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卷 第十二章 擁有著的男人們



冷靜想來,以沒有輸家,雙方都是勝者的平局落幕真的好嗎,怎麼說圖萬拉也是為了驅除戈咕所進行的儀式,盧納爾卡人們能否認同戈咕不會再來才是最重要的事。

結果而言,大家都在歡慶。雖然實際上是穆丹輸了,不過那只是因為對手太強了,而且對方也認可了他們的英雄。庫薩克向盧納爾卡人們表達了雙方不過毫厘之差,誰贏都不奇怪,因此不僅是自己,穆丹也可以說是贏了的意思。在庫薩克看來,盧納爾卡人們也許只是需要那種達成感、解放感和勁頭那方面的東西,所以這可以說是盧納爾卡人們能夠接受的最妥善的選擇了。如此一來圖萬拉就算達成了。

庫薩克和穆丹的傷在梅莉的光之奇跡下馬上就痊愈了,昏迷過去的穆丹醒來之後,盧納爾卡人們就拿來好酒,開始了宴會。

盧納爾卡的酒是用一種名為拉提樹的樹汁發酵而成的,白而渾濁,酸酸甜甜,口感極佳。因為是度數很低的釀造酒,所以盧納爾卡人們當水一樣喝,小孩子們也把草的莖稈當作吸管來喝。雖然成年之前還是別喝酒比較好,但是沒人阻止,看來他們喝酒沒有年齡限制。

庫薩克和穆丹還是赤裸著上半身,他們互相勾著肩,一邊高興地聊著天一邊拼起了酒。盧納爾卡人們現在對庫薩克已經如穆丹一樣尊敬,都願意與他親近,搶著往庫薩克的木杯里添拉提酒。見此情形,穆丹開心地笑了,大力拍著庫薩克的背。卡姆西卡族的英雄度量真大。

夢兒、席赫露、梅莉和瑟多拉她們則被盧納爾卡的女人們纏住了——話雖如此,盧納爾卡人在成年之後可以自行選擇性別,外表上根本看不出男女,不過感覺上圍著夢兒他們喝酒的應該都是女性。說起來,盧納爾卡人真的可以自己決定性別嗎,真是個謎。

哈爾希洛請茨哈代為翻譯與帕帕·度圖談上話了。帕帕·度圖一個勁地勸著酒,如果拒絕的話未免太不給面子,于是就邊盡可能地喝著邊打聽著各種事情。由于戈咕已被驅逐,暫時不會再來,因此帕帕·度圖也沒有忌諱地都告訴了他。

不只是卡姆西卡族,對整個盧納爾卡來說龍都是神一般的存在,也有盧納爾卡人愚蠢地想要近距離瞻仰神,乃至踏入龍巢。雖然不多,但還是有。

那些無禮的盧納爾卡人大多都被龍殺了,不過,也有人成功回來過。

塔茨亞米族一個叫做亞蒂奇亞的盧納爾卡人曾把幼龍帶回村子飼養,他企圖馴化龍以此得到與神同等的力量,結果觸怒了神,親眼見識到了神的力量。

為了奪回幼龍,龍襲擊了塔茨亞米族的村落。亞蒂奇亞最先被吞殺殘食,塔茨亞米族嚇得立即就把幼龍放了,但神龍卻沒有原諒他們。村落被毀滅,從此塔茨亞米族消失于世間。自此,過去的亞蒂奇亞那一普通的名字變成了戈咕這一禁忌的名字。直到現在,除非是舉行過圖萬拉,否則也是不允許被提起的。

亞蒂奇亞事件給盧納爾卡帶來了極大的陰影。按帕帕·度圖所說,不得接近龍,不得踏入龍巢這個盧納爾卡人嚴守的禁忌,歸根結底就是亞蒂奇亞導致的。進一步說,正是以亞蒂奇亞事件為契機,盧納爾卡才把龍作為神明來崇拜的。

