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插劇二 王都的一天



「我選擇冬夜先生的理由……嗎?」

「是啊。你是這個國家的公主,卻要下嫁給一介冒險者,基本上根本不可能會發生這種事嘛。人家想說是不是有什麼讓你做出這個決定的關鍵,還是你其實是對他一見鍾情?」

坐在「銀月」的餐廳中,聽到自己對面的艾爾賽這麼詢問,由美娜歪著頭,陷入沉吟。

她確實是可以解釋給其他人聽,但不知道大家能不能理解,所以才會遲遲無法啟齒。

坐在艾爾賽兩端的琳賽和八重也興致勃勃地望著由美娜。

「關于這件事……各位知道我的『魔眼』嘛?」

「在下記得是『可以看穿他人本質的魔眼』,對嗎?在下是從冬夜先生那里聽說的是也。」

有人聲稱魔眼是無屬性魔法的一種。本人所持有的無屬性魔法,借由眼睛這個器官顯現出來。

眼中寄宿著【篝火】魔法,將會成為「點燃之魔眼」,寄宿著【麻痹】魔法,將會成為「僵直的魔眼」。

由美娜也認為自己的魔眼是無屬性魔法的延伸。

「我的魔眼又被稱為『看穿的魔眼』,可以看穿人們靈魂中的惡意,進而使我能夠感覺到。」

「我們有時候也會憑直覺認定對方『是個好人』,或是『有些可疑』,這跟你的魔眼一樣嗎?」

「是的,你可以把它當作這樣的感覺。」

聽到琳賽這番話,由美娜輕輕點了點頭。其實魔眼的力量和琳賽闡述的內容還是有些不同,不過她覺得對方現在的想法也沒有大礙。

「在下知道你判斷冬夜先生『並非壞人』,那麼,發生了什麼關鍵的事情,讓你想與他步入禮堂呢?大家現在關注的是這一點是也。」

這次換雙胞胎姊妹點頭如搗蒜。

「那時當父皇差點斷氣的時候,冬夜先生一派輕松地拯救了他,仿佛自己的舉動是理所當然似的。雖然很失禮,但我擔心他心懷鬼胎,所以對他使用了魔眼,然而,我卻完全沒有感到一絲邪念。」

「假使救了國王一命,大家多少都會暗想『說不定可以收到謝禮』,或是『這是拍馬屁的好機會』。就算產生這種想法,也不足為奇呢。」

「說得也是。就算這並非一開始的目的,但每個人心里多少還是會冒出這樣的想法吧,此乃人之常情是也。」

由美娜認為這樣的反應並非壞事,因為每個人都會為了一些利弊而自私地展開行動。

待在城里的時候,由美娜見識過各種錯綜複雜的人際關系。

就算本質邪惡,只要是能為國家貢獻的人才,國家就不得不重用他。就算自己用「魔眼」知道對方是壞人,也不能用這個理由輕易罷免對方。要是能夠這麼做,巴爾賽伯爵早就被流放了。

懷抱著這份焦慮的心情,由美娜自幼就知道,國王、甚至是整個王室,都必須要寬宏大量,接納善惡。

然而,這位突然出現的少年卻沒有讓她感受到善與惡。她認為對方很不可思議。對方看似溫柔的臉龐也符合她的喜好。

「我想換個話題。現在這個國家的王室沒有男性繼承者,照這樣下去,我總有一天會成為女王,並且迎娶王婿,讓我們的孩子繼承王位……一般來說,這應該是最稀松平常的做法。然而,我並不想跟自己不喜歡的人結婚。」

