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ANBOOK2 與姐姐大人的茶會



(第三部領主的養女Ⅰ TOBOOKS官網限定特典)

去年夏天與薇羅妮卡派貴族結婚的姐姐大人在取得丈夫的許可後回來了,這次將在老家待上數天。今天是久違的只有姐妹兩人的茶會。

自從姐姐大人出嫁後,見面機會便大幅減少。再加上在外參加茶會時,比起家人,更該優先與其他夫人小姐進行交流,也就不可能與姐姐大人單獨聊些悄悄話。所以現在能和姐姐大人一起單獨喝茶,我真的非常開心。

我依著禮儀先喝一口後,再請姐姐大人喝茶。姐姐大人用著比以往在家里時更優雅的動作喝著茶,然後馬上進入正題。

「克莉思黛,飛蘇平琴的茶會究竟是什麼樣子呢?你和母親大人去參加了吧?」

「是的,非常精彩唷。正如姐姐大人告訴過我的,斐迪南大人彈奏的飛蘇平琴真的是非常出色。歌聲也澄澈嘹亮,讓人不知不覺間聽得入迷呢。據說他曾受邀去為公主彈琴這件事,想必是真的吧。」

一起就讀貴族院的克莉絲汀妮大人彈奏起飛蘇平琴,也是婉轉又優美。但是,我更加喜歡斐迪南大人的演奏。

……畢竟情歌是男士唱來更動聽嘛。

我輕輕閉上眼睛,回想著斐迪南大人彈奏的飛蘇平琴聲,陶醉在其中。姐姐大人用焦急的語氣說了:

「你快點詳細告訴我,茶會究竟是什麼樣子吧。現在無論參加哪里的茶會,都在討論這件事。」

姐姐大人與薇羅妮卡派的貴族結了婚,因為丈夫不允許,所以沒能參加飛蘇平琴的茶會。但是,今後好一段時間不論哪里的茶會,話題都會繞著飛蘇平琴茶會打轉吧。我輕輕歎一口氣。

「……因為姐姐大人的丈夫是薇羅妮卡派的貴族,所以我們與中立派的貴族不一樣,無法輕易改變派系吧。誰想得到結婚才不到一年,薇羅妮卡大人便失勢了呢。姐姐大人結婚的時機真是太不湊巧了。」

只要再多等一年,也許就能中止與薇羅妮卡派貴族的聯姻了。但是這樣一來,便等同是解除婚約,世俗的眼光將變得嚴苛。更重要的是,若要再一次尋找對象,姐姐大人就會過了適婚年齡。

「兩年前,我會決定與薇羅妮卡派的貴族結婚,是因為當時開始謠傳薇羅妮卡大人在為韋菲利特大人准備洗禮儀式。還以為薇羅妮卡大人會繼續掌有強大的權勢……世事真是不如人意呢。是時之女神的絲線糾纏錯了嗎?」

「……都是奧伯·艾倫菲斯特不好。雖然他演奏的飛蘇平琴很出色,但姐姐大人和我們家會面臨這種困境,都要怪奧伯不好。」

只有在這種只有家人的內部聚會時,我才敢開口批評奧伯,但其實我對奧伯的作為一直心懷不滿。

無論薇羅妮卡大人如何下令,奧伯始終堅決不肯迎娶第二夫人,對芙蘿洛翠亞大人視若珍寶。因此當時許多貴族才心想,等到現在的奧伯繼位之後,薇羅妮卡大人的權勢或許也會產生變化吧。

然而,縱使現在的奧伯繼位,薇羅妮卡大人的權勢依然沒有任何改變。曾在貴族院得到最優秀表彰的斐迪南大人,隨後更進入神殿,領主一族身邊全圍繞著對薇羅妮卡大人趨炎附勢的貴族,萊瑟岡古那邊的貴族明顯受到冷落。觀察了情勢的演變後,中立派的貴族們接連傾向薇羅妮卡派。

