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誕節這天,參加社團活動的學生也已經離開學校,走在回宿舍的路上。
如果有誰會路過的話,也就只有老師了吧。
不,老師也基本不會出現了吧。學校里沒什麼燈光。
「好冷。人還沒來嗎?」
「都已經過了碰頭的時間了」
距離約定的時間已經過去20分鍾了。
「把人叫出來,自己卻遲到?還挺能干的嘛」
「多半是在附近窺探這邊的情況吧?」
「什麼意思。太狡猾了吧?僅僅確認了清隆的真身之後就回去了?」
「雖然對方或許也想這麼做,不過這應該是不可能的吧」
我是覺得對方幾乎肯定會來跟我接觸。
但要讓這個『幾乎』變為肯定的話,真想找個間諜啊。
說的就是身邊的輕井澤。
如果單獨出現在這個沒人的地方,對方肯定會確信我就是合作者。
但今天是聖誕節。毫無關系的一對情侶想找個沒人的地方——這個選項也微微顯露了出來吧。
即便想要藏起來撥打不顯示號碼電話來進行確認,但我已經把手機關機了。也就是說,除了直接過來打招呼之外沒有別的確認方法。
我跟輕井澤耐心地等待著,一個學生靠近了過來。
我見過這個學生。
視線交彙的瞬間,就明白了對方便是給我打電話的人。
只不過……該說是意外吧。就是這樣的一個學生。
對方還沒有向我打招呼。畢竟也可能是碰巧來到了這里。
當然,這個可能性極低,我立刻就將其否定了。
「久等了」
「我剛到哦。桐山副會長」
我叫出對方的名字,他一瞬露出了驚訝的神色,但立刻就變回了嚴肅的神情。
首先窺探一下對方會怎麼出牌吧。
「看來你在一定程度上收集了學生會的情報啊。記得名字是叫……綾小路是吧」
桐山今天在旁邊聽著我跟南云的對話,他記得我也不奇怪。
「沒想到,對南云學生會長露出獠牙的居然是副會長」
「在這個話題之前,我有事想問你」
用手勢打算我的發言,他將視線轉向輕井澤。
「那邊的學生是?我沒聽你提起過」
「她是能夠信賴的伙伴」
雖然輕井澤有點動搖,但立刻又嚴肅了起來。
「信賴啊……居然只能去相信一年級的學生,這個狀況可真是不可靠啊」
即便看到了原定計劃里沒有登場的輕井澤,桐山還是現身了。
這就是他對南云政權抱有不滿的證據嗎,或者說是因為信任堀北的哥哥嗎。
「那我們可以進入主題了嗎?我想盡可能避免長談」
「這邊也一樣。感覺快要凍感冒了」
「我本來就跟南云脾氣不合。進入學生會也是因為憧憬堀北學長——作為同在A班的學長。准確來說現在已經不是A班了」
桐山敗給了南云,落到了B班。考慮到進入學生會是受到了堀北她哥的影響,現在處在副會長的位置上也很正常。
反倒是南云會讓那樣跟自己敵對的桐山坐在副會長的位子上,這一點讓我感到吃驚。
「雖然很想阻止南云就任學生會長,但那是不可能的,已經超出了我的能力范圍。真是慚愧」
「據說南云學生會長把二年級的所有人都拉到了自己的陣營,其中有多少真實成分」
「基本上都是真的。當然,肯定也有不少學生在內心里看不慣他,但還不至于去投出反對的一票。覺得只有放棄,然後就服從南云了」
「我說清隆啊。團結班級這個我能理解,但能夠做到把其他的班級也拉到自己的陣營里來嗎?不是在互相競爭A班地位嗎?」
「關于這個,桐山副會長會做出說明的吧」
「……南云跟大家約定說要改革。因為他公開表示要超越班級之間的隔閡,讓有實力的學生上升到A班。也有很多學生對以班級為單位展開戰斗而沉到下位班級一事感到不滿」
輕井澤微微歪起了腦袋,我進行補充說明。
「簡單點來說就是像堀北和幸村那樣的學生」
「原來如此啊」
「自己一個人的話就能夠升到A班——懷抱這種想法的其他班學生是可以拉進自己陣營里的」
「不過,光靠這個的話還不夠呢。下位班級中沒有實力的學生人數也很多」