這是貝爾法斯特王室特有的氣質嗎?在這個王室之中,許多人在感情上都始終如一,尤其是男性。

基本上,這個世界認可一夫多妻制。想當然耳,前提是夫婿需要具有撫育所有妻子的財力,以及養家活口的干勁。

盡管如此,貝爾法斯特的國王,和王弟歐爾托林德公爵,都只娶了一位妻子。

先不論公爵——為了世襲,要國王迎娶側室的提議不勝枚舉,國王卻堅持不肯接受。

追朔到前任國王時代,也就是國王的父親,由美娜的爺爺也只鍾情于一位女性,兩人之間僅生了兩個兒子。

不管是更前一代,或是前前一代,這幾代的家譜宛如在走鋼絲一般岌岌可危,這個國家的血脈竟然有辦法延續超過千年不絕後,看了讓人吃驚不已;因此,生不出男孩這個事實,沉重地壓在王室身上

「因為你不想要與沒感覺的對象結婚,所以利用了冬夜先生嗎?」

琳賽微微蹙起柳眉。

「不,並不是這樣。照父皇的個性,如果我不願意結婚,他並不會強迫我。然而,倘若有人提親,事情也會演變得有點棘手。就算我判斷對方的個性和興趣真的與我不合,拒絕之後……我擔心周遭的人會誤會我的意思。」

「……?啊,在下懂了,因為『魔眼』的緣故吧?」

「是的。我怕周遭的人會誤以為是我運用『魔眼』後,認為對方配不上我。他們會以為我懷疑對方的人格有缺陷。這麼一來,不只是當事人,他的親朋好友也可能會陷入不幸。」

若對方是這個國家的大貴族,事情還有辦法解決。不過,要是對方來自他國的王室,就會引發問題了。她希望能在衍生這些問題之前,率先找到對象。她確實一直懷抱著這樣的念頭。

「當我首次見到冬夜先生的時候,我感覺到『這個人』就是我的對象。我不知道這是『魔眼』產生的感覺,還是一見鍾情,亦或是自己的算計。然而,我確實『喜歡』上了他。」

「雖然這麼說,突然跟他結婚不會太倉促了嗎?」

「不這麼做的話,我們就會斷了緣分。艾爾賽小姐,如你所述,我是公主,他是一介冒險者。假使我不展開行動,關系就無法更進一步。現在我們之間僅存的問題就是身分之差了,但是,我最近覺得這個問題愈來愈不重要。」

對方可以將全屬性魔法應用自如,還能支配『白帝』,這是多麼不得了的事情啊。他一定會成為一位出色的人物,這是顯而易見的事情。但他本人似乎完全沒有自覺。

「你主動求婚之前,還考慮得真周詳是也。」

「是啊,但我並沒有後悔。無論如何,我都想讓冬夜先生喜歡上我。」

「假設……我只是假設喔?如果冬夜先生喜歡上別人,你會怎麼做?」

琳賽戰戰兢兢地這麼問之後,由美娜的臉上勾勒出微笑,輕聲回答:

「這不成問題。我會努力讓他一樣愛我。而且,我無意獨占他,就算他有一、兩位情婦也無所謂。」

聽到比自己年幼的少女干脆地這麼說,三人啞口無言。

「你知道有這樣的人存在嗎?」

「不、不知道呢!我只是在思考這樣的可能性罷了……」

琳賽慌忙含糊其詞。看到她羞紅了臉,由美娜的臉上勾起淡淡的微笑。

「反過來說,在各位的眼中,冬夜先生是什麼樣的人呢?」

「嗯……他知道很多奇怪的東西。前陣子,他還幫『帕倫多』的愛兒小姐制作了便利的工具。」

「在下記得那叫做切蛋器吧?」

切蛋器,也就是水煮蛋切蛋器。

「這陣子,他還嚷嚷著沒事可做,協助美夏小姐為『銀月』的帳簿記帳。他計算的速度相當快,我們都覺得他受過高等教育呢。」

「我記得冬夜先生出身逸仙……難道他來自逸仙有權有勢的貴族世家嗎?」

要是這樣的話,當兩人談婚事時,多少能減少一些身分的阻礙。盡管由美娜這麼思索,出身逸仙的八重卻搖了搖頭,否定她的推論。

「不,他曾經提過自己並非來自逸仙。而且,在逸仙的貴族之中,在下未曾聽過『望月』這個家名。他們家恐怕是從逸仙搬去其他地方了吧。」

當大家詢問當事人這件事情時,對方只是曖昧一笑。沒有告訴她們自己究竟來自哪一個國家。大家認為冬夜應該有什麼苦衷,所以沒有繼續追問下去。

「對了,雖然他知道很多奇怪的東西,但人家覺得他也不懂很多事情呢。」


「他甚至完全不了解魔法唷?」

「他也不會駕馭馬匹是也。難道他少不經事嗎?」

「我也不經世事呢,聽了好難受……」

看到由美娜有些沮喪,艾爾賽趕緊幫她說話。

「不是啦,因為你出身王室,所以我們都可以體諒啦。難道冬夜是某個國家的王子殿下嗎?」

雖然這麼說,但冬夜在某方面卻莫名平易近人。在她們的心中,望月冬夜這一號人物是由各種不平衡的要素所組合而成的。

「算了,一言以蔽之,他就是個奇葩啦。」

「冬夜先生真的很不一樣呢。」

「他確實是一位怪人是也。」

「奇怪歸奇怪,卻也是一位很棒的人喔?」

由美娜的臉頰染上酡紅,這讓其他三人更加篤定她當初一定是對冬夜一見鍾情吧。同時,當大家發現自己也能夠理解由美娜的心情時,也感到有些困惑。

◇ ◇ ◇

「哈啾!」

「感冒了嗎?」

怎麼搞的,總覺得鼻子癢癢的耶……有人在講我的八卦嗎?

看到「銀月」的老板·多蘭先生憂心忡忡地望著我,我還是先回了句「沒



事」。

我們現在正待在王都。

對方請我使用【傳送門】,一起幫忙店里采購。不只是「銀月」,以「武器屋熊八」為首,許多店鋪的老板都同時指名要我陪他們過來采買。

「哎呀,我們實在不常去王都嘛。」

「而且竟然能當天來回,真是太感動了。」

「熊八」的巴拉爾先生和道具店老板西蒙先生坐在車夫的位置上交談。

我們所搭乘的是相當龐大的馬車。據說這是里佛雷特中體積最大的馬車。既然他們要大量囤積武器或食材,確實必須租借這種大小的車型。

話說回來,大家都有些亢奮呢。明明不是第一次造訪王都。

馬車在距離大馬路有一段距離的橋梁前方停了下來。那里有一間大型旅社,只要支付費用,就能暫時停放馬車。

咦?大家不是要駕駛馬車去各個店鋪購物嗎?

老板們走下馬車,臉上掛著止不住的賊笑。

「好,那就五個小時後在這里集合啰。」

「欸?大家要分頭行動嗎?等一下還要提采買的行李,一起行動比較……」

聽到多蘭先生的吆喝,我有些錯愕。道具店的西蒙先生悄悄過來跟我說:

「冬夜先生,你還真是不解風情啊。難得來到王都,大家都想要盡興一下嘛。而且多蘭大叔是鰥夫……哎呀,你可別把這件事告訴美夏小姐喔!」

盡興?鰥夫……欸?該不會……是這種事啊!?

「冬夜先生,你不去嗎?我知道有間不錯的店,白天也會開門喔。」

我明明沒有這個意圖,卻忍不住吞了口口水。

「你們要去……哪、哪里啊?」

「妓院。」

我果然沒猜錯!所以大家才會這麼心花怒放啊!?當我開合著嘴巴時,身旁的巴拉爾先生插嘴:

「哎呀,我先說一聲,你要幫我跟老婆保密喔。別忘了委托費也包含了封口費啊。」

真是肮髒!就是因為這樣,他們才不帶艾爾賽她們來啊?我就覺得很奇怪!

