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第一章 魔王國賽諾亞斯



台版 轉自 深夜讀書會

春天來了。

在這個世界中,有四季跟沒有四季的國家交互散落在四處,因此人民不太會去享受季節的變化。

但反過來說,這也表示會享受的人就會去享受。而逸仙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布倫希爾德的國民目前約有七成是出自逸仙,這種傾向自然很強。而且值得慶幸的是,布倫希爾德是有四季的。

城堡通往城下町的通路兩旁有之前試驗性從逸仙移植而來的櫻花。當這些形成林蔭大道的櫻樹漂亮地綻放時,要做的就只有一件事——開宴會。

冒險者們原本就喜歡祭典。轉眼間,櫻樹下就聚集了許多喝酒唱歌的集團。不過既然沒引起什麼值得一提的問題,即便稍微有些騷動,這次我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反正鎮上的人們也紛紛過來賞花,看起來很享受的樣子。當然,胡鬧過頭跟做出粗暴行為的家伙,會被我扔進拘留所反省一天。

而既然有人潮聚集,自然就會出現攤販。整個布倫希爾德都沉浸在賞花的氛圍中。

想當然耳,我們也搭上了這股熱潮。弗利歐先生種植在中庭、樹齡較年輕的櫻花,還有我從逸仙移植來的品種也已盛開。櫻花花瓣輕輕落入城堡的護城河,形成令人難以言喻的風情。

東西同盟的會議正好結束,于是我們在此設宴。

雖然費爾森和萊爾並不是同盟國的一員,但其實也可以邀請兩國國王前來。可是再怎麼樣,要人家今天、現在就來實在太強人所難,所以我就放棄了。

即便如此,布倫希爾德、貝爾法斯特、雷古路斯、利夫利斯、里聶、密蘇密多、拉米修、瑞斯特亞和羅德梅雅等九國代表齊聚一堂的宴會,就成員名單來說也太過豪華了。

擺在中庭的餐桌上,放滿克蕾兒小姐領軍的廚房部隊使出渾身解數做出的拿手菜。

我作為代表,舉起酒杯起頭。

「那麼,預祝各位鴻圖大展、幸福洋溢……干杯!」

『干杯!』

大家手上的酒是逸仙的家泰先生之前所送的慰勞品,但我杯中的卻是用水浸泡水果制成的果汁。哎呀,畢竟我尚未成年嘛。雖然實際上,在這個世界中像我這樣的年紀好像已經可以喝酒了。

我們騎士團的成員是以輪流的方式參加宴會,只是座席離國王們有段距離。當然,在這之後還有警備勤務者禁止飲酒。

除了負責保護國王們的人員以外,其他國家的騎士團也有參加宴會,只是要喝酒的人得先解下武器。不過嘛,我也不會讓他們在我眼前做出什麼事就是了。

「只是在不久之前,想必無人相信這光景會成真吧。」

「說得沒錯。貝爾法斯特及雷古路斯的騎士們一同飲酒,密蘇密多的獸人及拉米修的聖騎士分享同一盤食物。哎呀哎呀,與冬夜大人相會後,出現了太多劇烈的變化,讓人開始分不清什麼才是普通了。」

就在雷古路斯皇帝及貝爾法斯特國王說起這些事情時,兩人的女兒坐到一旁。

「這就是冬夜先生的普通喔,父皇。無論是種族或國家,這都只是些小事。」

「冬夜大人會負責成為大家的橋梁,讓所有人都幸福的。畢竟他是我們的未婚夫嘛!」

兩位父親對由美娜與露的發言露出苦笑。這樣很害羞,所以麻煩就到此為止吧……

「冬夜大人!能不能把福雷姆裝置拿到這里來?朕想跟騎士王稍微打一場!」

因為密蘇密多的獸王這麼說,我便應他的要求,在中庭設置了數台對戰用的福雷姆裝置及大型螢幕。機體的設定全都相同,純粹是以實力決勝負,但選擇的武器也會左右勝敗就是了。

轉眼間,騎士團便展開淘汰賽,各自展露自己的實力。其他國家的人也很習慣操縱了呢。都被我扔進那麼激烈的弗雷茲戰斗中過了,這也是當然的吧。

沒過多久,就有人向正在喝酒的諸刃姐姐提出指導他們一手的請求。提出這項要求的是他國的騎士,同為持劍的戰士,他們似乎是想跟我國最強的戰士戰斗。目睹此景,我們騎士團的成員不是苦笑,就是露出同情的目光。名為自信的支柱會被折斷的喔,真可憐。

另一方面,花戀姐姐正在對女性騎士們灌輸著什麼觀念。恐怕……應該說,只有那個了吧,戀愛相關的事情。

大概是在跟她們談心吧……咦?那是羅德梅雅的騎士團長·莉米德小姐吧?她一臉超認真的表情專注在與花戀姐姐的談話中耶……是有喜歡的人了嗎?

全州總督身邊則跟著代替莉米德小姐的其他護衛,騎士團長偶爾也該自在一下。

全州總督跟我一樣沒有喝酒。她再加上拉米修教皇,兩位女性是都不會喝酒嗎?

「看著這麼漂亮的花,就會想聽音樂呢。這麼說來,陛下,這個國家沒有樂團嗎?」

羅德梅雅的全州總督一面看著飄落的櫻花,一面問我。

「沒有樂團喔。就算有,這邊也接不到什麼工作吧?我國幾乎不辦宴會啊。」

畢竟根本沒有貴族嘛。我們這里不像貝爾法斯特或雷古路斯那樣,會稱呼別人或被稱呼為公爵或伯爵之類的。過陣子最好要考慮設置爵位的問題了。

不管怎麼樣,只雇用樂團毫無意義……啊,但演奏音樂的話倒還可以辦到。

我打開【傳送門】,把鋼琴拉到中庭。這突然出現的黑色物體令全州總督吃了一驚。

「哇啊,是要彈什麼曲子嗎!?」

「哦哦,哀家最喜歡冬夜彈的鋼琴了!你要彈什麼曲子唄?」

我一在鋼琴的長椅上坐定,琳賽及蘇就飛奔而來。我按了一、兩個琴鍵,確認琴聲。透過我的舉動,全州總督似乎也理解這是件樂器了。

蘇在我身旁輕輕坐下。曲子嘛……就來彈首曲子送給她們吧。

我靜靜地彈起鋼琴,柔和的旋律像是在配合櫻花花瓣般傾泄而出,將眾人的目光都吸引到我身上。

我彈的是英國作曲家——愛德華·艾爾加做出來贈與未婚妻的曲子,《愛的禮贊》。

這首曲子還有一則故事——是在說由于未婚妻比他大八歲,又有宗教及身份上的差異,遭到親人的強烈反對,兩人卻堅持結婚云云。

這個人還做了其他像是被稱為英國第二國歌的《威風凜凜進行曲》等曲子,但我卻更喜歡這首《愛的禮贊》。

短短的演奏結束後,周圍隨即響起掌聲。蘇大概是受到強烈的感動,突然就撲過來,讓我勉勉強強才接住了她。好險!

「真是太厲害了。演奏本身也很悅耳,但這樂器實在太精妙了……冬夜大人,這是?」

「這叫做鋼琴,是透過按壓琴鍵來奏出各種音色的樂器。」

我笑著向望著鋼琴的拉米修教皇說明道。對了,教會會有贊美詩之類的嗎?我把蘇放到地上,試著詢問:

「拉米修會替教會的贊美詩伴奏嗎?」

「是有用簡單的樂器做伴奏,但都不是這種可以一人就演奏出豐富音色的樂器。」

「那我送您們一台,音樂家的話應該能夠熟練彈奏吧。」

「真的嗎!?」

只要在『工房』複制,再隨便賦予些魔法就能做到了。遺憾的是我不打算連演奏方式都教給他們,那樣太麻煩了。

「國王陛下……」

「嗯?櫻,怎麼了?」

櫻不知何時來到鋼琴旁,腳邊跟著琥珀。

「我要唱歌,你彈『那個』。」

「咦?『那個』是指之前教你的那首歌嗎?可是那首歌的曲名意思是『九月』,我覺得跟季節不搭耶。」

「那首比較好。幫我彈。」

你一遇到歌曲的事情就很頑固耶!那首曲子還挺難的說……

我本來還想加個銅管樂器或鼓之類的,看來是沒辦法了。這原本可是迪斯可音樂啊。

我發動無屬性魔法【擴音】,使空中浮現出一個大魔法陣跟兩個小魔法陣,再讓直徑約十公分左右的小魔法陣移動到櫻的嘴邊及鋼琴前方。

我重新在椅子上坐定,以輕快的節奏彈了起來。鋼琴發出輕盈的前奏旋律,琴聲經由【擴音】的魔法陣傳遍現場。因為這是首很有節奏感的曲子,大家都自然地動起身體,愉快地享受起來。櫻的身體也跟著音樂左右搖擺。