「如果相信南云所說的話,似乎就是要給所有的學生機會。具體的部分我也不清楚」
「感覺很可疑吧?」
「就算很可疑,但也只能依靠這個了。B班下面的班級已經很困窘了。因為他們跟A班的班級點數之間差距很大」
南云將全體二年級學生拉入了自己的陣營,這一點多少能夠理解了。
但那樣一來的話,就無法解釋桐山的存在了。
「那這樣的話,桐山副會上不也應該在這個『機會』上賭一賭嗎?以學生會長為敵並且輸掉了的話那才是真的回不到A班了」
「如果真的有機會的話,或許那也是一個選擇吧。但我實在不覺得南云會把那樣的機會分給所有的學生。那是做不到的。要是確定能以A班身份迎來畢業之後反悔了的話,就沒法挽回了」
也就是說,這就是他與南云敵對的原因嗎。
「在南云就任學生會長的那一刻,你就沒想過要離開學生會嗎?一般來說不會想在敵人手底下工作吧?」
「離開之後會怎樣。離開了的話只會讓南云更加得意罷了。如果是那樣的話,我倒更想去潛入到內部收集情報、尋找可乘之機。我相信,把情報告訴堀北學長的話肯定能發揮作用」
桐山副會長淡淡地說著,話語中滲透著不甘。
「明知道再這樣下去就會失去這所學校的傳統,但卻只能在一旁咬緊牙關忍受的悲慘,你能明白嗎?」
很不巧,我不明白。
桐山一開始也沒覺得我能明白他的感受吧。
「你也沒可能明白啊……在你們一年級學生中也沒有像南云一樣的學生」
明明我還沒問他,桐山卻接連不斷地說了下去。
「但絕不是跟你們一年級的毫無關系。現在南云的警戒心還在對著以堀北學長為首的三年級學生。畢竟一旦露出可乘之機就會被他們威脅到自己的地位呢。但畢業之後的話他就不用再擔心這方面了。那樣一來的話,下一個目標肯定就是你們一年級了吧」
「說是這麼說,但我們會跟高年級學生產生聯系嗎?」
連被對方盯上的原因都不知道,輕井澤歪起了腦袋。
「對于不服從的學生,會毫不留情地進行制裁。這就是南云的做法」
「什麼意思?」
「一年級學生要是反對南云的話,應該會受到騷擾吧」
「那不是最糟糕的學生會長了嘛」
但要是服從的話就有可能得到好處。
也就是說,要讓兩年間一直視南云為對手的學生服從的話,就需要相應的實力和說服力。
「有什麼反不反對的,一般來說會跟學生會長產生聯系嗎?」
「你說的情況是到第二學期為止。接下來接觸高年級學生的機會會大幅增加。因為一年中會在第三學期開始的時候舉行一年級到三年級一起參加的特別考試。以此作為第三學期的開端,每年都會重複相似的做法。就如同去年我們那樣。重點就是一年級學生跟二年級學生進行戰斗,根據情況的話也會跟三年級學生進行戰斗」
也就是說,根據安排的話,1月就要跟基本沒見過面的高年級學生產生聯系了。
雖然在體育祭上一度跨越年級展開了交流,但基本上沒什麼直接交流的機會。
「恐怕南云會在那個時間點上對一年級學生中需要注意的人物進行鎖定吧」
需要注意的人物,也就是有可能動搖自己地位的學生吧。
這樣的話,到時候可真不想被他盯上啊。
不過我覺得那已經是不可能的了,真是遺憾。
「去年的考試內容是?」
「恐怕十有八九跟今年的特別考試無關吧。大多數特別考試在每年的內容上差別都會很大。沒法作為參考的」
「有時候,提前問一下去年的考試內容也會更加方便今年展開行動」
「或許是這樣吧。不過,不好意思我不能回答你。即便你是堀北學長推薦的學生,我也沒法做出違反規定的事情。事情要是被外人知道的話,需要做好退學的心理准備。我不能觸犯這個禁忌。也不打算去觸犯」
注重學校制定的規則的堀北派的話,就更是如此了。
「頭上還真是個麻煩的學長啊」
坦率地表達出心情。
「總之,把南云從學生會長之位上拉下來的方法是有限的。不用我說,退學這個方法是最為可靠的,但實際上沒那麼容易吧。下一個就是讓周圍的人知道他不具備擔任學生會長的資格,這樣他就會被強制從會長
