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卷 第四章 旅行就要紳士



無論如何,哈爾希洛他們正大致朝著東方前進著。

一直向東走的話,應該就能遇到海。然後沿海南下,總會到自由都市斐雷的。斐雷與歐魯達那互有往來。如果能擔任護衛隨同商隊之類的一起行動,就能回到歐魯達那了吧。

雖說只是個大致的計劃,但也沒辦法,畢竟這里是遠離人類勢力的地帶。也沒有地圖,所以很難建立周密的計劃。

確保食物與水,向東進發。現在正處在別說山路了,連道都沒有的山中。筆直往東直沖是不可能的,北邊暫且不提,只要能在偏南的地方找到前路就沒什麼問題。

但是,有山的話就不妙了。

估計這一帶也屬于庫亞倫山系,只是沒有這麼高的山。感覺千米級、數百米級的山連綿不絕。山勢險峻,高低起伏劇烈。山坡極陡,直接攀登非常危險,或者說根本不可能。甚至哪怕蜿蜒地走上十千米,水平距離也只能走幾千米。

即使如此,到這里地面總算平坦起來了。由東到南,當終于能夠看到大地盡頭水面的閃光的時候,庫薩庫發出類似「喲!」的怪聲跳了起來,叫道「那不就是海嗎!?」這種心情我懂。哈爾希洛也很高興,不過不會「喲!」地叫一聲就是了。

突然有了干勁。不過心急就會壞事,所以還是不要太過急躁為好。作為哈爾希洛為數不多的優點,那種程度還是能控制住情緒的。那個說著「你的那一點作為人未免也太無聊了」的混蛋人渣,那個笨蛋已經不在了,所以哈爾希洛他們壓抑著、忍耐著,緩緩前行。

「吶吶!」

前方十米左右隆起的小山丘上,夢兒正揮舞著雙手。

「晚飯就在這里做吶!?這里呼~地吹著風,嗚喵~地很舒服吶!」

臨近黃昏了。雖說沒有很急,但是明明大約走了整整半天,夢兒還是那麼有精神。

「無所謂,我覺得在哪吃都一樣……」

瑟多拉有點發愣,不過還是快步走到小山丘跟前開始准備晚餐。

「喂,忠犬,生火。」

「喔,好」

庫薩克馬上答應,開始生起火來,然後「……等等,叫我忠犬什麼的」地納悶起來,

「至少我可沒打算做瑟多拉你的狗,能不能換種叫法啊(っす)?」

「不能(っす)。」

「別學我啊……」

「那就乖乖閉嘴做你的事,我很忙,別打擾我,忠犬。」

「搞得我還真有點想汪地叫出來了,真是的……」

想叫就叫吧我的朋友。內心對著忠犬這樣說道的哈爾希洛,不經意間看向了梅莉。不知為何——不,只是單純的偶然吧,梅莉也朝哈爾希洛這邊看過來,于是兩人視線相交了。

這下怎麼辦?

如果是旅行的紳士的話,肯定會打招呼說「哎呀,你好你好,真巧啊,哈哈哈」吧,可是哈爾希洛不是旅行的紳士啊。話說回來,旅行的紳士是什麼鬼啊。

哈爾希洛跟梅莉就這樣對視著。但是,就結果而言就只是這樣而已,並沒有別的特別意圖。如果梅莉跟什麼事都沒發生一樣把視線移開,那哈爾希洛也不會多想什麼,估計這對梅莉來說也一樣的——大概可能一定是一樣的吧?哈爾希洛不是梅莉,因此無法斷言。因此,「啊,什麼嘛,難不成是在逃避?」——哪怕是萬分之一,也不想讓她對自己這麼想。那種事情有什麼好逃避的嘛,哎呀,真是的。


可能梅莉想法跟哈爾希洛差不多,所以也不好先移開目光。既然這樣,那就鼓起勇氣由哈爾希洛先——哎呀可是,又不想引起誤會啊。

席赫露正嘿咻嘿咻地爬上山丘,哈爾希洛眼角的余光瞥見了。等等等等,喂?

說話啊,席赫露,拜托了。隨便說一句「你在干嘛、怎麼了」之類的啊。只要對我說那麼一句,我就可以借機回答「啊,怎麼,什麼都沒干啊」來擺脫這個膠著的局面了啊。為什麼放著哈爾希洛和梅莉不管啊?難道只有我們兩人被排擠了?大家私下都串通好了嗎?在排斥哈爾希洛和梅莉嗎?我們被排斥了嗎?不會吧,不會的吧。不不不,不會的。

「……奴?」夢兒出聲了。干得漂亮啊夢兒,這正是該在意地往你那看的局勢啊。實際上哈爾希洛也這麼做了。夢兒腦袋一歪,看向了腳下。

「有吶?剛才有什麼東西……」

正爬著山丘的席赫露「噫」地發出了小聲的悲鳴。

「席赫露!?怎麼——了啊啊啊啊……!?」

庫薩克往後跳了開來,瑟多拉也「什麼…」地往山丘上看去。

山丘嗎。或者說,也許不是山丘,至少不是普通的山丘吧。完全是山丘的樣子、就是山丘、理所當然的山丘,是不會動的吧?

