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貴族院的自稱圖書管理員VII 聖典檢證會



檢證會的前一天,第五鍾剛響,斐迪南便帶著尤修塔斯與艾克哈特來到宿舍做准備。學生們都一臉緊張地聚集在多功能交誼廳里迎接。斐迪南環顧成群的學生,開始下達指示。

「黎希達,准備一間我能與羅潔梅茵談話的房間。」

「遵命。」

黎希達與布倫希爾德馬上離開交誼廳,斐迪南再看向站在屋內正中央的韋菲利特與夏綠蒂。

「這次我被叫來是因為靼拿斯巴法隆一事。由于不能讓他領知道當初是艾倫菲斯特討伐了魔獸,因此我被找來一事不會對外公開,你們放心吧。羅潔梅茵此次的事情全由我負責善後,你們只要帶領學生,繼續參加社交活動即可。」

「叔父大人,那就拜托您了。」

由于事態發展成了還傳喚監護人前來,代表老師們認為此事無法只靠孩子們解決。韋菲利特一直膽顫心驚,不知道事態到底有多嚴重,但在聽到斐迪南會負責善後以後,露出了安心的笑容。

「尤修塔斯,等你房間整頓好了,順便了解領地對抗戰的准備進度。」

「了解。」

尤修塔斯立刻轉身,去整理今晚要留宿的房間。斐迪南瞥了他一眼後,接著把目光投向哈特姆特。

「見習文官便由最高年級的哈特姆特帶領,准備好資料後再度于此會合,向尤修塔斯彙報進度。」

由于會在神殿幫忙,哈特姆特與菲里妮早就習慣斐迪南分配工作的方式,聽完馬上轉身開始行動。然而,多數見習文官似乎還搞不清楚狀況,只是一臉茫然。哈特姆特在走回房間的半路上,輕拍了拍羅德里希的肩膀。

「羅德里希,別傻愣著。我們要動作快,否則尤修塔斯大人很快就整理好了。」

羅德里希這才反應過來,跟上哈特姆特,其他見習文官也急忙開始動作。正當交誼廳里的氣氛變得一片忙亂時,整理好會議室的黎希達回來了。

「羅潔梅茵,你跟我來。走吧。」

斐迪南呼喚後,我在黎希達的帶領下走進一間較小的會議室。聽到斐迪南要我坐在他對面,我往莉瑟蕾塔幫忙拉開的椅子坐下。

……嗚嗚,神官長一定會罵我說:「老師竟把我叫來貴族院,你又惹了什麼麻煩。」

我一邊偷瞄斐迪南毫無情緒的臉龐,一邊悄悄按住肚子。雖然這件事並不完全是我的錯,但把斐迪南拖下水來仍是無庸置疑的事實。

「談話內容事關僅由神殿長管轄的聖典,因此與神殿無關的你們都出去吧。有護衛騎士守在門前即可。」

斐迪南正想把所有近侍全趕出去,黎希達立刻橫眉豎目。

「斐迪南小少爺,兩位不可單獨談話!」

「黎希達,退下。我們要談的內容不能讓任何人聽見,而且現在刻不容緩。」

「小少爺!大小姐已經有未婚夫了,我不能讓她有任何機會招來不必要的誤解。請您讓近侍陪同在場。」

以貴族的常識來說,黎希達的主張合理至極。反倒是之前在神殿屏退所有人、兩人一起進入工坊的情況,其實是不應該發生的。但是,接下來要與斐迪南討論的事情中,多半也包含了關于聖典上的魔法陣要如何統一口徑吧。讓近侍們聽見太危險了。

斐迪南的眉頭皺得幾乎快要打結,思索了片刻後說:「……好吧,能在屋內的只有艾克哈特與柯尼留斯。這已是我的極限。」然後他擺了擺手,要其他人都離開房間。「雖然我比較希望女性護衛騎士能留下,但好歹血親更能讓人放心,那便這樣吧。」黎希達一邊這麼說著,一邊退出房間。

僅留下艾克哈特與柯尼留斯,確認門扉已經徹底關上後,斐迪南再向兩名護衛騎士下令道:

