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卷 第九章 海邊的落日



……好像挺開心的樣子。

聽到了。

從某處傳來了聲音。

之後海浪聲也傳了過來。

睜開眼就好了,還是睜開眼比較好吧,但是不想睜眼。

當然自己也知道不能一直閉著眼。

但是,再一會就好。

還想再這樣待一會。

總之現在很困,身心都疲憊不堪。那也難怪,畢竟在船上由于暈船沒能好好睡覺,好不容易著陸了,卻又遇到了出乎意料的事情。

沒錯。

因為龍已經飛走了,所以真想打個盹啊,不過天色還早,感覺還有什麼必須要做的事情。自己都不知道怎麼了,頭也動不了,感覺已經到了極限了。雖然很不好意思,不過可以稍微睡會嗎?這樣說的話,肯定不會有人反對的——吧,大概。記憶有點模糊,一下子就躺下來睡著了。

天還沒黑,還是說已經睡了一晚,天又亮了呢。不,應該不會,不然自己應該會醒得更舒暢。沒做什麼夢,至少自己不記得了。腦袋逐漸清醒了起來。

不能不起嗎,想再懶一會的心情和必須起床的想法對立著。

呼地呼了一口氣之後,「……咦,已經醒了嗎?」一個聲音響了起來。

「嗯。」

邊回答著睜開眼的同時,身子也起來了。

這個沙灘的西南方面對著大海,海的盡頭還能看到一點西沉的太陽,夕陽照映在水面上,使西方的天空和海似乎都燃燒了起來。

偶爾拂動前發的海風仍舊帶著些許熱氣,汗不停地流,來不及干,感覺要是感慨一句好熱啊反而會變得更熱,所以還是不說了。雖說總比天冷要好得多,不過還是很熱啊,所以她們才會赤著腳在海灘上嬉戲吧。