的位子上拉下來。如果他不再是學生會長的話,二年級學生中也會出現放棄南云的人吧,而且也不會讓你們一年級跟明年的新生受到損害」
實際上,我也不知道南云雅是個怎樣的學生。詢問旁邊的輕井澤也只能得出相同的感想吧。我們現在跟其他年級的交流就是如此的匱乏,沒法做出判斷。只能從周圍的人對他異常的奉承、警戒以及從平田對他那包含羨慕的尊敬之情中推測出他不是一般的學生而已。
本來的話,最理想的情況是從二年級學生中找到跟桐山同一步調的學生來打倒南云。
不過,正因為做不到所以才把這麻煩事轉到了一年級這邊。
「又是退學又是從會長之位上拉下來,盡是些危險的事情呢」
「你是說,即便面對眼前棘手的敵人,你也不用這種手段?」
「想都沒想過呢」
雖然輕井澤一瞬投來了懷疑的目光,但我將其無視。
「那你會給我展現出你的正面進攻法嗎?要是能誘導南云讓他自己放棄會長之位的話,那是最好不過的,但應該不用我說,這是最困難的做法」
不知道該相信這個名叫桐山的學生到什麼程度呢。從態度上來看,對南云抱有一定量的負面甘心、憎惡是不會有錯的,但他的發言中有些部分只說自己的好,不夠全面。根據他是不是刻意這麼做的,我對他的看法也會有所改變,但目前沒有供我做判斷的材料。
既然已經露出了輕井澤這張手牌,就不應該在此之上繼續給他提供什麼了。
「你要陳述要求是你的自由,但做決定的是我」
「意思是沒法輕易相信我嗎」
當然,桐山也察覺到了我對他的懷疑。
「我覺得自己做得過頭了。雖然沒有必要背負阻止不了南云這個責任,但我不忍心讓後輩也經曆相同的地獄。這是我的真心話」
為後輩著想麼。
真是難以置信。
由于二年級學生中不存在能打倒南云的人才,不得已才來拜托一年級學生。
感受到了自己未能阻止南云的責任感。
一想到他之前這麼說過,這次又說是為了後輩麼。
這樣的話,還不如說是為了排除南云從而回到A班呢,這樣說的話可信度會更高。
不過,將丑陋的真相隱瞞起來、裝作聖人模樣的做法也是人的天性。
「要怎麼想是你的自由,但請記住一點。跟南云為敵的學生肯定會被逼迫到退學」
「這樣的話,我倒覺得不跟學生會長為敵才是最好的做法呢」
在至今為止退學的學生中,應該也有堂堂正正跟南云抗爭、想要讓他下台的人。但結果就是,反駁南云的勢力被掐死在萌芽期,自己也被逼到了退學的地步吧。這樣的話,在既不去討他喜歡、也不去招惹他的情況下度過校園生活才是最好的方式吧。
這是我再跟桐山的對話中得出的認真而坦率的感想。
「……你說不跟我合作?」
「我會跟你合作的。我也有我無法收手的原由」
「好吧。不管怎樣,你已經開始被南云盯上了。而且,在不久的將來你會陷入困境,以至于不得不認識到那家伙到底什麼樣的人。我今後會把南云的行動和情報發給你。當然,在不觸及制度的范圍內。之後你自行做判斷吧」
意思是說,活用這情報還是讓這情報死在手里,都取決于我嗎。
桐山也感覺到,我對這事的熱心程度比他預想中的還要低,看著感覺他已經處于半放棄的狀態了。看來他即便會給我提供情報,但還是想避免對我做過度的期待。
「老實說,我對你基本上沒有印象。要是你在體育祭上沒有跟學長比賽接力的話,恐怕我就不會在這里向你提出正式的合作請求了吧。畢竟實際上南云關注你也是因為那次接力」
也就是說,那是唯一讓桐山采取了行動的『真相』吧。
我也是,如果之前知道了南云的事情,就不會在接力上采取那麼顯眼的做法了。
那個選擇導致了我現在跟桐山面對面這樣的窘境。
「如果我覺得你不值得我提供情報的話,我會立刻收手」
「不然的話,桐山學長就有危險了?」
面對輕井澤的提問,桐山雖然沒有作聲,但他靜靜地點了點頭。
