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第三章 仰望天際的深淵入口by菱神舞



1

隸屬于“百鬼夜行”的V字型全翼機正在墓前市上空3000米的空中飛行。

“嗯?”

為了檢查我身上的裝備是否已經穿戴合適,現在的我正在輕微活動著自己的四肢。

嗯,這身行頭是有那麼一點點緊……

現在我所穿著的裝備是由菱神生化工業制造,並且進行了適合我本人的調整之後“夜櫻三式”作戰服。那啥,不是有一種護理服會織入彈性繃帶來拉伸使用者的背部筋肉嗎?這件作戰服也應用了同樣的技術,但從肩膀到股間都由單車短褲那種緊身材料覆蓋。上面的領口和圍裙一樣的部件則散發著女忍風格。整體來看的主色調是黑色和米黃色,但是上面還有著紫色櫻花瓣圖案的裝飾。手肘和膝蓋也有一定的遮擋……啊,接下來這是出于個人喜好而不是實用性的原因,我把衣服右胸口位置上那個惡心至極的菱神家家徽給撕掉了。

老實說,這就是一件完全沒有防護功能,裝飾效果連比基尼鎧甲都望塵莫及的衣服。

……但是對我而言,效率卻很高。畢竟,那下面的人體是改造過的,所以我並不需要用堅固的鎧甲抵擋外來的攻擊。我需要的是在出動全力時不會弄壞自己的關節的強化手段。

至于我為什麼要調用這樣的新式裝備,原因有二:

首先這次的任務並不是入侵或間諜活動,因此我並不需要偽裝成普通人。

其次…

“如果咒那幫人和這件事有關,那麼菱神樒也一定在那里了。”

菱神樒是菱神家的始祖。

那個女人已經實打實地活了1000年以上,而且直到現在還這世上活蹦亂跳。

她所采用的長生不老之術相當有效,以至于她的肉身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越變越年輕。

之前我已經輸給過她一次,而且她很輕松地就把我秒殺了。但不幸的是,這個業界不允許我拿著“打不過她”當作拒絕的借口。

要是我沒有辦法殺掉她的話,那就得想一個新的方法。這才是專業人士的風格。

而在略微遲疑了一下之後,那只用臉頰蹭我的小腿的小狗外型的妖怪開口了:

“那、那個,咒大人真的和這次的騷亂有關嗎……?”

“可能性很大呢。而且就算這一切和他沒關系,我們也得盡快介入並且把事情解決掉。”

被卷入墓前市喪尸異變的人們大概正在祈求有人能挺身出現,拯救他們。無論是警察還是軍隊,任何能夠終結這座城市中發生的瘋狂騷亂的人都是他們心中所期盼的。

但是這樣做是不會有任何作用的,理由也很簡單。

“雖然這一次的喪尸騷亂也許是從墓前市開始的,但是現在這場騷亂已經蔓延到了分屬于5個地區的13個城市。而如果騷亂達到了某個臨界點,‘上面的人’就沒辦法繼續下令封鎖這些城市,而恐慌情緒也會在日本全國蔓延。‘百鬼夜行’的人可沒有那麼蠢,想必‘五手指’他們絕對已經發覺了這里發生的事情並且合力想出了避免事態擴大的對策了呢。就算現在他們並沒能占得先手,但是那幫怪物可是熟知‘百鬼夜行’行事方法並且能拿出有效對策的家伙呢。”

“而墓前市……就是這場風波的中心嗎?”

“所有人在這件事情的處理上都慢了一拍,因此,不管是從警方和自衛隊的方面考量,還是對于干我們這一行的人來說,現在才開始行動已經算是遲了。如今的局勢可以說是大廈將傾,但是如果我們現在不想辦法阻止這件事的進一步發展的話,一切就都完了。在這一點上我敢保證我的推斷千真萬確,但是這整件事看起來有點過于張狂了些。看來,那些家伙也許對他們借助‘那個小姑娘’和她手下的‘百鬼夜行’進行滲透活動的行動相當有自信啊。”

萬一這次的事情不得不以武力來解決的話,當下國內實力最強的組織就是現在的“百鬼夜行”。

這群人有著無數辦法把一座城市從地圖上抹掉,而且“五手指”中的任何一位成員都有著在完全解放自身實力的情況下擊沉整片大陸的能耐。

真正的麻煩是菱神樒。

她的水准和我相差無幾——不對,是比我還強——那老妖婆可是曆代“菱神之女”中最凶惡的一個啊。

而她存在于這個世界上的唯一目的就是摧毀強大的組織和人類社會系統,所以,“百鬼夜行”對她來說可謂是最佳的獵物了。

如果貿然將“五手指”和他們那強到荒謬的火力直接投入事件發生的核心的話,只會讓她利用這一機會引導“五手指”走向自我毀滅的道路。

更何況現在“百鬼夜行”陷入了有著父女關系的兩代組織領袖之間的爭斗,他們不知道到底該聽誰的指示,因此如果按老辦法直接開始進攻的話勢必會導致內訌。

這種連我都能想到的事情,恐怕菱神樒在這一點上所進行的謀劃要遠遠比我所能想到的可怕。

“那麼咒大人為什麼要這麼做?他到底在想什麼?”

“誰知道呢。那家伙在暗地里神隱了十年,故意讓那些還活著的白癡覺得自己成功地暗殺了他,而且這麼多年來他還無法對那些針對他妻子的死亡威脅進行報複——誰也不知道這些年里他內心有多少痛苦與煎熬啊。而且雖說他之前是說過要從他的女兒手中奪回‘百鬼夜行’,但是想達成這一目標又何必搞出一場喪尸異變來呢?實際上我也不太清楚他為什麼會在過了這麼多年之後會突然打算謀求‘百鬼夜行’的領導權,不過呢……”

“不過什麼啊?”

“我可不是那種因為暗戀某個男生而坐立不安的國中女生呢。如果我打算了解他的想法的話,只要去找到他然後問清楚就行了。”

我輕描淡寫地如是回答道。

不管我的敵人是誰,我都會這樣做的——要是我開始去想某種特殊的辦法去對付某個特殊的敵人的話,最後我會被敵人所吞噬殆盡的。因此我的策略永遠都是以不變應萬變,不論我的敵人有多強。

“首先我會以‘菱神之女’的身份擊敗菱神樒。”我以歌唱般的語調說道。“只要打敗了那個老奸巨猾的老妖婆之後我們就能讓‘五手指’出動了,再以後的事情就是靠常規武力說話的事情了。只要有數量上的優勢,我們完全有能力擊退咒的手下。”

不過,這一推測是建立在對“百鬼夜行”所制造的“極制四零式座敷童子”的實力一無所知的前提上的。

“那…那麼咒大人的手下到底躲在哪里呢?”

“他們躲在拱衛墓前市的諸多山巒之一的墓石山上。准確點來講的話是在那座休眠火山內部開鑿的和迷宮一樣的禦口大人隧道網絡。”

我的推理就此完成了。

之後,為了進行最後的告別,我和脛擦一同走進了這架飛機上的某個以純和式風格裝飾的機艙去與領導“百鬼夜行”的某位大小姐見了一面。

在香氣縈繞著的機艙里,有個身著重孝的小姑娘正端坐著,而一只比脛擦的個頭還要小的犬型妖怪正坐在她身邊。

准確點來說,這個小家伙正在大口大口地吃著裝在小碟子里的雞肉。

“好吃好吃!這點雞肉不夠吃啊,祝大人!(咀嚼中)”

“呵呵,這些雞肉又不會長上腿逃走,而且我這里還有不少呢,你就慢慢品嘗吧。”

目睹了這一切的脛擦立馬就炸毛了:

“哇啊啊啊!!儀助!?你怎麼能在祝大人面前這麼沒禮貌啊!?”

“啊,爹!祝大人的廚藝實在太好了!(繼續咀嚼中)吃一口你就明白了!這里我還給你留了點呢!(大嚼特嚼中)”

“嘴里含著東西的時候就不要和人講話……實在是對不起您啊,祝大人!我馬上把這小子帶走,還請您大人不計小人過原諒他吧!!”

“啊,我完全不介意,看他這麼輕松自在我也很高興呢。”

“啊,祝大人,我好想現在就蹭你的小腿啊!”