「而且因為齊爾維斯特大人與芙蘿洛翠亞大人的孩子交由薇羅妮卡大人養育,我們才以為薇羅妮卡大人的權力穩若泰山呀。」

「是啊。所以我才拜托了父親大人,說我想與薇羅妮卡派的貴族結婚。」

姐姐大人是在去年夏天與薇羅妮卡派的貴族成婚。自那之後,我也被叮囑要從薇羅妮卡派的貴族當中挑選對象,在貴族院也別與萊瑟岡古方面的貴族有深入往來,我們家從中立派大幅傾向了薇羅妮卡派。

「但是,情勢居然在一夕之間有了翻天覆地的轉變……」

今年春天尾聲,在姐姐大人結婚還不滿一年的時候,奧伯無預警地親手逮捕了薇羅妮卡大人。在此之前,奧伯對薇羅妮卡大人一直相當順從,誰也想不到他會采取這種行動吧。既然是要逮捕奧伯的母親,本來事前應該要萬全地打點好一切,但奧伯在台面下卻沒有采取過半點貴族們能夠看出端倪的舉動。

「老爺告訴我,連一同出席領主會議的上層貴族與近侍們,奧伯也沒有告訴過他們任何想法。這件事實在是太突然了。奧伯究竟在想什麼呢?」

姐姐大人語帶不滿地說著,喝了一口茶。我也拿起茶杯。如果要采取這種行動,真希望奧伯能更早就表現出想排除薇羅妮卡大人的征兆。

「雖然我也不明白奧伯在想什麼,但他收養了之前受到薇羅妮卡大人冷遇的艾薇拉大人的千金吧。我想從今往後,萊瑟岡古那邊的貴族會開始受到重用。」

「我也這麼認為呢。倘若薇羅妮卡大人沒有垮台,即便魔力再多,領地也有需要,她絕不會答應收養艾薇拉大人的千金為養女吧。」

收養羅潔梅茵大人為養女一事相當具有象征性,意味著奧伯依舊不會迎娶芙蘿洛翠亞大人以外的妻子,並且開始重用萊瑟岡古那邊的貴族。

「克莉思黛,因為老爺對薇羅妮卡派太執著了,我很擔心會不會就此落在其他貴族後頭呢。因為老爺直到現在,還無法接受情勢已經改變了的事實。」

如同少有萊瑟岡古的貴族對薇羅妮卡大人表示服從,我想能夠馬上接受目前局勢的薇羅妮卡派貴族也不多吧。

「我明白姐姐大人的不安,但我想比起排除薇羅妮卡派的貴族,應該會更著重于提拔萊瑟岡古那邊的貴族吧?飛蘇平琴的茶會上,也有看見薇羅妮卡派的貴族參加,奧伯的近侍也幾乎是薇羅妮卡派的貴族吧?我想應該不會因為所屬派系,便馬上疏遠所有人。」

如今艾倫菲斯特的上層職位,相當大部分都是由薇羅妮卡派的貴族擔任。考慮到領地的運作與日常公務,不可能一鼓作氣全部排除。

「倘若真是如此就好了,但奧伯可是在一夕之間,便不為人知地讓自己的母親失去了所有權勢……真教人擔心他是否會考慮到我們的立場與未來呢。」

我們家本是中立派的貴族,端看怎麼周旋,要靠向哪個派系都可以。但是,和薇羅妮卡派貴族結了婚的姐姐大人,只要丈夫不改變想法,便很難改變派系吧。

「……那麼,將來克莉思黛會與萊瑟岡古那邊的貴族結婚嗎?」

「我想應該會吧。為了讓我們家重新變回中立派,父親大人認為有必要與萊瑟岡古的貴族聯姻。我也是為此才會參加飛蘇平琴的茶會。」

姐姐大人出嫁後,我們才剛偏向薇羅妮卡派,薇羅妮卡大人卻很快便失勢了,父親大人可是面無血色。他每天無不絞盡腦汁,設法接近今後將成為主要派系的芙蘿洛翠亞派。而且必須趁此時貴族們還一團混亂,局勢尚未完全明朗,我們家要盡可能先往今後的主要派系靠攏。如今因為姐姐大人出嫁,對于傾向了薇羅妮卡派的我們家而言,若想改變派系,我將與誰結婚具有著重大意義。