櫻向著小魔法陣開始歌唱,聲音不像以往那樣輕快,而是種自腹部發出的低音。

所有聽眾就像是被歌聲吸引般,身體也開始左右晃了起來。這首歌的歌詞是英文,他們應該是聽不懂的,但音樂無國界,甚至還能打破異世界間的隔閡。

『※土風火合唱團』這樣的團體名感覺很適合異世界呢。(編注:源自美國樂團『球風火合唱團』。)





了副歌的段落時,櫻唱出充滿靈魂的歌聲,以她平時的模樣根本想象不到她能有這種表現。哎唷,我的興致也愈來愈高了。好快樂。

盡管無法理解,大家還是配合櫻所唱的歌詞,出聲歌唱,還自然地用手打起拍子,沉浸在櫻的歌聲中。這里仿佛變成了演唱會現場,將眾人卷入狂熱的漩渦。

而等到歌曲結束後,聽眾為我們送上比剛才更響亮的鼓掌及喝采。櫻感覺也很開心。

「好棒的曲子!這位是?」

「是我國的歌姬。」

我這麼回答拉米修教皇後,表情變回跟以往一樣呆板的櫻微微行過禮,就立刻躲到我背後。我沒辦法理解她明明就很怕生,為何還能做到這麼引人注目的事情。而且她看起來像是感到有些害羞。

「陛、陛下!」

嗯?新加入的騎士團員·絲碧卡小姐朝我這里沖了過來。由于她是個黑暗精靈,因此相當顯眼。呃,當然也跟她是個美女有關啦。曾經罹患名為魔硬病的疾病而倒在路邊的她,看來已經完全融入我們這里了。

「怎麼啦?」

「請問……!櫻大人失去了記憶對嗎!?」

「是這樣沒錯啦。」

絲碧卡小姐目不轉睛地凝視躲在我身後的櫻,開口問道:

「您是法露涅大人嗎……?」

「?」

看著愣在原處的櫻,絲碧卡小姐沮喪地垂下肩。怎麼了?

「法露涅大人是?」

「哦、嗯,不好意思,法露涅賽·佛鈕司大人是我在魔王國賽諾亞斯侍奉的人。她很喜歡唱歌……剛剛的歌聲跟她的聲音十分相似,所以我不禁就……非常抱歉,做出這種不可能的發言……法露涅大人已經不在這個世間了……明明臉及發色都不一樣……」

從絲碧卡小姐露出的寂寥笑容,可以看出對方是她相當重要的人。那個人的逝世跟絲碧卡小姐離開賽諾亞斯有什麼關系嗎?

「看到這種跟櫻大人同名的花,我就會想起法露涅大人。那位大人的發色也是如此美麗的淺粉色。」

絲碧卡小姐一面想著已遠在彼方的人,視線一面追著隨風飛舞的櫻花花瓣。

這樣啊。是因為在這里聽到相似的歌聲,這才誤會……呃,嗯嗯?

「……等一下,『淺粉色』?那個法露涅大人的頭發是淺粉色的嗎?」

「沒錯……有什麼問題嗎?」

「呃,因為你剛剛說她跟櫻的『發色不同』。」

「是的,我竟會把有一頭美麗黑發的櫻大人錯認為她,真是太反常了。」

這是怎麼回事?絲碧卡小姐眼中的櫻是黑發嗎?盡管有淺粉色及櫻色這種表現上的不同,同為淡粉紅色應該是不會錯的吧。

是什麼力量的作用嗎?會是那種可以扭曲人對于臉孔或發色等處認知的魔法?

可是,我又不覺得櫻有使用魔法……

「這是怎麼回事……?」

「請問……有問題嗎……?」

絲碧卡小姐訝異地窺探起我的臉色。我無視她,出聲呼喚身旁的蘇。

「蘇,你眼中櫻的發色是什麼顏色?」

「嗯?不是櫻色嗎?就是因為跟這種花一樣顏色,冬夜才會替她取這個名字的唄?」

「哈!?啊,難、難不成……!陛下!櫻大人有沒有帶著什麼像是徽章的東西!?」

絲碧卡小姐聽到蘇的回應,像是想起了什麼,問起這種問題。

徽章是指那個嗎?櫻獲救時身上戴的銀色的……

「……這個?」

櫻從胸口拉出附了繩子、直徑約十公分左右的銀色徽章。

「……能、請您……取下它嗎……」

絲碧卡小姐用干澀的聲音向櫻提出要求。雖然不懂她的意圖,疑惑的櫻仍在我的催促下乖乖地將徽章從頸上取下。

「啊、啊啊……」

絲碧卡小姐的眼睛不斷流下大滴的淚水,她跪在櫻面前,珍惜地拉起櫻的手,貼上自己的額頭。

「法露涅大人……沒錯……這位就是法露涅賽·佛鈕司大人。您還……您還活著啊……」

「法露涅……?」

在仍是一頭霧水的櫻面前,絲碧卡小姐只是不斷地流淚。

◇ ◇ ◇

「結果,櫻跟那位法露涅賽·佛鈕司就是同一個人嗎?」

「不會錯的,這位便是法露涅大人。我從小就擔任她的護衛,絕不可能看錯。」

在城堡的大廳內,坐在我對面的絲碧卡小姐一口斷言道。說自己不可能看錯,可是你直到剛剛都完全不曉得吧。

「這都是因為這個『變幻之瞳』的關系。這是種能夠扭曲特定之人的認知,偽裝使用者存在的魔道具。作用對象應該是設定為魔族吧。在其他的魔族眼中,法露涅大人看起來恐怕也是黑發。」

她邊說邊將視線轉向桌面上櫻所持有的徽章。

原來如此。由于這東西的緣故,魔族眼中的櫻是不同的面孔和發色啊。我們倒是能如常看見啦。會感受不到魔力的波動,也是因為我並非作用對象吧。

「櫻覺得怎麼樣?對法露涅賽這個名字有印象嗎?」

坐在我隔壁的櫻搖了搖頭。

「完全沒有。不管是絲碧卡還是在這個國家遇見她以前的事,我都想不起來。我可以很肯定地這麼說。」

「怎麼會……不,光是您還活著就很幸運了——也只能這麼想了。」

絲碧卡小姐很消沉。嗯——只有這點實在是無能為力啊。

這麼說來,絲碧卡小姐說過自己一直擔任法露涅的護衛吧……咦?

「等等,我記得絲碧卡小姐的菲涅爾家是代代擔任王室護衛的家族吧?意思是說,法露涅賽——也就是櫻,是賽諾亞斯的公主嗎?」

絲碧卡小姐露出「糟糕」的神情,心虛地別過頭。不能問嗎?這是她想隱瞞起來的事情?

過了一會兒,她重重地歎了口氣,開始對著我訴說:

「……也對,我已經不是賽諾亞斯的人了,更何況按照目前的情況,說出來應該也無妨。法露涅大人的確就是魔王——傑路加帝·馮·賽諾亞斯陛下的庶女。」

櫻大概是還沒完全把握自己的事情,一如往常地看著我,疑惑地歪頭。

「你說是庶女,那就是正妻以外的人所生的孩子吧。可是,這是需要隱瞞的事情嗎?」

我是認為若是側室的孩子,那就沒關系了。不,如果是瞞著正妻和其他不是側室的女人所生的孩子,那就需要隱瞞了吧?但夫人若是超恐怖的人,就有這個可能性了?

「法露涅大人的存在只有一部分的人知道。因為法露涅大人沒有魔王族之證的王角,存在才會遭到抹消。」

「王角?」

「無關性別,繼承魔王之血的人都是生來會帶著角的,但法露涅大人卻沒有。從魔力的質來看明明就是魔王陛下的孩子,但卻是沒有魔王族之證的禁忌之子。王家的記錄因此抹消了法露涅大人的存在,當作她從未出現過。」

那是什麼鬼!?不管有沒有角,都是自己的孩子吧。抹消存在是不是太過分了?

見我皺起眉頭,絲碧卡小姐或許是察覺我的想法,立刻出言捍衛魔王。

「魔王陛下是說,這麼做對法露涅大人跟她的母親·菲亞娜大人都比較好,畢竟沒有角的魔王族只會被人視為輕蔑的對象……陛下認為與其暴露在怪異的目光中,作為普通的人類活下去才是幸福吧。」

「人類?櫻……法露涅的媽媽是人類嗎?」

「是的。本來無論是哪個種族,跟魔王族間所生的孩子都會是魔王族之子,因此沒有角的法露涅大人被斷定和母親一樣是人類。大家都推測或許是因為某種變異,才會強烈突顯出母方的血脈。但是……」

絲碧卡小姐瞥了櫻一眼,變得支支吾吾。接下來出了什麼事嗎?