「你們兩個,都面向房門站著。」

「是!」

艾克哈特接到命令後立刻轉過身,柯尼留斯卻是眨眨眼睛:「咦?」對于護衛騎士竟然要讓自己的目光離開護衛對象,柯尼留斯一時間困惑無措,斐迪南馬上喝道:「太慢了!」

「是!」

等到兩人都面向門扉,也就是都背對我們以後,斐迪南接著拿出防止竊聽用的魔導具。看來連讓他們讀出唇語也不行。看到斐迪南如此警戒,我跟著緊張起來。

「斐迪南大人,真的非常抱歉!那個,我沒能阻止老師們叫監護人過來,也沒辦法阻止他們比對聖典……」

在被臭罵一頓之前,先自己道歉吧!我這麼心想著,一握緊防止竊聽用的魔導具就開口道歉,怎知斐迪南只是輕輕擺手。

「無妨,被叫來貴族院本就在我預料之中。倒不如說我就是為了讓他們把我找來,才要你回答時都提及我的名字。比對聖典時能避免只有你一個人得應付他們,這樣的結果已經算是不錯了。」

原來監護人會被叫來貴族院,早就在斐迪南的預料之中。看他似乎沒有生氣,我這才放松下來,思緒飄到明天的檢證會上。

「可是,居然要比對神殿長的聖典,這下可麻煩了呢。」

「我倒是不太明白有何麻煩?」

「咦?因為……要是大家看到了那個魔法陣,不是很危險嗎?」

之前斐迪南還擺出那麼恐怖的表情,嚴厲告誡我不能說出去,那被別人看見不就會有大麻煩嗎?我提出疑惑後,斐迪南環抱手臂睨我一眼。

「我們若是看不見,哪會有任何問題。換言之,只要你別說溜嘴或不小心多嘴就好了。我來便是為了防止這件事。」

斐迪南說,既然尤修塔斯也看不見,代表除了魔力量、魔力適性與取得加護的屬性等等條件外,應該還要有其他條件才能看見魔法陣。否則的話,不可能我與斐迪南突然之間都看得到。

「恐怕明天的檢證會上,也幾乎無人看得見魔法陣吧。」

「那假如有的話,我該怎麼辦才好呢?」

「沒什麼怎麼辦,因為我們看不見。不論看得見的人是愚蠢到直接念出內容,結果因此被王族盯上;還是不吭一聲,但在暗中意圖謀取王位,那都是他們自己的選擇,與我們無關。我們只要確保艾倫菲斯特不會受到波及即可。」

斐迪南要我裝作什麼也不知道,就算有人問起,也要故作驚訝地反問:「您看得見那種東西嗎?」聽他說完,我意識到確實有個人物也許能看見魔法陣,而且還會驚訝地老實說出來。

「靼拿斯巴法隆的詢問會上,錫爾布蘭德王子也在。由于他是王族,貴族院內發生事情時都會在場見證,所以很有可能也會出席明天的檢證會。錫爾布蘭德王子若看得見那個魔法陣,會有什麼麻煩嗎?」


「國王的孩子當中出現真正的國王,這有什麼問題嗎?相較于毫無關系的我們竟看得見魔法陣,這根本不值一提。倘若席格斯瓦德王子與錫爾布蘭德王子皆能看見魔法陣,那由兩人正正當當地爭奪王位即可。倘若只有其中一人看得見,便由看得見的人成為國王。要是兩人都看不見,一切不過就是維持原樣。」

斐迪南的說明令我偏過了頭。要是發現一直以來都接受臣子教育的錫爾布蘭德具有成為國王的資質,他的近侍們肯定為之振奮,也免不了與將被指定為下任國王的席格斯瓦德形成對立吧。到時候的情況可是非常不妙。

「可是,我聽說錫爾布蘭德王子一直是接受臣子的教育……」

「他才剛剛受洗,甚至尚未正式亮相。若有成王的資質,只要重新接受教育,仍具有極高的可塑性;再加上他的母親是戴肯弗爾格出身,要後盾也有後盾。倘若錫爾布蘭德王子能夠取得古得里斯海得,我想國王會指定他為下任國王吧。因為在沒有古得里斯海得的情況下統治國家有多麼艱難,相信國王自己最有體會。」

斐迪南這些話讓我感到非常神奇,忍不住歪過腦袋。

「沒有古得里斯海得,國王治理起尤根施密特會很辛苦嗎?」

「……我想,就相當于領主還來不及把基礎魔法傳給下任領主便猝死吧。未取得基礎魔法的領主,必須以一族的身分前往供給室提供魔力,同時還得尋找基礎魔法的下落。只要仍在供給魔力,基礎魔法便能保存延續。但是,領主無法改動領地的基礎。無論是修補還是其他,什麼也不能做。」