“好啊好啊,不過先讓我先把腿伸出來。來吧,儀助。”

嗯。

也許她確實不喜歡她身邊的保鏢們摸她的頭,但她並不是因為找到了一個可以讓她滿足當一個對方心目中的大姐姐的對象而在此展露自己的天性的。

嗯!她可真萌啊!我要好好摸摸她的小腦袋!!!!(

雖然看上去這機艙里一片安甯祥和,但實際上這里隱藏著極為恐怖的東西。

在我們的大小姐背後正對著的地方擺著一枚直徑至少有兩米多的純金家徽,而通常來說這枚家徽的價格至少值好幾億日元。

然而,現在它已經被一劍劈成了兩半。

百鬼夜行信奉血統,而身為父親的咒是純血種,可身為咒的女兒,祝卻是一個混血種。如果這



兩人陷入爭執,組織會站在哪一邊可說是顯而易見。

也許就該是這樣。

但是少女已經達成了一些改變——她當著眾人的面用五手指之一為她准備的那把怪異之刃在所有人面前把百鬼夜行家徽給一刀兩斷了。

“我自己都沒有發現我是混血種,何況我還沒有想過去掩藏這一點。”

祝的話音方落,在場的眾人便看到她已經不可思議地將手中的劍刃對准了自己,把劍柄朝向了除她外的其他人,自己卻握住了劍身。

這種情況下只要用力稍微碰觸劍刃一下,她所有的手指保不齊都會掉下來。

“如果有人不願意繼續為一個血統不純的當主效勞,那就把我像這個家徽一樣砍成兩半然後把我放進家里的宗祠里好了。要是那樣就能讓我們不起內訌,並且避免和咒的組織進一步發生沖突的話,我是一點都不會介意你們那麼做的。”

在這種時候,如果她還是對自己的血統和家名念念不忘的話,她是不可能成功遏制內部的混亂的。而百鬼夜行也會像咒所期望的那樣土崩瓦解並陷入更多的混亂之中無法自拔。

然而這種情況並沒有發生。

和青行燈的一戰似乎讓祝的心中有了一條新的原則:絕對不能隨隨便便地依靠別人。

所以現在眾人所穿戴的家紋並不完整——現在的家紋形狀如同一彎新月。

他們發誓,只有在徹底擊敗咒的組織之後,才會重新使用完整的家徽。

但就算是采取了這樣的行動,這也並不意味著事情就此得到完美的解決——目前有為數不少的原本屬于“百鬼夜行”這一龐大組織的成員正在小心翼翼地觀望著。因此,如果少女犯下了任何致使組織達不到最終目標的錯誤,這些人就會認為她不再適合領導這個組織。自然而然地,這些人在那時一定會倒向咒的——他們改換門庭的速度絕對比雪崩要快。

這也就意味著她現在必須打起精神。

“你准備好了吧。”

“差不多吧。”

我的目標是墓前市墓石山的被稱為禦口大人的巨大洞穴。突破喪尸肆虐的城市並且抵達那座山在正常情況下是非常麻煩的事情,但是我之前告訴過你們,我們現在在飛機上。

既然有這樣的便利條件,那為什麼現在我們還要如此大動干戈呢?我明明可以直接用降落傘直接傘降到山頂的大洞里。

據說那個洞就在一個不自然的狗廣場的邊上。

“讓我來再次強調一遍我們的目標:我們雇你來這里是為了處理墓前發生的喪尸危機已經向其他地區擴散的這一情況,順便把我們認為導致這一切的元凶,也就是咒率領的組織也解決掉。至于你將會是我們的先鋒,而你的首要任務就是擊敗菱神樒。”

“沒問題。”

“現在咒宣稱他是百鬼夜行的真正首領,並且他還想要奪走我們手中對于這個由我們建立的組織的控制權。雖然說這種奪權之舉和眼下的喪尸危機之間有什麼關系依然是個謎,但是如果放任事態繼續發展,那麼最後這一事件一定會演變為對全日本的災難性破壞。因此請你務必立刻行動,爭取防患于未然。”

“只要你出得起工錢,什麼事情我都樂意做。”

毫無疑問,空降行動是那種一錘子買賣——如果我真的搞砸了,他們肯定沒辦法把我救回來——畢竟現在整座山都被滿坑滿谷的喪尸所包圍,外加這里根本沒有能夠任何隱蔽行動的死角。何況,如果喪尸的數量繼續以這種不斷加快的爆炸式增長模式繼續增加,全日本列島都會被他們爬滿,所以“逃跑”這一選項在這種情況下根本沒有意義。

不過即便局勢糜爛至此,我還是離開了少女的房間,走向了安裝有泄壓設備的貨倉。

我之所以會這麼做倒也不是說我真的充滿正義感或是想報仇。

這只是因為我常常干這種腦袋別在褲腰帶上的工作。

也許對于某些人來說,喪尸危機可能意味著世界末日,但是對我來說,這只是一個比平時稍微更令人興奮的日子罷了。

“……”

脛擦無聲地降落在我的腳邊,但是他不是簡單地害怕下面的喪尸。

“干嘛呢你?想你那個分居多年的老婆了嗎?”

“我一直以為阿初是被卷入了咱們這個圈子中的‘惡’之中的受害者,這也就是她突然失蹤後我會一頭紮進這片丑惡的黑暗的原因。”脛擦沉吟片刻之後,對我繼續解釋道:“但是我沒想到她自己就是那些作惡多端的家伙的同伙。她為咒大人工作,變成了百鬼夜行最見不得人的部分,並且現在她還直接插手到了這些邪惡的營生里面!總之,現在我要做的事情已經不是去救我老婆了,所以就算和你一起可能會要了我的老命我也會和你一起戰斗到底的!!”

“哎呀呀。”

我輕輕的踩在圓滾滾的動物妖怪身上,然後他一下子“咕哇”地發出了一聲可愛的尖叫,就像剛才他露出嚴肅的表情一樣。

沒錯,沒錯。這才是我知道的脛擦。

“你天生就是一只無害的妖怪,所以就別再搞得像自己是個冷酷的殺手一樣啦。讓那些人為了自己的罪惡買單是那個小姑娘要做的事,而我們只是她的臂膀,所以我們就不需要擔心這些啦。”

“但是她是我的家人啊!也就是說我必須負責!!”

“莫非在你心里,私人情感比工作還要來的重要嗎?那小姑娘可是為了盡快結束喪尸危機才雇傭了我呢。所以啊,我就跟你把話挑明了吧:我不想把一個被個人感情蒙蔽了的家伙帶在身邊,那麼做會很礙我的事呢。”

“……”

“換個話題,干脆現在我利用下你的個人感情來刺激下你怎麼樣?你覺得為什麼你家兒子儀助醬會這麼頻繁的跟那小姑娘待在一起呢?”

“嗯?不是因為祝大人喜歡憑著照顧他的方法來流露出那種完全沒由頭的溫柔嗎?”

“不是哦,他每天都呆在那里的原因是因為他正在挖空心思地去求著那姑娘能救一救他的老媽啊。”

至于那個少女,現在她也一樣必須面對自己的父母。如果她現在能夠真正地變得誠實起來,我也許會更有干勁些。可是,現在的她硬要穿著那些表示悼念的素孝服——難不成是因為她固執地認為只要那些亡魂沒有消逝,她就得一直為死者守孝嗎?真要是這樣的話,流露出這種絕望地試圖一力承擔一切痛苦的樣子的她倒也挺可愛的。

行動的時間到了。

遇到事情只會說些漂亮話可不是我的行動風格,干髒活才是我擅長的事。而現在我必須按部就班,一板一眼地來確實解決眼前的問題。

2

機艙外只有一片漆黑的夜空。

由于地面上覆蓋著厚厚的白雪,因此准確判斷離地的高度在這種情況下變得困難了起來。何況那座地熱發電站的位置是在離那些蜿蜒的山路和山頂都很遠的地方,而且看起來它的占地面積非常小,因此最近遭到襲擊的那些用于環境能量利用和智能能源系統可能只是用于實驗的試驗品。

我能感覺到,我的注意力正在被這座電站所吸引——這樣的注意力不集中很有可能會讓我錯過真正的目標。

雖然說在傘降著陸時把腿摔斷是一件蠢到極點的事情,可是,這種事情在戰場上太常見了。所以,當懷抱著脛擦的我傘降在雪地上的時候,我的一舉一動非常小心。

雖然夜櫻戰斗服能保護我的關節,但是它並不能抵擋寒冷。如果不是因為我改造過我的身體,估計我也受不了這樣的酷寒。

據說墓前市遵從著‘房子的位置越高,社會地位就越高’的古老傳統——但這樣一來,這個奇怪的狗廣場會在山頂就有點莫名其妙了。

我脫掉了身上的降落傘,將脛擦放到了我的腳邊,向他問道:

“好了脛擦,根據百鬼夜行對幾只喪尸的分析,這里發生的喪尸危機和一種叫火車的妖怪有很大關系……那麼,你知道火車是什麼嗎?”

“唔,那不是一只被火焰包圍的貓型妖怪嗎?它好像能夠卷起旋風來吹開棺材,從葬禮或墓地中盜取罪人的尸體然後吃掉它們的內髒什麼的。”

“確實是有這種說法沒錯,但那是江戶時代才出現的傳說。在最早的傳說中,火車在佛教中是一種燃燒的戰車。據說是一種將死者帶往深淵的鬼。”

“嗯?不過好像還有別的傳說吧。”

“也是,隨著時間的推移,火車和化貓有時候會被弄混。也有故事說當火車靠近的時候,尸體會開始自己動起來,但是你也可以認為那是和化貓的故事的混搭。不過那個特性也能有效發揮就是了。”

那麼,咒到底在使用火車的哪種印象呢?他好像已經將一只名為阿初的脛擦重組為‘原始的黑暗’,並且使用它兼濟攻防,所以



他能夠肆意地使用任何時代的傳說。他恐怕可以像換自行車齒輪那樣簡單地將妖怪的力量和特性進行交換。

“那麼這意味著喪尸危機和那些罪人的尸體有關系麼?”