「你今年冬天在貴族院是最終學年了吧?能在這麼短期間內找到護衛對象嗎?」

姐姐大人擔心得不錯。我必須趕在冬季來臨之前,在萊瑟岡古那邊找到願意在畢業典禮上護衛我的男士。倘若找得不順利,我打算拜托叔父大人或祖父大人。


「希望可以找到還算匹配的對象,但我想恐怕很難吧。我打算拜托荷米娜大人,在冬天來臨前盡可能接觸到萊瑟岡古那邊的貴族。」

「荷米娜大人?她的母親是萊瑟岡古的貴族,不是一直禁止你與她深交嗎?你還與她有密切往來嗎?」

姐姐大人露出了不敢置信的表情看我。即便父親大人和母親大人禁止,我仍是私下與荷米娜大人結為了好朋友,不禁有些局促難安。

「……但荷米娜大人是位很好的人,我不喜歡因為大人的關系便禁止與她深交。而且雖說是深交,也只有在貴族院上課的那段時間而已,我沒有為家人帶來困擾。」

我一邊解釋說著,一邊別開目光。我也知道無論如何辯解,我沒有聽從雙親囑咐仍是不爭的事實。

「可是,多虧了荷米娜大人,我們才能在飛蘇平琴茶會這樣公開的場合上,與萊瑟岡古的貴族相談甚歡喔。最終也帶來了不錯的結果,現在已經不用顧慮了吧?」

我和母親大人能在飛蘇平琴茶會上與萊瑟岡古的貴族相談甚歡,都是多虧了荷米娜大人與她的母親態度和善地向我們攀談。

「我還擔心因為我結婚的關系,會害你也受到無謂牽連,現在聽到還有機會能夠接觸到萊瑟岡古那邊的貴族,我便放心了。心頭的重擔卸下了不少呢。」

姐姐大人面帶歉疚地微笑,我也露出了同樣的笑容。

盡管沒有多少時間了,但我還是能從現在開始尋找護衛對象,結婚對象更是許久之後才會決定。應該可以在局勢穩定一些的狀態下,挑選結婚對象吧。僅僅差了數年出生,情勢卻大不相同,所以盡管不是自己的錯,我仍然不自覺地對姐姐大人感到歉疚。

……但當然,也有可能在我



結婚之後,情勢又突然有所轉變。

當下的局勢,都是由奧伯與他身邊的人在左右。我們只能隨著上位者的行動起舞,盡可能在對自己有利的條件下尋求生路。

懷抱著對彼此感到過意不去的心情,我們靜靜喝茶。沉默持續了好一段時間,我們誰也沒有開口說話。但是,並不是那種會讓人感到窒息的不快氣氛,為了讓自己的心緒平靜下來,這是必要且溫柔的靜默。

「……克莉思黛,那告訴我飛蘇平琴茶會的詳細情況吧。」

姐姐大人輕輕放下茶杯,轉換心情後露出微笑。

「在昨天參加的茶會上,有位女士一臉洋洋得意,說那天茶會上發生的事情她都是生平頭一次經曆,非常新奇少見。然後一群參加過的人自己討論得非常熱絡,誰也不肯詳細告訴我究竟發生了什麼新奇的事情,很過分吧?」

在姐姐大人出席的茶會上,沒能參加飛蘇平琴茶會的人似乎不多,所以讓姐姐大人覺得很沒面子吧。可是,我和荷米娜大人談及飛蘇平琴的茶會時,一憶起斐迪南大人的演奏,情緒也會有些激動起來,許多事情也無法付諸言語,所以省略了很多詞彙,在他人聽來多半很難理解吧。