例如平民區的因特維庫侖就得動到基礎魔法,哈塞的小神殿也是在征得領主的許可後才能建造。未獲得基礎魔法的領主不算是真正的領主,也無法行使只有領主才能施展的魔法。

「神官長真是了解呢。」

「你是領主候補生,以後也會學到基礎魔法。姑且不論齊爾維斯特是否還記得全部內容,但這些事連他也知道。」

面對明天就要到來的檢證會,斐迪南臉上卻沒有半點不安。這雖然令我感到安心,卻也不明白他為什麼能這麼泰然自若。

「斐迪南大人,您完全不擔心明天的聖典檢證會嗎?」

「我們該做的只是證明而已。證明艾倫菲斯特的聖典上確實有著如何取得黑暗之神祝福的禱詞,證明變出黑色武器的咒語與禱詞並不相同,以及證明艾倫菲斯特的學生並未違反國王訂下的規定。既是聖典上有的記載,向他們展示即可。」



聞言,我才想起了為什麼事情會演變成要拿聖典過來。雖然中途開始被卷進中央神官長與騎士團長的爭論,但其實本來只是靼拿斯巴法隆的詢問會而已。

「中央的聖典如今究竟有何變化,與艾倫菲斯特完全無關。中央神殿的人與中央的騎士團長想吵就隨他們去。不管是制止還是煽動雙方對立,皆是國王的職責。這不是你能干涉的事情。老實說,我擔心的只有你而已。」

斐迪南明確說出該做哪些事情以後,我的心情頓時輕松一些。本來還很擔心事態好像不受控地越來越嚴重,但明天的檢證會只要交給斐迪南就沒問題了吧。

「明天就全面交由斐迪南大人應對,我會在旁邊乖乖待著。」

「我也如此希望。」

再與斐迪南討論了一些細節後,隔天第三鍾響起的同時,檢證會也開始了。屋內桌椅的排列與上次的詢問會相同,但正前方的以馬內利身旁,這次還坐著中央神殿的神殿長。由于那身白袍我也會穿,所以絕不可能認錯。每當聽到神殿長這個職稱,腦中總會浮現出前任神殿長那樣的身形,但中央神殿的神殿長是位正值壯年的男性。

「這位是中央神殿的神殿長雷利吉歐,今天特意帶來了中央神殿的聖典。」

互相介紹完畢,也打過招呼後,檢證會正式開始。勞布隆托站起來,聲音嘹喨地說明今天是因為我上次在詢問會上的發言,要確認中央神殿的聖典有無缺失。

「那麼,讓我們看看艾倫菲斯特的聖典吧。」

「我有異議。」

斐迪南對勞布隆托的發言提出異議,捧著聖典起身。

「你說什麼?」勞布隆托眨眨眼睛。

斐迪南帶著貴族特有的禮貌性微笑說了:

「邀請函上寫道,今日召開檢證會,是為了證明討伐靼拿斯巴法隆時,艾倫菲斯特的學生並未違反國王訂下的規定,並不是為了調查中央神殿的聖典有無缺失。看來我似乎是走錯了地方。」

……如果我是騎士團長,神官長的意思就是:「你這個笨蛋,是不是忘了原先的目的?」

斐迪南聲明中央神殿的聖典有無缺失,皆與艾倫菲斯特無關後,面帶著笑容與騎士團長互相瞪視。大概是斐迪南的牽制奏了效,勞布隆托輕笑一聲做了讓步。

「嗯,這麼說來確實是為此叫你前來……那麼讓我們看看聖典,證明艾倫菲斯特並未違反國王訂下的規定吧。」

「遵命。羅潔梅茵,打開鑰匙。」

斐迪南淡淡微笑,走到騎士團長面前放下聖典。雖然他臉上帶著專門給貴族看的有禮微笑,在我看來卻恐怖得要命。我在赫思爾的攙扶下離開座位,把鑰匙轉進斐迪南放在桌上的聖典。一翻開封面,和先前一模一樣的魔法陣與文字再度浮現。

