人瞪著威脅也總覺那什麼了】

【沒瞪啊喂!不如說是在擔心啊!你把穿的不知何為得體的家伙帶來,另加聽到你傳言的羅姆爺還聯系不上了,幾乎都到想要把怎樣慌到叫出來的事情告訴你的程度了啊!】

發出怒吼的男人,用粗壯的手臂敲著收銀台。這時,陳列台上的水果受到了沖擊從籠子里落了下來,眼看就要散到擁擠的人流之中。但是,

【糟蹋食物是不可以的】

仿佛跳舞一般飄舞著裙子,在店面前的空地上著地的雷姆。在她的手上握著和店里一樣的籠子,而那個籠子把將要落地的水果全部緩和地接住了。

【哦哦,幫大忙了,小姐】

松了一口氣,放心地為著絕技驚歎的男人——卡德蒙從雷姆接過回收的籠子,微微壓低聲音看著昴,

【所以就不說客套話了。快從那個目光凶惡的小哥身邊離開。會變得不幸的】

【在鼓吹什麼啊喂!別給我宣傳些無根無稽的事情啊,喂】

【也不是無根無稽的吧。大致上,又是和之前帶來的孩子不一樣的女孩子不是嗎。之前的那個……啊—,莫名沒留下什麼印象不過,沒留下什麼印象也就是說還是這邊的孩子更可愛吧。無節操什麼的落地獄去吧】

【我看起來是能無節操的人嗎?說到底,為什麼……】

會忘記艾米莉亞的事情啊,正要這麼說出口的昴支吾了。

卡德蒙會忘記艾米莉亞,是因為有為了隱藏艾米莉亞的出身而施加認識阻礙魔法的影響。想起這個,在艾米莉亞的臉浮現出來立馬胸口也開始痛了。

用訝異的目光看著陷入沉默的昴,卡德蒙說給雷姆聽道。

【看看這個,這個完全不自認為做錯的態度。就算這樣付出全部也會很辛苦的哦】

【十分感謝關心。……但是,雷姆是因為喜歡才做的】

臉頰微紅,側眼輕瞄著窺探著昴的樣子的雷姆。看到這個視線的熱情,卡德蒙也是想著再深究就是不解風情了吧遺憾般地收回了意見。

【這個先放到一邊,今天路上的氛圍和以往不一樣吶。人多雖然還是沒變……莫名的有種不平靜的感覺麼】

似乎是為了掩藏支吾的事實,昴眺望著人山人海改變了話題。

【停下腳步的人,看上去比以往要多……這樣的?】

【不是意外的很能觀察嗎。嘛,就是這樣。發生大新聞的時候,總是對商人的商機。現在就算是只有一個緋聞,也希望比別人多的時候】

聽到昴的感想卡德蒙點頭道,然後拿起店頭排列著的水果中的一個咬了下去。看著給紅色的果實添上齒痕的店主,昴【這可是拿來賣的誒……】呆住著說道,

【嘛,雖然說王選的騷動對水果店來說要怎樣找出商機還是個迷就是了呢。在開始的時候就已經落在他人之後,已經幾乎是天賦之才了吧,大叔】

【瞎說。總之,看上去說著悄悄話的群體比平時要多也是這個理由。現在的話各種地方盡是這個話題吧。你看,那個】

一口氣把水果吃得只剩下芯,卡德蒙手指著道路邊立著的看板。即便是在為了顯眼而林立看板的市場中,那個立著的看板也在用高度強調著其存在。

【嘛,雖說用了一文字以外的話就讀不懂了吶】

【什麼啊,還真是不學習。那,你能讀懂我點的看板嗎?】

【感覺好像是畫著和一文字相近的東西不過,字太髒了讀不懂】

掩飾著學習不足的丑態,昴讓卡德蒙整個懵逼了。

【那,結果那個看板上面到底寫了什麼啊】

【只是標題的話已經說了好幾次了吧。是【王



選,開始】啊】

對著不抓要點的回答昴做出怒容之後,卡德蒙粗暴地撓起了頭。

【知道了。那麼,稍微去讀一下。小姐,店面稍微拜托了】

【了解了】

理所當然般的放棄了工作的卡德蒙,以及靈活地給了助攻的雷姆的態度,對這無違和感的連協只覺得違和,昴聳起了肩。

【別就這樣輕易地把點交給一個新手啊。還有雷姆也那麼干脆的輕易答應啊喂】

【只是按照標簽上的價格,把商品和找回的錢遞出去的工作罷了。反正客人什麼的也不會來的】

【順口就自己斷言了!】

被一臉厚臉皮的卡德蒙帶著,在雷姆的揮手目送下走向立看板。

【不過,無論老少都對王選興趣滿滿吶,大叔怎麼想的?】

【是這樣吶。嘛,雖說誰會成為王大人什麼的是云上的事情,但是王座空著的話就怎麼也不能無視了吶。想要快點給我決定下來倒是真心話】

聽到昴的話,卡德蒙苦著臉如是回答。

【不過,這麼說雖然有點那個,但是只要有賢人會在的話國政也能轉的過來吧?王大人不在的狀況,對國民有什麼程度的影響?】

【喂喂,玩笑給我只放在凶惡的眼神上啊。雖說關于國政方面國王大人只是裝飾什麼的惡評也有……但是和龍的盟約是王族代代繼承下來的東西。和南邊的波拉奇亞的沖突能只用小規模接觸解決也是,因為魯古尼卡被龍保護著啊】

北邊的古斯提科,東邊的魯古尼卡,西邊的卡拉拉奇,南邊的波拉奇亞。

這是,支配這個世界的四個大國的名字。其他也有許多的小國點綴著不過,不管哪個都被看做是大國的附屬國了的樣子。

【波拉奇亞帝國……一旦沒有龍了就會打進來嗎?】

【因為富國強兵,弱肉強食就是那邊帝政的模式吶。有在四百年前,就在龍和魯古尼卡結下盟約之前為止,還是戰火連天的。然後因為龍的插手而氣的牙癢,到現在還懷恨在心這樣的混賬事情吶】

【這就是,所謂沒有王族的國民感情的東西嗎】

【就算沒這事,國家這種生物被去掉頭的話是冷靜不下來的吶。先王大人雖說不是賢王,但也不是惡君。我是這麼認為的吶】

大小各樣的人中混亂其中的很穿著人海,向著比高大的卡德蒙還要高的看板,混在用同樣的目光抬頭望著看板的人之中,伸著頭追著讀不懂的文字。

【寫的是王選開始的通知和,概要。在三年以後的親龍儀式之前決定國王,在之後執行儀式這樣的感覺吶。之後就是有稍微寫了候補者的事情】

代替昴,卡德蒙把內容讀出來了,但盡是些知道的內容。興趣缺缺的昴,最後還是被【候補者】這一單詞吸引住了。

側眼看著舔著干燥的嘴唇的昴,卡德蒙有所接收地點了點頭。

【在意候補者嗎?王選的候補者一共五人。其中名字特為廣知的是,克魯修·卡魯斯坦公爵和霍星商會的會長阿納斯塔西婭這倆小妹嗎】

【是有名人?那個,叫克魯修公爵的人】

【是公爵大人哦?首先住在王都的人不知道那個名字的就沒有吶。年紀輕輕地就繼承了家主的女公爵,就算找遍王國史也是傑出的才女。以繼承當主為契機,在卡魯斯坦領的初陣的事情也幾乎是在王都也成為了話題的程度吶】

【初陣……】

【在克魯斯坦領地魔獸出現的時候,當時的公爵……先代公爵大人負傷了吶。代替那位大人,迅速地指揮了部下收尾了事件讓名聲傳出來了。跟來就有才氣煥發的傳聞,不過這確實是有讓父親把繼承給了十七歲的女兒程度的器量】

聽到克魯修那規格外的評價在人間傳言,昴越發覺得臉上無光了。

並沒注意到昴的內心,卡德蒙用手指摩挲著臉上的傷痕,

【拿霍星商會來說的話,沒有不知道在這數年里的大躍進的商人呢。身為代表的年輕女人——阿納斯塔西婭這小妹把大商會吞並加入旗下,正所謂【荒地的霍星】的立志傳本身。幾乎到了被說是霍星再世的程度】