雖然他或許心有不服,但這就是目前南云跟桐山的力量平衡吧。
「還有就是,今後我不會和你直接見面了。申請合適的郵件賬號來互相聯系吧」
這對我來說也是很好的提議。
未綁定郵箱之間的聯絡是最好的。
「還有……要是因為你的疏漏導致我的私通暴露給南云的話,會產生什麼樣的結果,這一點你要有所理解」
雖然沒直接說出口,但也就是說要拉著我陪葬吧。
要是知道有一年級學生為了將南云拉下台而奔走的話,南云肯定會緊咬上來。
想說的基本上都說完了之後,桐山快步離開了這里。
「嗯——從始至終感覺都不太好?」
「是啊」
或許這表明桐山心里也很著急吧。
1
跟桐山的密談結束後,我們終于踏上了歸途。
在回去的路上,走在後面的輕井澤朝我搭話道。
「感覺事情的發展好像超出了我的想象呢」
「聽了剛才桐山副會長的發言,你怎麼想」
「那種事情我怎麼可能聽得懂嘛。大概是因為,我不太清楚他為什麼那麼討厭南云學生會長」
輕井澤的感想跟我心中的問題很相似。
君子不立危牆之下……也說不定呢。
為了把堀北的哥哥拉入我的陣營,曾經暫時考慮過以南云為敵一事,不過現在感覺這似乎不是正確的選擇。
但令人悲傷的是,跟堀北她哥在體育祭上那開心的接力導致南云對我產生了一定的興趣。
當然,讓南云認識到這是他想多了的話,應該就會立刻忘記我吧,但根據情況他有可能會展開行動來除掉我。
如果是周圍的人所說的那樣的話,南云不會對自己的敵人手下留情。
「話說啊。剛才的算什麼啦……伙伴什麼的」
「你心里不爽嗎?」
「擅自被當成了伙伴的話,就算心里不爽也是正常的吧」
「那要解除嗎」
「……想要我成為你正式的伙伴的話,不應該采取相應的態度和誠意嗎?」
「能告訴我那個態度和誠意具體是指什麼嗎?」
「金錢?」
「喂」
「開玩笑啦。而且清隆什麼的,似乎給我借個點數很為難呢」
我沒期待這方面的——輕井澤說道。
的確,包含優待者一事在內,現在輕井澤那邊的個人點數比較多。
「話說堀北同學那邊沒關系嗎?說到清隆的伙伴不應該是她那邊嗎?」
「她不過是我的同桌罷了。僅此而已」
這句話不知道對多少人說了多少次,我再重複一邊。
「就我一個被你認同了?」
「你有能力,這是事實」
「……算,算是吧」
當然,並不是說堀北就沒有能力。
那家伙的話是在別的方面,真想讓她的領導素質開花結果啊。然後平田和輕井澤遲早會成為支撐堀北的伙伴。
最終D班的陣勢會逐漸變強——我是擅自這樣想象的。
至于能不能變成這樣,結果還是得看堀北的才能吧。
「沒辦法,我就做你的伙伴啦」
雖然至今為止她也做著跟伙伴一詞相符的工作,但在這里重新獲得了承諾。
「而且跟著你的話,或許能留下很好的回憶呢」
「這……我覺得你還是別做期待比較好」
硬要說的話,以後或許會遇到吃虧的事情吧。
「跟我一起的話,你也有可能會被當成敵人呢」
「你是說,被學生會長?」
「要說最終的敵人的話,是他」
「不過,等到跟南云學生會長為敵的時候,清隆的話會想辦法解決的,對吧?」
「身體的強弱和學力的優劣的話,我不覺得自己會輸」
「真不愧是你。挺能說的嘛」
輕井澤露齒而笑。
「不過要是跟學校規則相吻合的戰斗的話,就沒有絕對了。要是采取使用祭品的自曝作戰的話,可能會被刻上退學這一敗北了呢」
「自爆作戰?」
「就當是須藤跟C班石崎他們的爭執事件的延伸吧。要是把做出判決的學生會長拉攏過來的話,結果就大有不同了呢」
而且,將單純的暴力事件擴大升級的話,也會導致出現退學者吧。
「嗯,我不太懂。而且我對那個事件完全沒興趣」
「……這樣啊。那就別太在意了。總之不管喜不喜歡,『使其退學』這件事本身都是比較簡單的」
當然,把出現的犧牲和風險排除掉之後,才能有這樣的想法。