根據絲碧卡小姐的說法,好像是櫻的媽媽拒絕成為側室。原因是若成為側室,就必須跟櫻分隔兩地的樣子,這也難怪,魔王的側室當然是不能跟被抹去存在的孩子在一起的。

之後的數年,母女表面上是以菲涅爾家的客人身份生活,過著沒有任何風浪的平穩日子。

但就在櫻十歲的時候,她有了變化,竟長出原本不存在的王角。這件事令菲涅爾家及魔王都大吃一驚,並感到困惑。原因在于,隨著櫻長出王角,她的魔力也跟著增強。

在賽諾亞斯的王室中,不論男女,只有魔力最高之人能成為下一任魔王,而櫻所擁有的魔力比王子們還遠遠高出許多。

櫻的母親並不想讓女兒成為魔王繼承者,貴族們卻不這麼認為,特別是王子們的母親——王妃們老家的人肯定都會抱



持懷疑吧。

懷疑櫻是否打算拋開自己的王子們,就任魔王。

大王子及二王子的母親都已罹病過世,她們的老家都是靠著王子後盾的身份在耍威風。

對那樣的人來說,櫻的存在就只是個阻礙。

為了保護櫻的安危,魔王才將方才提到的『變幻之瞳』交給她。這種魔道具會吸取魔力,展現偽裝過的姿態給周遭的人看。等到櫻長大,就能以自己的意志縮小王角,這就是直到那個時候的應急手段。

然而就在某一天,一起出門去買東西的櫻及絲碧卡小姐,突然遭到戴著面具的人襲擊。

對方是手持武器的老手,絲碧卡小姐雖有帶劍,卻沒帶擅長使用的盾。她想辦法犧牲自己讓櫻逃走,後來卻被卷入面具襲擊者的自爆當中,失去了意識。

「那些戴面具的襲擊者……」

「之後才查明,他們是來自玉龍的暗殺者。只是不曉得那是玉龍所下的命令,還是基于某種交易才產生的行動。」

果然是這樣嗎?這麼說來,我被襲擊時是櫻幫了我吧。那是她自己被襲擊時的記憶瞬間蘇醒,才會有的舉動吧。既然如此,櫻或許總有一天會記起所有的記憶。

「之後我醒來,人已經在宅邸的床上……並自父親口中聽聞法露涅大人的死訊。法露涅大人身體的一部分被扔進宅邸的庭院中,我至今都無法忘記看到那只右腳及右手時的絕望。」


接下來,絲碧卡小姐抱著沒辦法護住應該保護之人的後悔,離開家中。原則上來說,菲涅爾家並沒有任何過失。即便原先就不存在的魔王國公主身亡,也不會傷害家族的名譽。

可是絲碧卡小姐無法原諒這點。更重要的是,她沒辦法原諒自己。所以她才會離家出走。

當然,絲碧卡小姐也追查過殺害自己主人的家伙們的線索。她沒花多少時間就得知那些戴著面具的家伙是玉龍的暗殺者,可就在她要逼向核心時,就發生了那場弗雷茲的大侵略。

結果玉龍毀滅,事情就在不知幕後黑手的情況下結束。就在她思索自己之後該怎麼辦的時候,現實仿佛在對她落井下石般,讓她罹患了魔硬病。而她就在尋求死亡場所時,抵達了這個國家。

「嗯——像這樣大致聽下來,我有幾個問題。」

「您是指?」

「第一個問題是我撿到沒有手腳、瀕臨死亡的櫻的地點,不是賽諾亞斯而是逸仙;第二是假設暗殺者來自玉龍,而玉龍有什麼理由要殺櫻;還有櫻從一開始就沒有長什麼角……」

「那個、國王陛下,我可以叫出、角。」

「什麼?」

坐在旁邊的櫻忸忸怩怩,欲言又止般地開口說道。

櫻閉上雙眼,緊接著她耳朵上方一帶,便一點一點地長出白銀的角。這就是那個叫王角的東西嗎?

「您果然是把角藏起來了啊。」

斷言櫻就是法露涅的絲碧卡小姐,似乎很清楚這是怎麼回事。

「你為什麼要隱瞞這件事?」

「一開始……我害怕自己跟其他人不一樣。後來我雖然明白這個國家不會對魔族有差別待遇,卻沒有可以坦白的契機……」

「會救倒在路邊的絲碧卡小姐,是因為她也是魔族嗎?」

櫻輕輕點頭。明明就是有可能會傳染給自己的魔硬病患者,真虧她……啊,當時櫻並沒有接觸絲碧卡小姐吧。把絲碧卡小姐運到『銀月』的好像是員工。

到了這種地步,那想必不會有錯。正如絲碧卡小姐所說的,櫻就是魔王國賽諾亞斯的法露涅賽·佛鈕司。

「那麼,櫻……啊,是法露涅吧。法露涅今後想怎麼做?」

「叫我櫻就好。這是國王陛下替我取的名字,我很喜歡。」

既然她都這麼說了,那就叫櫻吧。在我國的時候,這麼稱呼或許會比較好。

「我的記憶還沒回複,所以沒什麼感覺。我沒有想回賽諾亞斯的意思,也不想對打算殺我的人複仇。只是……」

「只是?」

「我想……去見見媽媽。」

櫻目不轉睛地仰頭看我,這麼表示。

「那身為你爸爸的魔王呢?」

「我不太記得,所以沒差。」

好干脆。嗯——不過根據絲碧卡小姐所說的消息,兩人感覺也沒什麼交集。盡管沒有記憶,櫻的感受大概也是如此。我是覺得對方應當不是那麼壞的人啦……

「櫻的媽媽如今身在何處?」

「大概還滯留在我家。但聽說法露涅大人過世的消息,她大受打擊,一直臥病在床……」

這也難怪。那當然得去見她一面,讓她看看女兒健康的模樣。雖然女兒失去記憶了……

「如果有取回記憶的魔法就好了。畢竟用【複蘇】好像也沒效。去了賽諾亞斯,或許就能想起以前的事情了。」

走在自己出生並成長的城市中,也許會遇到什麼喚起記憶的契機。或者是見母親一面也可能會有效果。

那麼,就用【召回】窺視絲碧卡小姐的記憶,再用【傳送門】直接連上菲涅爾家……呃……啊……

「啊啊!?」

「國、國王陛下……!?」

「怎、怎麼了!?」

兩人都被我的聲音嚇了一跳,擔心地看著我,我卻沒有顧及她們的余裕。怎麼會這樣……

「我……到底是多蠢啊……!這不就是取回記憶的魔法嗎……!我不是常常在用嗎!我是蠢蛋嗎!」

我使力用頭撞向桌面。好想死,簡直蠢過頭到想死的地步,我真是個無可救藥的大白癡。

記憶回收魔法【召回】,這是種可以讀取對方記憶、融入自己記憶的魔法。即使是我沒去過的地方,也可以靠此取得記憶,打開【傳送門】。

同時,這個魔法也能令對方回想起似乎已經遺忘的細微記憶。

比方說,有人被要求回想起一個禮拜前的餐點菜單,卻一直想不起來。這時就可以使用這個魔法,在我窺視到那份記憶的同時,對方也能認知到它。

說起來,【召回】除了意味著『回收』,還有『回想』的意思在啊。實在是蠢到無話可說,揍我吧,揍到打斷牙齒的地步。

「……對不起。櫻,真的很對不起。」

「無所謂,我並不在意。」

不,就算你不在意……我心中仍是充滿了歉疚。唉……

這里有洞的話,我真想立刻鑽進去……

◇ ◇ ◇

追來了。戴著面具的黑衣男(或女)揮落腰上的彎刀,狠狠砍中櫻的背部。

櫻因為後背的沖擊而倒下,就在她嘗試站起身想繼續逃跑時,對方這次使用橫劈砍向右腳。膝蓋以下的部分都被砍斷了。她無意識地舉起右手想抵禦再次揮落的刀刃,卻被砍下右手的整個手掌。赤紅的鮮血飛濺在小巷中,染紅視野。

會死,會被殺。不要,我不想死。得快點逃走,得逃得遠遠的,遠到那些家伙追不上才行。不想死的話,就必須逃走。

就在櫻這麼想時,她頓時低喃出浮現在腦中的話語。

「【瞬、移】。」

下一秒,櫻被扔到水中。在不清楚發生什麼事的情況下,別說是動起手腳掙紮,她根本什麼都做不到。無法抗拒沖走身體的力道,櫻變得呼吸困難,在痛楚及痛苦中突然沒了意識。

握住櫻雙手、和她額頭對額頭使用【召回】回溯記憶的我,慢慢睜開雙眼。

「原來如此,是這麼回事啊。」

「……我想起來了。我是……法露涅賽……法露涅賽·佛鈕司……那一天,我跟絲碧卡一起遇襲,然後……」

像是要確認自己的記憶般,櫻說了起來。

我總算是推斷出櫻為何會在逸仙了,恐怕是被襲擊的恐懼,使她在無意識間覺醒無屬性魔法了吧。【瞬移】應該就如字面所示,是種傳送魔法。櫻就是靠著這一招轉移到逸仙,掉落河中。角則因為魔力的耗損,暫時消失了。

「您……回複記憶了嗎?」

絲碧卡小姐戰戰兢兢地出聲詢問櫻。

「雖然還很模糊……但我知道絲碧卡跟媽媽的事。我想起來了,想起很多事情。」

「法露涅大人……!」

絲碧卡小姐不斷地流著淚。看到她這個模樣,櫻稍稍露出笑容,但和她牽著手的我,可以感覺到她的身體正微微顫抖。

「櫻……你該不會是在害怕吧?」

「嗯……有一點……因為……我不想想起被砍的那個時候。」

她用稍微發白的臉露出僵硬的笑容。這也難怪,畢竟她是鮮明地記起自己差點被殺的那一瞬間的記憶。即使沒有喪失記憶,這應當也屬于她想遺忘的往事。



「沒事的。我會把傷害櫻的家伙一個不留地全部打飛,你可以不用再害怕了。」

我摸摸櫻的頭,用這樣的言語安撫她。這或許不是那麼簡單就能拭去的心靈創傷,但我卻想替她做點什麼。

「嗯……有國王陛下在,我很安心……」

櫻露出微笑,緊緊抱住我。

那、那個,櫻小姐?你做出這種事,讓眼前的絲碧卡小姐,用一臉無法形容的神情對著我耶,你願意控制一下的話,我會很感激的……

哈啊!我感受到了視線!