“這個嘛,關于火車偷盜尸體的經過有好幾種說法,一種說法是火車會背著這些尸體離開,而另一種說法則是描述說當火車接近尸體的時候,那些尸體就會自己動起來。”

“後一種說法聽起來和這喪尸有點像啊。”

“但是所有的傳說中都沒說過這種情況可以在尸體間傳播擴散啊。”

“那麼他也許改變了些什麼?”

“而且呢,火車並不能操縱任何尸體。能讓它們帶走的必須是罪人的遺骨才行……不過,到底是什麼才算是這樣的罪過呢?犯了這種罪過的人都集中出現在了墓前市,墓前山以及禦口大人洞穴,那這一切問題的來源就肯定和這里的‘規矩’有關系,所以我打算從這里入手調查。”

“那你又打算從何查起呢?”

“山頂的那座所謂的‘狗廣場’啊。那些建築看著就像是在是守衛禦口大人洞穴似的,所以對我來說那里實在太可疑了。”

于是,我們便開始在這漫天風雪之中向目標跋涉。此時山上的狂風的呼嘯聲仿佛是要撕裂夜空一般——呼嘯的氣流直接穿過了損壞的圍欄,就那麼撞進了一小片單層平房之中。

依我的判斷來看,這地方肯定沒有看守的人以及像是傳感器和陷阱這類的的東西。


于是我立馬就砸了鎖進了屋。進去之後我才發現這里面居然只是空蕩蕩的一大片地方,連爐子和燈都沒有,于是我略一思忖,馬上點亮了手里的筆形手電筒開始搜索起來。

“這地方難不成是個牲口棚麼?”

“倒是蠻像的。”

不過,我現在進來的這個地方倒是很乾淨。這棚子里面沒有排泄物,甚至連動物掉的毛都沒有,而且我甚至連動物的氣味都沒聞見。一眼望去,這個地方不過是一座還算體量不小的水泥建築,只不過這座建築里貌似有著大量能用來拴住動物的碰鎖和鐵鏈而已。

而脛擦此時的目光正跟著手電筒的光線閱讀著房間上方的姓名牌。

“次郎,花子,穗乃果,瞳,太一,與其說這些名字是給狗起的,倒不如說更像牛的名字。”

“我一開始也這麼想。”

我一邊回答著脛擦的問題,一邊把手電筒放到了貼近地面的位置上——在那里我發現了某種由銀色金屬制作的東西。

“但是,讓我懷疑的一點是,那些人真的需要拿手銬來栓一頭牛嗎?”

而完整地聽完我所說的一切的脛擦開始只是愣在了原地。

不過很快,他就開始渾身發抖,左顧右盼了起來。

“打住……拜托你別再說了!難不成……按你的意思……這個地方是用來關押……”

“答對啦。”

“人類!?難不成這里的所有名牌都代表著某個人嗎!?”

好了,現在新的問題來了。

那些家伙是從哪抓來這些人的呢?

3

看起來這座貌似是狗廣場的建築物已經荒廢了一段時間了。

我已經檢查過工作人員的住所——那些房間里現在已經滿是灰塵,顯然已經有段日子沒住過人了。然而,在這些已經找不到主人的蹤跡的房間里,我找到了一些有趣的文件。

“看來這地方原來是個類似神社的設施來著,並不是什麼狗廣場。人們一般把工作人員看做是神道教的神官,而這個地方按注冊的信息由宗教組織所使用的場所——這個教派每年還能收到捐款呢。”

“神社?他們拜的是什麼神啊?”

“自然是所謂的禦口大人啦”

我的手輕輕拍了一下附近放著的一摞日文報紙。

“這座山是一座休眠火山,而在這座山山頂的下方有著一個大坑。很久以前,山腳下的都市發生了一場饑荒,全城里都是死人,所以為了阻止瘟疫擴散,當時的理所當然的選擇了把那些尸體都扔進這個洞里的做法。”

“難道說在那之後他們就開始把這個洞穴當成神一樣來崇拜嗎?”

“實際上我也不清楚那些人做這種事的原因……他們進行崇拜的原因既有可能是因為這個洞穴本身就等同于那位神明,也有可能是因為當時的人們是為了避免讓那些被他們扔進洞里的尸體作祟而進行祭祀。不過,在過了一段時間以後,這里的情況就開始越來越古怪起來——顯然這里的人們開始將那些重傷員、還活著的囚犯以及那些異見分子都丟到洞里讓他們自生自滅。”

“那豈不是說這些人之所以被當成罪人完全是因為多數人的主觀臆斷嗎……”

而這就是能讓火車的典故與這起事件間建立聯系的關鍵。

火車會偷走罪人的尸體或是在靠近他們的尸體是操縱它們——這原本就是傳說中他們的本職工作。但是,按照禦口大人的的規矩,所有的尸體或者是受傷的人都會被判定為有罪之人。而這也就意味著,如果某人在喪尸攻擊時受了重傷,那這個人就會被判定為“罪人”。

“我還是搞不明白……那麼這個牲口棚一樣的地方又是怎麼回事?如果他們所進行的儀式流程是把受傷的村民直接丟進洞里獻祭,他們就沒必要把人抓到這里來飼養起來啊,你說對嗎?”

雖然見到了這些東西,不過此時的脛擦看上去倒沒有太憤怒的感覺——現在從他的口氣里只能感覺出他對于想出這種齷齪勾當的那種人的厭惡。

然而,這種慘象對于四條腿的妖怪而言可能確實是比較陌生的東西。

“這種事情很常見的啊。脛擦,你知道進行活祭的過程嗎?”

“我可不喜歡聽你給我普及和那種東西有關的知識。”

“實際上世界各地都有以活人進行祭禮的儀式,不過有幾個步驟是全世界的活祭儀式都會做的。”

說這話的時候,我不由地動了動握著手電筒的那只手的手指頭。

“實際上一開始的死亡不過是巧合,但是如果在某一場大旱中有人死了之後天上就開始下雨的話,人們就會相信死亡和下雨是有關系的。”

“……”

“所以啊,到了類似的情況再度發生的時候,這些人就會想著以同樣的方法重複著之前發生過的事——他們這是要確認一下到底殺人獻祭能不能用來求雨。如果又一起巧合發生的話,就沒什麼能阻止這項習俗了。只要在這兩者之間有了看起來明確的因果關系,他們就會以年年都殺人甚至是每個月都殺人的方式來向上天獻祭。”

“至于這里的情況實際上也是獻祭儀式。這里的人們覺得只要把尸體扔進洞里就能阻止瘟疫傳播,所以他們就以為如果他們把尸體都丟進了洞里就永遠不會發生瘟疫了。而且他們很可能還認為一旦他們不再往里面丟尸體的話這個洞就會自主地朝著外面散播瘟疫——在人們認識到細菌的存在之前,這種誤解非常常見。自然地,會被他們往洞里扔的人選范圍也會擴大開來,而這樣一來,他們就不可能找到更多的尸體丟到洞里,因此他們只能從活人里挑選所謂的罪人來作為代替。”

“那麼,那些被圈養起來的人類……”

“當活人祭祀的儀式正式確立下來之後,這些人就會意識到他們需要一些犧牲者,但是他們自己並不想被選為犧牲者。當獻祭活人的儀式沒辦法被人忽略掉的那一刻到來時,人們就會開始將犧牲者們看成特殊的存在——他們會聲稱作為祭品的人身份地位越高貴神明就會越高興,這樣他們就可以讓別人代替他們犧牲。然後,他們會著手搞一套從民間征集犧牲者的體系。在這個架構下,他們不需要知道犧牲者是誰,同時這樣做也能讓他們在輕松地找出和他們完全沒關聯的陌生人同時還不用有內心的負罪感。”

“哦。”

“當這些人越來越懼怕被選中成為犧牲者時,最終他們會選擇用紙糊的偶人,木雕、谷物或者是玉米作為獻祭時的祭品,不過,看來這里祭拜禦口大人的習俗並沒有發展到這麼先進的程度——他們在這種‘狗廣場’里圈養人類,等到需要的時候就獻祭他們。由于這些人這麼做是想要避免自己最終淪為祭品的下場,所以沒准他們會把外鄉來的旅者當做他們的目標。”

在進行進一步調查之後,我們在狗食加工廠房又找到了一些奇怪的東西。

這間廠房有著附帶了排水設施的地面,正中央的空間被一張不鏽鋼的工作台占據著。廠房的一角還堆著一大堆用作攪拌機或者是粉碎機上的轉輪刀片(它們看起來就像鋸木廠的圓刃和帶鋸)。總而言之,光是想想這些設備和傳送帶之前到底被用來干過些什麼事就讓人感到不寒而栗,然而這樣的場面和後面我們發現的東西比起來就是小巫見大巫了。





一扇厚厚的大鐵門後面,我找到了通往地下黑暗處的樓梯口。大略望去,我看到在這唯一的入口的頂部掛著很粗的一條注連繩,並且在這個地方還有著一股難聞的土腥氣一直源源不斷的擴散到外面。

而在這入口的正上方,象征著百鬼夜行的徽記正高懸在中央……不過,恐怕在這里掛著的這個徽記應該是代表著那個小姑娘所屬家族的徽記——大致來看,這個掛在注連繩正中央位置的純金鑄造徽記直徑有30公分,厚度也有8公分左右。

“阿初,”脛擦輕聲說道。“難道……阿初在幫助咒大人工作的時候也做過和你剛才提到的那種行徑類似的事情的嗎?”