「也就是說,對方要是不管不顧地攻上來的話,清隆也會有危險吧」
她姑且算是說對了,這樣就可以了。
「就是這樣」
正如同不管多少層的安全保障都必定存在突破口一般,沒法100%保證能夠防住對手的攻擊。
為了盡可能多地防住對方的進攻,需要智慧——也就是合作者。
「萬一發生什麼的話,到時候我會保幫助你的啦」
「真是可靠的伙伴呢」
「你這是發自內心的?」
「嗯」
「是,是嘛。話說清隆你啊,到底算什麼樣的中學生啊?絕對不一般啊」(原文為“中學生”,意為初中生)
「或許是非常普通的中學生吧」
「不不不。像你這樣的要是普通中學生的話,世上的普通標准都要顛倒過來了」
輕井澤激烈地左右揮手,“不可能不可能”地做出完全的否定。
「頭腦透明,而且打架也很強,但平時很安靜。有點不諳世事的地方,說實話,所做的事情簡直沒個度」
「那在你看來我是什麼樣的中學生?」
「我就是不知道所以才問你的啊」
她仿佛抱怨一般嘟起了嘴巴。
「說說你的推測也行」
多少有點想問一問她,于是試著回複了她。
「嗯~……」
可能是一時想不到該怎麼回答吧,輕井澤抱起胳膊扭著腦袋。
「如果這是在漫畫之類的,那答案就是幼年時期在很嚴格的機關里被培養出來的特工之類的呢。感覺我只能想到這種的了」
輕井澤一邊看著其他方向一邊回答,真是問出了個比我預想中的更加接近的答案。
「啊,真是的我都搞不懂了,投降。正確答案是?」
「秘密」
「嗚哇。都問了別人卻不告訴答案」
「本來我就沒說會告訴你答案」
「我遲早有一天會問出來的」
「答案很沒意思的,別做期待哦」
「啊,下雪了」
「……」
感覺她應該沒聽我說話。
雪花不斷地飄落下來。
從半夜到早上,感覺又會積起很厚的雪。
抬頭望向天空,再將視線返回到輕井澤身上,發現她一直在盯著我這邊。
「……說起來,佐藤同學沒把聖誕禮物送給你呢」
「不清楚」
「想要蒙混也是沒用的。該不會,在彙合的時候你就已經注意到了吧?」
可能是因為跟我在一起的時間變長了,導致她獲得了過多的信賴。
跟佐藤彙合的時候,她包里角落中的包裝紙微微顯露了出來。應該不會在今天這個日子毫無意義地在約會之前把准備送人的禮物攜帶在身上吧。
我之前就感覺到,這十有八九是給我准備的。
恐怕如果告白成功了的話,她打算在當時就送給我吧。
「沒拿到禮物的感覺如何?」
雖然她捉弄般這樣問我,但我也沒有受到打擊。
「畢竟是你,肯定沒有任何人送你禮物吧?」
說著,輕井澤沒有跟我對上實現,而是把一個小袋子遞到了我的面前。
要是問她這是什麼的話就太不識趣了。
「這是我送你的聖誕禮物。給我心懷感激地收下哦」
「我可以收下嗎?」
「算是對情侶不成立一事的安慰吧。啊,還禮的話兩倍左右的價格就行了」
「……這跟詐騙一樣啊」
光是收下就已經確定會吃虧了。
「為了我而買的嗎?」
「這怎麼可能嘛。姑且在形式上不是跟洋介君還在交往嗎?所以感覺在形式上也得做好准備,實際上是跟准備在聖誕送禮的女生們一起買的,巧妙而有效地做出了靈活應用」
「滴水不漏呢」
提前購買為了跟平田的約會而准備的,送給平田的禮物。
不管是在誰看來,兩人之間的關系都是毋庸置疑的。
「送給平田的話不是就完美了嗎?」
「……是的吧。一般的話是這樣的」
輕井澤的回答含糊不清,她提出了話題。
「吶,清隆。不好意思啊,關于剛才洋介君的話題……」
「嗯?」
「如果我啊……我跟洋介君分手了的話……我會失去利用價值?」
她提出了這件事。
「這就是你沒給平田禮物的原因嗎?」
「就是,這樣的。在你跟佐藤同學進展不順利之後才提出來,覺得很我狡猾?」
輕井澤害怕的是我從佐藤身上發掘出比她更大的價值。
跟平田分手所帶來的風險,無論怎樣都不能說是完全不存在。