「我倒是無法責怪那位女士呢。因為很多事情都是只有參加過飛蘇平琴茶會的人才能體會,我也不曉得該怎麼說明,才能讓沒有參加的人也能明白呢。」

「哎呀,克莉思黛,你怎麼和大家說一樣的話。」

姐姐大人露骨地表現出不高興的樣子,我輕笑起來。

「因為單靠言語真的很難表達,也有些事情不能對沒有參加的人透露。既然現在是在家里,那可以一邊看著東西一邊解釋,姐姐大人也會比較容易理解吧?」

我命令侍從拿來文件盒。盒里放有我在飛蘇平琴茶會上取得的所有寶物。首先,我從文件盒里拿出僅有半邊的門票。

「不同于一般的茶會,飛蘇平琴的茶會並非是收到邀請函,而是必須購買這個所謂的門票才能參加。購買的時候,還要看著座位表,自己挑選還無人購買的座位,而不是由招待者決定喔。」

我說出了自己當初感到十分吃驚的事情後,姐姐大人也雙眼圓睜,掩著唇說:「所以不是依據身份與派系決定座位嗎?」

「是的。而且門票也有各種不同的金額,同樣金額的位置,可以隨意選擇自己要坐在哪里。距離要演奏飛蘇平琴的斐迪南大人越近,門票金額越高,越遠則越便宜。」

已經買好門票的人,名字會寫在座位表上,所以自己也要考慮是否要與不善應對的人保持距離,是相當嶄新的座位決定方式。

「聽荷米娜大人說,為了向大家表示可以坐在自己喜歡的位置上,芙蘿洛翠亞大人特地選擇了遠離舞台的位置呢。雖然與芙蘿洛翠亞大人同桌的全是相同派系的人,但鄰近的桌子也坐著其他派系的人,坐在附近的人,應該有不少機會能夠問候與交談吧。」

我和母親大人因為比較晚購買門票,所以沒能坐在芙蘿洛翠亞大人附近,于是在荷米娜大人的邀請下,購買了她旁邊座位的門票。因此,我才能和荷米娜大人一起聆聽演奏。

「……如果任何人都可以自己購買想要的座位,那薇羅妮卡派的貴族不也能坐到前面去嗎?」

「聽說為免讓演奏的斐迪南大人感到不快,艾薇拉大人在前面的位置都安排了萊瑟岡古那邊的貴族唷。」

「因為斐迪南大人一直受到薇羅妮卡大人的刁難排擠,能夠這樣安排,我便放心了。」

聽說以往斐迪南大人雖是領主候補生,但連在貴族院的時候,受薇羅妮卡大人之命的學生及其身邊的侍從們,仍會對斐迪南大人做些令人不敢苟同的行為。知道這件事情的姐姐大人聽到艾薇拉大人的細心安排,露出了放心的微笑。

「抵達茶會的會場後,侍從們會檢查門票,再帶領我們到座位上,然後把門票剪掉一半帶走。你看,門票這里被剪掉了吧?」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要收回半邊的門票,但只有半邊被剪掉帶走了。

「飛蘇平琴茶會上端出的點心是磅蛋糕和餅干,都是羅潔梅茵大人想出來的新點心,連在芙蘿洛翠亞派的茶會上也是最近才剛開始出現呢。」

「我聽說都很少見,而且非常美味呢……」

姐姐大人歎息說道,我「呵呵」笑著拿出了一包東西。


「這個是加了茶葉的餅干,聽說是斐迪南大人十分喜愛的口味唷。演奏會結束之後,說是可以買下來當作那天的回憶。姐姐大人請吃一片看看吧。」

我把珍藏的餅干給了姐姐大人一片。姐姐大人先是興味盎然地端詳餅干,再輕輕張口咬下。

「……這個甜味是砂糖嗎?不過,因為不會太甜,感覺可以吃很多呢。」

「餅干酥脆的口感與淡淡的甜味很美味吧?雖然會不自覺地想伸手拿下一片,但我把餅干當作是茶會的回憶,非常、非常珍惜著吃呢。」

也把自己的那一片放在碟子上後,我馬上收起餅干。雖然規定自己一天只能吃一片,但現在只剩下兩片了。

「只要吃了這個餅干,當時的飛蘇平琴聲便會在腦海中重新浮現。我在吃這個餅干的時候,都會先進行一項重要儀式喔。」

「哎呀,什麼儀式呢?」

姐姐大人感到好奇地盯著我瞧。我再從文件盒里拿出節目單。正面有著目前為止相當少見,用略粗的線條清楚勾勒而成的黑白圖畫,畫中是一名在彈奏飛蘇平琴的人物,上頭還印有曲目及歌詞。姐姐大人將身體稍微朝我挨過來,看起節目單。