我倏地看向房門的方向,從房門稍微敞開的縫隙間,由上往下排著八個女孩子的臉。咿咿咿!你們那是什麼圖騰柱嗎!?

『第九人……?』

我的未婚妻們齊聲低語。呃,別這樣,不要用那種像在說『唉……』的傻眼目光看著我!

插圖p027

「在傳送魔法中,【瞬移】也是種相當難掌握的魔法。老實說,我認為【傳送門】用起來更順手。」

翎一邊喝紅茶一邊說明。

「是困難在哪部分?」

「首先,使用【傳送門】時只要回想起要移動過去的『場所』,【瞬移】的話就得清楚把握要移動的『方向』及『距離』。若是傳送地點有其他物體就無法傳送,作用對象基本上也只有施術者本人。牽手的話是可以同時移動,但好一點時頂多再帶兩個人就是極限了吧。」

「那麼,櫻在傳送到逸仙的時候……」

「大概是胡亂指定『方向』,傳送到用盡魔力的『距離』吧。指定地點不是在海的正上方,真是太好了呢。」

對啊,還有這種可能。海、火山的火山口及無底沼澤,世上有許多處危險的場所。假若沒有正確掌握住距離及方向,就有可能跳入這種地方。

「反過來說,若是雙眼能夠識別的位置,用起來比較順手的恐怕會是【瞬移】。因為它不像【傳送門】那樣需要穿過去,可以瞬間移動。應該能用在突襲或攻擊上吧?」

原來如此,畢竟是『瞬間移動』嘛。是說,那樣的用法也許才是原本的使用方式。

來稍微試試吧。

「【瞬移】。」

我從椅子上轉移至房間角落。哦哦,因為視野會突然改變,有很嚴重的不適應感。若是不習慣這點,感覺很難用在戰斗上。身體並未特別感受到負擔,看來是可以連續使用的。

「……雖說已經習慣了,我們的老公還真是一如往常地亂來啊。」

見我直接就使出瞬間移動〈瞬移〉,翎歎了口氣。呃,我也習慣你們那種反應了。

「櫻小……法露涅小姐會使用【瞬移】嗎?」

「叫我櫻就好。我不曉得魔力的用法,現在大概辦不到。」

櫻回答琳賽的問題。這樣啊,櫻不曉得魔法的用法啊。被襲擊時是因為處于拼命的狀態,所以才能使用。這次的偶然發動,結果拯救了她的性命。我是覺得她只要練習一下,馬上就能學會使用呢。

「無屬性魔法在剛覺醒的時候,是沒辦法完全掌握住感覺的啦。所以也會有鼓起干勁發動時失敗了,隨便發動時卻成功的例子。過段時間,應該就可以抓到類似訣竅的規律了。」

艾爾賽拿起餅干插嘴說道。看來她在能熟練【增強體力】前,也是費了不少工夫。

「那麼,怎麼辦?櫻小姐要回賽諾亞斯去嗎?」

露直指核心。對啊,雖說結果都是要看櫻的意願,但即便是庶女,她也還是賽諾亞斯的公主,而且還是王位繼承人吧?雖然只要隱瞞起來,她待在這里的事情應該是不會曝光的啦。

不管怎麼樣,最好還是讓她去見媽媽一面吧。

「……與其留在賽諾亞斯,我更想在這個國家生活。要是可以的話,希望媽媽跟絲碧卡也一起留下來。」

「我、我也想和以往一樣,在這個國家里做法露涅大人的騎士。反正兄長會繼承家族,沒有任何問題!」

聽到櫻的發言,絲碧卡小姐站了起來,表達自己的意願。

話雖如此,還是得正式通知一聲,最少也要向絲碧卡小姐的雙親說明過才行。而魔王陛下……該怎麼辦呢?既然不是有成婚過的側室,那帶走櫻的媽媽就不需要許可了吧?

剩下就是……我很在意玉龍的暗殺者。

這只是我的揣測——玉龍那一方是不是跟誰有過交易?而交易內容就是暗殺櫻,相對地對方會給予玉龍某種東西,就不曉得那是金錢還是情報了。不然的話,玉龍沒有必要行動。但是賽諾亞斯處于鎖國狀態,本來應當不會與他國有所交易才對啊。

這樣的話,想要殺掉櫻的家伙十之八九就在賽諾亞斯,而且還具有相當程度的地位。

最可疑的就是一旦櫻被承認是賽諾亞斯的公主,就會遠離魔王寶座的大王子及二王子……

「櫻沒有繼承魔王的意思吧?」

「沒有,就算天崩地裂也不想。」

只要明確主張她的意思,對方就不會再盯著她了吧。不,這反而會很危險。就這麼當作她已經死亡,也許還比較安全。畢竟周遭的近臣也有可能在王子什麼都不知道的情況下,擅自采取行動。

「無論如何,還是有必要去趟賽諾亞斯……應該說,是去櫻的媽媽那邊一趟。也就是絲碧卡小姐的老家,菲涅爾家。」

「您說得對,我也認為首先最好是跟菲亞娜大人談談今後的事。」

既然絲碧卡小姐也這麼說了,那就立刻動身去見櫻的媽媽吧。

成員有我、櫻和絲碧卡小姐,同行的琥珀則負責聯絡。

我從絲碧卡小姐那里獲取她位于賽諾亞斯王都老家的記憶,打開【傳送門】。

絲碧卡小姐率先穿過【傳送門】,緊接著是我、櫻及琥珀一口氣轉移過去。

一走過【傳送門】,我們就抵達宅邸的玄關大廳,這里就是絲碧卡小姐的老家·菲涅爾家。因為擔心門開在外頭或許會使櫻的行蹤曝光,我便直接傳送到宅邸內。

紅地毯一直延伸到正面的階梯上,牆上還掛著一幅巨大的畫像。首先是男性、女性及在他們中間的小男孩三人,再來是一名坐在椅子上的女孩。這是家族的肖像畫吧。那麼,那個女孩子就是絲碧卡小姐啰。那張臉確實有現在的影子。

「好懷念……我想起來了。我就是住在這里。」

櫻小聲低喃。她的記憶開始愈變愈清楚了呢,看樣子記憶正明確地複蘇。

突然間,原先還在環顧周遭的櫻,用最快的速度往走廊右手邊的方向跑去。

「啊,法露涅大人!?」

絲碧卡小姐慌慌張張地跟在她後頭。我跟琥珀雖不明所以,卻也姑且跟著飛奔過去。

看到跑過走廊的我們,拿著洗衣籃經過的年輕女仆驚訝地瞪大雙眼,呆站在原處。

「法、法露涅大人!?啊、大小姐!?咦!?咦咦!?」

櫻無視大吃一驚的女仆,在某個房間前停下腳步,用力打開那扇門。

追上來的我們越過櫻的肩膀瞧向房內,在照入柔和光線的白色窗簾前有張大床,上頭有名女性撐起上半身,正看著這里。對方的年紀大概是三十歲左右,純白的頭發及蒼白的面容給人一種虛幻的印象。這個人大概就是……