不,不只是在是海灘上,膝蓋以下都浸到海里了。

「奴哇嘩——」

夢兒用手撈起了一大把海水,往席赫露、梅莉和瑟多拉潑了過去。

席赫露「哇!」地一聲抱住了梅莉。

瑟多拉則跳下了水,一聲「看招!」猛地把水踢了起來。

「嗚喵!」

被海水迎面潑中的夢兒「奴呣呣呣呣呣——!」地向瑟多拉跳過去。

瑟多拉敏捷地躲了開去,夢兒「噗嘎——」地一聲跳進淺海,不過又馬上跳起來抓住了瑟多拉的右腳。

「喵嗚——」

「等等、你、不要。」

「嗞喵喵喵喵。」

「嗚哇。」

瑟多拉被拽進了海里,雖然水深最多不過三十公分,不過已經足夠濕透全身了,兩人在海中打著滾。

「可惡,夠了,獵人,停下,放手。」

「對夢兒就要好好叫夢兒的名字!那樣的話我就放開你吶!」

「誰會叫啊。」

「不叫就不放開吶。」

「真是個纏人的家伙……!」

席赫露和梅莉正笑看著那兩人糾纏在一起——剛這麼想的時候,只見梅莉「嘿」地一聲推了席赫露一把。

席赫露「呀!?」地一下跌倒,全身濕透了。

席赫露沒有罷休,一把海水向梅莉潑了去。

梅莉也一邊說著好涼一邊潑了回去。

「哈哈……」

哈爾希洛發自內心地笑了出來,同時鼻子深處一熱,他不禁按住了眼角。

庫薩克則吸了吸鼻涕。

「……小鎮都變成那樣了,我們還在玩啊。」

庫薩克脫下鎧甲,裸露出上半身,躺在沙子上靠著庫薩克伸出去的左腿的祺一沒有睜開眼,不過看它耳朵微動的樣子,估計也沒有在睡覺。

「真平靜啊,這麼放松的時候,已經多久沒有過了呢。」

「誰知道呢。」


雖然也沒有一直緊繃著,不時常放松一下的話是很難堅持下來的,但是大家確實幾乎沒有能這樣放松的時候過。

「好像暑假啊。」

「是啊……」

庫薩克笑著揉了揉額頭,嘟噥著「暑假、嗎……」,「嗯」地一聲點了點頭,但卻不知道接下來要說什麼。

「……暑假嗎,雖然知道意思,但又覺得有什麼不對,沒法好好把暑假表達出來。……是什麼呢。」

「是啊,我也是不由自主說出了那個詞,總感覺自己知道意思。」

「不過,確實有暑假的感覺,這樣真好啊。」

「是啊。」

「呃,不過女孩子們還真有精神啊。」

「庫薩克你困嗎?」

「已經在這休息過了,沒問題啊——沒問題吧。」

「……我之前有打鼾嗎?」

「一點點?」

「哇,真的嗎?」

「哈爾希洛你應該比我們大家都要累吧,畢竟總是在想事情啊」

「能想得通就好了。」

「我倒是完全沒有在思考啊,因為該想的你都想了,讓我很輕松……」

庫薩克打了個哈欠,頭慢慢地左右搖擺著。

這個沙灘上到處散亂著像圓木一樣的東西,偶爾會慢悠悠地動一下。它們不是流木那一類的東西,而是生物,有點像海豹,不過更加圓滾滾的。離近了看大得嚇人,不過遠看還挺可愛的。像那些海獸那樣悠閑地躺臥著的樣子,也是讓人格外舒心的原因之一吧。

「任由海水濕透身子沒關系嗎?跟淡水不一樣,不是任它干了就了事的吧。」

「對啊,」庫薩克笑了笑,「原本只是把腳泡進去感受一下的,不過後來夢兒小姐第一個下去之後,不知怎麼的大家就都無所謂了。」

「真是有活力啊。」

忽然間後面傳來聲音,嚇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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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頭一看,全身裹著綁帶,外面穿著衣服的那個不死族正蹲坐著。

「……啊、科長,你來了啊,我都不知道……」

「我也才起來不久,剛剛在休息。」

「只是完全一動也不動就是了。」

庫薩克邊說著,又輕輕地打著哈欠。

夢兒這次襲向了梅莉,而瑟多拉不知是不是大意了,正被席赫露撓著側腹的癢癢。

「說起來,不死族也睡覺的嗎?」

庫薩克問得是不是有點不禮貌啊?但是想了想好像又沒什麼不妥。

「睡啊。」吉米爽快地回答道。

「不過跟你們的睡眠不一樣吧,人類不是會做夢嗎。」

「有時候也不會做夢就是了。誒,不死族不做夢的嗎?」

「是啊,據說在即將要死的時候會做很長的夢,不過那種事情誰也不知道就是了。我們的睡眠……要怎麼表達呢,感覺什麼都是黏乎乎的,就好比陷進了泥沼里一樣的感覺。」

「……感覺反倒更累了啊。」

「反正不是什麼好事啊。」聽到哈爾希洛那樣說,吉米一邊確認著臉上繃帶的狀況,一邊贊同道。

「但是,一直醒著的話,泥沼就會慢慢湧上來,可能就是所謂的變困吧。總覺得在快與不快之間,讓我們感覺不快的事情會多得多,用你們的話來說就是我們不怎麼開心。」

「哇,我是人類真的太好了。」

「庫薩克,你啊……」

「啊,抱歉,吉米先生也不是喜歡才成的不死族吧。」

「是啊。」吉米無聲地笑了。

「我很討厭不死族。包括我自己。何為生物?不就是可以成長、繁殖,擁有壽命嗎,這樣說來,不死族就不是生物。雖然生命這個東西過于抽象我不懂,但是我們不會成長,也無法繁殖啊。我常在想我們到底是什麼,索性跟受不死之王的詛咒而動的喪尸和骷髏那樣,什麼都不想,那該多輕松啊。」

「吉米先生真的很像人類啊……呃,不過不知道其他的不死族是怎樣的就是了。」

「我只是在假裝人類罷了,庫薩菌,再怎麼說,我也沒法變成人類啊。」

「……嗯…我不太懂複雜的事,不過是假裝的也好什麼都好,看起來是那樣不就好了嗎?吉米先生不就是因為討厭不死族,想變得像人類所以才那樣做的不是嗎,至于不死族是不是就不能變成人類,暫且就先不管吧。」