說著阿納斯塔西婭的卡德蒙有著莫名的誇耀感,想來是因為同為商人的共感吧。一介商人成為了王候補,辛德瑞拉故事在這里體現到了極致。

有著凜然氛圍的印象的,遵從著鋼鐵般信念的克魯修。

然後淡淡紫發下雍華著還有過于特征性的關西腔的阿納斯塔西婭。

立著的看板的內容,和在王選現場說的事情並無相異。是向市井徹底讓事情眾所周知,不抱有過度不公平感的誠實文字。

【總之,那兩個人正謠傳是王選的本命。不過個人覺得比起他國出身的商人,身為王國權威的克魯修大人這邊更有力】

【大本命,能這麼說吶】

然而,這也應該是在這之後當人表明信念之後會變得相當動搖的評價。

即便如此,克魯修的立場和家世是強力的後盾這一事實是確實的。從不知道她的演說的市井方面來看的話,克魯修登上王座毫無疑問是最為自然的繼承。

【本命是克魯修。能對抗的是阿納斯塔西婭……這樣的話,大冷門是哪些?】

【大冷門就難說了吶。除了剛才的兩個,剩下的三人都是無名也好的】

讀著剩下三位候補者的名字,卡德蒙帶著困擾的神色挽起了手臂。

【是長年在王都的我也不知名字的候補者。姑且,普莉希拉這候補者從家名來看像是貴族的樣子,但是剩下的兩個人連家名都看不到。關于霍星商會的商會主都被選為候補這點,說實話對候補者是怎麼選出來的感到疑問吶】

關于這點,如果不是知道實情的話昴也覺得意見完全相同。

還想著有公爵家當主在,然後就有他國的年輕商會主,還帶著名字也不知道的旁系貴族名字,剩下的更是連家名也曖昧的出身不明的人物兩人。

這是對不知道考據基准的國民來說太不親民的情報。但是,就算是知道是仿龍制的徽章選出候補者的昴,也無法理解龍真正是以怎樣的基准選擇她們的。

看臉的龍按照自己喜好選的,再怎麼說實在是無法想象。

差點對這無聊的臆測不禁失聲笑出來。正當這時。

【只是,候補者里還有半精靈在里面,只能認為是瘋了吶】

眼神銳利起來,嘴唇因為嫌惡感而扭曲的卡德蒙像是吐出來一般說道。

【雖說候補者的來曆是一定程度寫了,不過名叫艾米莉亞的半精靈……半魔也在候補者里面的樣子。胡鬧也要有限度啊】

【半魔……啊】

【很適合魔女一家的說法吶。大人物們到底在考慮些什麼啊】

瞪著看板上高出兩個頭位置的卡德蒙。那眼瞳里濃濃的忌諱神色。

對于這樣的卡德蒙的話,昴一下子沒能做出任何反應。

【——】

昴對這個臉上有上的店主,是抱有不是一點的好感的。

是來到異世界時候初次對話的對手,再會後的一連串事情也是讓人覺得是頗能信賴的人物。與可怕的臉相反有著好性質的性格,是深愛著妻女的好漢——至少昴對他,是不曾有疑過他是善性的人的。

從這樣的他口中,理所當然般地說出對他人誹謗中傷的話語意外到讓自己無法自已。而且是,以對昴來說絕對無法聽過的形式。

【……每一個每一個都是,這和那個是魔女還是什麼的沒關系吧】

【啊?】

所以一不留神,脫口而出般地反論了。

看著卡德蒙露出的奇怪表情,昴就那樣隨著感情繼續加話道。

【哈,別給我因為是半精靈所以就一而概之,擅自斷念啊。那個,叫艾米莉亞的人也是,很厲害……不也說不定是為了國家在考慮著的嗎。不也可能是怎麼很厲害,一個很好的人的嗎】

【等下啊。為什麼這麼拼命我是不知道啦,但是包庇半魔的話還是別說了。被誰聽到的話我可不管了啊】

【啊啊,是這樣啊。滿臉恐怖,說著連長相也不知道的誰的壞話的父親的姿態什麼的,課不能讓來職場見習的可愛妹子看到吶】

面對進一步在諷刺里加了毒說出口的昴,卡德蒙用手抵著額頭。

【知道了知道了所以別說了。是我說過分了我道歉。你看,就是這樣】

【……嘖】

雖有有不得已的先行道歉,但還是那表現出了大人的應對的卡德蒙讓昴退了下來。但是,對這樣收起了矛的昴卡德蒙【但是啊】接著說道,

【你怎麼像是你的自由,但是半精靈成為王大人是不可能的】

【還說這種事……。為什麼啊?【嫉妒的魔女】是理由嗎?就因為那什麼魔女大人是半精靈,所以其他的半精靈也全部都是危險的了嗎!?】

【——是啊】

對于再度燃起來爭論的昴來說,這一聲是意外的冷靜聲音。

【還把這種事情……】

想要反論的昴喉嚨哽住了。看著昴的卡德蒙的眼中,有著畏懼。



【魔女很恐怖。這是理所當然的,誰都持有的共同認識。雖然不知道你是有多不諳世事,但是至少大半的家伙都是因為同樣的理由忌諱半魔的吶】

【……】

【知道嗎。魔女——【嫉妒的魔女】是已經完全不同層次的怪物的事情。四百年前大陸有一半都被魔女的陰影吞噬,有著各樣名號的英雄,龍,都在這前面沉沒了。若是沒有神龍的力量和賢者的知識,以及當時的劍聖的話世界已經毀滅了吧】

沒聽過的單詞和,沒法聽過的內容並列著,昴的視線無法從卡德蒙那認真的面龐上離開。

【即便這樣,做了那樣事情的【嫉妒的魔女】的真身還是幾乎不知道。知道的只有魔女是有著銀發頭發的半精靈。語言無法溝通,意思無法傳達,憎恨著世界上的一切毫無辦法般地盡情大鬧著而已】

卡德蒙那顫抖的瞳孔中出現的感情的波浪,絕不是單純的只要文章就能表現出來的,那把活在這世上的人類所有生的感情都填塗進去了。

就像是昴曾見過的繪本一般,魔女的傳說通過活字或口傳,以各種各種的形式延綿傳說了下來。這通過語部在其中內容也改變了好數次,然而卻只收束到了絕對的恐怖這一終點。在這個世界上在或者的人們的心里打下了無法抹消的楔子。

【魔女是,恐怖的對象。這是不得不遠遠避開的東西啊】

【……所以,就把半精靈的差別對待正當化了嗎】

【知道,半魔里性格扭曲的有很多是真的。不過,這是從根本上就這樣,還是因為這個環境的錯就不知道了】

仿佛咬碎了苦囊一般的卡德蒙皺起的臉是,面對昴那擠出來般的語言以他的形式煩惱的結果吧。

卡德蒙自己,也理解自己說出口的內容是不合理的。但是,想到【魔女】的時候浮現出的感情,卻不是對這個理論反論的好東西。

然後這,是根植在這個世界的根基上的普遍的意識也說不定。

【——】

注意到這點的時候,昴才真正實感到了在王選現場時候艾米莉亞的夙願的內容的真正意義。身為半精靈的事實。這對她來說是想舍棄也無法舍棄的宿命,也是絕對無法與他人站在同一起跑點的鐵鎖。

【所以,只要被這麼想著從一開始就沒有勝算吶。是誰喜歡把這個半魔抬上去的……盡做些混賬事情】

挽著手滿臉不滿的卡德蒙,這次似乎把憤怒的矛頭從艾米莉亞本人身上,變到了讓她乘上這不可能贏的神轎上的人身上的樣子。

這個姿態雖然表現出了卡德蒙的善性,但是在這里只要還根植著對名為半精靈的存在的壞印象那就連安慰也算不上。

名為艾米莉亞的少女,首先就不得不和名為偏見的障礙戰斗。

【理解那孩子做了什麼不得不背負這些惡劣條件的事情了嗎】

卡德蒙,對昴的無知如是說。對被半精靈虐待的曆史,以及其原因本身的魔女的恐怖一無所知。

的確昴對這個世界的曆史就是無知的集合體。

關于魔女的惡行,也沒法做到字面意思以上的理解。

人們對半精靈究竟感到何等恐怖,何等地敬而遠之。然後在這環境之下的半精靈們,對人類究竟是怎麼想的也很難想象。

但是,她確實說了。

[[——到此為止了,惡黨]]

凜然的銀鈴之聲,確實地拯救了趴伏在地上痛苦著屈辱著的昴。

對那個時候她的行動的,打算和想法到底去哪兒了呢。

昴不知道這個世界的曆史,不知道魔女,不知道半精靈。

但是,知道了艾米莉亞。

[[我的名字是艾米莉亞。只是艾米莉亞哦。謝謝,昴]]

知道了有著銀發,一根筋地老好人,不考慮自己損失行動著的少女,被看成是和【嫉妒的魔女】同一這一毫無來由的事情。

知道了那絕非出生在對自己溫柔的環境下的少女,是有著即便如此也對他人施以溫柔的內心的人。

即使無論,這個世界對她究竟有嚴苛,只有昴對她——

[[——是為了,自己吧?]]