「好,那就五小時後見啦!」

這群大叔們踏著輕快的步伐走向大馬路。他們竟然會為了這種事小跳步啊?雖然西蒙先生邀約我一起去,但我還是拒絕了。我姑且跟這個國家的公主殿下訂下了婚約(暫定),不能做出輕率的舉動。說不定還有國王的部下在嚴密監視我呢。

其實這都是借口,單純是因為我膽子小。我是個懦夫嘛。

「這五個小時要做什麼呢……」

早知道就帶琥珀一起來了。可是看到它這幾天被那四個女孩摸來摸去的慘狀,我今天忍不住要它在家好好休息。

現在,它應該待在我上了鎖的房間里,窩在床鋪上酣睡如泥(或著該說是累癱如泥)吧。

總之,我決定先在王都中漫步。

跟里佛雷特不同,這里可以看到各式各樣的人種,獸人就不用說了,有些人額頭上長出角來,有些人有著尖耳朵……大概是我在電動游戲里看過的小精靈吧。這些種族不時會映入我的眼簾。

這個國家現在想和密蘇密多打好關系,而密蘇密多是一個聚集了許多亞人種族的新興國家,所以大批亞人當然會造訪這里。

依據國家的不同,有些地區的人依然會歧視他們。

「嗯~干脆去公會承接簡單的任務好了?反正也閑閑無事……」

除了討伐魔獸或采集藥草,公會里彙集了五花八門的任務。協助搬家、宣傳店鋪、比較特別的還有幫委托人找貓的任務。當然,這種任務的報酬都很低,硬要說的話,比較像是適合新手的委托,就跟一日工讀生差不多。

假如我承接找貓的任務,只要使用【檢索】,說不定就可以輕而易舉地發現目標了。啊,但是【檢索】的范圍太狹隘了,應該辦不到吧。

我之前也曾造訪過王都的公會。那個時候,大家一起接下討伐無頭騎士的委托任務。

沿著馬路走後,王都的冒險者公會出現在我的眼前,這棟建築物依然如此龐大,里佛雷特的公會完全無法與它相比。

公會的旁邊附設著一間酒吧。這間酒吧是公會的直營店鋪,只要提出公會卡,餐飲費就能打折。我倒是沒有在這里用過餐。

不管怎麼說,許多冒險者都很粗暴。若是被醉漢纏上會很麻煩,而且我又不喝酒,只是吃飯的話,外面能找得到更美味的餐廳。

我穿過西部片中能前後打開,自動關上的「平開門」——又稱為「西部門」,走入公會。

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公會門可羅雀。大概是因為已經過了早上十點。倘若承接的任務需要花上一天來處理,冒險者們往往一大清早就啟程了。現在時間還早,處理完委托的人也還沒有回來。

我先走向貼著委托書的公布欄。我現在是綠色等級的冒險者,也就是說,我只能承接黑、紫、綠的委托任務。


許多綠色委托任務都是討伐類型,就算不是討伐任務,其他任務也都必須要離開王都處理,所以我先跳過不看。有幾個紫色和黑色的任務似乎能在短時間內解決。

「保母的任務就先跳過吧……只要使用【創造形體】,應該就可以解決修理屋頂的任務……喔?」

拆除老房子的工作啊。用【增強體力】應該就能簡單處理這種體力活吧。

不過,【增強體力】的持續時間短暫,有可能不適合這個工作內容……算了,我還可以使用強化筋力的【提升力量】,總有辦法解決吧。

我迅速撕下拆除工作的委托書,拿至櫃台。

工作地點在西區。在王都之中,這里屬于較多富人居住的區域,房子就位在這一區的角落。

這是棟相當老舊的宅邸,拆除作業已經開始進行了。我過去找監督現場的師傅,跟他說我是從公會派來的之後,他要我去宅邸角落的倉庫,把里面的破銅爛鐵全都搬出來。

由于宅邸的地基已經腐壞,需要全部拆除,但當作倉庫的小屋稍加修理後,還會繼續拿來使用。

這里的前屋主已經過世了,所以我們要把小屋中的物品全都扔掉,處理時似乎不用小心翼翼地對待它們。既然如此,那就大剌剌地速戰速決……可是,剩下太多空閑時間也很困擾,就適度地處理一下吧。