「法露、涅……?」

「媽、媽……媽媽!」

櫻筆直地跑向媽媽,撲進對方懷里。她緊抱住母親,不斷抽泣。

「怎麼會……真的是法露涅嗎?還活著……你真的還活著……!」

「媽媽……!」

「菲亞娜大人,這位真的是法露涅大人。她還活得好好的,是這邊這位布倫希爾德公王陛下救了她。」

聽到絲碧卡小姐的聲音,對方似乎這才確定女兒真的回來了,也跟著抱緊女兒流淚。

以為已經死去的女兒如今平安歸來——這份喜悅肯定是無法衡量的。還是不要打擾她們吧。

我們選擇暫時觀望兩人的情況。

「那麼,你又是誰?」

我卻淪落到被女仆小姐當作可疑人物監視的下場,總覺得好慘啊。

◇ ◇ ◇

「真是不知該怎麼答謝您……非常感謝您救了我的女兒。」

「不用在意,我只是做了理所當然的事情。」

櫻的媽媽·菲亞娜小姐自剛才就一直不斷低頭道謝,我則出聲要她不必介懷。

因為她的身體狀況看起來很不好,我便對她使用了【複蘇】及【回複】,她的臉色目前已經好多了。

不過最有效的特效藥就是坐在她身旁的女兒的笑容,這是毫無疑問的事實。

「您也救了我的女兒,這樣的大恩實在無以言謝。我跟女兒都很感謝您。





坐在會客室椅子上的黑暗精靈女性也同樣低頭致謝,她是絲碧卡小姐的母親·絲薇拉小姐。

褐色的肌膚、銀發與長耳——因為她有著跟絲碧卡小姐相同的外貌,而且看起來太過年輕……絲碧卡小姐坐在她身旁,兩人看上去根本像是姐妹。

因為精靈和黑暗精靈都是長命種嘛,而且又不像翎那樣會在成長過程中停止發育。到底是幾歲呢……雖然我很在意,卻也沒蠢到會直接問出來。

而她的丈夫,也就是絲碧卡小姐的父親目前不在家,只有我、琥珀、櫻母女及絲碧卡小姐母女在喝茶聊天。

「沒想到竟有人能治好魔硬病……」

「我國在研究病原體後,發現似乎能做得出特效藥,需要的話我可以給你們。」

「萬分感謝。」

絲薇拉小姐低頭道謝。

芙蘿菈曾說過,或許可以透過絲碧卡小姐剝落的皮膚做出回複藥。雖說人數較少,但畢竟我國也有魔族存在嘛。國民不管何時罹病都不奇怪,先有所准備應該不會是白費工夫。

好了,比起這個,先進入正題吧。

「然後,因為櫻……法露涅本人的希望,想請問若是方便的話,菲亞娜小姐是否願意移居布倫希爾德……」

「我嗎?」

菲亞娜小姐驚訝地睜大雙眼。

「我已大致聽說事情經過。恕我失禮,倘若櫻繼續留在這里,有可能會再次遇襲。我並不是在威脅你,但是反過來說,這代表我們無法斷言身為血親的你不會變成目標。目前櫻已被視為死亡,我想應該是沒問題的……」


這棟宅邸的人應當都是同伴,可也不曉得情報會不會從某處泄漏出去。不過即便泄漏了,只要兩人都待在布倫希爾德,對方也無法輕易出手了吧。由于擊退弗雷茲及殺龍的關系,我國的名聲可是相當響亮。

菲亞娜小姐一臉不安地出聲詢問櫻:

「你想這麼做嗎?」

「嗯。布倫希爾德是個很棒的國家,不管種族是魔族還是獸人,人民都很融洽地一同生活。我敢斷定,媽媽一定也會喜歡上那里的。」

「這樣啊。」

菲亞娜對著一口斷言的女兒露出微笑,接著轉頭向我說道:

「那個國家有什麼我能做到的事情嗎?」

「你有什麼擅長的事嗎?」

「這個嘛……我會一點裁縫及刺繡。還有,我以前在費爾森的時候曾經教過孩子學習……」

哦,菲亞娜小姐來自費爾森啊。既然曾教導人學習過,也許正好。

「其實,我目前正考慮要在國內設置教導孩子學習的設施。若你方便在那里教書,就算是幫了我一個大忙。」

「倘若不是專門學問,我想我應該沒問題……」

「這個嘛,學科大概就是讀寫、算數、曆史及道德這些吧。當然我也有增加其他教職員的打算。」

「這樣的話,那我應該有辦法勝任。」

畢竟學校還是必要的嘛。既然菲亞娜小姐願意成為那邊的老師,那真是謝天謝地。

「可是,陛下,我們母女以往都是依賴這孩子的父親——魔王而活。既要離開他的庇護,我想等好好說明過後,再離開這個國家。」

「啊……果然還是需要這道程序吧……」

「而且,那個人要是知道法露涅還活著,想必也會很高興的。在聽到她身亡的消息時,他似乎是非常非常憤怒喔。」

哦,他果真是相當地擔心女兒啊。不過要是換成我,就會直接打進玉龍了。

「能不能會見魔王陛下?」

我試著詢問坐在絲碧卡小姐隔壁的絲薇拉小姐。

「等我丈夫回來,我會問問他的。我是認為應該沒問題。」

根據絲薇拉小姐的說法,她的丈夫——也就是絲碧卡小姐的爸爸,正是擔任魔王的護衛。兩人從小就在一起,彼此之間毫無隔閡,因此大概是可以成功引介我們會面的。

嗯,雖說國土很小,我姑且也算是一國國王,對方應當不會讓我吃閉門羹才對。

「那麼,該怎麼做呢?先回布倫希爾德一趟……」

就在我說到一半時,地面突然開始轟隆隆地劇烈搖晃。一陣像是有什麼巨大物體掉落的沖擊,使得房內的玻璃隱隱振動。

「怎麼了!?地震嗎!?」

事出突然,當我們留在原處觀察情況的時候,菲涅爾家的女仆小姐猛然推開房門飛奔進來。

「夫、夫人!城、城堡……萬魔殿它!」

我沖到庭院,施展【飛翔】上升至半空中。在陰暗的天空下,聳立在遠處、輪廓詭異的魔王國賽諾亞斯王城·萬魔殿正在起火燃燒。

右側的塔開始崩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琥珀,保護大家。我去城堡看看情況。』

『遵命。請您小心。』

我用心電感應命令琥珀後,一口氣往城堡的方向飛去。

從上空往下望,城堡到處都冒起灰煙,尸體遍布各處。看來那全是賽諾亞斯的騎士及衛兵。

我降落地面尋找還有氣息的人,卻找不到半個生還者。死尸遍野指的就是這回事嗎?

萬魔殿中,我往魔族尸體倒落的方向沖去。這是單方面的殺戮,每個人都是被一擊貫穿心髒而亡。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聲足以讓人嚇一跳的慘叫響起,我跑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在一個眾多魔族騎士的圍繞、宛如中庭般的開闊場所,那家伙就站在那里。

從額頭到肚臍這一塊以外,渾身布滿尖銳結晶的『人型』。

紅眼,以及結晶化的倒豎頭發。

「支配種……!」

在這種時間點出現在這個地方,這不是開玩笑的吧……

對方跟我以前見過的支配種不同,胸部沒有隆起,感覺身上布滿肌肉。是男性型嗎?

為什麼會出現在這種地方……!感應板……呃,對了,賽諾亞斯沒有工會啊……!

我從正面看去,發現那家伙在笑。他一邊笑著,一邊朝眼前的騎士們猛然刺出如同長槍般尖起伸長的右手,將人一一殺害。得阻止他……!

「【盾牌】!」

鏘一聲,水晶槍被看不見的盾牌擋了下來。沒了笑意的那張臉轉向這里。

「#im*@[email protected]々[email protected]?a href="/cdn-cgi/l/email-protection#1174747a512e">[email protected]?」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用世界語說話。」

支配種的男性踢了下地面,瞬間就往這里靠近。好快!但是……

「【瞬移】。」

我使用剛學會的瞬間移動〈瞬移〉繞到支配種背後。

「有空隙……【提升力量】!」

我就這麼朝他的後背使出一記增加了力量的踢擊。支配種如子彈般被踢飛出去,狠狠撞上中庭的牆壁,使牆壁嘩啦啦地崩塌。

渾身被泥土弄髒的支配種立刻刮飛瓦礫,從中站了起來。沒用嗎……?

「*[email protected]€un#@、o×[email protected]〒e」

「我就說我聽不懂了嘛。」

支配種忽然將右手的槍刺入倒在附近的尸體頭顱,又立刻拔出。那具尸體的頭顱緊接著長出某種幼苗,然後幼苗轉眼間就長大,開出美麗的結晶花朵。可是那朵花也立即碎裂,花朵中央吊著某種杏仁狀的物體。那是……結果……果實嗎?

支配種摘下那個果實,扔到嘴里,啪嘰啪嘰地咀嚼過後吞了下去。

「+no#dom¥o÷tu々ku=rik%@ene△eto€ik〆en*[email protected]」

他用左手不停地劃碎喉嚨一帶。怎麼了?