顯然,這做法會降低輕井澤惠這一存在的價值。
但這已經是之前的情況了。雖說價值會下降,但也就在誤差的范圍內。
「你已經不再是曾經的輕井澤了。就算平田這一存在消失了,你如今的地位也應該不會發生變化。不會因此而發生什麼改變的」
「但是——你根本沒想過我跟洋介君分手吧?」
輕井澤心中的不安絕不是微小的。
面對這樣不安的她,我繼續說道。
「如果維持跟平田之間的關系是你的價值所在的話,我肯定早就對你說“以後也別跟平田分手”這樣的話了。而我沒這樣說過,這就是我的回答」
正因為她是輕井澤而不是別人,所以我這樣的表達才是最有說服力的。
正因為她在近處一直觀察著我的想法,所以能夠明白我不會犯小錯誤。因為如果平田洋介是不可缺少的一片拼圖的話,我肯定會做出指示讓她去守住平田——這是顯而易見的。
我預想過輕井澤想要跟平田分手的情況,倒不如說是我促使她產生這種想法的。
促使她在失去平田的情況下依然能夠獨立,同時讓她把我選為下一個寄生宿主,這就是我的目的。也就是說,到目前為止事情發展都很順利。亂入到我跟佐藤的約會中來是我意料之外的,但結果則是非常有有力地加深了我跟輕井澤之間的聯系。
「這,這樣啊……其實,我跟洋介君也稍微談了談。“我們只是裝作情侶的樣子,所以再繼續拖下去也不好吧”之類的。感到迷茫了」
然後她繼續說道。
「而且,洋介君的女朋友這一位置雖然能夠保障權力之類的,但相對地壓力什麼的也很大的」
在已經整理好周圍環境的如今,想要放下這個包袱。輕井澤如此宣言道。
我對這個可愛的謊言置若罔聞。
我倒是沒什麼,但就輕井澤而言,這是個失誤。
如果我站在輕井澤的立場上的話,以防萬一會留下保險。考慮到我沒法使用時的情況,把平田保留著,考慮到平田沒法使用時的情況,提前把我保留著,這才是理想的做法。未雨綢繆。她有權利采取這樣的戰略。
輕井澤知道這一點。她再次基礎上選擇否定這個保險的話,這樣也很好。懷抱著多個戰略就會相應地消耗更多的體力。
如果因為一個小小的缺口而導致同時失去兩者的話,那時她所受到的打擊將會是兩倍以上。
自己去構築與自己能力相符的戰略就好了。
「等到了第三學期,班里的大家會大吃一驚吧」
「那是當然的」
平田跟輕井澤這一對超級情侶的有名程度已經超越了班級的鴻溝。
特別是平田,當天就會出現女友候補吧。
「你覺得,那家伙會跟誰交往?」
「你問我我也不知道。洋……不對,平田君的事情我又不清楚。不過,感覺跟清隆有點相似,在有些方面興致不高。跟我假裝情侶的話就不能跟別的女生交往了,或許他對戀愛沒什麼興趣」
「你都把對平田的稱呼改回去了,對我的稱呼就不改動了嗎?」
「啊……這樣啊。改回去好一些?」
輕井澤一副略微不服的表情向上看過來。
「我不是這個意思。想怎麼稱呼是你的自由」
雖然現在的小組里彼此之間也沒有去掉敬稱,不過會用名字來稱呼對方。
「或許是個不錯的機會」
我停下腳步,朝身後不遠處的輕井澤回過頭去。
「我也正常地用『惠』來稱呼你」
「噠哇!?」
「……噠哇?」
「沒,沒沒沒,沒什麼!為什麼清隆也用名字來稱呼我!?」
「一方只用姓氏稱呼,另一方只用名字來稱呼,這樣感覺有點不舒服」
彼此之間還沒把握好距離感,很容易給人留下焦點沒有對准的印象。
如果惠希望用名字來稱呼我的話,那我配合著她是很自然的。
話雖如此,我們對周圍人展示出的稱呼還是綾小路跟輕井澤。
這是非常普遍的,沒什麼好奇怪的。
「話說回來……姑且想提前對一對答案。謀劃了那個雙重
約會的人是不是你而是佐藤吧?」
「什、什麼嘛,居然說謀劃」
雖然她這樣想要蒙混過去,但由于被我說中了答案,感到意外的她表現出了焦躁。
「雖然你演得很好,但佐藤的舉動卻非常可疑呢」