「嗚哇,黴味好重喔!」

我拿手帕當作口罩,將舉目所及的物品搬出倉庫。

古老衣櫃、壞損的桌子、沒有指針的掛鍾、底部脫落的鍋子、床腳折斷的床鋪、失去手臂的娃娃、破損的茶杯……真的盡是一些破爛東西。

喔,我發現一把劍。拔出刀鞘一看,這把劍恰巧斷成兩半。真是可惜。

一面盾牌也出現部分裂痕,金屬盔甲也四處歪斜,沒辦法穿戴呢……這個戰斧的狀態還算好,但上面布滿鏽痕,感覺沒什麼價值。

屋主真的是拿這個倉庫來擺置破銅爛鐵呢。

不過,這里擺了好多武器和防具喔。前屋主是出生于騎士世家吧?地上散落著滿坑滿谷的盔甲和劍,難道他專門在收藏這種東西嗎?以個人收藏來說,這樣的數量未免太多了。

喀噠!

「嗯?」

好像有什麼聲音耶……外頭傳來解體作業的聲響,但剛剛的聲音似乎是從倉庫中傳出來的。我環顧四周,豎起耳朵。

………………是我的錯覺吧?繼續工作吧。

我打算先整理掉眼前老朽的全身鏡,當我掀開罩住鏡子的布之際,我看到鏡子里映出一個高舉戰斧,打算從後方襲擊我的全身鎧甲。

「啊!?」

當對方用力揮下斧頭時,我滾向一旁閃避。咚嘎一聲巨響,戰斧猛烈破壞了地上的木頭地板。好、好危險!

它朝我襲擊而來時,盔甲的隙縫中竄出黑色煙霧,宛如水蒸氣般冉冉上升。現在的它簡直跟剛剛的破損的盔甲判若云泥。

嘰嘰嘰……全身鏜甲發出了嘎吱作響聲,望向我。啊,我覺得我們四目相交了……

「唔喔!?」

我蹲下身,躲避再次揮下的戰斧後,慌忙沖出小屋。

隨著喀呷喀呷的聲音,全身盔甲追了過來,胡亂揮舞著斧頭。

「那、那是什麼?!」

「魔、魔物嗎!?」

「喂,那該不會是……活盔甲吧?」

待在拆除現場的大叔們看到盔甲在襲擊我時,無不大驚失色。

活盔甲?我記得那是由死不瞑目的怨靈和亡靈的魂魄寄宿在盔甲上的東西吧?

我回想起在公會閱覽室所讀到的情報,嘖了一聲。也就是說,這家伙跟無頭騎士一樣都是不死魔物啊。

跟無頭騎士相比,活盔甲的等級應該比較低。但是,我有辦法獨自打倒它嗎……

總之,先用光屬性魔法對付不死魔物吧!

「【貫穿一切的光芒,璀璨聖槍,閃耀標槍】!」

我將食指和中指對准活盔甲,射出光之槍。

光之槍筆直地射了出去,貫穿活盔甲的腹部,它的上半身和下半身撕裂開來,飛了出去。貫穿活盔甲的光之槍就這麼飛向後方,誇張地破壞了小



屋的牆壁。糟了……

盔甲分成兩半之後,隨著咻咻聲,流瀉出了黑色瘴氣。我打倒它了……吧?

「喂,小兄弟!你究竟做了什麼啊!?」

「我什麼都沒有做!是這家伙突然動起來並襲擊我!為什麼這里會跑出活盔甲啊……這邊又不是墳場或戰場。」

據說是死不瞑目的怨靈和亡靈孕生出了活盔甲,所以這種魔物往往是出現在我剛剛陳述的地點。畢竟人類的怨念往往會留在墳場或戰場之中。

「難不成……」

「你知道原因嗎?」

師傅似乎想到了什麼,望向活盔甲的殘骸。

「這棟宅邸本來歸一位善良的子爵所有。然而,一位壞心的伯爵卻欺騙了子爵,奪走了他所有的宅邸和財產。子爵深陷絕望,帶著全家人一起步上黃泉……這該不會是那位子爵的怨念……」

這有什麼好懷疑的,根本就是他的怨念啊!所以呢?他對蒙騙自己的伯爵所產生的怨念,幻化成這個活盔甲嗎!?