「……全是白紙嘛。」

勞布隆托翻了幾頁後皺起臉龐。赫思爾以協助我為名義,也跟了上來端詳聖典,蹙起眉說:「羅潔梅茵大人,這上面什麼也沒寫啊。」

「天呀!居然在這種場合下還帶偽造的聖典過來嗎?!簡直不可置信!」

「這下我終于明白了。我還奇怪為何政變過後,貴族院的畢業生們素質皆有下降,原來不是學生,而是教師的素質下降了。」

斐迪南毫不掩飾不快,直視著傅萊芮默說。雖然他的看法我也贊成,但真希望他能說得再委婉一點。因為身為斐迪南弟子的我,很可能更被她視為眼中釘。

「在聽完說明前,不懂得保持沉默的無能之人只會礙事,最好還是閉上嘴巴……神殿長的聖典需有神殿長的許可才能閱覽,因此只能看見白紙也屬正常。」

「那麼,請向在場所有人下達閱覽許可吧。」

大概是心里頭萬分期待,赫思爾用雀躍的嗓音這麼要求。然而,斐迪南面帶微笑一口回絕。

「恕難從命。因為與神殿無關的人,沒有資格閱覽。」

「咦?這是什麼意思?!」

「天呀!」

斐迪南看向發出訝叫聲的貴族院老師們,平靜說道:

「聖典本來不該帶出神殿。」


「但是……」

「因此,可以閱覽聖典的人,有負責為此事做見證的錫爾布蘭德王子、知道暗之咒語也參與過此次討伐的騎士團長,以及兩位來自中央神殿的人就夠了吧。」

「斐迪南大人!」

這太過分了!赫思爾只差沒把這句話也喊出來。斐迪南看著她輕聲歎氣。

「既然黑暗之神禱詞的效果與黑色武器的咒語相似,便不能隨便讓未得到許可的人看見。我雖敬佩各位老師的研究熱情,但此事另當別論。」

黑色武器的咒語,只有需要此種武器的領地的騎士才能學,不能未經國王許可就教給熱愛研究的文官。聽了斐迪南列出的理由,一個個好比瘋狂科學家的老師們都露出了想反駁卻無法反駁的表情。

「羅潔梅茵,下達閱覽許可吧。」

「是。我在此准許錫爾布蘭德王子、勞布隆托大人、雷利吉歐大人、以馬內利與斐迪南大人閱覽聖典。」

我念出每個人的名字,允許他們閱覽聖典。

……錫爾布蘭德王子沒問題嗎?

我偷偷觀察他的反應。錫爾布蘭德是王族,也許看得見這個魔法陣。雖然斐迪南說就算看得見也沒關系,但我還是深感不安。

「啊,我看到字了。」

「嗯……原來神殿長的聖典是魔導具嗎?」

我本來還在擔心,但錫爾布蘭德似乎看不見浮現出來的發光魔法陣與文字。靜靜等著下一頁被翻開的他,紫色眼眸里沒有半點驚訝,勞布隆托的表情也完全沒變。兩個人好像都看不見。