突然,切入了思考和回憶的冰冷聲音凍住了背脊。

腦海里描繪出的可愛的少女的微笑,切成了視線銳利的苛刻聲音。

[[明明想要相信的……沒能讓自己相信的,不是昴那邊嗎!]]

被踐踏了信賴的少女的悲痛的聲音,在昴那狹隘的頭蓋骨中回響。

對這試圖理解了的,顯得明白了的樣子,做著仿佛知道般的表情,輕易地打破了約定的對手的苛責再一次刺入胸口。

[[——不說的話,不會知道的啊,昴]]

又一次又一次,回憶中的艾米莉亞責備著那天昴的行動。

感受著仿佛抓撓著胸口般的痛苦,仿佛要被悲傷給壓垮了一般,然而昴也對怒目而視的少女表露出了憤怒。

都那樣盡力了。都那樣幫助了。都那樣受傷了。那麼,希望有所回報有什麼不對。期望有所回應有什麼不對。

——不說的話就不會知道,我這邊也是一樣啊。

王選的事情也是,差別對待的事情也是,那一天的思念也是,艾米莉亞什麼也沒有告訴。排斥著昴,讓其遠離目的,以最配角的對待方式。

昴對艾米莉亞,是怎樣過過來的,是想著什麼目指王座的,對著把自己和魔女同一看待的世界是怎麼想都都不知道。

艾米莉亞對昴是怎麼想的,不想知道。

【——小哥。沒關系吧,喂!】

【……誒?】

注意到的時候,卡德蒙已經在極近的距離盯著自己的臉了,昴一個後仰。

【哦哇!別這樣,大叔!要有自己的臉可能會成為別人死因的自覺啊!】

【說得好過分吶!剛才也是這樣,一下子發呆。是有病嗎?】

【哦,如果說我胸中燒糊的這份熱情的心情是病的話,說不定就是這樣了。時而溫柔,時而嚴厲,這個病那與熱病相似的麻煩地方讓人不知所措……】

【你這是性質差爆了的病這我知道了。已經夠了吧,回店里了哦】

對這為了掩飾被打了個一個大意的內心的玩笑,卡德蒙陪不下去了搖了頭。跟著回店的背影,昴注意到自己全身都被冷汗浸濕了。

這到底是自己怎樣的感情為起因的呢,考慮著步子就變得十分沉重。

【然而,也許是多余的事情】

對低著頭的昴,背對著這邊的卡德蒙低語道。

以卡德蒙能否傳達到昴的耳中都不確定的竊竊的音量繼續著。

【大庭廣眾之下,說出魔女這個單詞的事情別再干了。雖然包括我在里面……也不知道就會有誰在哪里聽到了】


再次回到剛才的話題,也不是這麼一回事吧。

對卡德蒙聲調的深切,昴以無言作為了了解的證明。

根植著的差別意識,嘴滑說出畏懼的原因,可能就會惹來誰的不快也不知道。至少,在王都再弄出更多麻煩事是要避免的。

【——有誰會聽到,嗎】

且不管昴的這個結論,卡德蒙像這樣重複了的確實是令人印象深刻的。

就這樣穿過人海,回到店里的昴他們之間的氣氛莫名的沉重。

昴沒能整理自己內心的感情,卡德蒙也似乎對積極與昴爭論感到羞恥的樣子。

基本上就是保持的無言,兩個人回到了卡德蒙的店里。

然而,

【歡迎回來。現在,正好是最後的客人剛剛回去的時候】

遞出商品和找零,恭敬地說著敬語目送著來客如是回答,卡德蒙目瞪口呆地盯著這場景。

露出了掉一拍的表情的店主眼前,能看到已經賣空了的陳列棚。

被委托了看店然後自暴自棄的雷姆把商品大出血賣了——不是這種情況這一點,通過放錢的籠子里滿滿的貨幣就很明顯了。也就是說,售罄。

【賣,賣到了我店平均日售以上嗎,這麼短時間里……】

無視店主的矜持,雷姆靈活地從收銀台抽身出來趕到了昴的身旁。

【怎麼樣,昴。雷姆的這個奮斗。因為聽說是昴的恩人,所以想著至少要派上點用場試著努力了。表揚一下也可以哦?】

能看到不斷窺視著昴的雷姆,有看不見有尾巴在呼呼地搖動著。

看到言外之意【快誇我快誇我!】的雷姆的樣子,昴發現自己內心也微微地輕松了些。

【……果然,雷姆很厲害吶】

【是的。但是,姐姐大人那邊要更厲害】

【所以說這個超理論對我來說不能懂啊】

苦笑著,昴溫柔地撫摸著謹慎地伸出的雷姆的頭。感受著已經完全習慣了解了的發質,對手法柔和的昴雷姆的發出了呻吟。

把這兩人的樣子甩在身後,卡德蒙用手指摩挲著自己臉上的傷痕顯得有些失落。

【果然是和外貌有關系嗎……】

這聲低喃,是對自己的店業績不佳不禁讓人想說是過于事到如今的原因究明。



 

4

【喵來如此。所以收到的土特產是蘋果喵】

用叉子刺進切成塊的水果山里,然後將果汁沁出的果實送入口中,頭上的貓耳顫動著的人用豔氣的舉止微笑道。

平齊到肩口的亞麻色頭發上,同樣顏色短短貓耳。大大的惡作劇般的圓圓眼睛,頭發上飾有白色緞帶的沖擊性美少女——般的,這必須稱之為美少年吧。

【嘛,雖說只確保了嘗鮮的部分,其他的都送到廚房去了吶。這個先放一邊,別用秋波流轉的眼神舔嘴唇,背後都寒氣逼人了】

不對,如果是在知道自己的外貌和性別了以後才有的舉動的話,這就必須叫做偽娘了吧。

時間是傍晚前的點心時間,蘋果是就作為這時候的時候拿出來了的東西。

對在如此段時間就更新了店面賣出記錄的雷姆,卡德蒙把這些作為感謝和不甘的證明的土特產讓他們帶走了。然後,和回房間換過一次衣服的雷姆一起,在這個房間彙合,按照約定把滯留王都中的每日功課就在晚飯之前消化掉。

【明明應該這樣的,誰知道回到房間一看就有偽娘繞到前面在了。雖說沒上鎖是我粗心了,但是這不是不像是騎士大人的無禮行為嗎?】

【喵是挺好的。想來就是小菲利心里已經能接受到這種程度了。像這喵的樣子什麼的,就算搞錯了也不能讓克魯修大人看到吶—】

這麼說著的偽娘——菲利斯倒下般地飛到了昴的身邊。屁股感覺到彈性的觸感的昴,被趴到的菲利斯用別有意義的目光向上看著。

【剛才,撲通了一下?】

【是滋滋地了一下。雖然不覺得這是不好的或是什麼的,但是這樣的興趣我是一點也沒有。我的性癖是很正常的,是喜歡女孩子的】

不管看上去有多可愛,性愛要跨過性格的壁障從昂來說就不可能。

對于做出一副受到打擊的嫵媚表情的菲利斯,昴無語地搖了搖頭。

【說到底,想不到能被你真心接納的理由。只是,我是不記得有特別做過和你親近的事情,我有費洛著這種危險的費洛蒙之類的嗎,我?】

【啊啊,這個的話說來單純。——因為昴親的話,毫無疑問比小菲利還要弱。因為弱弱的,所以安心】

【性格超差啊,你】

【咦咦咦,好—意外。還以為會更生氣的喵】

【事實就是事實吧。不會發怒的啦】

被認識到自己的弱小,對昴來說已經經驗過好幾次了。

被召喚到異世界以來,昴好幾次被無力感打倒在地。如說在練兵場和尤里烏斯對峙的那天是最高潮的話,在這個宅邸被維魯海魯姆打倒的就是最多次了的吧。而且這個無力感,也不是什麼異世界專門特有的東西。