盡管活盔甲是由怨念而孕育出的產物,但並不是那些心存怨念的人本人寄宿于其中,比較像是他們遺留在這個世界的思念殘渣。這些活盔甲不該襲擊我們,然而既然它們不過是些殘渣,根本不會管這種事吧。

等一下?既然是全家一起自殺,代表這里累積了不少怨念……

我的心中浮現一股不好的預感,望向倉庫後,伴隨著喀擦喀擦的聲音,許多持有相同外型的盔甲騎士正從小屋中爬出來,朝這里前進。我果然沒猜錯!

「為什麼事情會變得這麼棘手……假如我們獻上蒙騙子爵的伯爵,它們會停下來嗎……」

「小兄弟,這已經沒辦法做到啦。前陣子,蒙騙子爵的伯爵就已經遭受處刑了。好像是犯了叛亂罪吧。」

竟然又是巴爾賽伯爵(那只蟾蜍)啊!就連死了也要給人添麻煩!這麼一來,讓人好同情被騙的子爵啊……

活盔甲一個接著一個從小屋中出現。

這該怎麼辦才好……?要是使用【閃耀標槍】,有可能會波及周遭的事物。

唔唔唔……啊,對了,我只要使用【附魔】,將光屬性魔法賦予到武器上就好了。不知道可不可以用回複魔法?

「【附魔/治愈之術】。」

我將回複魔法賦予在刀上。當活盔甲持著生鏽長槍朝我猛力一刺,我閃身躲過之後,用刀斬下它的肩膀。


簡直就像在用加熱過的刀子劃開奶油一般,我毫不費力地斬下它的手臂。太好了!真的有效!

咦?既然如此,我可以直接用這個魔法對付它嗎?不,這樣我還必須詠唱咒語,而且隔了一段距離就沒辦法發揮功效,這麼一來,我用刀砍還比較快。

算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我眺望著絡繹不絕的活盔甲,重新架起刀。

「你怎麼一臉憔悴啊?哈哈,冬夜先生,你果然也是男人嘛。怎麼樣啊?舒暢一點了嗎?」

西蒙先生似乎誤會了什麼,但我已經無力反駁他了,我癱坐在搖晃的馬車之中。

我設法打敗了所有活盔甲,可是也破壞了小屋牆壁,這一點倒是很不妙。雖然打倒活盔甲的功勞,抵消了這個過錯,所以對方並沒有責備我,但我當初本來可以采取別的方法啊。

不過,只要恰當地使用【附魔】,就能制作出許多方便的物品。這起事件讓我察覺了這一點。

【附魔】可以將魔法暫時賦予在某個物體上,也可以把它們永久附著在上面。只要使用【附魔】,就可以隨便找根木棒,賦予【魔法燈火】魔法後,把它當作日光燈使用。

啊,不過這樣沒有辦法關掉燈,會很煩躁吧。而且如果要啟動【附魔】過的魔法,也會消耗魔力。

我這次將【治愈之術】賦予在刀上,一旦注入魔力,隨時都能把這把刀變成對付不死魔物的武器。我認為在這種貼身用品上賦予魔力,並非一件徒勞的事情。

咦?我可以對智慧型手機使用【附魔】嗎……?