在森林中極其罕見地能發現龍鱗。閃耀著綠光的龍鱗、完整的沒有傷痕的龍鱗極其貴重,能得到的盧納爾卡人會受到莫大的祝福,但是他們不能擁有它。本來盧納爾卡就沒有財產私有的概念,大部分東西都共享著生活。不過龍鱗不會歸部落共有,而是會舉行名為席納塔的儀式送回大海,如此一來,神龍高興了,部族就會變得幸福。

實際上,像茨哈一樣到洛洛利亞生活的盧納爾卡人,是有指責在身的。作為得以在森林之外自由生活的代價,他們必須監視海盜們。如果有海盜撿到了龍鱗,就要想方設法奪回來,帶回森林。如果發現有人想要闖入森林或者企圖加害于龍,就必須告知村落。

茨哈憧憬外面的世界,因此成為了海盜。但他同時也以自己是盧納爾卡人為豪,深愛自己的同胞,所以要盡到自己的職責。

按照茨哈的解釋,雖然他不認為哈爾希洛他們是壞人,但就憑他們去調查了關于龍的事,部落就可以認為他們對盧納爾卡不懷好意。如果茨哈把那樣一群人當作客人帶進村里,毫無疑問會激怒帕帕·度圖帶領的卡姆西卡族人,因此就變成了欺騙哈爾希洛他們,暫時抓起來的情況。此後茨哈與帕帕·度圖交涉,終于得到了他的幫助。

真是如此嗎。雖然感覺怪怪的,不過確實是因為茨哈的勸說才舉行的圖萬拉,而庫薩克的奮戰也使卡姆西卡族態度轉變,對我們友好起來。該不該反省先不說,總之結果萬事大吉了。

「——所以我們想知道龍發怒的理由,現在已經確認了有人……不是你們盧納爾卡人,而是海盜、洛洛利亞的住民或者外來的人做了會惹怒龍事情。那麼您有什麼頭緒嗎?」

茨哈翻譯了哈爾希洛的疑問,帕帕·度圖摸著毛絨絨的下巴點了點頭。

「帕帕、說、有。」茨哈向我們翻譯了帕帕·度圖的回答,「人類、龍巢、想進去。三個人。一個人、不是卡姆西卡人、別的盧納爾卡人、殺了。兩個人、逃了。」

「……逃跑之後,他們怎麼了?」

「不知道。茨哈、不知道、這回事。村子、沒回來。現在、才聽說。帕帕——」

茨哈問著什麼,而帕帕·度圖則擺著手回答著。


「大約、一個月前。兩個人、跑掉了。之後、盧納爾卡、誰都沒看到。可能、那些家伙、海盜。」

「……三個海盜穿過森林想要進入龍巢,但是被盧納爾卡人發現了。失去了一個伙伴,那些家伙放棄了嗎?」

「森林、不穿過。不是全部。只要一點、森林、走過。龍巢、靠近、道路、有。」

「從別的路?難道是沿著海岸線走嗎?」

「對。盧納爾卡、不怎麼、出海。」

「既然是座島嶼,打魚不是挺好的嗎。」

「亞蒂奇亞的、漁網、很多魚、打到。漁網、沒了。之後、打魚、盧納爾卡、不擅長。」

「原來是這樣啊。……看來龍怒連帶著把盧納爾卡的生活都改變了。」

「卡姆西卡、牽扯進去、不想。」

「不管誰想做什麼,都完全不想接受是嗎。」

「但是、龍、發怒、壞事。」

「想要平息龍怒。」

「對。」

「我們不想給盧納爾卡添麻煩,也不會讓你們做會影響龍的情緒的事情,這一點請你們放心。」

「卡姆西卡、你們、交朋友。茨哈、茨哈的哥哥、穆丹、茨哈的哥哥、唐巴、幫忙。」

唐巴說的應該就是那個跟茨哈有點像的長得很結實的盧納爾卡人吧。

「多謝,幫大忙了。」

「龍巢、靠近、海盜。一個人、殺了、盧納爾卡、伊夏克。」

「伊夏克族的盧納爾卡人殺了一個海盜嗎?」

「對。兩個逃跑了、海盜、唐巴、調查。唐巴、伊夏克、關系好。」

「唐巴從伊夏克族打聽到了不少事情嗎。但是,那些海盜到底是為了什麼要去龍巢呢。等等,他們雖然失敗了,但是之後可能沿著海岸的道路又去了一次……龍巢里面是不是有很多龍鱗?」