「姐姐大人,這個叫作節目單,上頭列有茶會上演奏的曲目。因為是為了印刷業在募款,所以聽說會制作節目單,是為了讓更多人能夠了解這個新事業。我每次都會拿出這張節目單,看完一遍曲目與歌詞,在腦海中仔細地回想演奏會當時的情景,然後再吃餅干。」

我仔細地看了一遍節目單後,才張口咬下餅干。接著輕輕閉上眼睛,感受著餅干的甜味,當時的飛蘇平琴聲也隨之在腦海中蘇醒。

「全是我沒聽過的曲子呢。」

「姐姐大人,請看作曲者那里。上頭寫著羅潔梅茵大人的名字吧?」

「由羅潔梅茵大人作曲,編曲者是斐迪南大人和羅吉娜……?羅吉娜是哪一位呢?」

「應該是羅潔梅茵大人的專屬樂師吧?我想這些應該是羅潔梅茵大人吩咐自己樂師作出來的曲子。」

我不認為那麼年幼的羅潔梅茵大人作得出這麼多曲子,是把專屬樂師創作的曲子,當成是羅潔梅茵大人創作的吧。指示專屬樂師作曲並不是什麼稀奇的事。

「但若是因為作曲與點心,提高了大家的期待,我想羅潔梅茵大人在冬季初次露面的時候,壓力會非常龐大吧。不過,節目單上的曲子每首都非常出色。尤其是這首獻給蓋朵莉希的情歌,動人的魅力更是難以筆墨形容。」

「斐迪南大人演奏了情歌嗎?我也好想聽聽看呢。以前在貴族院,我只能趁著斐迪南大人練琴時偷偷聆聽,那時便已經是沁人心脾的流麗演奏了。」

不同于曾有段時間與斐迪南大人一同就讀貴族院的姐姐大人,我是第一次聽到斐迪南大人演奏飛蘇平琴,但他那天籟般的嗓音,真的讓人不禁深信他肯定受到了藝術女神裘朵季爾的眷顧。

「飛蘇平琴的茶會上還設置了許多魔導具,讓斐迪南大人的歌聲能夠傳到屋內所有角落,就好像在耳邊唱歌一樣呢。我仿佛看見了春天的女神們皆聚集而來、婆娑起舞,肯定也有不少女士感受到了萌芽女神布璐安法的到來吧。」

「是呀,我能明白。連公主也非常喜愛斐迪南大人彈奏的飛蘇平琴嘛。」

姐姐大人咯咯笑著,點一點頭。

「可能因為唱的是情歌,也可能因為是斐迪南大人的歌聲,茶會上不少人因為太過感動和激動,相繼失去了意識呢……這件事我只告訴姐姐大人,其實連母親大人也暈過去了唷。」

「母親大人嗎?」

「是的。雖說是為了改變派系,但這次花了不少錢吧?所以母親大人起先並沒有什麼興致,卻在情歌唱到一半的時候……其實不只母親大人,我也不由自主趴在桌上,騎士差點要來把我帶走呢。我急忙坐起來,表示自己沒事。」