痛感到自己的無力什麼的,不管生在什麼地方都是有所體會過的東西。

【說著我弱啊弱啊的你反過來怎麼樣啊。當然,雖說既然所屬近衛騎士那就有著一定的鍛煉了……】

【恩,小菲利?如果是劍術的話完全不行哦?騎士劍也因為太重所以取下了,除了從克魯修大人那拿到的短劍意外沒拿的。要是揮劍的話會起水泡的所以也不揮的】

對于咯咯地笑道,拍打著腳的菲利斯昴一鼻子無趣。

對這輕易地肯定了弱小的姿態,同時感覺到了干脆和悔恨。這不認為弱小是弱小的態度,是對現在的昴來說怎麼也沒法肯定的東西。

是看透了沉默下來的昴的內心嗎,菲利斯說著【不過—】延長了句尾,

【小菲利的可取之處是和這個比起來在別的地方吶。所以就算完全沒有作為騎士起到作用也完全喵在意】

【你開心就好(1)。這個只要當事人覺得可以就足夠了啦。——就足夠了】

是因為有著足夠作為根據的部分吧。菲利斯的發言里有著滿滿溢出的自信,而沒有這樣東西的昴心情不佳地錯開了視線。

然後,是因為這樣做的昴背後對著了的關系嗎。橫在床上的菲利斯立起了身體,就那樣依偎般地把體重放到了昴的肩上。

【撲通跳了嗎?】

【第一天雖然這樣了,不過已經不會了啊。要做的話請更爽快一點】

【真無喵—】

嘟起了嘴,菲利斯抬起了身子輕輕地把手靠在了昴的雙肩上。仿佛敲肩般地姿勢,但是菲利斯就保持那個姿勢靜靜地閉上了眼。

——溫暖,通過菲利斯的手掌從昴的肩上開始循環過全身。

從菲利斯手掌發出的水之魔力的力量,在昴體內側存在的被稱為門的魔法器官巡回著,能感受到力量在充溢著。

【慢慢地—,濕濕地—,輕輕地—。啊,發現分叉。昴親還真是滲出了意外辛苦的感覺。啊,白頭發也有。拔了吧】

【好痛!話說,能別在干活的時候說廢話嗎?這個,身體里面的魔力咕咕地流動著已經夠難受了啊。一不留神就感覺要暈了一樣】

頭感覺有些沉重,手腳也懶懶的。對這讓人健康起來的行為,感覺身體就要垮了。

身為王都首選的水之魔法使菲利斯——本名菲利克斯·阿蓋爾。

用這菲利斯的治愈魔法的力量,治療昴體內損傷的門,這也是昴在克魯修邸叨擾的理由。

通過水魔法的治療,只看單詞的話會認為是應該是涼爽溫柔的,但是實際狀態絕非輕松的事情。身為使用魔法的器官的門。昴會把那個門損傷的直接原因,是因為把接近枯涸的魔力強行用興奮劑榨出來的關系。

為了治療這亂來的結果,治療也會是這樣的野蠻治療也是必然的吧。

【關鍵就是要把不出水的管子里破了洞的地方一個個塞上,然後把堵在管里的腐敗垃圾之類的推出來這樣的治療法吶……】

【為什麼呢。總覺得被用不是那麼讓人高興的說法說了喵—?】

【自虐梗啦。別在意。啊—,好不爽】

轉著頭,一邊向著背後的菲利斯訴說著感覺的惡化然後忍受著。

在克魯修宅邸生活的第三天——也就是說,接受菲利斯的治療也已經是第三天了,也該有點對這個時間習慣了。

第一天的時候可還是沒能忍受住湧上的嘔吐感,直接就發出了聲音了的情況。

【嘛—,第一天是喵辦法吶。因為,也有直接塞進了最渾濁著渾濁的地方的原因,也有心身都是滿身瘡痍的活死人狀態的影響?】

【還真能在人不想被刺中的地方徹底刺個痛快啊,你】

應該看不到這邊的表情的,但是只靠著身體一個活動就讀出了昴的想法的菲利斯實在可恨。這毫無躊躇地就切開傷口的做法,比起無自覺的剝開心靈的瘡痂的萊茵哈魯特還要惡毒,也能這麼說吧。

【果然是有在考慮著昴親式的報複這樣的感覺?讓維魯爺來陪著練習,也不是和這個喵關系的吧?】

【能不要像這樣刺激所謂男孩子纖細的部分嗎?你也應該明白我的心情……明白嗎,這種情況!?】

【也喵是不明白哦?小菲利也想變強!像這樣的時期也有過吶。……嘛—,雖說現在已經放棄那種無謀的事情的吶】

輕描淡寫得避開了言及偽娘的部分,菲利斯的升調稍稍降了下來。

想著這個反應到底到什麼程度是他的真心話,昴只有一點稍稍地驚訝了一下。像菲利斯這樣果斷的人,果然也擁有著所謂迷惘的過去這種東西的啊

迷惘的結果就是菲利斯注意到了自己魔法的素質,放棄了在武道上前進。那麼昴又如何呢。有什麼,哪怕只有一樣能向其他人誇耀的東西嗎。

如果能找到這樣東西的話,這胸中的淒慘心情也能揮拭而去了吧。

【所—以—說,報複之類的陰暗的事情不要考慮比較好不是喵?雖然不想這麼說……有下次的話說不定會死哦?】

【……那種事,就算是我也知道】

一臉賭氣地閉上了單眼,昴用只在嘴中盤旋的低語回應道。

先前和尤里烏斯的一戰,昴被他打垮到了無法用語言表達的程度。然後與被干成了這幅樣子無關,也理解了這已經是有被尤里烏斯手下留情了。

如果不是這樣的話無法說明都被那樣的打了,還連一個後遺症都沒有留下的情況。

不僅僅是治療的菲利斯的技術。尤里烏斯和昴之間有絕望性的差距。

在理解了這個以後,昴師從了維魯海魯姆。也完全沒有做夢能就這幾天的修行能夠越段地變強。只是——,

【不是蠻好的喵,沉醉在怠惰里。昴親也是有各種各種的身體超不佳。以治療的名目睡著也喵可非議。讓心和身體充分地怠惰下來,也不會被誰抱怨的哦?】

沒給予昴解釋的空閑,菲利斯連珠炮般的繼續說著。微妙刺鼻的說法欠缺了果斷,但是內容卻想來對現在的昴的心境來說是最為甘美的東西。

 