「龍巢、不知道。盧納爾卡人、不去。」

「也對哦。但是巢穴里應該是有的,龍身上會掉落下來的吧,龍鱗肯定能賣很高的價錢。但是,僅僅只是去撿拾鱗片,龍會發怒嗎……」

卡姆西卡族的宴會一直持續到天空開始泛白,大家都喝多了,一個接一個地醉倒,醒來時已經接近正午了。不知是不是拉提酒的特性,大家都沒有嚴重的宿醉反應,因此就決定由茨哈帶領返回洛洛利亞。


走的時候有很多的盧納爾卡人來送行,穆丹接連擁抱了庫薩克好幾次,簡直一副讓人看了之後會懷疑他們是不是成了某種特殊意義上的伙伴的樣子。

到達洛洛利亞的時候還只臨近傍晚,三頭龍在天上飛。哈爾希洛他們在北方的臨時市場跟吉米會合了。

「有什麼收獲嗎?」

「有一點。科長這邊呢?」

「聽到了一些讓人在意的話,有一個叫本傑明的男人——」

洛洛利亞曾由特度·斯卡爾率領的海盜團所掌控,施行了令人厭惡的壓迫。

之後,見習義勇兵如月打倒了特度,艾梅拉爾德群島的海盜們得以重歸和平。斯卡爾海盜團解散,特度的手下一多半離開了洛洛利亞,但是也有人留在了洛洛利亞。

並非想要加入斯卡爾海盜團,只是惜命而不得已聽從特度命令的人也不少,如月也沒有因為他們曾是特度的手下而排斥他們。本來在海盜的世界里,頭目更替、聚散離合都是再正常不過的,輾轉于數個海盜團的海盜大有人在。倒不如說,只知道一個海盜團的海盜才是少數。

本傑明·胡萊是斯卡爾海盜團的殘黨,曾加入過圖羅可海盜團,但是馬上



不干了,轉而加入了蒂亞海盜團。不過,圖羅可海盜團和蒂亞海盜團都是只有一艘中型船的小團體,它們現在都隸屬于K&K海盜商會。

照吉米科長所說,這個叫本傑明的男人雖然現在只是下屬會社的底層人員,但曾經似乎有段時間跟特度·斯卡爾走得很近,雖說不上是特度的心腹,不過也算是親信中的一個了。然而,不知是做錯了什麼事情惹怒了特度,遭到降職,淪落為一個普通的海盜。之後也沒作出什麼能被提拔的功績,斯卡爾海盜團潰敗之後,馬上就加入了別的海盜團。由于那個老頭心里還有怨氣,所以總是宣稱自己不過是想無事一身輕罷了。

他的綽號叫赤目本。

似乎是年輕的時候左眼受過傷,就那樣放著也沒有治療,于是眼白變得渾濁,眼瞳變成了紅褐色。海盜經常用傷疤、奇異的刺青或者裝飾來樹立自己形象,本傑明也屬于那類人。

年齡不清楚,看起來大概四十左右,一臉胡茬,下顎有些扁,水桶身材,腿很短,但是手卻出奇地長。

那個被稱作赤目本的本傑明,一個月多以前,什麼也沒有對蒂亞海盜團的船長說,突然就消失了。不止本一人,還有叫一個史蒂普的年輕海盜和一個被稱為蜂蜜丁的海盜也幾乎在同一時間消失了。