“不好說啊。”

對于這種難以確定的事情,我既沒有確認也沒有否認。但是,我能告訴脛擦憑借我實際觀察之後所判斷出來的東西:

“也許經營這個地方的人不是咒的手下。”

“?”

“那個牲口棚里早就沒有人的氣息了,而那些個房間里面到處都堆積了厚厚的灰塵。而且,那些地上堆著的雜志和日曆上標注的日期距離現在至少也有個十年以上。那麼現在問題來了,到底出了什麼事?”

“是因為那個陣內忍和咒大人他們之前有接觸過的原因嗎?”

“我只知道他們早就盯上了這個地方——至于他們圖謀奪取這里之後的目的到底是為了利用禦口大人還是為了利用火車,又或者他們只是單純拿這里作掩護就不知道了呢。但是從那些舊日曆來看,他們有可能是直接接管了這‘狗廣場’而且直接驅逐了原本的舊主人。”

“可可是…這不過都是你自己隨便猜的東西而已,不是嗎?”

“那麼,如果我能給你一條足以支持我的論證的有趣證據呢?脛擦,依據合法的產權文件顯示,這個地方本來的業主是一個名叫首藤太一的人,這個名字聽著是不是很熟悉?”

“?”

“在之前那些牲口棚上掛著的名牌上有一個就寫著太一,我很確定這一點。”

既然有些人做出了打著神道教祭祀的旗號來誘拐人類而且還把他們像動物一樣地圈養起來的惡行,那麼日本最大的魔法結社給予他們了什麼樣的報應呢?

對于在地下社會生存的人們來說,這種複仇劇一樣的戲碼可以說是大家相當喜聞樂見的事,所以只怕當時“百鬼夜行”對這里的舊主人下了死手。

“也就是說,等到咒大人來到這里之後,那個禦口大人就被橫掃一空了?”

“至少,向禦口大人獻祭的過程也許比以前改進了不少——原本的活人祭品被那些紙紮面塑的偶人代替了。”我對脛擦的話表示了認同,“但是不要搞錯了——獻祭儀式改進的過程同時意味著這個儀式在同等程度上得到了升華,並且在十年後的現在,這些改進使得一場喪尸危機席卷全日本。邪教組織被橫掃一空了嗎?沒錯,他們完蛋了。但是,他們手中原本並不完美的潛在威脅到頭來卻被人改良成了性能穩定的武器。”

這也就意味著,我們將要面對的是比這座“狗廣場”更為深邃的黑暗。

如果這些就夠讓脛擦震驚,那麼余下的足夠使他心驚膽戰。

你准備好了嗎,脛擦?

我們將要面對的是真正的地獄。如果你仍舊期待著救贖降臨,那麼你就不能拘泥于所謂的“真實”——你真正需要的東西應該是那種能把你的妻子從這片肮髒的現實中拉出來的勇氣。

4

風聲一刻不停地咆哮著。

這個巨坑就像是永遠地朝著地下延伸下去一般的深,而它的寬度大概是20米左右。不過,現在的我根本就不想去多想這個洞的具體深度。看起來從這里挖出來的泥土和岩石被用來建造巨坑附近的建築物和那些線路複雜的地下通道。總而言之,這樣的結構看起來就像是那種由拿著竹子或木材做的窄橋連接而成的東倒西歪的窩棚所構成的貧民窟一般。

經營這里的人看來一定沒有什麼要避諱的意識,因為那已經傳承千年的“百鬼夜行”的象征性徽記被烙在了這里所有的木料表面上。

而整個“禦口大人”內部現在可以說是燈火通明——整個洞穴里不止有散發出橙黃色光芒的燈泡,而且還有點燃的蠟燭和高掛著的燈籠:這些燈籠里可不是只有簡單的一根蠟燭,而是直接用了浸在油盤里的燈芯當光源。

隨著我們向下繼續深入,我們發現,實際上我們之前基本上不過在巨洞的外圍打轉轉——這感覺就像是沿著像是卷曲的鋼絲或者彈簧一樣結構的路線在行進一樣。

“咒大人就把他的人馬安排到了這里面嗎?”

“你可以把這里當作是他們的掩護,秘密基地,或者是喪尸實驗室之類的地方。”

放眼望去,這個地方到處都有水塘,想必那可能是附近的地下水脈或者是泉水之類的水系造成的。

而這里除了窩棚和腳手架以外,還有一些其他的挖掘工具——這里既有鏟子、手斧和錘子這類的普通小工具,也有諸如推土機和挖掘機這樣的重型器械。至于附近的廊道里面則堆滿了可能裝有炸藥的木箱。

咒和菱神樒的手下人數看起來並不多,所以說難不成他們真的是自己綁好頭帶親自上陣挖好這個洞的嗎?聽起來完全不可能。

“不過呢,如果要把這里建造成秘密基地的話,那麼該如何把施工人員挖出來的泥土排出去就是工程最為複雜的一部分。然而,他們在這里花十年時間做到了這點而且還沒有一點的風聲走漏到外面去……所以說他們真的是怪物,而這一切我到現在還無法相信。”

“?”

隨著我們繼續深入下去,洞里的空間也越來越多地被這些像是隨便亂擺在一起的壇壇罐罐一般的窩棚占據了。而當我悄悄溜進了其中一間窩棚之後,我看到了在這窩棚的木制的地板和四壁上都覆蓋著榻榻米墊子。

“里面是個格子間吧?”

“嗯。”

這時的我拿起了一台就那麼大剌剌地掛在竹制腳手架杆子上的錄音機,然後直接按下了播放鍵。然後我便聽到了咒那平板的聲音:

“每每當我看到那些在我們所謂的‘全盛時期’留下來的遺物的時侯,我都會覺得惡心。可是,如果不參考這些前人留下的遺產,我永遠也沒法重新得到制作座敷童子的方法。”

我一邊聽著這段錄音,一邊繼續深入,很快穿過了這一個小小的格子間。緊接著,我就發現前方有一個比剛才那個更小的格子間,而當我繼續往下走之後,我找到了越來越多的格子間——越往里走,這些格子間就越小。

“如果我們的先人能做出把一個座敷童子的里里外外都挖出來並且還打著所謂研究的旗號來對它做這做那的勾當來,那麼他們絕對是凶殘的怪物。不過,依據他們那如同怪物一樣凶殘的行事准則,他們本來可以為了一己私利而按照和我們類似的方式來對待妖怪,可是他們並沒有這麼做——他們實際做出來的事情只怕會讓大多數凶殘的怪物都自愧不如。”

“你先等一下!”這時脛擦開口了,他的聲音里明顯流露出了深深的恐懼:“你看這是什麼!”

出現在我們身前的這個就和盒子一樣大的格子間的開口只有一臂展寬,所以我要是想爬進去的話就必須先蜷緊身體外加用手臂抱住我的膝蓋之後才能擠得進去。要是這個口里面的空間比這個尺寸更小的話,只怕一鑽進去就會把人身上的所有骨頭都弄斷然後留下一堆肉醬了吧。

可是……

這個開口里面居然真的還有個小盒子……

“他們根本沒有把妖怪當成一種有著獨立的肉體和思想的存在來看——在那些人眼里妖怪只不過是一種碰巧和我們人類用了一樣的語言,做了同樣的事情而且還能像人類一樣思考的自然現象罷了。”

出現在那個入口里的空間比剛才更小了。

這個小盒子的長寬高也就是30公分左右——估計也就能當生日禮物盒用用。

“而那些人的做法也十分簡單:首先,那些人准備了一些監牢設施來剝奪妖怪的自由。接著,那些人會把這些妖怪放到籠子里來進一步限制他們的生存環境。在這種情況下,妖怪們不能吃飯,不能睡覺,連活動也很困難,而且這些妖怪還沒有辦法知道外界具體的時間,並且到最後關他們的籠子會變得小到根本不可能讓妖怪住得舒服。那些人就這麼強迫妖怪一步步適應這種糟糕的待遇,而在這個過程中妖怪們就會逐步失去他們的身體和自主意識,變成單純的自然現象。”

“這到底……是什麼東西?!”