若是平時只會覺得反感的說話,只有現在不知為何撩動著心弦。不過,

【——菲利克斯大人,請不要,那麼誆騙昴】



在這里切入了平靜的聲音,讓昴有些焦急地回過了頭。

站在房間入口的是,面無表情望著這邊的雷姆。應該是回自己房間換衣服然後回來的,但是那副打扮看上去和在王都游覽的時候沒什麼變化。

注意到昴似乎感到訝異而皺起了眉,雷姆輕輕地抬起了裙端。

【從出門用女仆服,換成了現在訪問用女仆服了】

【哦,哦,是這樣啊。雷姆總是能斟酌到我的意思然後給予回答吶】

【是的。雷姆在昴的面前想一直都保持著新鮮感】

【這份心我很高興不過那個說法總覺得像是生蔬菜吶】

面對吧新鮮感提到面前的雷姆昴如是回應。雷姆沒有對昴的那話語做出反應,而是把視線朝向了菲利斯的方向。

【對這幾天對昴的治療行為,表示十分感謝。但是,還請不要趁著這個機會誘惑昴】

【誘惑什喵的聽起來真糟糕。小菲利只是面面俱到地,考慮著昴的情況說給他聽而已喵】

聽到雷姆的話露出了妖豔的笑容,菲利斯再次依偎到昴的背上。通過手掌從肩膀流入的力量,通過身體從整個背後一口氣注了進來。

超越了容許量的魔力的投入,讓昴的意識一瞬間飛走了。

但是——,

【菲利克斯大人,胡鬧還請有所克制。不單單一句玩笑能解決的時候也是有的】

將要遠去的意識,因為頭受到了柔軟的沖擊飛回來了。

哈地一下回歸自我的昴的視野,被白色的布料覆蓋了。定睛去看的話能知道壓在臉上的這個是見慣了的圍裙,也能注意到這是被雷姆給抱住了頭。

【喂喂,雷姆。在人前這樣有點害羞……】

【昴請稍微安靜。——菲利克斯大人?】

雷姆的手臂,把想要把羞恥用玩笑掩飾的昴抱得更深更緊了。從那嘴唇中吐出的聲音則是一本正經的,然而卻凍結了感情的冷淡。

【這樣啊。小雷姆也是稍微能用點水系統的來著。這樣的話,確實可能會對小菲利的手法有點意見喵】

說著像是被看穿了惡作劇的孩子一樣碎碎念,菲利斯用手指撫摸著菲利斯的後背。

【喂,菲利斯。這個莫名妖嬈的指法,就算被偽娘這樣了也完全不開心……咦,等,雷姆小姐?頭那個,雖然感覺很舒服但是力氣有點大,大,呀啊啊!】

【啊啊,昴,對不起。菲利克斯大人總是不太想離開……一想到與其被誰給奪走的話,還不如……】

【這個想法有點危險吶!?】

感覺頭蓋骨似乎嘎嘎作響,昴從雷姆和菲利斯兩人那跌轉著逃了出來。跑到了房間的角落充滿警戒心盯著兩人,然後雷姆仿佛歎息般搖著頭。

【昴,真可憐。竟是,有了如此可怕的回憶】

【你最後的一句話才最可怕啊喂!雷姆稍微有點病嬌的潛質吶!?】

無視昴的抗議,以夾著床的形式對峙著的雷姆和菲利斯。面對雷姆那無感情的視線,菲利斯似乎有點尷尬般地用手指纏起了亞麻色的頭發。

【雖然小雷姆生氣是無可厚非的,不過小菲利也喵盡是有所企圖的哦?真的是有一點是為昴親有所考慮的】

【那除了這個真的是有一點,以外的部分呢?】

【剩下的是小菲利的對朋友的換位思考,除此以外全部都是為了克魯修大人哦?作為從者這不是當然的喵?小雷姆不一樣嗎?】

【沒有不一樣。所以,雷姆會回答什麼菲利克斯大人也應該是有所知曉的】

在雷姆的視線里菲利斯到底看到了什麼呢,就那樣投降般地抬起了雙手。

【知道了。我—知—道—了。不再假裝治療實行洗腦了】

【今後的治療,還請務必讓雷姆陪同】

【啊拉拉,喵被信用。雖然無所謂,這樣也行吶】

側目望著昴的菲利斯。試圖從那個視線下保護帽的雷姆移動著,見此菲利斯踮起腳跨過雷姆的肩俯視著昴。

【就是這喵,因為被小雷姆那受到了責備所以今天就到此為止。下次要在更不容易暴露的地方幽會吶】

【我可沒自覺那是幽會,再說回來你剛才說了洗腦吧!?和說出那麼不太平的話的家伙兩人獨處見面什麼的讓人毛骨悚然啊!】

【是是,誘受誘受】

【別一副完全理解的樣子說著完全沒有理解的話啊!?】

一副擅自有所接受了的表情的菲利斯從床上下來,伸著背走向門。

【小雷姆】

那雙腳,在手放到門扉上之前停下來轉了回來。

【是的】

【雖然這麼說可能也不會被相信不過……是為了昴親著想才那樣做的,這點是完全喵有說謊的哦?】

【……我,知道了】

從站在背後的昴的位置,沒法看見雷姆的表情。但是,從雷姆那簡短的回答里,感覺到了真的是只有一點的躊躇。

【哦。喵就好吶。那,拜啦】

留下了輕佻的話語和笑容,現在菲利斯才真正從客間出去了。

感覺到不知為何咚地下來的疲憊,昴一口氣脫離軟癱了。

【明明應該是治療時間的,為什麼不得不感覺那麼累啊】

【昴,沒問題嗎?】

【恩……沒問題,我覺得。雖然不是很清楚,總之被救了?】

【到底如何呢。菲利克斯大人也該不會一來就對昴持有惡意的,剛才的行為也……不明真意】

看著深思著的雷姆,昴歪著頭。

【那—個,結果,剛才的是什麼狀況?】

【直到剛才為止,昴全身處在接受菲利克斯大人魔力干涉的狀況下】

【是這樣吶。為了治療,應該就會是這樣。說實話,感覺十分惡心完全不好受,總算是撐住了】

【像那樣把魔力委于他人,和把那個人完全接受到自己的身體里面是一樣的。對菲利克斯大人的話語,昴應該一直以來都很容易聽進去】

【這個像這樣聽起來的話不是相當糟糕的感覺!?】

昴慌忙站了起來,啪啪地碰著自己的身體確認著。

【沒事嗎?沒什麼奇怪的地方嗎?在除了心靈以外的部分我有哪里變得女孩子氣之類的,或是句尾妖媚的跡象這樣感覺的結果之類的!】

【沒事,昴很帥氣。請相信一直看著昴的雷姆】

總覺得是微妙的有點沒法放過的發言,但是就那樣放過的昴安心地拍著胸口。然後再一次,實感到了自己身在何處。

【這樣想雖然有點那個。不過這里,說起來的話是敵人大本營的其中之一吶。真是寬松的警戒心還真是悠閑】

【請安心。因為雷姆會為了讓悠閑懶惰而且無可救藥的昴什麼也不需要擔心,全力警戒的】

【悠閑懶惰而且無可救藥地遲鈍真是對不起啊!?】

剛才,被表明了的沖擊性的事實。在昴不檢點地度過的時候,雷姆究竟何等的孤軍奮戰過來了只是想象就覺得坐立不安。

【今後我也會稍微留心點的。因為在這里的盡是些【敵人】吶】

【……是敵人,嗎】

昴重新振作著目光短淺起來了的自己。

對這樣的昴的決心雷姆似乎喃了什麼,不過昴沒有注意到。

確認了身體無事,昴開始眺望房間牆壁上的魔刻結晶,

【啊,時間浪費了吶。來學習到晚飯為止吧,雷姆老師】

這麼說著,昴走向房間里被准備好的桌子。桌子上殘留著的蘋果和,從羅茲沃爾宅邸拿來的昴的學習套裝一齊放著。

到現在還不能掌握異世界語的昴的,所謂學習時間了。

【這種叫法,不管聽幾次都習慣不了呢】

【是教人的立場,我是覺得很不錯……討厭的話就算了?老師】

【不用!請就保持這樣!因為是只屬于雷姆的叫法!對其他人說的話不行哦!會生氣的!】

【像這樣被步步緊逼的話我也會變得奇怪的啊!唔咕咕,不會認輸的啊……!】

發揮了奇怪的不服輸性格,昴猛然對著桌子埋頭了。

站在那背後,雷姆用慈愛般的目光看著昴。但是偶爾,會有些心不在焉地目光無神著,讓那表情微微地僵硬了起來。

【老師,這里不是很明白】

【真是的,昴還真是無可救藥的人呢。沒有雷姆的話什麼也做不到。偶爾對此做點表示感謝的行動也是可以的哦?】

這個表情的氣息也,在聽到昴的聲音的瞬間煙消云散了。

5

【來得正是時候。菜月·昴。稍微,陪我一下吧】

被這樣的聲音搭話的時候,是昴泡澡結束回房間的途中。

地點是克魯修邸的二樓大廳。正好從樓梯上來的時候搭話的是,手中抱著托盤的長發女性。

一瞬間,因為衣服和分為大不一樣,沒能認出來那是誰。

【克魯修,嗎】

【是的怎麼?有什麼奇怪的地方……啊,這樣啊。不辦公時候的樣子讓卿看到還是頭一回呢。這也確實是會有些猶豫吧





只憑借昴皺眉的反應,克魯修似乎就看穿了是在猶豫什麼。

她現在的樣子,是脫下了平時穿著的軍服般的服裝,而在黑色薄睡衣雨罩著披肩的狀態。與前面正經地扣著的軍服不一樣,寬敞的睡衣姿態的話那頗女人味的身體起伏能明白地一清二楚,這印象就大不相同。