「抵達『銀月』了喔!多蘭先生,冬夜先生。」

坐在車夫座位的巴拉爾先生這麼嚷嚷,打斷了我的思緒。我慢吞吞地爬出馬車後,開始卸下堆積在貨架上的「銀月」行李,包括了食材、日用品和酒樽。

「歡迎回來。有買到便宜的商品嗎?」

「是你啊。不,稱不上便宜吧。算了,買了這麼多,可以撐一陣子吧。」

「這樣啊?難道王都也不景氣嗎?」

美夏小姐出來迎接我們。我們目送坐在馬車上的巴拉爾先生一行人離去後,將購買的物品搬進店里。

唉,累死了……就各種方面來說。

「話說回來,你們花了不少時間呢?使用傳送魔法不是可以快去快回嗎?」

「嗯啊?啊~你問這個啊。我、我們一時找不到商品……」

「哼……」

聽到多蘭先生語無倫次、支支吾吾地說明,美夏小姐惡狠狠地瞪著他。

多蘭先生似乎忍受不了女兒帶刺的視線,他抬著酒樽走向後院的倉庫。這樣根本就讓對方起疑心了嘛……

「那麼,冬夜先生,你去找什麼樣的女孩子玩了?」

「不,我才沒有去玩!他們是有邀約我啦,但我有好好婉拒……」

啊!?

我慌忙搗住嘴巴,但為時已晚。美夏小姐的臉上勾起邪惡的微笑。我被耍了!

「果然沒錯。我就猜到是這麼一回事!不過,父親一直是鰥夫,我也無意針對這件事情責備他。」

喔……多蘭先生有一位懂事的女兒,真是太好了。

「不過啊,竟然浮報進貨金額,跑去那種地方,我沒辦法忍受這一點。他知道我過著多麼拮據的生活嗎?我去找他談一下喔。」

美夏小姐掛著燦爛的笑容,走向多蘭先生待的後院。她的手中莫名握著一把粗大的擂槌。

接下來,後院傳來了難以言喻的淒慘哀嚎。我也束手無策。這是他自作自受、咎由自取、種惡因得惡果。雖然對多蘭先生很不好意思,不過我要先去休息了。

突然,我看到多蘭先生擺在櫃台上的包包中竄出一張廣告傳單。我拿起來一看,那是王都某間妓院的宣傳單。上面記載了推薦女孩的性格和身體特征,描繪在傳單上的赤裸插圖也相當寫實又煽情。

那位老爹在做什麼啊……把這種東西帶回來,馬上就會被發現啊……

「冬夜先生,你回來了啊?」

「嗯?啊,是你們啊。我剛剛才到家……」

我嚇了一跳,將手中的傳單藏到身後。我知道這樣的舉動相當不自然,但已經來不及了。而且我本來就沒有把它藏起來的必要啊!這又不是我的!不過,要是現在被她們發現這個東西,我一定會被誤會!

「……冬夜,你在做什麼啊?」

「不,沒事。」

「你流了好多汗是也。」

「因為,累了。」

「為什麼你只說些只字片語呢?」

「你多心了。」

我回避著艾爾賽、八重和琳賽的質問,緩緩向後退。四人都訝異地望著我,但現在不是在意這種事情的時候。

我就這麼倒退著爬上樓梯,打算走回自己的房間。

「……為什麼你要倒退上樓梯是也?」

「這、這樣爬樓梯比較輕松嘛!那、那麼我要睡了!晚安!」

「啊,等一下,冬夜!?」

我一口氣用倒退的方式沖上樓梯。難道我是蝦子嗎?

「……他是位奇耙啊。」

「……他真的很不一樣。」

「……他就是位怪人是也。」

「奇怪歸奇怪,卻也是一位很棒的人喔?」

我聽到樓下傳來四人的聲音,但聽不清楚她們的談話內容。我打開門鎖,走進房間後,琥珀依然蜷成一團,在床上陷入沉睡。

我也在它身旁倒了下來。琥珀本來想站起身,我撫摸它的頭,制止它這麼做。

唉,害我消耗了更多能量……

我已經無力做任何事了,迅速被拖入沉沉的睡眠之中。

隔天,由于我一直爬不起來,大家來叫我起床時,發現那張掉落在床上的傳單,逼問了我快要一個小時。以後假如只有那群大叔前往王都,我絕對不要跟著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