在把這個問題說出口之後,脛擦不由得咽了口唾沫。

因為在以前有過那麼一個唯一遭到“百鬼夜行”百般折磨的座敷童子

只見盒子上有一個被墨水塗掉的數字,而在這被塗抹掉的字跡旁邊赫然



寫著“四〇式”的字樣。

“不是……這……這種事怎麼可能發生啊?一個原本是人型的座敷童子到底要失去多少‘人的特征’才能夠被放進這樣一個30厘米見方的盒子里啊?!”

看來,這里的真正用途就是保存“百鬼夜行”幾百年前那所謂的“光榮時代”背後的真相的博物館——咒憑借著自己的強大技能和浩如煙海的資料重新創立了這個地方。

但是這里並不像是那種以酷刑為主題的西洋風蠟像館——它可不是那種能讓人懂得“前事不忘後事之師”這種道理的地方。

“沒錯,這就是最讓我感到作嘔的事情……”錄音機里傳出了咒的聲音。“我實在是太無能了,而因為我的無能,我不得不依靠這種令我作嘔的勾當才能成功。”

“看來他比我想象中的還要瘋狂啊。”當錄音結束之後,我說出了我對咒的結論。

對于咒來說,與其說把所有的文件都留在“狗廣場”和實驗室內並不是因為粗心大意導致的失誤,倒不如說這更像是一種想要表達懺悔的方式。然而他並沒有向任何人傾訴過懺悔,而是把這些話埋藏在自己心里。這種諱疾忌醫般的做法就如同是再現了古希臘神話中那個“邁達斯國王的驢耳朵”的典故一般。

“簡單點來說,這麼一個以酷刑為主題的蠟像館是那家伙自己親手打造的,然後把自己的妻子——也就是那個白色的座敷童子給放了進去,從而制作出了超越三九式的四〇式座敷童子。也許,這種事對他來說簡直就像是拿著人皮沙發坐在屁股底下一樣惡心吧。”

“那……咒大人到底想要做什麼?”

“這我就沒辦法回答你了。”

畢竟在這過去的十年里,咒和魅只是在外界都認為他們都死了的前提下關注著這個世界的變化,所以誰也說不清楚他們的內心在這期間遭到了多少傷害。

我猜不出到底他們能從40式座敷童子身上以及這次喪尸危機中得到什麼好處。

我甚至沒辦法把他現在的所作所為和他想把“百鬼夜行”從那位小小姐手里奪過來的最終目標聯系起來。

也許……

“大家都覺得那個人擁有的並不是僅僅只能改變已有的命運的一般座敷童子,而是一個可以憑空創造新的命運的座敷童子。但如果他真的掌握了那樣的東西,那他就完全不需要做這一系列的事情——那種情況下他要是想做“百鬼夜行”的首領的話只需要先直接把這世界攪個天翻地覆就能達成目的。”

“那麼四〇式……嗯,也就是迷小姐並不是完成品嗎?”

“你覺得咒會那麼無能嗎?”

所以說,“百鬼夜行”的極制四〇式座敷童子肯定已經成為完全體了,而且照常理而言,咒可以任意地使用它的力量同時他在使用這力量的時候不會有任何的遲疑。然而,自從事件發生以來他們卻從來沒有使用這種不講道理的力量來直接將對手的軍。

為什麼他們會這樣做?

“不對勁,這很不對勁。”

“?”

“可能他已經在使用‘那種力量’了。而且,我估計現在那家伙正在做的事情要比他重新掌控‘百鬼夜行’還要重要。”

“那究竟是什麼樣的事情會……?”

脛擦的聲音小下去了,因為有什麼東西從一間從外形上看就比較複雜的棚屋拖著他們沉重的身軀冒了出來。

那是兩具在肩膀、體側以及大腿上都有著巨大的撕裂傷口的喪尸。

“哦啊!?”

脛擦尖叫了起來,但是這聲驚叫並不是因為看到了喪尸而發出的。

所有的喪尸原本都曾經是人類。

讓人驚詫的東西實際上是這兩具喪尸原本的身份。

“內幕隼和菱神豔美……?但是,這?可是……怎麼會這樣……!?”

“難不成他們在和那些普通人一起偷偷逃出去的過程中被擊敗了嗎?事實上,現在這個樣子他們算是沒得救了。”

當他們用著那翻著眼白的雙眼盯著我們——也就是喪尸眼中認為的新鮮且還沒腐爛的食物時,他們的頭直接扭到了我們所在的方向。他們身上的衣服早已經破破爛爛,頭發已經干枯發白,皮膚上也是青一塊紫一塊的。由于兩個人的舌頭都拖在外面並且他們只能無力地垂著腦袋,所以現在他們的樣子和過去印象中的樣子可以說是相差甚遠。

“這時候了你還這麼老神在在的嗎!?我們該怎麼辦?我們該怎麼救人啊!?”


“救他們?怎麼救?”

“什麼?”

“要是我能救他們,我肯定是會去救的。如果是家人的話我可以變通一下。但是,現在這種局面怎麼看都是無力回天。我說不定可以一定程度上修複或替換身體的部位,可如果是已經腐爛了的大腦,連我也沒辦法。”

“那、那我們該怎麼做啊?”

“只有一件事。”

我只是不停地把拳頭握緊又張開。

最終我集中精力把雙手握成了爪形——對敵人來說這是猛獸的利爪。

“無論他們本來是什麼人,現在我面前出現的東西是我的敵人。我不會多愁善感說什麼要親手消滅我的家族。我打倒他們後繼續前進便是。”

“………………………………………………………………………………………………………………………………………………………!?”

豔美啊……

就算是到了性命攸關的地步,你也沒有釋放出你屬于“菱神之女”的那一面嗎?

如果限定于人類范圍內的話,毫無疑問成為“菱神之女”的她絕對是最為棘手的對手——哪怕這樣做意味著她最終會在那個刑警面前變成一個極度殘忍的殺人狂,她也完全可以通過釋放“菱神之女”的力量來將他解救出來。

也許比起那麼做,她更願意同那個男人死在一起。

“放馬過來吧,凡人。”

這種感覺是如此空虛。

不是悲傷,而是空虛——這就是我對這個只存在流血犧牲的世界的感觸。

“我會把你和你心愛的男人埋葬在一起的——也許那麼做就能把我殺害親人的罪過抵消了吧。”

她只用了一聲厲吼作為對我的回答。

他們同時向我們發起了沖鋒——憑他們的速度和力量,這可能相當于體重三百公斤的黑熊撞過來。而這對于普通人來說根本不會有任何與之對抗的機會。

然而我是一個例外。

接下來我完全可以一擊斬下其中一只喪尸的腦袋,然後立馬在下一刻打斷另一只喪尸的脖子。

然而我剛剛謀劃好這些精密的行動過程,事情卻又橫生枝節。

一股奇大的力量突然擊倒了這兩個全力向前的怪物,使他們當場倒在了地上。

這期間根本沒有人碰到過他們。

擺明了就是異能所為,就好像有一股沖擊波從四面八方將他們壓在地上一樣。

“哎呀呀。”

從我頭頂傳來了一個人的聲音。

那是一個外表與年齡已經是不符到了極致程度的女人,她就站在一座由竹木混搭建成的三面腳手架上,頭上長長的白發看起來和她少女般的外表恰恰相反。,她穿著一件純白色的和服,腰帶是柱連繩,而她的發型則是把長發紮了起來,就像是一大朵的鮮花。而在她腳邊,一柄閃閃發光的三棱金剛杵(三鈷杵)深深地插入了地面。

“我記得我之前可是警告過你不要拿你自己的無能當借口去心安理得地殺人的吧?菱神家的末裔。”

“菱神樒!?”

我只來得及吼出這幾個字,在這巨大的地下空間中原本存在的光源,不管是燈泡,蠟燭還是掛燈,在這一瞬間都消失了。就好像電路的總閘被關閉了一般,一切都陷入了黑暗之中。

“……!早料到你會這麼做了!”

我憑著燈滅前的記憶抓起了一把靠在窩棚牆面上的鏟子朝著菱神樒揮動了起來。這把鏟子也沒有辜負我的期待——鏟刃上當場就是火星四濺,肯定是和那把菱神樒剛剛拔起來的三鈷杵直接撞在了一起。

而在打斗的過程中,地上冒出了一團火——肯定是某盞吊燈里的燈油被我們的動作打翻了。

而落到了地上的火焰和燈油引發了火災,並且迅速地點燃了周圍的棚屋。

映入我眼簾的是被猩紅色的火焰照亮的稚嫩臉龐。

由于嚇壞了的脛擦還在我的腳邊,所以我把他踢到了我的腳後面——畢竟菱神樒是最老同時也是最優秀的妖怪殺手,所以當她面對一只妖怪的時候,不弄死它可能對她來說可能還更難一些。

緊接著,菱神樒頭上的白發發髻散開了。

接下來我看到了這樣的情景



——她就這麼在我面前揭開了她身上的和服,露出了內里的襯衣和裸露的肩膀。

一朵毒花就這樣蛻變成了令人感到危險的果實。

“我就知道你肯定會來這里。但是啊,你真的覺得區區菱神末裔真有希望打敗菱神家的祖先嗎?”