「#t€o、@、@……啊——是這樣嗎?」

「說話了……」

「哦,通了啊。你能聽懂本大爺的語言吧?」

支配種揚起不懷好意的笑容,紅眼轉而看向我。

「你還挺能打的嘛,很有本大爺動手的價值。真是有趣。」

「你是……支配種吧。你是怎麼來到這里的?」

「啊?當然是撬開結界的裂縫啰。本大爺本來預定在發生『余震』前,要把這里的所有人都殺光的。不過既然事情有趣起來了,那也無所謂。」

『余震』?『余震』是什麼?支配種的男性無視我的疑問,將右手的槍轉變為外形輕薄的劍。看到他的舉動,我也從腰間拔出布倫希爾德,切換為刀刃模式。

「你也在尋找弗雷茲之『王』的核心嗎?」

「當然。本大爺·基拉會殺光這些礙事的家伙,接收『王』的核心。任何人都不能阻撓本大爺,所以————去死吧。」

我在千鈞一發之際躲



開直沖而來的基拉的劍。相較之下,諸刃姐姐的動作還比較快呢。我就這麼轉了半圈,接著砍過去,整把刀刃卻被基拉用左手捉住。連龍鱗都能輕易斬裂的晶材刀刃也無效。

「槍械模式!」

我立刻讓刀身變形,掙脫基拉的束縛,在極近的距離對准基拉的胸口,將六發用晶材制成的子彈全打了進去。然後我又直接使用『裝填』,這回瞄准他的頭打光所有子彈。

被打飛呈現倒栽蔥狀的基拉即便倒下,仍是露出笑容。

「哈哈哈!很好很好!隔了這麼久,看來本大爺的血能熱起來了!這是回禮,你就收下吧!」

說完,那對著我的左手手指就如同子彈般發射而出,往我的方向飛來。我雖然躲開了四根,卻沒有躲過最後一根,被深深貫穿左肩。

嗚,果然還是該用【瞬移】躲開嗎?

基拉馬上就再生左手手指,舉劍砍來。

「【瞬移】!」

我靠著瞬間移動躲過這一擊,移動到城堡的屋頂上。趁著看丟我的基拉正瞧著周遭的空檔,我使用回複魔法治愈肩膀的傷口。

在那家伙找到我的同時,我從【儲藏】取出用晶材制成的巨大戰槌。

我舉起戰槌揮舞,並跳下屋頂。

「【重力】!」

我加重戰槌的重量,使出極重的一擊打向基拉。

「給我碎掉!」

「咕……喝啊!」

基拉交叉雙手擋下這一擊,並把戰槌往旁邊推開。足以使地面凹陷的沖擊襲向大地,塵土在空中飛揚。這家伙也太可怕了。

我解除戰槌的【重力】狀態,往旁邊退開。基拉的雙手裂開,呈現快要斷裂的模樣,卻在我眼前即刻再生。可惡,這家伙果然也是弗雷茲。

「你這家伙,還真敢做啊。沒想到你竟能打碎本大爺的手,這下得認真起來了。」

現場響起如同玻璃破碎的啪嘰聲,與此同時,基拉左右的空間裂開,蟋蟀型的低階種隨即現身。這家伙,居然能呼叫其他的弗雷茲嗎!?

基拉伸出左右手捉住那兩只低階種,就這麼啪啪啪啪地把它們吸收進兩只手中。這算是融合嗎?基拉的雙手變得就像是某個特攝節目會出現的蟬型外星人一樣。當然,基拉的雙手比節目里還大,也沒有變成剪刀狀。

開始有光往位于巨大杏仁狀水晶體中的低階種核心集中。難道說,這是……!

「乖乖被本大爺打飛吧!」

「【反射】!」

我立即在正前方展開傾斜四十五度角的巨大反射屏障。

緊接著,自基拉雙手施放出的光之洪流向我襲來,卻被屏障反彈至其他方向,往上空延伸而去。

「咕……嗚……這混賬……!」

我強化魔力,以避免屏障遭到破壞。盡管這段時間還不到十秒,卻令我感覺無限漫長。結果我沒辦法完全擋開這記攻擊,屏障遭到破壞,光之大炮就這麼打飛我後方的塔的一部分,而後消失。

放下手的基拉與我面對面對峙。

「你這家伙……到底是什麼鬼?」

「望月冬夜,是你們弗雷茲的天敵。好好記住吧。」

低階種自基拉的雙手嘩啦啦地碎裂掉落,而他的臉上已經沒有剛才的笑容了。

忽然間,他的身體微微地晃了晃。

「嘖,『余震』來了嗎?雖然目前正有趣,也只能到此為止了。你叫冬夜是吧?下次見到你時,本大爺一定會宰了你。」

基拉因為不明原因,應該是要被送回結界外了。他的身影宛如快要壞掉的電視影像般,開始變得模糊。

可惡,讓他這麼逃走,感覺就像是他贏了就跑,一點都不有趣。

「【滑動】。」

「哦!?」

碰一聲,基拉狠狠摔了一跤。呵呵呵,這個笨蛋。既然走在這大地之上,你自然也是無法違抗【滑動】的!

「哼。」

我痛快地以輕視的目光俯視跌倒的基拉,並用鼻子嗤笑他。

「你、你這家伙!」

基拉原本還想撲向我,卻忽然消失無蹤。

他消失後留下的只有碎掉的低階種而已。

「呼……」

我重重地吐出一口氣。好累……這或許是我第一次消耗這麼多魔力,好可怕的家伙。要是沒有【瞬移】,情況可能就危險了。

我環顧四周,看到這次把我視為可疑人物、正在觀察情形的騎士們。

「啊……我是布倫希爾德公王·望月冬夜。能否拜見賽諾亞斯魔王陛下?」

沒辦法的話,那是也無所謂。總覺得在各方面都很疲倦,我都開始想說明天再辦也可以了……干脆直接倒下算了。

◇ ◇ ◇

「法露涅賽!」

魔王國賽諾亞斯的魔王陛下——傑路加帝·馮·賽諾亞斯碰一聲打開菲涅爾家客廳的門,一看到坐在菲亞娜身旁的櫻,便發出喜悅的聲音。

他就這麼張開雙手奔去、想要擁女兒入懷,卻被櫻直接躲開,結果一頭撞進沙發。

「為什麼!?」

「很可怕,還有很髒。」

啊……嗯,的確是沒人想被滿臉都是淚水及鼻涕的人抱緊啦。

櫻像是在遠離父親般,咻一聲躲到之後才進入室內的我背後。

「布倫希爾德公王!關于你救了法露涅賽之事,孤打從心底感謝你。但在父親面前卿卿我我,怎麼看都不妥吧!」

「我們才沒有卿卿我我。」

插圖p049

面對這位用手指用力指著我、滔滔不絕的魔王,老實說我覺得很煩。這個溺愛孩子的老爸是怎樣啊。

從鮮紅發絲間伸出的王角、蒼白的皮膚、尖耳以及刺上金色刺繡的黑色披風——這個人就是櫻的父親·賽諾亞斯魔王陛下。

在與弗雷茲的支配種·基拉戰斗過後,為了說明原委及傳達櫻的事情,我去見了魔王陛下。與魔王陛下在一起的還有菲涅爾家的大家長、也是魔王護衛的絲碧卡小姐的父親·西利烏斯。

而就在我說明完至今的事情、戰斗的原委以及櫻之事的那一瞬間,魔王陛下就沖出了萬魔殿。哎呀,那速度實在太驚人了,我花了很大的工夫在追趕他。我是沒有想過要動用【增強體力】和【加速】阻止他啦,反正我曉得他會去哪里。

而他也就這麼飛奔進了菲涅爾家。

絲碧卡小姐與絲薇拉小姐都被突然進來的魔王嚇了一跳,一動也不動。

「好了好了,冷靜下來吧,陛下。」

「嗚……西利烏斯要站在公王那一邊嗎?」

「與其說是公王陛下,不如說是法露涅賽大人吧。」

自我身後現身的黑暗精靈青年就是絲碧卡小姐的父親·西利烏斯先生。他有一身褐色的皮膚,漂亮的銀色長發在背後綁成一束。這個種族還真是一如往常,看起來太年輕了……呃,魔王陛下看起來是也只有二十幾歲啦。魔王族也是長命種嗎?也就是說,櫻也許在長大到某種程度後也會停止老化。

「而且公王陛下不光是救了法露涅賽大人,也救了我的女兒及這個國家。陛下也認同這一點吧?」

「嗚咕咕咕。」

魔王陛下繃著臉閉上嘴。由這個人做魔王真的沒問題嗎?這個國家……

菲亞娜走到魔王陛下面前,跪下來張口陳述道:

「啟稟陛下。法露涅賽已經能夠獨當一面,可以自己決定自己的事情了。女兒希望能夠待在布倫希爾德公王陛下的身側,我也打算與女兒一同前往。雖然深深感謝陛下至今的大恩大德,我還是打從心底希望陛下能答應這個請求。」

聽到這番突如其來的離別宣言,魔王陛下愣愣地張著嘴杵在原地,沒過一會兒就回過神來,神情顫抖了起來。

「等、等等、等一下!法露涅賽和菲亞娜都要去布倫希爾德嗎!?不許!孤不許!」

「可是陛下,我並非陛下的妻子,因此我的人生是屬于我自己的。」

「那是!……雖說是這樣沒錯……!」

看到菲亞娜小姐站起身並一臉凜然地宣告,魔王陛下便退縮了。嗚喔喔……好可怕……我腦中浮現了「為母則強」這句話。何況若只論外表,菲亞娜小姐看起來還更年長呢。

「那、那麼孤就迎你為妃吧!第一、第二王妃都已不在,就讓你以正室的身份……」

「恕我拒絕。」

「回得這麼快!?」

菲亞娜小姐露出微笑,干脆地拒絕了魔王陛下的求婚。好可怕啊,這位媽媽為什麼會這麼強呢……面對一國的國王,這態度也太直接了吧……

若是這個人成為學校的老師,感覺無法違



抗耶。在某種意義上,我也許是獲得了一位優秀的人才。


「倘若我與陛下結婚,法露涅賽就得成為魔王。我跟女兒都不希望這種事發生。」

「嗚……可是,法露涅賽是孤的女兒是不變的事實……」

「嗯,您說得沒錯,所以歡迎您前來布倫希爾德探望女兒。」

「嗚、咕……」

魔王陛下被一臉笑嘻嘻的菲亞娜小姐噎得啞口無言,最終深深歎了口氣,然後從容地轉過身,朝我走來,並深深地鞠了個躬。看來他是讓步了,畢竟人家都說得那麼斬釘截鐵了……

「孤的女兒……就麻煩你了。」

如今在我眼前的並非一國的國王,而是擔心一個女兒的父親。這當然得好好回答才行。

「我知道了,這兩人就交給我……」

吧——話還沒說完,魔王陛下就緊緊抓住我的肩膀,抬起臉用銳利的視線望向我。那對感覺起來可以殺人、瞬間閃過一道精光的目光正看著我。好可怕!