聽見我說有好幾位女士暈厥過去,被騎士團帶出會場,姐姐大人目瞪口呆。

「竟然在那樣的公開場合下暈厥過去……」

這是身為淑女該感到羞愧的失態。但是,對于參加了那場茶會的人來說,那一點也不算是失態。待在那樣的空間里,只會覺得這樣也是情有可原。

「那真的是一段非常特別的時間。所有人都在桌子底下緊緊握住空魔石,壓抑下激昂的情感。發現自己的情感竟然激動到了空魔石都盈滿魔力,我也吃了一驚呢。」

平時我們都會隨身攜帶空魔石以防萬一,但幾乎很少真的拿出來使用。因為原本不該是使用空魔石,而是該借著理智壓抑下激昂的情緒。

「……這下子我終于能明白,為什麼無法對沒有參加的人詳細說明呢。」



飛蘇平琴茶會並不是以往那種注重體面的社交場合,在那里,反而會讓人赤裸裸地表露出自己的情感。之所以難以向沒有參加的人說明,是因為也等于要暴露自己的丑態。若不是能夠互相理解那種興奮有多麼愉快的人,便很難熱絡討論這件事。

「最後連奧伯也趕來一同參與,和斐迪南大人一起演奏了飛蘇平琴唷。我也是第一次聽到奧伯的演奏,一樣相當出色呢。兩人同時演奏後,琴聲更是渾厚飽滿,非常活潑歡快。而且彈的又是大家熟悉的賽何莫涅之歌,所以大家便一起歌唱。茶會現場有種前所未有、仿佛融為一體的奇妙感受,如果能夠再一次體會,我很想再次參加呢。」

「……我也好想去呢。」

姐姐大人羨慕地吐了口氣。

「呵呵,這樣東西我只拿給姐姐大人看唷。這個也是只有參加過的人才能知道的秘密,也是我的寶物。」

我從文件盒里拿出一包布包,小心翼翼地把布掀開。

「哎呀!這不是斐迪南大人的畫像嗎!這是怎麼回事?倘若被薇羅妮卡大人發現,我們家……啊,她已經不在了呢。」

姐姐大人目不轉睛地望著斐迪南大人的畫像,神色充滿喜悅。我知道曾有段時間與斐迪南大人一同就讀貴族院的姐姐大人,暗自十分崇拜斐迪南大人。


……因為姐姐大人告訴了我很多有關斐迪南大人的事跡,例如他在迪塔比賽上如何大顯身手,彈的飛蘇平琴又有多麼完美。

「這些是用叫作印刷術的新技術印出來的畫像。很美麗吧?很精致吧?充分表現出了斐迪南大人的容貌有多麼俊秀呢。只要看著這些畫像,我便能一再地回想當時的演奏情形。」

我一邊小心著別弄髒和弄皺,把三張畫像擺在桌上。雖然已經訂做了可以擺設在房里的畫框,但許久之後才會完成。在那之前,必須慎重保管。

「是荷米娜大人告訴我,印刷是一種可以做出一模一樣文書的新技術。我雖然覺得可以做出大量相同的東西十分了不起,但起初並不認為有必要為此進行募捐。」

荷米娜大人把她在演奏前購買的節目單拿給我看時,我只覺得如果需要相同內容的文書,聚集大量的文官來抄寫就可以了。

「是呀。如果是貴族人數減少了的現在,這項新技術也許還有用,但等文官增加,交由他們去做就好了。這樣等同會奪走魔力不多的下級文官的工作吧?」

我不像姐姐大人這樣,還考慮到了下級貴族的生計,但我認為應該有不少貴族,都無法理解為什麼要花那麼多錢投資在印刷上。

「但是,在聽完斐迪南大人的演奏後,再看到現場販售的這些畫像,我便不再這麼認為了。可以做出大量相同的東西這點非常重要。文官不可能抄畫得出和這些一模一樣的畫像吧?」

一般訂購畫作,必須要等上極長的一段時間才會完成,也不可能同時販售相同的畫作給許多人。但是,所有人都擁有同樣的畫像這點最是美妙,能夠借此來強調所有人共有的回憶。

「這麼說來,還有許多張和這一樣的畫像嗎?」

「是的。飛蘇平琴的茶會上,用印刷這項技術印出的畫像,每種都各有一百張,而且全都一模一樣,聽說已經售罄……」

姐姐大人著迷地緊盯著斐迪南大人的畫像,最終露出了下定決心的表情,看著我說:

「克莉思黛,請把一張畫像讓給我吧。只要有了畫像,我也能夠在茶會上參與大家的討論。」

「姐姐大人,這我沒有辦法答應。」

「但你有三張畫像,讓給我一張有何不可呢?我也想要斐迪南大人的畫像。」

我知道姐姐大人十分崇拜貴族院時期的斐迪南大人,也能明白未能參加飛蘇平琴茶會的姐姐大人在參加其他茶會時,這張畫像將能成為強大的武器。

但是,桌上的三張畫像每張都不一樣。而且我已經答應過母親大人,直到畫框完成之前,會負責完好地保管這些畫像,所以才交由我收藏。我既不能自作主張讓人,我想當時雙眼閃著亮光買下了三種畫像的母親大人,也不會讓畫像離開我們家。

「這些畫像只是母親大人交由我保管而已。即便是姐姐大人,我也不能讓給您,況且一張畫像要價五枚大銀幣呢。」

「沒有上色的畫像居然要五枚大銀幣?而且還購買了三張,父親大人能夠接受嗎?」

「父親大人當然訓了我們一頓,說只是參加一次茶會而已,未免花太多錢了……但母親大人辯解道,這是轉移派系的必要經費。」

因為母親大人起先對茶會並不感興趣,是父親大人命令她參加,所以聽到母親大人這麼說,父親大人也無法再有怨言吧。

「哎呀,雖然是這麼聲稱,但母親大人其實還激動到了失去意識吧?」

「哎呀,姐姐大人,母親大人的失態一定要保密唷。我剛才給了你我十分寶貝的餅干吧?除了飛蘇平琴的茶會,在其他地方可買不到呢。」

姐姐大人帶著無奈與感佩歎氣時,奧多南茲飛進了房間。

「是哪一位呢?」

奧多南茲先在房內繞了一圈,然後降落在我面前。

「克莉思黛大人,我是荷米娜。十天後,艾薇拉大人將主辦訴說飛蘇平琴茶會感想的茶會。艾薇拉大人說了,要邀請購買了斐迪南大人所有畫像的人唷。屆時再一起開心討論吧。」

奧多南茲用著荷米娜大人雀躍的嗓音,重複了三次關于茶會的通知。完成了任務後,在桌上變回黃色魔石。

「因為買了所有的畫像,受邀參加艾薇拉大人舉辦的茶會……?這下子父親大人再也不能斥責母親大人了呢。」

姐姐大人瞠目結舌地這麼說,我也不作聲地不住點頭。

「姐姐大人,我會試著向艾薇拉大人提出請求,希望能夠再一次舉辦飛蘇平琴的茶會……」

「克莉思黛,只要沒有老爺的許可,我便無法參加茶會,所以即便只是販售畫像也好,請拜托艾薇拉大人務必再次販售。」

與姐姐大人一同愉快共度了茶會的十天後,我和母親大人前往參加了艾薇拉大人主辦的茶會。比起互相訴說對飛蘇平琴茶會的感想,更像是贊揚斐迪南大人大會,但大家仿佛正等著這一刻,澎湃激昂地沉浸在回憶當中,是段任何事物也難以取代的快樂時光。在這麼愉快的時光里,會有人懇求「請務必再一次舉辦飛蘇平琴茶會」,也是自然而然的發展吧。

然而,艾薇拉大人卻悲痛地沉下了臉,環顧我們說:

「我個人也感到非常遺憾,但今後再也無法聽見斐迪南大人演奏飛蘇平琴,也不能再販售斐迪南大人的畫像了。」

艾薇拉大人說明,因為是說好僅有一次,斐迪南大人才願意鼎力相助,恐怕難有第二次;甚至奧伯還向本人告知了畫像販售一事,斐迪南大人因此疾言厲色地訓了印制畫像的羅潔梅茵大人一頓,並要她以後再也不能販售畫像。

……怎麼會這樣!讓我們明白了印刷有多麼美好以後,卻又在頃刻間將捐出了莫大金額的我們推入絕望深淵!

我對奧伯·艾倫菲斯特的不滿恐怕永遠也無法消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