「還請中央神殿也打開聖典,並下達閱覽許可。」

斐迪南催促後,雷利吉歐神殿長拿出聖典放在桌上。看起來就和艾倫菲斯特的聖典沒有兩樣。接著他插進鑰匙,同樣翻開封面,下達閱覽許可。當然對象也包括我。

……咦?這本聖典看不到魔法陣與文字。

聖典上的內容雖然一樣,卻沒有魔法陣與文字浮現而出。

「內容完全相同呢。」

大家接連翻頁比對,發現內容一模一樣。呃,其實艾倫菲斯特的聖典到處都另外寫上了洗禮儀式與成年禮的禱詞,所以好像不能說是完全一樣。

「艾倫菲斯特的聖典上好像另外補充了不少文字哪。」

以馬內利眯起眼睛。為免我亂說話,斐迪南立即開口說了。

「寫下這些文字的,是以前的神殿長吧。由于平民聽不懂古老用語,補充的內容也多數都改寫成了現代用語。」

……雖然這也可以稱作小抄啦。

「那麼,可獲得黑暗之神祝福的禱詞在何處?」

騎士團長詢問後,我把聖典翻到那一頁。與黑暗之神有關的禱詞很少使用,頁數在相當後面。

「就是這里,這部分便是黑暗之神的禱詞。」

「……哪里?在我看來只是一片空白。」

以馬內利看向我指的地方,臉上滿是狐疑。中央神殿的兩人都眯起了眼睛細細察看,但好像無法看見文字。

「不,我看得到。只是用詞過于古老,無法立即理解,但我確實看得到字。」

「是的,我也看得到……但很難看懂在寫什麼呢。」

騎士團長與錫爾布蘭德似乎看得到,中央神殿的兩人更是反覆端詳聖典。

「請問中央神殿的兩位,聖典上的內容可以看到哪里為止?」

聽了斐迪南的問題,中央神殿的兩人開始往前翻頁,直到差不多中間為止才停下來。正好聖典上的補充文字也是從那之後開始增加。

「這本聖典是魔導具,倘若魔力不足或是欠缺某種屬性,部分內容可能無法看見。這也意味著中央神殿的聖典並沒有缺失,只是閱覽者的魔力或屬性不足吧。與身為領主候補生的羅潔梅茵相比,這也是自然的結果。」

「原來如此。」

勞布隆托接著同樣翻開中央的聖典。但是,頁面從中間開始變成一片空白,他停下翻頁的手。我也從騎士團長停下的地方開始看不到後面的內容。

「既然所有人都是在同一頁之後看不見內容,可能是根據管理者神殿長的屬性與魔力量,這已是這本聖典能夠閱覽的上限。若能搜集到所有聖典進行檢證,相信可以有更多新發現吧。」

斐迪南這麼低喃時,整個人已經進入了研究模式。我趕緊輕拉他的袖子,指了指赫思爾。

……神官長,你也別忘了原先的目的喔。今天並不是要檢查聖典,而是要證明艾倫菲斯特的清白吧?你現在的眼神根本和赫思爾老師一模一樣。

大概是感受到了我無聲的吐槽,斐迪南假咳了一聲。但斐迪南雖然恢複了理智,看得見聖典內容的人仍非常認真地在比對。

「在我看來,羅潔梅茵的聖典到這里就沒了呢。嗯?但後面這邊又看得見了。為什麼呢?」

「我也是這部分雖有少許空白,但從這里又看得見了。到這邊又斷了。」

錫爾布蘭德與騎士團長翻著我的聖典,



訴說著自己可以看到哪里。騎士團長看得見的部分似乎更多,但中間有某部分兩人都看不見。


……會不會是沒有命屬性呢?

我依著兩人皆說是一片空白的部分,猜測兩人的屬性。這時,錫爾布蘭德微微笑著看向我問:

「羅潔梅茵,你能看到哪一頁呢?」

……到最後一頁為止。

但要是直接把心里想的說出來,恐怕又會惹來麻煩。我單手托腮,慢慢地歪過頭往後退了一步。斐迪南則是往前一步。

「不論羅潔梅茵還是我,最終能看到的頁面都與騎士團長相同。代表這與騎士團長無關,而是羅潔梅茵這本聖典的閱覽上限就到這里為止吧。」

「哦?」

勞布隆托挑起單眉,輪流看向我與斐迪南。說不定被他發現了我打算把難懂的事情都丟給斐迪南說明。與內心七上八下的我不同,斐迪南一派從容自若,將聖典翻回到有黑暗之神禱詞的那一頁。

「正如各位所見,比對兩本聖典以後,中央神殿的聖典之所以沒有禱詞,並非因為有所缺失,而是持有者神殿長的屬性與魔力量所造成的差異。也能證明艾倫菲斯特因為是由領主候補生擔任神殿長,聖典上才有黑暗之神的禱詞。」

斐迪南如此宣告後,勞布隆托緩緩搖頭。

「很遺憾,聖典上的文字實在太過古老,很難判定禱詞與我們平常所用的咒語有何不同。」

「咒語與禱詞的不同,由我來證明。羅潔梅茵是領主候補生,不是騎士,沒有必要讓她知道暗之咒語吧。」

斐迪南向勞布隆托遞出防止竊聽用的魔導具。兩人分別握住魔導具後,另一手皆變出思達普來,接著變形成小刀。然後他們掩著嘴巴不讓人看出念了什麼,再把小刀變成黑色武器。

「噢噢,原來這就是黑色武器嗎?我還是頭一回見到。」

老師當中有人這樣喊道。由此可知即便是貴族院的老師,也有不少人從未學過這個咒語。

兩人交談幾句,解除了祝福後,勞布隆托開口斷言:「艾倫菲斯特的禱詞與暗之咒語確實不同。」多虧于此,我與艾倫菲斯特的見習騎士們都不會因為使用了黑色武器而受罰。接著我消除閱覽的許可,闔上聖典重新上鎖。