「要是你讓孤的女兒不幸福,孤可饒不了你……」

咦,這是什麼?我被威脅了?

在我背後的櫻探出臉來,朝魔王陛下開口道:

「我只要跟國王陛下在一起就很幸福。我已經取得大家的許可,要跟琳賽她們一樣成為國王陛下的新娘。還有,魔王好煩人。」

「嗚耶!?」

「哎呀哎呀,真期待看到孫子的臉。」

等一下!?又是這種發展嗎!?是說——已經取得許可是怎麼回事!?新娘聯盟准備得也太早了吧!

魔王陛下沮喪地跪在地上,與滿臉笑意的菲亞娜小姐形成對比。

「煩人……好煩人……法露涅賽說孤煩人……」

你受打擊的原因竟然是那邊嗎!

我不去管已經派不上用場的魔王,轉向絲碧卡小姐的父親·西利烏斯先生。

「其實絲碧卡小姐已經加入我國的騎士團……」

聽到我這麼說,絲碧卡小姐就站到西利烏斯先生面前。

「父親大人,這次在布倫希爾德,我定會保護好法露涅賽大人。賭上菲涅爾家的名譽及盾,一定會……」

「我知道,你就走屬于你自己的路吧。即使身在遠方,我們也祈望你能幸福。」

「父親大人……」

西利烏斯先生抱緊眼眶泛淚的女兒。像這樣以局外人的眼光來看,看起來只像是一對戀人在擁抱彼此。畢竟兩人的外表看起來年紀差不多。

西利烏斯先生似乎是個通情達理的父親。而相反地……我瞥了眼還尚未從打擊中回複過來的另一位父親。

「……煩人?孤不煩人吧?畢竟孤是父親嘛?會擔心也是理所當然的吧?普通。嗯,很普通……」

我不去看開始嘟嘟囔囔些什麼的魔王陛下,在心中決定以後絕不要變成那個樣子。

「那麼,您已經查明想要殺害櫻……法露涅賽的幕後黑手了嗎?」

「不,雖然很可恨,但孤沒能捉到他們的狐狸尾巴。若是查清楚了,孤早已將其碎尸萬段。」

魔王陛下看著摟住我手臂的櫻,盡管嘴角僵硬,卻還是回答了這個問題。我好像快被碎尸萬段了。

「恕我失禮……我是在想會不會是一旦法露涅賽成為魔王,就會困擾的那些人做的……」

「孤懂公王想表達的意思。你是想說是不是哪個小兔崽子的企圖吧?但那是不可能的。」

「為什麼呢?」

魔王陛下深深地靠著沙發調整坐姿,接著環起雙手。他的身體明明就面對著我,眼睛卻還是時不時地往櫻那邊看去。

「首先是大王子·法倫,這家伙說好聽點是個直腸子,說難聽點就是沒有腦袋,應當是連想都不會想到要用暗殺這種方式。他生來討厭卑劣之事,若有人聳恿他采取暗殺手段,他反而會舍棄那家伙。」

「那二王子呢?」

「二王子·法瑞斯則太過懦弱。感覺他的想法就是——與其做出暗殺這等無法無天的事,倒不如不要成為魔王。那家伙的腦袋里除了書跟書以外,其余還是書。個性上是個會極力避開麻煩之事的人。」

他對兒子的評價還真是尖銳啊,跟對櫻的態度簡直是云泥之差。我一吐槽這部分,他便給出了『溫柔對待兒子有什麼好快樂的,當然是女兒比較可愛啊』這種毫不掩飾的回答。

以魔王陛下的立場來說,他是很想在櫻長出王角的時候就宣布她是自己的女兒,並公布她為下任魔王的消息,但菲亞娜小姐並沒有允許。話說回來,櫻本就沒有那個意願,所以他也沒辦法,畢竟會招來麻煩是意料之中的事。

但不管怎麼樣,眼下的情況已經夠麻煩的了……

「那麼,誰會是幕後黑手呢?」

「不是已經過世的第一王妃老家·里布克家……就是也已經亡故的第二王妃老家·阿爾諾家吧。當然也有可能是附隨這兩家的貴族。」

因為若是自己支持的王子能當上魔王,在很多地方都會很有利嘛。這些人的確十分可疑。

「那麼按照目前的狀況,哪名王子離王座更近?」

「不曉得,兩人的魔力都差不多,只會根據那一天的狀態時好時壞。」

嗯——事情愈來愈麻煩了。

「哪一方較有可能跟玉龍有所接觸?」

「這也不清楚。大王子派的里布克家是守衛靠玉龍國境的邊境伯,想要跟他們有所聯系的話,想必是辦得到的。二王子派的阿爾諾家是個大商家,雖說我國不太與他國有貿易往來,卻也不是沒有門路。只要使用商人之間的聯絡管道,應當也能進行交涉。」

意思就是兩邊都很可疑啰。好麻煩啊。把教皇猊下拉過來使用可以看穿謊言的魔眼,詢問所有人『你們有雇用玉龍的暗殺者嗎?』會不會比較輕松?

我個人覺得這是個好主意,可是因為這種事就把一國代表帶來也不妥啊。又不能把嫌疑犯全帶到拉米修教國去。

我記得『倉庫』里好像有謊言偵測器〈測謊殺手〉這種道具吧。可這也不能當作實際的證據……

就我所窺視的櫻的記憶來看,那肯定就是玉龍的暗殺者。只是玉龍已經毀滅,從這條線索大概查不出什麼吧。

把櫻不會繼任魔王的消息公布出去,他們會安分下來嗎?不,怎麼可能呢。他們或許會想采取行動打垮其中一名王子,一不小心可能還會形成第三個『法露涅賽派』。這樣的話,櫻的安全就會愈發危險。

為了保護櫻,也為了斷絕後顧之憂,我很想把他們徹底打垮再回布倫希爾德……好了,該怎麼做呢?