昴莫名感到害羞而錯開了視線,而克魯修並沒注意到,

【總之,疑問解開的就好。回到最初的問題吧,有時間吧。若是方便的話,想請陪一下晚酌】

【……我,不能喝酒的來著】

【稍微抿一下也可以。因為我也沒有喝到醉的打算】

淺笑著,克魯修進一步走上了樓梯。昴也稍微猶豫之後,覺得沒必要惹人不快,也小走追上了克魯修的背影。

——克魯修把昴帶到的是,宅邸三層的露台。

【今日夜風微涼正好。邊嗜酒邊賞夜的絕佳天氣】

放在露台一端的白色桌椅。被先行坐下的克魯修用視線示意了對面,昴也怯怯地走到了椅子那坐下。

【為什麼又,今天前來邀請了呢。不是菲利斯那邊更合適嗎】

【當然,平時的話是讓菲利斯陪的。……今晚的話工作稍微延長了一點】

克魯修口中的菲利斯的工作——那只能是,作為即便在王都也是招攬者眾多的治愈術師的活動。在傍晚的時候去昴那同等的治療,菲利斯要一連幾天施與許多的人。著的確是,休息時間也沒有的過密的日程。

【而且偶爾與立場身份都不同的人,像這樣交杯也不壞】

【雖然已經是第二次,而且我也不喝酒吶】

【多加點冰吧。把冰水加入杯中交盞即可。請】

列在放下的托盤中的酒杯。一邊是琥珀色的酒,另外一邊注入的是透明的水。接過被遞出的裝水的酒杯,昴動作僵硬地和克魯修的杯子碰了一下。


清脆的瓷器聲音與,在內的水搖晃的聲音重合,克魯修眯起了眼。

【似乎有很苦惱的樣子,不過安心就好。也不是,打算著想要從卿身上打聽出什麼。像這樣小小的事情可以起誓】

【不,也不是……這樣的擔心】

【纏在夜風之中,能看到不安與疑念的神色。拙劣的掩飾死不需要的。只要從陣營上來說是政敵,不如說卿的警戒才是為人所喜。我也能勿忘自其所信】

玻璃杯中注了一半的酒,克魯修用豔紅的舌頭抿舐著享受著。感覺似乎被看透了內心的昴,不得已地用水潤了一下喉嚨。

【這麼說來這幾天,好像很忙的樣子……果然是和王選有關?】

【——。哈哈哈!就在說了不需要警戒之後,馬上就探向對方的深處嗎。這個就算是我也預想不到吶。作為政敵,還真覺得是正確的做法吶】

【天生的厚臉皮和不會看氣氛,正是我所謂最大的特色】

【把短處仿佛長處一般賣弄的巧舌,正好錦上添花。的確這些天的繁忙是因為王選的相關雜物增加的關系。菲利斯和維魯海魯姆也都辛苦了】

享受般地傾過了酒杯,克魯修心情上佳地脫口而出。這樣子看去,昴感覺更為色氣了,稍稍地把視線從露台轉向了庭院。

【各種從屋子里搬進搬出的人,也是和這個有關系的?】

【意外地不能大意……不,那樣大動旗鼓的話注意到也是當然的吧】

也沒有被破壞了心情的樣子,克魯修對昴的詢問嘴唇松了下來。

【也不是沒關系。當家的話現在,正是在關于某件事聚集著人的物。近日中稍微,或許會對卿和雷姆造成一天打擾也說不定】

【倒不如說覺得造成了大大的打擾的是這邊……某件事說的是?】

【——維魯海魯姆為我所用的經過,卿有聽過嗎?】

詢問被詢問回答,昴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只是明白了,克魯修口中的事情,適合維魯海魯姆相關聯的。而且在這之上的內容,沒有那位老人的許可是不能介入的也是。

【推測還請便。……說多了吶。這樣的話或許會被維魯海魯姆叱責了】

【維魯海魯姆看上去不像是會對主人這樣做的人……】

【即便看去那樣維魯海魯姆也是毫不留情的男人。見學一次,我接受劍的指導的時候的樣子就知道了。初次見面的時候的事情,本人也會覺得羞恥吧】

淺笑著,用豔紅的舌尖抿舐著酒的克魯修結束了話題。昴也,先為了讓頭腦重置找別的話題。

【說是劍的指導的話,克魯修也每天很熱心吶】

【女孩子家還揮劍,卿心里想著這樣勸告嗎?】

對著有些吃癟的昴,克魯修閉上了單眼。

【玩笑的。從小的時候就習慣被這麼說了。卡魯斯坦的公主,明明身為少女卻癡迷劍術。比起愛護花朵更喜好手折之,公爵家中的癡者之類的】

【……我聽到的傳聞的話,完全不一樣吶。大街小巷的話都是在完全褒獎克魯修的事情,說是能留名王國史的英傑吶】

【看到功績改變評價。雖說想到這樣翻臉都是有所計劃的,但是一直那樣不出成果過來的話還是我的怠慢。沒有打算責備改變評價的諸侯們的意思。關于那些民間流傳的傳聞,不得不說著實讓人難為情】

無關好惡,完全接受了對自己的評價的是因為器量的寬大造成的結果。

這位克魯修身為女性,無法避開【女孩子家】的偏見。讓她的評價發生戲劇性變化的功績——這也是,昴想到了的關鍵。

【成為那個翻臉的契機的是,有名的克魯修的初戰那玩意兒?】

【姆……】

打出話題的昴的眼前,把玻璃杯沾上口邊的克魯修結舌了。然後克魯修那琥珀色的雙眸銳利了起來,

【恥辱】

這麼說著,然後做出了不像是她的鬧別扭般的動作把臉背了過去。

【說是恥辱,沒這樣吧?聽說是把襲擊領地的魔獸,在沒有父親的情況下完美的解決了。那樣的初陣,不是蠻有型的嗎】

【有型的事情嗎。關于這有一點,矯正考慮吧。我沒有解決掉魔獸。只不過是趕走了而已。代替負傷的父親,厚臉皮地指揮臣下這件事太過輕率了】

【但是,得出結果了吧?】

【那是當然。不惜壓下父親的反對出陣了,失敗的話就沒法事了了。只是,重要的不是結果而是過程。那個時候我的年輕,對我來說是難以忍受的恥辱】

雖然不是不高興的樣子,但是克魯修還是煩惱的樣子。

即便是在大街小巷里猶如英雄譚一般傳著的事情,對當事者來說也不是那樣。對克魯修來說昴選擇的這個話題,正所謂是【弁慶的痛處】。

【卿也還真是,會說壞心眼的話啊。該說真不愧是政敵嗎?】

這麼說著結束了話題,克魯修仿佛在說開玩笑的目光射穿了昴。

被冤枉了毫無自覺的嫌疑,作為昴連辯解的余地都沒有。為了掩飾尷尬般地把玻璃杯放到了口邊,嘗試改變話題。

【順,順便有發生什麼奇怪的事情嗎?】

【——是呢。自從王選的傳聞擴大開來,緣談的事情也飛躍性地增加了。雖說原本就是有著公爵家的立場,總是會有來提親的人呢】

【噗!】

查探政敵的內情,聽到話題向著與這種疑惑不同的方向前進,昴不由得噴了。

【誒,緣談也就是說,結婚的事情吧?】

【我已經二十歲……從年齡上看就算結成婚姻了也不奇怪。不過因為性別和立場有點麻煩,所以這類都是至今以來適當的避開的話題】

【啊—,公爵的女人的話,確實是會讓男人有點畏縮……吧?】

【還真坦誠呢。但就是這麼一回事。一直以來盡是些直接出面,見到我的秉性以後就抽手的情況……不過僅限這次是特殊狀況了】

瞑著目,克魯修往口中含進了比之前都多的量的酒。

成為了王位候補者,克魯修的國家立場變得比以往都要重要。一直以來沒有要緣談意向的一群人也,暗中向著克魯修成群地來了。

【克魯修的話,看好這些緣談嗎?要,結婚嗎?】

【到底是怎樣呢。這是那樣的我也要深思的內容。視結下婚姻的對手而定,會成為在王選中進到優勢的意義和力量。關于這點候補者全員,都是單身的呢。條件都一樣吧。只有寡婦的普莉希拉·巴利埃爾,情況稍微有點特殊也說不定】