……好,結束了。

一切還算順利地結束了檢證會後,我如釋重負。抬起頭時,目光卻對上了以馬內利閃著精光的灰色眼眸。他用帶有古怪熱意的雙眼,注視我與聖典。

「羅潔梅茵大人不該留在艾倫菲斯特,更適合成為中央神殿的神殿長吧?艾倫菲斯特當初也不該派那些青衣神官過來,應該讓羅潔梅茵大人轉到中央神殿才對。」

由于以馬內利的眼神太過恐怖,讓我忍不住馬上回頭,抓住斐迪南的袖子想躲到他身後。斐迪南往前一站,替我擋下了以馬內利的視線,冷冷低頭看他,厲聲回道:

「羅潔梅茵是領主候補生,不可能轉籍至中央。既然神官就連貴族社會的基本常識也不曉得,最好不要多言。」

「領主候補生不能招攬至中央神殿嗎?」以馬內利語帶遺憾地低喃,靜靜垂下目光。

以馬內利突如其來的發言,讓等同要他交出神殿長之位的雷利吉歐面露不快,貴族院的老師們更用明顯在看外人的眼光看著以馬內利。勞布隆托也若有所思地看著我、斐迪南與以馬內利三人。處在這麼讓人如坐針氈的氣氛下,我躲在斐迪南的袖子後面安心吐氣。

……嗚嗚,幸好神官長也在。剛才的以馬內利好可怕,而且是超級可怕。

之後我始終緊緊抓著斐迪南的袖子,以便隨時能躲到他身後去。與此同時,勞布隆托也向洛飛簡單說明了咒語與禱詞的不同,再向錫爾布蘭德征得同意後,檢證會便宣告結束。

「羅潔梅茵,走吧。」

斐迪南抱起聖典立即轉身。我也非常贊成趕快回宿舍,邁開腳步跟上斐迪南。

「斐迪南大人,請留步!我想請你同意羅潔梅茵大人修習騎士課程……」

「不可能。」

沒等洛飛說完,身為監護人的斐迪南立刻回絕。

「當初羅潔梅茵為了讓安潔莉卡能順利畢業,靠著自學就幾乎學完了騎士課程的學科內容,沒必要再去修習。」

「可是迪塔……」

斐迪南接著手指一彈,將防止竊聽用的魔導具彈向洛飛。一等洛飛接住,他就講了些什麼,然後攤開掌心說:「還來。」洛飛一臉驚愕地低頭看我,把魔導具還給斐迪南。

「怎麼可能……這是真的嗎?」

「騙你做什麼。此事絕不可告訴任何人。還有,別再勸她修習騎士課程了。艾倫菲斯特絕不會答應。」

斐迪南說完轉身邁步。我也加快腳步追上他。

「斐迪南大人,您剛才對洛飛老師說了什麼呢?」

我在回到宿舍後這麼發問。

「我只是告訴他,你因為尤列汾的影響,現在若沒有輔助用魔導具仍無法如常生活,也基于各種理由不便取下身上的護身符。除非蠢到極點,否則不會再開口勸說吧。」

聽到有人不戴輔助用的魔導具就無法如常生活,一般人都會覺得這種狀態不可能上騎士課程的術科課吧。但是,也不能排除有人會覺得那只要戴了輔助用的魔導具,就能如同常人活動。因此,斐迪南才把我身上還戴了複數的護身符一事也告訴洛飛。上術科課時一旦接受訓練,護身符便會發動,對周遭學生造成危險。但是,斐迪南並不打算取下我身上這些護身符。

「……這下子洛飛老師終于能死心了吧?」

畢竟見識過他死纏爛打的功力,我還是有些不安。聽見我的低語,斐迪南輕揚起眉冷哼一聲。

「屆時我會盡全力終止他的教師生涯,你放心吧。」

……聽了這種話是教人怎麼放心?!

盡管我仍是提心吊膽,但看來洛飛並沒有那麼愚蠢。自那之後,他不再勸說我修習騎士課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