「是啊……如果能夠變成不死族之外的其他什麼,我真的想變啊,盡管不可能。」

「怎麼說呢,雖然那也很重要,但是比起是什麼種族,想要怎麼做、自己實際在做什麼不是更重要嗎。說實話,我覺得種族什麼的無所謂啊,我是不討厭吉米先生的,不過我自己也搞不懂,反正感覺上是這樣?」

「這樣啊。」

吉米聲音平淡,但卻微妙地能感覺到當中起伏的情感,就像現在這樣。

「你是第二個對我說那些話的人,想必是個愛管閑事的家伙吧。」

估計現在吉米挺高興的吧,搞不好還在害羞。

庫薩克嘛,與其說愛管閑事,



倒是個不錯的家伙啊。

這麼想來,最開始的隊伍毀滅,只有庫薩克一人存活了下來,懷抱著如此殘酷的經曆,從絕望的深淵爬了出來。而且他並非等著別人拯救,而是自己行動的,具備哈爾希洛所沒有的積極。庫薩克既不表露出悲壯感,也從不悲觀,喜歡梅莉,但是被甩了也奇怪地沒有失落——咦?

梅莉為什麼會甩了庫薩克啊?

這種家伙可很少啊?是優良品啊——不是物品嗎,不過說真的,如果哈爾希洛是女生,也不會討厭被像庫薩克那樣的男生喜歡上啊。雖然多少有點小弟弟一般不可靠的感覺,不過卻毫不猶豫地拼命努力著。會激發人的母性本能、突出、有男子氣概,這樣好的一個家伙,自己還一度嫉妒過他——哈爾希洛悲哀地發現了自己心胸的狹窄。