“我也早知道你肯定會在這里埋伏我的。但是,你不會真以為像你這種老邁年高的珍稀動物還能繼續在菱神家里稱王稱霸吧?”

已經沒有什麼好談的了。

這場戰斗早在正式開始之前就已經注定要發生。

所以菱神家的兩位女性便按照過去的傳統開始了這場命中注定的戰斗。

5

在之前“百鬼夜行”與青行燈手下的人馬之間所發生的那場沖突的終局時刻,菱神樒曾經嘲諷過我,說我除了在虛張聲勢方面很專業之外基本上是一無是處。而那時的我之所以能活下來不過是因為她手下留情了。但是,就算她那時確實是手下留情了,可我在她面前還是連三分鍾都沒能堅持下來就輸了。

和人們想象的不一樣,我之所以會輸倒並不是因為她有一副鋼筋鐵骨。

“喝!!”

在大火之中,樒用身上白色的和服遮掩住了她的下半身。

她揮動手中的三鈷杵時的速度就宛若閃電般迅捷。無論我逃向哪里,我都會會像豔美和那位刑警先生剛才那樣被迫落到地面上,。

但我現在並不需要逃走。

我蜷縮起我的身體,在我的身體里聚集起拜那些令我反胃至極的菱神家族成員們研究出來的科學技術所賜的強大力量。

這恐怖的力量全部被我灌注到了我手中揮動著的鏟子。

我有意地讓手中的鐵鏟砸中了我腳下的地面,在樒和我的中間使勁砸出了一條裂縫。

這就是我的對策,但那已經足以擋住菱神樒的攻擊了。

“哦?”

“你實際上是強化了戰斗能力的‘菱神之女’——你的攻擊方式並不需要刻意瞄准單一的目標!!”

“所以呢?!”

菱神樒再一次揮起了三鈷杵,而我則用鏟子的金屬部分擋住了這一擊。

和剛才一樣,又是一次火星四濺的交鋒。

我立刻發覺好像有什麼我看不見的東西開始附著在鏟子的表面上,這怪東西貌似已經從鏟子和三鈷杵的接觸點爬到了木柄上。

我趕緊丟掉了鏟子,馬上換了一把大概和木刀差不多長的錘子猛擊還在半空中停留著沒有落地的那柄已經那神秘的物質感染的鏟子。

僅僅延遲了那麼一刹那,那里就傳來了爆炸聲。

“你的攻擊手段實際上是一種范圍技能,而它的原理跟圖像編輯軟件中的‘填充’工具類似。你能夠以手中武器與其他物體的接觸點為基礎侵蝕一定范圍內的空間,並將其變成你的領域。待得這一空間被你徹底侵蝕,你就可以隨心所欲地影響這一范圍內的所有物品、自然規律或者是生命體。因為你用的是一把三鈷杵,所以我想它的原型應該是弘法大師空海和尚的飛天寶杵吧——在傳說中,他擲出了自己的金剛寶杵,希望以寶杵的落點為准來決定自己的本山所在,而最終飛杵一脫手便直接紮入了高野山的山體之中!!”

因此,如果地上出現了一道裂痕,那界定“填充”區域的標准就會被擾亂。

所以,如果我把那把鏟子擋在我面前時,那力量所要‘填充’的對象也就發生了改變。

在我通過強化自己的肉體的方式對抗妖怪的時候,菱神樒選擇了以創造了一個“殺戮結界”為戰斗方式來削弱自己的對手。

如果經過合適的調整,這種結界甚至可以完全覆蓋一整個城市或一整片區域。待得這一獨有結界完成之後,就算她站在原地不動也能把向她進攻的所有軍事單位一一消滅掉。在那種情況下,就算是拿射速高達每分鍾6000發子彈的M61“火神”式加特林機炮或者是巡航導彈朝著她發射,她也完全可以將這些武器擊落,或者把它們大卸八塊,又或是重新改造它們,也可以把它們徹底摧毀,至于讓它們失靈的小把戲更是輕松隨意。

總之,她的戰斗方式特別適合對付大群的敵人,而她的力量則很是強大,雖然唯一的缺點就是在瞄准單獨的目標進行攻擊的方面,這種恐怖的力量就顯得力不從心了些。

然而就算這樣,這也並不代表著她是個毫無弱點的不死怪物。

只要我能沉著應對,應該還是可以躲得過她那一擊必殺的攻擊的!

“你也就能在還有工夫小看所有人的時候才能放松下來,所以我還真沒想到你居然會暗地里做這麼多的研究。我說,既然現在你都發現了比起謊言來真相更為有用,所以現在的你是不是感覺很恥辱呢?”

我徹底無視了菱神樒的嘲諷,直接向著她把那柄巨錘扔了出去。

那柄鈍器水平地朝著菱神樒飛了過去,可是她根本不閃不避。

“然而你是不是忘掉了什麼事呢?飛天寶杵確實需要一個接觸點沒錯,可誰告訴過你那個接觸點一定得在地面上呢?”

“啥…?”

“我能影響的可是一定的范圍而不僅僅是地面。換句話說,只要在那個區域內,我的法則對于那整個空間都是管用的。”

在我丟出錘子之時,我不得不強行讓自己以一種不自然的姿勢進行一次急轉起跳。雖然我感覺我全身的骨頭都發出了悲鳴,但是我實際上並不需要擔心這些。因為我能依靠那看起來像一堆吱嘎作響的橡膠和彈簧構成的夜櫻戰斗服保護自己的身體。

在那之後,菱神樒用她手中的三鈷杵直接戳爛了一間木棚屋的牆壁。

只聽得一聲悶響過後,在半空中飛舞著的錘子就像被強力磁鐵吸引了一樣直接狠狠地撞向了那面牆壁,緊接著整把錘子立刻就被石化了。

如果我站在那個被錘子砸到的地方的話,同樣的事情就會發生在我的身上。

當她用三鈷杵猛擊地面時,那部分地面上方的空間都會受到影響。

當她三鈷杵猛擊牆壁時,與牆壁垂直的方向上的空間都會受到影響……換句話說就是牆壁所正對著的空間會受到影響。

這就好像被某種不可見的電磁武器上的紅點瞄准鏡瞄准了。

但是,這種攻擊究竟是基于何種道理?

是泥土?是地面?還是說是一片區域?不,都不對!

“有一條理論是世界上幾乎所有的宗教教義之中都共有的。”

菱神樒的眼光只是慢慢地盯住了我還留在半空中的身體。

“具體些講也就是所謂聖地的理論——比如說空海和尚選擇作為本山的那塊地。那麼,能夠把人類最有效地束縛在地面上的力量又是什麼呢?”

而這時的我正在那些燃燒著的簡陋窩棚的牆壁之間左飛右跳,宛若一只乒乓球。

“嘁,萬有引力!?”

“完全正確。當星球吸引我們時,我們也在吸引著星球。所以,你會不由自主地把聖地的力量拉進你的身體,而這力量最終會在你體內爆發出來……人類是不可能逃過星球本身的力量的。”

我只能繼續維持懸浮在空中的狀態。鑒于就算是這麼折騰了半天我的膝蓋和大腿也沒有受傷,所以看來我不得不對這夜櫻式戰斗服的質量贊美一番了。

這種天雷勾動地火的正面對決絕對不會簡單地結束,因此現在最合理的對策就是逃出菱神樒所能控制的范圍,然後用我的手槍或者其他武器在煙霧的掩護下發動對她的狙擊。

但那老妖婆只是將一只手放在了大腿側面,她的眼睛緊緊地盯住了我。

“你真以為只要讓身體的高度維持在聖地上方一定距離你就沒事了嗎?你似乎忘了什麼很重要的東西吧,末裔?”

“?”

“這里是地下洞穴啊……是那種被大量泥土包圍的獨立空間。”

“……!!???”

她直接飛擲出了手中的三鈷杵。

寶杵戳向了她的腳邊,並插入了地面。

就在那一瞬間,我聽到了一陣高聲調的噪音——有什麼看不到的東西已然在刹那間在我身邊散布開來。只見菱神樒的獨有結界從她的腳底開始朝著周圍的牆壁延伸,並且立刻達到了這一黑暗空間的頂部。這就好像是在PS作圖的過程中選中了未封閉圖形而導致顏色填充了整個畫布一樣。

這一荒唐的萬有引力攻擊使我被迫將來自這顆行星的破壞之力吸入體內,我的身體遭受到了360度無死角的攻擊。

哦……

“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現在已經沒空顧及自己的樣子狼不狼狽了。

我從戰斗服那開放著的胸前取出了一個偶



人,很快一道仿佛是空間撕裂時產生的光芒亮了起來。

我不得不在此召喚我那穿著短小和服的式神。

“送葬的龍姬”。

這人造的生命開始與我背靠背的相互掩護著向前移動。

而在“送葬的龍姬”動起來的一瞬間,整個地下空間的表面出現了大量的裂痕。緊接著地下水就如潰壩一般湧出,堅固的基岩也在這樣的力量下被粉碎。

菱神樒的領域被這些裂痕切的四分五裂,算是徹底瓦解了。

緊接著足以致命的地下水洪流打著旋渦化為了一條巨大的水龍,直接朝著菱神樒撞將過去。

“你這是操縱了地下水脈吧?”