「喵、喵、喵~……」

夢兒正在山丘上搖來搖去。不如說是為了不讓自己摔倒而盡力保持著平衡吧。

覆滿草的直徑十到十五米,高十米左右的這個隆起的山丘,正在搖動著。

「哦喔喔喔喔……」

席赫露緊緊抱著凹凸不平的斜坡發出悲鳴。因為是在半山腰,所以距地面約有五米吧。

「喂,跳下來,魔法師!」

大叫著的瑟多拉腳邊,全身灰毛倒豎起來的祺一正露出獠牙發出嘶鳴。

「……跳、跳下來什麼的,就、就算你這麼說…」

「快點啊,那個山丘是活的!獵人你也趁現在快下來!」

「呼嘎!」

比較想得開的夢兒馬上開始往山丘下跑。席赫露則看著下方猶豫著,

「山、山丘是活的什麼的……」哈爾希洛搖著頭,「——不,先別管那個了,席赫露,照瑟多拉說的做!庫薩克,你去接住席赫露!」

「汪!」

「哇、狗叫了…」

「不小心的好吧!?席赫露小姐!來,沒關系的!我會接住你的!」

庫薩克在席赫露的正下方張開了雙手。

山丘是活的。怎麼回事。並非只是在搖動,形態也在變化。原本雖然多少有點凹凸不平,不過整體還是個圓的山丘。但現在不是了,到處都拱了起來或者凹了下去。如滑坡一般,土體連帶著紮根于此的小草一起沙沙沙沙地滑落而下。

「席赫露!」梅莉催促道。


終于下定決心了嗎。席赫露一離開斜坡,剛剛一直站著的地方就陷落下去一大塊,好險。庫薩克則要去接席赫露。

「快退後!」

哈爾希洛邊發出命令邊往後退去,自己還沒打算向後退,身體就不由自主退了開去。山丘是活的,就是指這麼回事嗎。

山丘緩緩站起來了。

當然,山丘是不會站起來的,普通的山丘——不,就算是不普通的山丘,也是不會站起來的吧。所以那東西根本不是山丘,是生物。那東西可能從很早以前就一直蹲伏在那里了吧。經曆風吹雨打,覆上了塵土,最終萌芽了植物,變得像山丘一樣。

「…好大」梅莉嘟囔道。

沒錯,非常大。

那東西先是跪坐而起,變成彎著腰的姿態,然後試圖直立起來。然而就如老翁一樣弓著腰,上半身沒辦法順利地立起來,同時還有大量草和土之類的東西附著在身上。看得出來有一部分已經與草地同化了,草應該已經長到地里面去了吧?不過那東西是人類——該說是人型吧,身形與哈爾希洛他們相似,不過大小完全不同。因為就那樣彎著腰就已經有十五米以上了,所以說不定有約二十米高?

「我聽說過,那是森林巨人。」

不知什麼時候,瑟多拉帶著祺一到了哈爾希洛旁邊。哈爾希洛看向她的側臉的時候,瑟多拉不知為何馬上側移了幾步。

「那是巨人族的一支,能像冬眠的野獸一樣休眠,存活數百年……不過沒想到真的存在啊。」

「哦、哇、哇、哇、哇……!」

庫薩克正抱著席赫露跑向這邊。哈爾希洛瞪大了雙眼。

「喂、等等、庫——」

森林巨人仿佛要倒下去一般伸出了手。是庫薩克,他正以庫薩克為目標。啊?什麼什麼什麼?要是把庫薩克捉住了怎麼辦?難不成會吃了他?難道是剛從休眠狀態醒來,肚子餓了?

庫薩克「哇啊啊啊……」地叫喊著拼命地跑,席赫露則緊靠著庫薩克,發出「呀啊啊啊……」的尖叫。想幫他們,不過對方實在太大了,無論如何也沒法讓那家伙停下來。但還是得做點什麼才行,因為庫薩克和席赫露是重要的伙伴,而哈爾希洛是隊長。然而說白了,這種情況下根本不可能。哈爾希洛的思考完全停止了,此時的他除了旁觀毫無它法。

「特魯姆·赫魯·艾因·巴魯克·塞魯·阿魯布……!」

咒文。是魔法,不是席赫露放的。

是梅莉。梅莉詠唱著咒文發動了魔法。是炎熱魔法炎爆。森林巨人的臉上升起了爆炎,使他踉蹌了一步,似乎要倒下來——不,真的倒了下來。巨



大的身體傾斜著,就那樣撞入了地面。

庫薩克和席赫露都沒事。剛才真危險,不過總算沒有被巨人抓住。哈爾希洛揮了揮手。

「大家都跑起來!」

瑟多拉和祺一跑了起來。夢兒暫時往別的方向跑了,應該是打算之後再會合。抱著席赫露的庫薩克也正往這邊來。

「梅莉!?」

一眼看去,梅莉正按著額頭閉著眼,緊咬著牙關,看起來很痛苦。跑過去把手搭在她肩上的時候,她回了句「……嗯,我沒事」,然而根本不像沒事的樣子。要不是在緊要關頭,非得讓她躺下來休息,至少得讓她坐下來喝口水才行,可惜現在沒這個時間。森林巨人雖然並非無傷,但正准備站起來。哈爾希洛牽起了梅莉的手——冰涼的手。握緊之後,對方也回握了過來。兩人沉默著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