「嗚喵!?哈爾君,你醒啦!?」夢兒叫道。

朝那邊看去,夢兒正「奴喂——!」地大力揮著手。

哈爾希洛也揮了揮手。

「剛醒。」

「既然這樣吶,那哈爾君和庫薩菌也過來撒!?然後吉米君也是吶,大家一起玩吧——!」

「我就算了,」吉米馬上說道,「我不會游泳。」

「誒,明明是海盜……」

「不死族會往下沉。」

「原來是那樣嗎?」

「也可能只有我是這樣。」

「那好吧。」

庫薩克搖了搖左腳等祺一自己離開,然後站了起來。

「走吧,哈爾希洛,偶爾也消遣下唄?要加深伙伴間的和睦,那也是很有必要的不是嗎。」

「……是吧。」

疲勞還沒有散去,其實懶得去,不過這里還是該看看氣氛吧。而且玩起來的話應該也會挺高興的。哈爾希洛「嘿」地站了起來。

「快快,跑起來跑起來。」

被庫薩克抓著手腕往前拖,哈爾希洛「喂……」地差點摔倒,庫薩克笑了。要抵抗也很麻煩,哈爾希洛不再反抗,加快了腳步。

「啊,對了,請小心——」吉米說了句這樣的還是什麼的話。

「啊,什麼?」

剛一回過頭,庫薩克就一把抱起哈爾希洛,「看招——」地一下朝海里扔了過去。

「喂等等,你這牛勁——」

雖然這一帶海水只有腳踝深,不過下面是砂,很柔軟。馬上恢複了姿勢,不過全身還是濕透了。哈爾希洛跳了起來。

「庫薩克你干嘛啊!」

「哇哈哈哈,有本事來抓我啊。」

庫薩克高高地抬起腿,水花四濺地跑開了。

「你站住!」

哈爾希洛追了上去,庫薩克跑法怪異,所以不快,看樣子馬上就能追上。

「恰——!好機會——!」夢兒從後面飛奔了過來。

「早看出來了!」

哈爾希洛橫踏一步,躲開了夢兒的突襲。

庫薩克突然回轉襲過來,這也正如所料。

「我上了!身體沖撞……!」

「誰會挨你那一下啊!」

旁邊和後面都不行,往前。哈爾希洛壓低身子,從張開雙手撞過來的庫薩克下面鑽了過去。

「咕哈。」

庫薩克那一招身體沖撞撞向了海水。哈爾希洛想把那一幕好好記住,不過看來他錯了。


「得手了……!」從背後傳來的是瑟多拉的聲音。

哈爾希洛沒有回頭,想要跳向一旁躲開,不過還是晚了嗎。

「隱密技法的別名,還叫做忍術!空風輪……!」

「喂……——」

這是什麼。

大概是背和腿被抓住了,然後不知道被做了什麼,總之哈爾希洛的身體正猛烈地橫向旋轉著。瑟多拉連這種體術都會嗎,說起來這種時候使出那樣的技法也太狡猾了吧。

哈爾希洛被砸到了淺淺的海水水底,剛想要站起來,就已經被伙伴們圍住了。

「喂喂,啊,五對一也太無恥了吧……」

庫薩克牢牢抓住了哈爾希洛的兩手,夢兒和瑟多拉是右腿,席赫露和梅莉則是左腿。

「預備——」

隨著庫薩克的口令,哈爾希洛的身體先是被搖向了右側靠岸的方向,搖到底之後突然反向搖向了海的方向。

「等等,我可不是物品啊——」

「走你……!」

庫薩克發出了第二個指示,于是全員一起放開了手。

嗚哇……

在飛,不會是被扔飛得很遠了吧?

雖然有點害怕,不過好像還挺舒服的——

可是,一開始下落,恐懼感就……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在空中掙紮一下豈不是更有意思的想法湧上了腦海。哎呀,想這種事情空當還是有的。

哈爾希洛的背部落水了,但是這里卻沒有想象的深?原來水深還沒有人高啊。並沒有馬上浮上去,過了一會兒——

哈爾希洛從海中冒出了頭,大喊道「你們干嘛喲——!」伙伴們都大笑起來,庫薩克則抱著肚子眼淚都笑出來了。雖說惹了笑話,不過至于好笑到這個地步嗎?可能是平常哈爾希洛不會做這些事,所以意外地會顯得好笑吧。偶爾這樣也不錯啊,偶爾,不過——

「可惡……!」

哈爾希洛破開海水,朝著庫薩克沖了過去。可惜水深至肩,浪來了更深,所以不管怎麼死命前進也快不起來,也許是看起來很滑稽,大家都大笑著。

「喂……!」

吉米在岸邊叫了起來,他也想加入進來了嗎,又好像不是?

有什麼東西隨著拍過來的波浪一起從哈爾希洛身邊擦了過去。不止一個,接連不斷地過去了,當中還有的蹭到了哈爾希洛,是生物。是躺在沙灘上的那些海獸嗎?

「啊啊啊!哈爾希洛……!」

庫薩克目瞪口呆地指著某處。

「哈爾,後面!」梅莉大喊道。

夢兒、席赫露和瑟多拉也都在大聲說著什麼。

「誒,後面——」哈爾希洛回過了頭。

「嗎,哈啊啊啊啊啊啊……!?」

有什麼張大了嘴,那不是那種海獸,是別的生物,是什麼呢。哎呀,現在不是想那個的時候,好近,離得太近了,這不是馬上要被吃掉了嗎。說不定——哎呀沒有說不定反正很不妙啊。

「嗒……!」

哈爾希洛發出了謎一樣的喝聲,死命想要往左跳開,卻不知怎麼的被卷入了洶湧的水流,不過好歹還活著,看來沒有被吃掉。

那只巨大的生物在海里急沖著,帶起的水流取代了海浪翻卷著哈爾希洛。是鯊魚嗎?還是逆戟鯨?大概是那一類的生物吧。哈爾希洛毛骨悚然,自己快死了喲……?

感覺現在就要死了。

很糟糕,要溺死了。

設法冒出水面呼吸,卻喝了大量的海水。

「嘔,好咸。」

庫薩克他們一邊哇哇大喊著一邊亂竄,那個生物既不是鯊魚也不是逆戟鯨,沖上沙灘一個接一個地襲擊了海獸。那像手一樣的發達的前腿毫不費力地甩開獵物,叼著獵物在陸上跳躍的伎倆,鯊魚和逆戟鯨應該是做不出來的吧。在沙灘上悠閑地睡著懶覺的海獸們大舉逃向了海里。

「……不行啊,太得意忘形的話,基本就會這樣……!」

哈爾希洛雖然朝著陸地的方向,可是避難中的海獸不斷撞了過來,不出所料,沒法前進。

叫聲交織著,動物們的嘶吼和悲鳴不斷回響。

太陽要下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