【這,這樣啊……大家都是單身吶。條件一樣……結婚嗎……】

聽到克魯修的意見,昴壓下了自己心中不安的波動。

結婚——和權勢強力地結合,可以籠絡對手陣營的這種考慮。克魯修自不用說,其他的候補者也就算是有緣談這一手也不奇怪。

那麼當然,對艾米莉亞這名少女也能說一樣的。

【小小報複了一下還真是壞。原諒我,菜月·昴】

【……誒?】

被艾米莉亞的婚姻的可能性奪去了注意力的昴,對這個謝罪反應遲了一拍。



【在眾多的決議中,直到親龍儀式的王選期間,候補者個人的婚姻是被禁止的。雖說名目上說是在考慮自己之前要先考慮國家,事實上是為了防止因為婚姻關系而導致派系競爭壯大化的苦肉計吧】

【那麼,那麼,來克魯修這里提親的是?】

【全部,都變成是看准了王選結束以後的。想必是比起決定以後提出來,在決定以前提出來風評更好。不過變成空頭支票的事情還是要避免的】

昴一下子安心了。如果協定里出了禁止結婚偷跑的話,也就沒有艾米莉亞會在不知情的期間和誰結婚的事情了。

【但是,把結婚的事情推遲,私下先把事情都談攏也可以的哦】

【……克魯修,玩弄我的少男心很開心嗎?】

【是卿先打聽出我的恥辱的。這點痛要的吧】

對訴說著不服的昴,克魯修一臉無辜地搖著玻璃杯。

【而且自覺了身份的差距以後,愈發正直面對自己的心的人不多見了。實際上會迎來怎樣的結局呢,我也有我的興趣在里面】

【比起比人的戀情先管好自己的戀情吧。克魯修也已經二十歲了的話,不是會有各種各樣的事情嗎?】

【但是很遺憾,在生在卡魯斯坦的時點就已經不奢望自由婚姻了。而且所謂女人的幸福這種東西,我也不去過度執著了】

對著昴因為被玩弄了而做出的反擊,伴來了不假思索的回答。

在意識著昴的戀愛情況的另一方面,克魯修對自己的自由戀愛早已放棄了。是結緣的對象不是自己的意識,而是在身份和家世之上選擇才是自然的這種結婚觀。

看著玻璃杯中融化的冰的克魯修的眼瞳里,浮現著平靜地決心和絕不曲折的信念。以漫長的時間形式作成的這份感情,昴一下子說不出任何回應的話語了。

夜風穿過露台,克魯修輕輕地用手拂過隨風飄揚的頭發。

雪白的肌膚,細秀的眼瞳。美麗的綠發和,滿溢著令人顫抖般的優雅的美貌的側顏。

沒有對作為女性活下去的事情有所執著,這麼說著的克魯修是美麗的女性。這個事實大概是源于她那自尊高潔的信念,無所動搖的吧。

【克魯修吶……這個,對王選怎麼看?】

無法忍受沉默,昴是實在把握不住選擇話題的要領也說不定。克魯修對著提問【唔姆】地閉目沉思道,

【雖說是在王選也說過的,我對這個國家的存在形式抱有疑問】

【……是,說了呢】

【假設我得到王座的話,方針就如那個時候說的一樣。然而與這些無關,龍曆石把我選為了候補者。把,要切斷與龍的盟約的我。這是龍的意思嗎,或者說是天的分配的話那還真是做了精髓的事情。不這麼認為嗎,菜月·昴】

被克魯修這麼問,一下子沒能回答上來的昴陷入了沉默。

【我對我自己的能力和立場,不過少也不過大評價。評價不是自己,而是他人下達的。因此得到了候補者地位的我得到的東西也是因為,沒見過的誰這麼評價了我的關系吧。是因為我一直以來的生存方式,比誰給這麼評價了】

【是想說要對那個誰的評價,給予報答的感覺?】

【正相反。我認為評價雖說是他人給予的,但也不過是之後在給予的東西。那個人的能力所相應的行為和,看到這個結果的她人給予的東西。這樣干脆地把我招到了王座觸手可及的位置的龍曆石——那個意圖,還真是能想到有點精髓的東西呢】