史蒂普是一個二十左右的瘦高小伙,喜歡賭博但總是輸個精光。癡迷甜食的哈尼·丁跟本一樣是斯卡爾海盜團出身,做什麼都以蟲牙痛為借口偷懶,似乎從沒得到過任何正面評價。(※蜂蜜丁應該是綽號,本名哈尼·丁。可能是因為哈尼音同英語的蜂蜜,他又愛甜食,所以被叫做蜂蜜丁)

「一個月前,三個海盜……」

跟從帕帕·度圖那里聽到的相符。

吉米接著說了下去。

「本傑明好像在十三天前突然回到了洛洛利亞,哈尼·丁也一起。」

「史蒂普呢?」

「只有兩個人。」


企圖進入龍巢的貌似海盜的三人中的一個,被伊夏克族殺了,這里也是吻合的。

蒂亞海盜團的船長質問過本和哈尼·丁緣由,但是兩人都沒有說他們失蹤的理由以及期間發生的事情,關于史蒂普的消息兩人也一致說不知道。船長自然解雇了他們並告知其他船長不能再收他兩人。對于忘恩負義的船員進行那樣的處置,在海盜世界里是常有的事,雖然未必一定有實效,但不管是本也好還是哈尼·丁也好,本來都不是什麼招人喜歡的人,而且還是斯卡爾海盜團出身,如此一來艾梅拉爾德群島的海盜團應該都會對那兩人敬而遠之吧。

但是,兩人好像也不在意,整天就喝酒嫖娼賭博。雖然並沒有揮霍到引人注目的程度,但是有一次,本賭博贏了大錢,然後他說了一句「果然有了的男人就是不一樣啊」這樣的話,于是在賭場跟他同坐的一個海盜覺得有點奇怪了。

有了。有什麼了呢?一般來說應該就是指運氣變好了吧。

只是碰巧贏了而已,在瞎說些什麼啊——那個海盜想著,艾梅拉爾德群島的海盜早就已經不把你這種人當對手看了,不過是轉運了一回有必要那麼得意嗎,簡直是沒救了,不過是老天不想看你再落魄下去罷了……

龍飛往洛洛利亞之後的事情,自己並不怎麼清楚。

只是,最初的攻擊發生的時候,兩人正坐在烏克巴庫海盜團的巨虎號上。烏克巴庫海盜團擁有三艘船,不隸屬于K&K海盜商會,不過兩人並不是被雇用的船員,只是乘客。他們跟船長說好在珊瑚列島下船,並給了船長不少錢。

當天,二號棧橋停靠了兩艘船,其中一艘就是巨虎號。

巨虎號被毀得不成樣子,其殘骸至今都沒有清理掉。船長和五名船員都死了,赤目本似乎順利逃走了,哈尼·丁則受了重傷,不過保住了性命,跟其他傷者一樣,請了灰精靈巫醫來治療,不過連錢都沒付就逃了。

「感覺是個徹底的人渣啊……」

庫薩克呆呆地說了句。

「那麼赤目本和哈尼·丁現在在哪呢?」

哈爾希洛這麼一問,吉米就做了一個跟著他的手勢向前走去。

北方的臨時市場非常熱鬧,如果不穿過並排坐在臨時攤位前吃喝的人、不分開行人的話根本走不了。抬頭仰望就能看到在洛洛利亞上空盤旋的龍,真是超自然的狀況啊。

吉米突然停下腳步,用下巴示意了前方。前面有個小攤,海盜們正喝著酒,沒有椅子,大家或站著喝,或直接坐在地上喝。

有一個海盜正靠在攤位的柱子邊,左手按著一邊臉喝著酒。

「……那個人,蟲牙好嚴重。」梅莉嘀咕道。

確實,那個海盜張開嘴唇喝酒時露出來的牙齒,無一例外地都是褐色的,那並不是因為髒而在變色,而是由于蟲蛀而在變小。

席赫露皺著眉頭,夢兒則」呼喵?「地歪頭不解。

「哦……」

庫薩克看向哈爾希洛那邊。

瑟多拉正抱著祺一,摸著它的喉嚨,

「是蜂蜜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