菱神家的祖先抓著三鈷杵上裝飾性的流蘇,從地里拔起了這件法器握在了手里。

“但是啊,你真的以為這樣就能要了我的命?”

聲音消失了。

聲音消失的第一個原因是因為由“送葬的龍姬”操縱的洶湧洪水在這瞬間被凍成了冰。在水龍進入她還剩下的那一小部分結界里之後,所有的水分子都因為多米諾骨牌效應而被凍結了

第二個原因是因為原本被撕裂的地下洞穴停止了崩塌——所有的東西都仿佛被塗上了強力膠一般,重新聚成了一個整體。

然而真正讓我擔心的不是這些。

當我聽到爆炸聲的時候,菱神樒已經手握著三鈷杵站在了離我面前五厘米的地方。

在我意識到她使用了不可思議的腿部力量將自己向前彈射的時候,她已經開始了下一步的動作。

她將“送葬的龍姬”直接踢到了旁邊。

緊接著,就像由一根線綁著的兩個球撞在了一起一樣,這恐怖的力量完全被傳到到了式神身上,讓它就如同發射出去炮彈或者導彈那樣直接撞進了基岩之中。

而這時的我也沒有喘息的余地——菱神樒在空中完成了轉向並將三鈷杵照著我的面門打將了過來!

“……!!!!!”

我立刻從我的靴子中取出我的手槍,但是它直接被三鈷杵打了個稀爛——准確點來說,在被打爛之後,殘骸還被打得嵌進了我正下方的地面。

“嘎啊……啊……!?”

我被打得飛了出去,直接撞爛了一面破爛的牆面,撞碎了一堆木箱,最後還在地上打了幾個滾。

現在已經不是考慮這一擊對我身體造成的傷害和下一步到底該怎麼做的時候了。


這下可是有夠衰的——我現在待著的這個位置實在是太特麼坑了!!

“哪怕這地方被這麼多的裂縫割得四分五裂,我也還是能維持我的結界的——因為憑著三鈷杵所在的位置就能決定聖地所在的位置。”

從我現在的感覺來看,我的脊椎附近的組織幾乎都擰到了一起,而我的腦子里那炸裂般的感覺仿佛就像是快要被吹爆的氣球一樣,而我的整個身體感覺到的則是仿佛下了油鍋一般的高溫。

在這種境況下,我甚至連東南西北和上下左右都不知道在哪了。我就像瘋子一樣在地上七手八腳地撲騰,但是我現在連坐都坐不起來,更不要說是站立了。

我干他娘的……難不成這就是那些家伙所說的那種根本找不到成因的發熱嗎?

看來這種症狀估計是冒犯了某些神聖不可侵犯的存在之後受到的報應——說它是詛咒也沒錯。而這樣的裁決往往是給那些冒然闖入聖地的人准備的。

“既然你自己不願意到這聖地里來,那我就只好自己親自動手把你扔進去了。”

倒在地上的我聽到了菱神樒落地時發出的輕響聲。

她正漫不經心地把玩著手中的三鈷杵,慢慢地朝著我走了過來。

現在的局面對我越來越不妙了。我感覺現在我的腦漿就和沸騰了一樣,而且我現在分辨不出那家伙的聲音到底是從哪里傳來的。

“你到底……要拿那種力量……做些什麼?!”

“要是你還是認為咒是一個想要推翻這個國家的瘋子的話,那你就基本上算是完全不了解情況。說到底,他也不過是個普通人——雖然這也是導致他崩潰的根本原因。”

“……”

“就算是迷與咒結為了夫妻,而且迷還為咒生兒育女過,但是身為座敷童子的迷依舊有著座敷童子的天性。她不可能放棄身為座敷童子的首要工作——也就是為家庭帶來繁榮。而與此同時,咒則因為自己的天才而感到絕望——他一直覺得如果不是因為他的緣故,迷是永遠不會提出那種將自己的身體改造為四〇式的提案的。而且,他還覺得如果沒有他的存在的話,事情就會有不同的進展。然而,當時的他們手里有著讓組織更加興旺發達的一切必要條件,所以最終是在這殘酷的現實逼迫下他只能繼續前進下去——于是在迷向他伸出了對他而言極為殘酷的援助之手時,他就毫無抵抗地墜入了深淵。那麼為什麼他有不願意斬釘截鐵地拒絕這樣的建議呢?實際上原因很簡單——座敷童子這種妖怪會在那個家族不再需要她那可以讓家族興旺發達的幫助時就會主動離開。而這也就意味著迷必須得棄他而去。因此,在這件事情上,咒個人的情感根本無關緊要,因為這是迷作為生物的特有本能。所以,在這個問題上咒根本就沒有做選擇的余地。”

這才是那個座敷童子會和一個敢于將自己的身體丟進壓縮機里的男人墜入愛河的真正原因。

然而這種做法在外人看來更像是這樣——她為了走上那通往興旺發達的最短捷徑而放棄了與那個沒有什麼雄心壯志的男人執手一生的機會,因為那樣做對她才是“幸福”。

這種“幸福”實在是惡心透頂了。

然而……

“你這套說辭也只是解釋了咒和四〇式的現狀而已。”我緩慢地喘了口氣,嘗試著理清我那模糊的意識。“可是他們又預見到了什麼禍事呢?到底又是怎樣的危機讓他們覺得他們需要四〇式作為應對的措施呢?這所有的一切又和發生在此的喪尸危機又有什麼關系?不過雖然我很好奇這些問題的答案,但我並不想從你這里得到答案,我只問你,你既然和咒合作了,那你能從這樣的合作之中得到些什麼好處呢?要是你只是想以‘菱神之女’的身份獲得最終的勝利的話,你沒必要被摻和進這種事情的。”

菱神樒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我模糊的雙眼只看到了一個白發的女人在俯視我,她的臉上掛著一絲微笑。

對方已經准備好對我揮下那黃金制成的三鈷杵了。

“安心上路吧,末裔。對你這種自私到只想著自己當大贏家的‘菱神之女’來說,一切都結束了。”

“閉嘴吧臭老太婆。就因為你沒有在這一秒內殺了我,你就已經輸了。”

“?”

這才不是你認為的那種我喜歡做的虛張聲勢。

你不記得了嗎?

掉下來的油燈點燃了這里的窩棚和格子間,所以現在我們都被一片火海所包圍著。

並且我方才被你打落在地的時候撞碎了一堆箱子。

那麼,你知道我在箱子里看見什麼了嗎?

答案是,爆破洞穴用的炸藥。

只見這時,從我們身邊傳來了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緊接而來的是爆炸產生的沖擊波。雖然現在的我幾乎無法移動,而樒則大意到直接站在了面前,然而這個時候我們兩個都被炸飛,被沖擊力拋向了空中,而在此時此刻,引力的影響已然暫時不複存在了。

這里已不再是你的領域了。

你和我現在都從這一領域里脫離了出來。

“你這該死的……”

菱神樒狼狽地扭動著身軀,試圖重新擲出三鈷杵,不過已經為時已晚。

在她那麼做之前,我在半空中抓住了她的胳膊。

我只是用大拇指掐住她的鎖骨然後狠狠地捏了下去。只聽得一聲脆響,那里傳出了筋斷骨折的聲音。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廢掉了她的一條胳膊。

三鈷杵從她手里滑脫墜落,最終消失在了那如同焦油般漆黑的深淵里。

而我們兩個則是一起飛了一段不短的距離,最後撞塌了另一座窩棚的房頂。雖然此時的我幾乎不能正常呼吸,但是我還是用右手打出了象征勝利的V字手勢——我和她都脫離了那該死的結界,而那種原因不明的發熱此時也不再作怪了。摔落地面的我直接掐住了她,很快我和她就扭打在一起,我們的雙手都向著對方的要害打去,而我們的拳腳甚至都打出了破風的聲音。

最終,我用手指捅穿了菱神樒的喉嚨,而她的指頭也就堪堪劃過了我的太陽穴。

“咕……咕……?”

發現這一事實的她只是以一種難以置信的驚訝表情盯著我。



那老妖婆的腮幫子抽動的樣子活像是金魚吐泡泡。

最後,菱神樒用她那幾乎破裂的氣管里發出了最後的聲音。

“你……”

“?”

“你除了搞破壞之外基本上什麼都做不到……這種自知之明……我想你應該是有的吧……?可是啊……你就從來沒有……想過………去幫助下某個人嗎……哪怕一次也好?”

“哦……”

看來,這就是菱神家的祖先一生的夙願了。

難道說她在這世上游蕩了一千多年就只是為了這個嗎?