一邊看著玻璃杯中缺口的冰塊,克魯修那琥珀色的眼瞳微微銳利了一些。昴想不到如何回答。只是,感覺似乎明白了看到的世界是不一樣的。

無法忍受無言,昴拿起手邊的玻璃杯吧加入的冰滾入口中,嚼碎。

【啊—!為什喵昴親會在這里!?】

在用冰的聲音掩飾著沉默的昴,唐突地被插進來的聲音非難了。

望向聲音傳來的房間,是飛奔進露台氣喘籲籲的菲利斯。逼近過來的菲利斯把手壓在桌子上,搖著玻璃杯的克魯修說出了慰勞道。

【辛苦了,菲利斯。抱歉。想著回來會遲了,就先以菜月·昴來為下酒菜來一杯了】

【說我是下酒菜!?】

【真的是—,一點大意和縫隙都喵能有!噫?不過克魯修大人,酒喵是進的比平時還要多嗎!】

對比著玻璃杯和酒瓶,菲利斯對著其中減少的樣子說道。

【昴親也有點親近的樣子……說得這麼開心……嫉妒啊!】

【比期待的還要享受酒是事實。也很少見地和同席者熱衷對話了。也有被玩弄過】

【只把那個部分分出來的話聽起來很糟糕吧,克魯修小姐!】

【怒—!什喵什喵!而且克魯修大人,那樣無防備的打扮!】

聽到菲利斯的指摘,克魯修低頭看了看自己披肩的睡衣。然後歪了頭,把玻璃杯放下立著。

【很奇怪嗎?是打算,和平時菲利斯晚酌的時候並無變化的打扮來著?】

【就—是—這—個!就是說這個不行!把和小菲利一起的時候,與那樣饑渴的野獸般的男人獨處的時候放在一起比是不行的!男人都是狼喵!】

【別把自己排除在外啊!你也是男的吧!】

對像是老媽一樣讓克魯修注意的菲利斯,昴也再次怒喊道。在昴的心里,還沒忘記被菲利斯的性別背叛時候的事情。

【小菲利是喵會用肮髒的目光看克魯修大人的所以就可以—!但是昴親這里晃晃那里晃晃的,信用啥的根本喵有!】

【胡鬧也要有個限度,菲利斯菜月·昴心有所屬的人到底是誰,在王選現場的全員都知道。像我這樣欠缺可愛的女人,是不會多看一眼的】

對著尋求著同意的克魯修的視線,昴一瞬間,逡巡了。

【這個……嘛,是這樣……吧?】

【哈?什麼啊?是想說克魯修大人有什麼不足嗎?干你哦?】

【你到底是要我怎樣回答才能接受啊!?】

【等下。為什麼剛才,卿那邊好像有謊言和猶豫的風流過來。這是怎麼……啊啊,這樣啊。卿還有雷姆在呢。確實我的話有所不足】

【這邊也是在奇怪的地方有所接收了!】

首肯著的克魯修和,面無表情地盯著昴的菲利斯。克魯修得出的結論也很恐怖,但是平時可愛可親的菲利斯一臉認真的迫力也是十足的。

拼命的解釋著總算解開了誤會,三人再一次沐浴在露台的夜風中。

在一點點啜著水的昴面前,克魯修和菲利斯相互把酒添注入玻璃杯。看著這個交流,昴突然地說出了疑問。

【兩人看上去很親近,是因為在一起很長時間了?】

【唔恩。所謂敵情視察的後續嗎?】

【不是這個打算。看到完全入迷的菲利斯,純粹的想到了疑問而已】

在克魯修的身邊靠著椅子,菲利斯側目望著同樣享受飲酒的主人。

有著過分程度的菲利斯的思念,絕不會是短時間內培養起來的東西。

【是這樣呢。我和菲利斯認識的時間很長。已經約起來……有十年了吧】

【大概十年一百二十二天六小時呢】

【這份精確也很恐怖!】

被瞪了。對後悔多說了一句的昴,菲利斯用手抵著自己的臉頰,

【現在也是,初次見面時候的克魯修大人的禦姿還栩栩如生揮之不去。小菲利從那一天開始,就成為喵克魯修大人永遠的仆人】

【菲利斯有點誇張了呢。我只不過是為了成就我的本分。作為那個結果得到了你這名忠臣,也能說是生涯中最大的幸運了吧】

沒什麼特別的事情。只是矢量不同的,這兩人就是相互迷戀的關系。在參加王選的主從中,在關系性上是最為堅如磐石的一對了吧。

【和哪里的誰那邊完全不一樣,關系好著呢?】

【——】

【真是—,真的昴親還真是好懂呢—】

把默默壓下將要浮現的思考,就那樣完全地化成了語言的菲利斯笑道。即便臉上僵硬了的昴瞪著,傾倒著玻璃杯的貓瞳也是一副完全無辜的樣子。

【推測來看,卿被說中的是和艾米莉亞的主從存在形式嗎】

代替著接過話題的克魯修,閉著一只眼睛看著苦著臉的昴。稍稍正色些的克魯修,輕輕地舔了一下被酒精濕潤的嘴唇,

【也有接觸方法的問題,不過我和菲利斯之間的關系是沒法成為卿的參考的。卿現在,踏足的問題是我和菲利斯十年前通過的】

【……我,踏足的問題?】

【或者說是通過儀式,應該這麼稱呼吧。主與從者,這是為了成為正真意義上的主從……跨越的方法是人各有異的吧。想起來剛剛決定要侍奉的時候,菲利斯也在自己到底能做到什麼上試行錯誤過呢】

【等,等一下,克魯修大人!請不要這樣,喵是很讓人不好意思嗎!】

做著惡作劇的孩子表情的菲利斯,因為唐突地被曬出了過去臉紅了。對那樣的菲利斯的樣子克魯修搖了搖頭





【沒什麼害羞的。自己的立場與侍奉的對手相稱,這麼願望著努力的姿態有哪里羞恥。我這邊才是,被你那樣果敢的身姿撼動了胸中。能無愧于身為做到那樣的你的主嗎。現在也,不確定能否有做到那樣】

【小菲利對克魯修大人抱有不滿什麼的,一生都不可能有!】

【你的話就算我貪求著怠惰了一整天也會說同樣的話的樣子。別太慣我哦。因為我並沒有,能強到抵抗墮落的誘惑的性格呢】

這是即便克魯修是真心這麼說的,也沒法聽出謙遜以外的意思的發言。菲利斯看向克魯修的視線越發熾熱,昴反而難以待下去了。

眼前的主從關系,絕對不會崩潰的信賴,讓心里起了眾多的毛刺。

【——不要低下頭,菜月·昴】

【……誒?】

昴,被克魯修銳利的聲音呼喚道。

【眼翳,則心翳。這也意味著封閉了未來,見逃生存的意義】

【——】

【遵從自己的正確的時候,對于低著頭的行為究竟能做到什麼。抬起頭,正視前方,伸出手。為了誰的行為也是,如果不正視對方的話是不會傳遞到的】

喉嚨哽住著,全身的血液凍結著。克魯修的話語一瞬間,在昴的心釘住了。

克魯修並沒有看著僵直的昴,而是眺著傾倒的酒杯中的酒。

如果這個時候,被那個眼神射穿的話昴會變成什麼樣呢。

——或許就在那個瞬間,毫不猶豫地就當場跪伏了也說不定。

【啊啊,克魯修大人……】

對被看透了的事情的驚訝和,對超出這個的作為為政者的器量的脫帽。昴總算慌忙之間能不跪下是因為,聽入耳了同樣話語的菲利斯先行表示了敬服。

【此身此命,全部都為了克魯修大人燃盡。今,再以此起誓】

【那麼我也只不過全身心地回應你的這份忠義。——菜月·昴也,努力著,不要損傷自己的生存方式。我不想把卿,認為是無聊的敵人】

菲利斯的忠誠,克魯修的高潔。無論哪個都震撼著昴的心膽。

昴濕潤這干燥至極的嘴唇,好幾次編織著話語失敗著,

【給敵人,送鹽什麼的……還真是,溫柔吶】

【此次一件,是左右國家未來的大事。雖說這麼說或許會過于不謹慎,但是既然是要相互爭奪王位,也想希望相爭的敵人是好對手。和軟弱的對手競爭得到王位,對諸侯的展示也顯得冒昧了吧】

【……就算對手很強,也有贏的自信這麼一回事嗎】

【自信之類的沒有。有的是意志。我只是為了成就自己應當成就之事,為了靠近那結果盡到最大限度的努力。因此就算是對對手,也希望是這個最大限度】

這就是不管在哪個方面,都和卑賤的思考方式無緣的名為克魯修·卡魯斯坦的人物。

直到像這樣交盞也是為止,對她所抱有的【誠實】【高貴】的印象發生了變化。

如烈火般苛刻猛烈,如出鞘的刃般毫無容赦。正所謂,劍一般的女性。

【怎喵感覺變成艱苦的話題喵,在這里就放松點吧】

切入這個空氣,發出了舒緩著心情的聲音的菲利斯敲了手。沐浴在涼爽的風中,昴注意到自己額頭上劃過一些汗水。

【興頭上來了酒也進的快了呢。抱歉說了一些讓肩膀凝重的話】

【不—不,克魯修大人喵有需要道歉的事情!嘛,嘛,昴親也應該是知道的哦,不得不做的事情,今後的事情之類的】

【今後的,我不得不做的事情……?】

要把話題收束起來的菲利斯的話,在昴聽來只有十分空虛的回響。

應該知道的,就算被這麼說也完全沒有頭緒。昴在這個晚酌的時間注意到的事情是,克魯修和菲利斯之間的絕對的羈絆和,自己自身的渺小與迷惘而已。

不管是不得不做的事情,或是之後的事情什麼也沒看到。

明明是這樣,卻說德仿佛昴明白了什麼一般。

【……】

【作為小菲利斯的話,昴親和艾米莉亞大人感情失和肯定更加輕松喵不過,克魯修大人不希望這樣。所—以—說,昴親也不快點和艾米莉亞大人和好的話。為此,而能做的事】

【能做的事】

有這樣的事情嗎。對現在,像這樣剛剛踏足的自己來說。

【對。小菲利以前,剛剛成為克魯修大人的騎士的時候,煩惱著考慮過的事情。自己到底能做到什麼呢,能做到嗎——花費這些,去盡力】

把手放在胸口,回想起當時回憶的菲利斯。看到克魯修側眼看著那個姿態放緩了嘴唇,昴心中,心髒高跳了一次。

——只有菜月·昴,能做到的事。

這簡直就是,帶來了天啟一般的感覺然後注意到了。

【能做到的事情的話,有】

【——】

聽到昴的低喃,兩人看向了這邊。

【只有我能做到的事情的話是有的。——啊啊,是這樣。連說出來的必要都沒有吶】

知道了。不對,早已知道了。

讓想起了差點就忘記了的事情。

克魯修也是菲利斯也是老好人。真的,全力給敵人陣營送鹽了。

——昴為了艾米莉亞能做到什麼呢,讓人想起來了。

【是的啊。……對我來說有這個。不是有的嗎】

和力量,只是,地位身份都沒關系。沒必要。

和菲利斯說的一樣,只有這個才是昴擁有的唯一的最大的武器。

從一開始這就在昴的手中了。只是,實在是發生了太多的事情,一下子被趕到了意識的最角落。

尤里烏斯,萊茵哈魯特,艾米莉亞的身影一個接一個地浮現過腦海。

能給現在昴著淒慘的心境,給予比任何都銳利的傷害的面孔。

——是把菜月·昴的正確,比對任何人都不得不證明出來的人們。

【之後就是契機了。只要再有這個的話……那些所有,問題什麼的就都沒有了】

仿佛陰云放晴的感覺,昴得到了自己心中迷茫的確信。

握著拳,強力地強力地,在腦海里描繪著銀色少女。

【風起了呢】

克魯修低聲道,輕輕回轉著手中的玻璃杯。然後,

【明天也再會是,變得稍微有些荒亂的天氣的樣子呢】

融化的冰塊輕輕地響起聲音,在玻璃杯中完美地碎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