「啊……你果然注意到了?我也覺得佐藤同學的表現很可疑呢」
看來惠那邊也對佐藤的演技抱有想法。
我把手放入口袋中。
回想起小紙袋還放在口袋里。
「我也有聖誕禮物要送給你」
「誒?不是吧!?」
「騙你的」
「什麼?你是想挨揍嗎?」
「正確來說只是禮物而已。雖然我覺得你已經不需要這個了」
我從大衣中取出紙袋遞給惠。
「……喂,藥店的袋子是什麼意思啊。你耍我嗎?」
一邊說著一邊撕開透明膠帶確認里面的內容。
從里面拿出來的既不是漂亮地掛件也不是可愛的玩偶。
「兩份感冒藥跟收據單……?」
「收據單那邊不用在意,扔掉吧」
「我說,這個收據單上寫著23號上午10點55分……」
我都說了別在意這個,惠還是機靈地看了上面的內容。
「買了這個回去的路上看到你跟佐藤兩個人去櫸樹購物中心了。于是在比較早的階段注意到這個雙重約會是提前謀劃好的。我還以為你肯定病了的。真實漂亮地出乎了我的意料」
「那……你沒打電話來關心我是……」
「你也沒帶口罩,從遠處一看就知道你很有精神」
「既,既然你擔心我的話……就不要那麼委婉,早點來找我或者打個電話啊。那樣就能確認了嘛」
「也不能在顯眼的宿舍里直接去你的房間。雖然電話是個有效的手段,但我也考慮到那樣做的話你可能會逞強。畢竟你不擅長展露自己軟弱的一面」
「但,但是結果還不是浪費了買感冒藥的錢嘛」
「光是感冒藥的錢的話很便宜的吧。還能在其他機會上去使用」
「這……可能確實是這樣,但是……我以為你根本沒有擔心我,還去怨恨你,這不搞得我跟傻瓜一樣了嘛」
說著,輕井澤低下了頭。
「我深深地參與到了屋頂事件里。做出了非常殘暴的事,即便被揍了也沒資格抱怨。雖說是到了第二天,但一想到進行不必要的聯絡會給你的內心造成負擔,我就避免了那樣做。不過看來這也是多余的顧慮啊」
沒想到不僅不是我去接觸她,反倒是輕井澤主動來接近我。
「我已經深深體會到了你內心的強大」
「就、就是說啊。可別小瞧我哦」
「對于內心如此強大的輕井澤,請讓我重新確認一件事」
「確認什麼啊」
「接下來,我打算極力避免引人注目。但根據情況發展,我可能會不得不跟以往一樣在幕後指揮。到那時候,你要像之前一樣來幫助我」
「這句話,不覺得說得太晚了嗎?在剛才聊伙伴的時候說啊」
「說的是啊」
短暫的沉默之後,輕井澤一度做出明顯的歎氣。
「可以哦,我會幫你的。相對地,你也要盡全力來保護我哦。跟平田君的關系結束之後可能會發生很多麻煩事」
「嗯,約好了」
天空上覆蓋著厚厚的云,在云層的另一面,太陽沉了下去。
兩個人一起注視著那看不見的太陽。
「聖誕節也結束了呢」
「我記得……從24號傍晚到25號傍晚這一天是聖誕節來著」
所以據說情侶們大多數都一起度過這個時間段。因為對情侶們來說,一起迎來25號的瞬間是最為幸福的事情。說到底,原本的聖誕祭典是因為繼承了猶太教曆法的教會曆上是從12月24日到12月25日這個時間段。
在情侶們之中幾乎沒有人意識到猶太教以及基督的誕生。可以說是乘上了近代的流行風潮而被制作出來的活動吧。
今年的聖誕節,包含平安夜在內,可真是夠動蕩的。
一年也快結束了。
「差不多改回去了吧」
「是啊」
我邁開腳步。
稍遲了一點,惠也邁開腳步。
這一年中,回想起來跟自己距離拉得最近的或許是身後的惠。
這一點,惠自身也感受到了吧。
回過神來,她已經升華成了對我來說不可或缺的存在。
要稱呼其為朋友關系的話,對惠來說稍稍有點失禮吧……
只不過,今後我要是以A班為目標或者能夠斷絕跟學生會之間的關系的話,到那時,就能變成朋友……不,感覺她能變成在那之上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