然而我是這樣回答的……

“這種念想,我在不到一歲的時候就已經放棄了。”

聽到這話之後,已然是將死之人的菱神樒的一瞬間瞪大了雙眼。

在這最後關頭,她並沒有求饒,而是重新調動起了自己的肌肉。

她沒有逃命或者撤離的打算。

她要殺了我。

她要在她眼前殺死她的目標。

因為她相信我的死能幫助到某個人。

雖然她的一生是以“菱神之女”的身份度過的,然而她還是希望這個世界上能有一個人會對她說謝謝。

但是你知道嗎?

這就是你輸給我的原因,死老太婆。

我之所以會贏,不是因為我擅長虛張聲勢,也不是因為我已經提前准備好了一切。

實際上原因很簡單——“菱神之女”本身就是災難的使者。

你之所以期盼著能夠幫助到某個人,恐怕就是因為“菱神之女”能帶來那樣恐怖的災難吧。

“正因為我們是‘菱神之女’,所以我是死不了的。”

“!?”

“而你之所以成不了對他人有用的人,也是因為這個——只要你是‘菱神之女’,你永遠都不可能成為那種人。”

祖先和末裔的區別在這一塊刻徹底地凸顯了出來。

這種時候討論誰對誰錯已經毫無意義,于是我更加用力地把插入菱神樒喉嚨的手指捅到了最深處,直接破壞了她的氣管和位于她頸部的延髓。

只聽得一生撕裂血肉的悶響過後,我和菱神樒之間的勝負已見分曉——我是贏家,她是輸家。

不幸的是,在我們所生活的人世間,恐怕只有贏家和輸家這兩種人。

6

菱神家的祖先,也就是菱神樒,現在終于死了。

就像是孕育果實了然後凋謝了的花朵一樣,她的白發披散開來,圍繞在那已經再也動不了的嬌小軀體周圍。

我從她的尸體上爬了起來,開始沿著屋頂前進。不過因為我還是無法控制我的身體,最後我從屋頂上失足滑落,直接摔到了泥地上。

“嘶……”

我都快感覺不出我的雙腿了。

顯然在我被炸飛的時候,有幾根骨頭在那期間已經脫離原位了。

靠左腳丫子都能猜得到,就算是有夜櫻戰斗服在,光靠它恐怕也不能治好我的重傷。所以我必須用隨身的醫療工具治好我自己。沒准只要先注射一些藥水來讓骨頭歸位然後外面加上夾板之後我就又能站起來了。

然而就在我這麼想著的時候……

“這下難辦了,居然在這里失去了樒小姐。”

一股惡寒頓時沿著我的脊梁骨湧到了天靈蓋。

由于我無法移動我的斷腿,所以我只好強行梗著脖子向前繼續爬。最終我看到了一個長發的男人——他戴著一副單片眼鏡,身上穿著的是一套只會在明治時期的風俗畫中才會出現的西裝,而他的臂彎中則抱著一只仿佛愛寵一般的豆狸。

而在這人旁邊站著的則是一個沒有感情的座敷童子——只見她身著一身純白浴衣,脖子上則掛著一個頭戴式顯示器,而她的半邊臉則被面紗籠罩著。

雖然單片眼鏡和面紗讓他們的眼睛難以被人看清,但是他們都擁有異色的眼球——具體點來說,雖然是一人一妖,但他們已經把自己的其中一只眼睛換給了對方。

他們的身份便是那只叫做阿初的豆狸、百鬼夜行極制四〇式座敷童子,以及那個在胸前佩戴完整的“百鬼夜行”徽記的男人。

“咒!?”

“本來我還以為不用太擔心已經活了一千年的她的安危的,不過依我看只怕世間的萬事萬物都有最終消亡的那天。有句話說的好啊,‘天下之大,豈有長生不滅者’,不過你不覺得這是最差勁的日本俗語麼?難道真的就沒有誰能拒絕這種糟糕的規律麼?”

這局勢真是糟透了。

也許我可以用我的醫療工具治好我的腳,但是這個男人是絕對不會給我這個機會的——他一個人就可以對抗“百鬼夜行”,而且他還有那個可以給憑空改寫全世界命運的四〇式座敷童子。要是我得在這種站起來都困難的情況下的時候對抗那種東西,我是沒有任何贏的機會的。

那麼我該怎麼辦?試著去依靠別人的幫助嗎?靠脛擦?就算開玩笑也不是那麼開的……何況現在我不知道“送葬的龍姬”被樒炸飛以後的情況,而這也就意味著我失去了對她的控制,不能繼續使用她戰斗了。

等等。

那是不是意味著……

我除了等死以外真的沒什麼可做的了呢!?

“為什麼……?”

“怎麼了?”

“你到底想做什麼?不對,我的意思是說到底你想讓什麼事情在你的誘導下發生啊?我根本想不通你到底是為了什麼才需要發動這麼一場喪尸入侵的危機,因為你在四〇式的幫助下完全可以用不會惹出任何麻煩的方式來直接創建你心目中的烏托邦才對……所以,你為什麼不使用用四〇式座敷童子?難道說……”

“你們這些‘菱神之女’總喜歡靠說廢話來拖時間,總是在期待著那種在氣氛和緩之後出現的機會。”

“她到底是不是你的底牌?你該不會是已經在使用她了吧?如果你真的使用了她的力量,那你到底要干些什麼事?到底是怎樣的難題需要你必須使用四〇式座敷童子才能找到答案啊!?”

“額,依靠火車進行的屠殺——也就是你們口中所謂的喪尸危機——不過只是一種讓人類得到進一步升華的方法罷了。”

得到升華?

我困惑地看著一邊撫摸著懷中的阿初一邊嘮叨個沒完的咒。

“在變成喪尸後,人類將獲得更大的力量,這個道理我想是不言自明的吧。而且呢,雖然這種效果不太明顯,但是如果一代喪尸靠著咬人的方式來創造第二代和第三代喪尸的話,他們最終將會逐步取回他們的理智……而最後他們將會恢複到會和活著的時候沒什麼兩樣的狀態。”

他這是要把整個日本的人口納入囊中啊。

當他完成了這一切之後,他可以通過對控制火車屠殺的核心術式修改操控在不知不覺中控制所有變成喪尸的人。之後,他會以逆轉人和喪尸的地位的方式讓人類得到他所謂的“升華”——那樣做了之後,自然那些變成了喪尸的普通人就都能在我們這個世界繼續“活下去”了。

而這種事情聽起來就像是……

“你這是要挑起戰爭嗎?”

“如果那種一對一的單挑式沖突可以被叫做戰爭的話,那麼這場戰爭十年前就開始了。”

雖然我不明白他說的這話到底是個什麼意思,可是他只對我說了這麼多。

“何況呢,現在對你來說更重要的事情是擔心你自己的安危啊。”

我立刻聽到了一聲很自然很微弱的動靜——有什麼東西直接掉在了我的背上。這東西是從附近的棚屋屋頂落下來的。在略微思索了一下之後,我察覺到了了那究竟是什麼東西,冷汗瞬間流遍了我的全身。

那是菱神樒的尸體。

只見她那一頭白發披散在肩上,並且還從她的短款和服里發散了出來。

而她那已經死去的素白色尸體還能動的現實只會意味著那種事情的發生。

“因為我之前刻意在各處留下來一些東西,所以想必你已經在來這里的路上調查出來一些事情了。火車能夠控制罪人的尸體,而“禦口大人”的傳說則定義了所有受到致命傷害並且扔進深坑的尸體都是罪人——對了,還是以防止瘟疫的名義來著。”

“嗚……”

“所以整個計劃的關鍵就是生與死的界限。被一個喪尸直接咬到不會怎麼樣,而如果你沒有被喪尸直接咬到的話就沒命了的話,那你也就是個沒啥理智的初代喪尸。對了,實際上座敷童子也有變成喪尸的可能——因為他們都是一些在饑荒或者類似的災禍中被犧牲的孩子。過去我曾害怕迷也會那樣,因為她只能變成那種標准意義上的座敷童子,但是她沒事——現在的她,就和你想象中標准的座敷童子完全一



致。”

如果變成喪尸的原因與具體死法無關,而是只要是死人都能變成喪尸的話,那麼現在的這個菱神樒又代表著什麼東西呢?

“何況唯一變成喪尸的人不只是樒小姐。”

從房子的背後出現了兩個新的敵人。

那是一具男性喪尸和一具少女喪尸——束縛他們的東西已經被菱神樒的攻擊解除了。

所有的喪尸有著白色的頭發,渾濁的眼神,而且身上還紅一塊紫一塊。變成喪尸之後,那位刑警先生身上的開領羊毛衫和褲子已經被鮮血染紅了,而我妹妹的雙馬尾早已經散開了一束。

而咒只是仿佛給他們讓路一般往旁邊邁了一步。

只聽得他微笑著對我說道:

“我們有緣再見。不過現在我也不知道咱們再見面的時候你到底是死是活了。”

喪尸們那恐怖的雙手和利齒,開始朝著我那無法移動的鮮活但是受傷的身體不斷靠近。

而這時的我根本什麼也不能做。

什麼什麼什麼什麼什麼什麼什麼什麼什麼什麼什麼什麼什麼什麼什麼什麼什麼什麼都不能做。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