◇ ◇ ◇

一名男子穿過黑暗的小巷,抵達那個場所。那是位于魔王國賽諾亞斯的王都·賽諾斯卡爾商業地區的寂寥倉庫一角。

這棟倉庫以前是一個大商家所有,被那商家脫手後就一直被放著不管。到處都嚴重毀損,想要修複就需要花上大筆金錢,因此沒有買家上門。

披著附上兜帽的黑披風的男子靠近這棟誰都不會接近的倉庫,撬開沉重的門扉,走進里面。

倉庫的天花板開了個大洞,月光透過此處照入空無一物的內部。

在這道月光下,男子找到了自己要找的對象。

那是個身穿黑色裝束、戴著面具的男性。

「怎麼回事,我們不是約好等工作結束就不再見面了嗎?還是說是因為玉龍變成那樣,想要尋找雇主?」

「……不是還有一個礙事的家伙在嗎?」

聽到面具男含糊不清的聲音,依約前來的微胖男子取下兜帽,不懷好意地笑了起來。年過三十的惡魔族那張蒼白卻油膩膩的臉閃爍著光澤。

「……哦,若是你們能除掉大王子,那可真是幫了我一個大忙。想要什麼回禮啊?是像之前一樣倒賣武器給你們嗎?」

說完,微胖男子身後傳出第三者的聲音。

「……原來如此,那就是你們的交易內容啊。你把賽諾亞斯的武器賣給玉龍,以此為條件委托了那些黑衣假面殺手。」

聽到倉庫內響起的聲音,微胖男子驚訝地轉向身後。看到本該不可能出現在這里的人物就站在那邊,他的雙眼瞪得更大。

「魔、魔王陛下!?」

站在倉庫入口處的人影正是這個國家的魔王——傑路加帝·馮·賽諾亞斯。

就在這時,我也解除了【海市蜃樓】,從黑衣假面男回複到原本的姿態。

「什、你、你這家伙……!?」

「不好意思,你中計了。呃——你是賽維魯·阿爾諾吧?你老爸好像什麼都不知道呢。就算看到面具及書信,也只是一臉疑惑,感覺一無所知。」

沒錯。結果我們悄悄在所有可疑人



士的個人房間內放了面具,以及寫有『之前的工作有些事需要商量』內容與此處住址的信。當然,我召喚出的鼷鼠也在暗中進行監視。

大部分的人不是不明所以地歪著頭,就是怒罵家里的人說「這是誰在惡作劇」,而在其中舉止最可疑的就是這個男人——賽維魯·阿爾諾。

只有這家伙在讀過信後,把面具藏進書桌的抽屜,又立刻把信放入口袋,以免旁人知曉。

這個男人是二王子·法瑞斯母親老家的商家——阿爾諾家的嫡子,也就是第二王妃的弟弟,對法瑞斯而言就是舅舅,也是總有一天會成為阿爾諾商會領袖的人。

「沒想到犯人會是你。你的父親·阿爾諾商會長想必很遺憾吧,還有你在那個世界的姐姐也是。」

「不、不是的,陛下!我怎麼可能殺害公主呢!」

「哦?孤可沒提到半句是你『殺害』她的。而且,你為何會知道法露涅賽的事?」

賽維魯仿佛全身都遭到凍結般,在原地動彈不得。根本是不打自招嘛。知道櫻的事的只有一小部分的人,不曉得的話自然是不會聽聞她已經被殺的情報。

倘若二王子成為魔王,賽維魯確實就會成為魔王的舅舅。那樣的地位或許能使他不再止步于生意人,而是擁有足以出口干涉政務的權力。他的目的應該就是這個吧……

親衛隊長·西利烏斯先生率領部隊一舉湧入倉庫內。終于到了壞人要遭報應的時候了。

「捉住那家伙!本來是想把他當場大卸八塊的,但孤還有事要問他。」

「是!用繩子綁住他!」

由于西利烏斯先生的命令,呆站在原處的賽維魯也在毫不抵抗的狀態下被綁住。士兵們帶著他離開了。

「這下就結束了吧。」

「你說這種蠢話會讓孤很困擾的,布倫希爾德公王。重頭戲接下來才要開始。首先,為了落實那家伙的罪狀,必須公開法露涅賽的存在。可是,菲亞娜又不許法露涅賽成為魔王。那麼,在公開的同時就必須把法露涅賽跟王室切割開來。」

「呃——那也就是說……」

「就是公布公王陛下及法露涅賽訂婚的消息。」

西利烏斯先生干脆地切入正題。也對——嗯,我懂的。

看這個狀況,我是避不開了……

▼冬夜逃走了!

▼可是無法從魔王手中逃脫!

這就是我目前的心境。

「呃——但是我已經有未婚妻了……」

「嗯……?沒關系,這也沒什麼奇怪的。孤也有兩位妃子。身為王者,有個一、兩位妻子……」

「我有……八位的說。」

「八位!?」

震驚的魔王陛下目光立刻發直。他用力地捉住我的肩膀,露出僵硬的笑容對我提出建議。這是怎樣,超恐怖的啦。

「公王陛下,能否請你詳細地說明一下?沒事的,早上就會結束了。畢竟孤和你接下來將會結下長久的關系,邊喝酒邊談如何?」

呃,我還沒成年——我本來打算以此為借口脫逃,但這邊雖然按國家會有所不同,卻大概都是滿十五歲就會被當作成年人看待。我是覺得不喝也無所謂,可對方肯定會糾纏不放。

▼冬夜再次逃走了!

▼可是絕對無法從魔王手中逃脫!

嗚咕。

◇ ◇ ◇

結果,魔王陛下在公開櫻的存在的同時,也公布了她與我訂下婚約的消息。

相對地,賽維魯犯下的罪行被攤在陽光下,二王子的外祖父·阿爾諾家的當家因此隱居,這個家就由小女兒招進贅婿繼承。

賽維魯犯下的原是一族集體受罰也沒得抱怨的重罪,但他們再怎麼說也是二王子的血親,因為二王子自行放棄王位繼承權而獲得了減刑。

二王子似乎本來就對魔王的寶座不太有興趣,這或許反而引起賽維魯的著急。當然,賽維魯本人則是上了斷頭台,消失在這個世間。

我立刻就把菲亞娜小姐及櫻這對母女帶往布倫希爾德。老實說,我已經受不了長留在此而被魔王陛下纏上的日子了。沒想到他喝醉了竟然會去纏人。

由美娜等人很干脆地接受了櫻,還隱隱露出松了一口氣的表情。

「這下子九個人就都到齊了,也就表示不會再增加了吧。」

「沒有怪人加入,實在萬幸是也。」

「誰知道呢?就算有九個妻子,感覺也還是會有愛人存在啊……」

我無視正在悄悄交談的艾爾賽、八重及翎。請不要立下什麼奇怪的旗。

魔王國賽諾亞斯仍舊是以不與他國交流為原則,卻改以派遣人才的形式派人前來布倫希爾德。

畢竟與還是會對魔族有差別待遇的他國相比,我們國家是可以令人安心工作的環境。而且會讓人有些擔心的,只有魔王陛下會不會常找借口、直接過來探望櫻這一點了。

◇ ◇ ◇

「我暫且是決定把學校建在這里。」

「很不錯啊。離城鎮很近,這個距離要通學感覺剛剛好。」

我帶領菲亞娜小姐參觀學校的建設預定地,同行的還有建設負責人·內藤大叔及保鑣·紅玉。

「我是想先從小校舍開始,再逐步進行增建。畢竟教師目前還只有菲亞娜大人,沒辦法教太多人吧?」

「你說得對。我是希望從約二十人左右的規模開始,這樣我還有辦法應付。」

內藤大叔按照菲亞娜小姐的要求,調整起細微之處。若是孩子們將來的選擇能因此增加就好。

可是一旦要建立學校,就想設法處理另一間學校的事情。

我所指的是冒險者學校,也就是冒險者新手們學習技術的學校。硬要說的話,我更想趕快設法辦成這間學校,畢竟這攸關冒險者的性命。

既然都是順便,我決定去工會露個臉,跟工會總長·蕾莉夏小姐討論此事。

我與菲亞娜小姐等人告別,前往工會。工會仍一如既往地熱鬧,地下城攻略的進度也在一點一點地增加。在已經跟我熟悉起來的貓獸人櫃台大姐的帶領下,我走進工會總長的辦公室。

我大概說明自己描繪出的構想,蕾莉夏小姐沉思一陣子後,最終開口道:

「我認為這個想法並不壞。雖然教授內容還需要再思考一下,卻有幾項好處。可以降低白白死亡的新手人數,以及提供引退的老手冒險者再次活躍的舞台。」

「而且只要這所學校的畢業生交出成果,也可以當作宣傳。」

「您說得沒錯。入學的費用應該不需要定得太高。」

蕾莉夏小姐一面在筆記本上書寫,一面整理想法。似乎已經有個宏大的計劃在她腦中開始進行了。

「還有,按照年齡來分班或許會比較好。像是十三歲到十五歲,十六歲到二十歲,另外就是二十歲以上。畢竟面對累積某種程度的人生經驗之人跟沒有人生經驗的人,教學方式還是有所差異。」

「原來如此。的確是這樣沒錯。」

我點頭贊同蕾莉夏小姐的提議。這間學校姑且是以工會為主體在經營的,我只是出主意而已。所以,教師及教官應該都會由工會來安排。

我是覺得過了二十歲還想當冒險者的人恐怕很少,可是這也不好說,比方說騎士團的人也有可能不做騎士,跑去當冒險者嘛。畢竟冒險者只要中了一次大獎,就會有豐厚的收益。

「我知道了。我會試著在下次的工會總長會議提議這項計劃。」

「麻煩你了。若是有什麼需要的設備,跟我這邊的內藤講一聲,他就會安排。」

收到足夠的反應,老實說我松了口氣。因為冒險者該學的事情太多了,像是基本技術、思想准備、該注意的事以及對付魔獸的高效率戰斗方法等等。

一般來說,這都是要靠自己經驗學習的事物,但是冒險者只要踏錯一步就會死。假使能先從前輩那里學到訣竅,那應該就能成為強力的武器。

「話說回來,聽說公王陛下已和魔王國賽諾亞斯的公主訂婚了。」

「嗚咕,你們取得情報的速度還真是一如往常地迅速啊……」

真受不了。不過對工會而言,情報也是命脈嘛。他們應當是有潛伏于賽諾亞斯的情報來源吧。正確來說,櫻的母親·菲亞娜小姐和魔王陛下並沒有結婚,因此櫻不算是公主。

「所以,我有一點事想麻煩您。」

「什麼事?」

簡單來說,蕾莉夏小姐的要求,就是想在賽諾亞斯建立冒險者工會的分部。她想委托我為工會牽線,但我一想到又必須見到那位魔王陛下,就覺得有些無力。

賽諾亞斯的確是因為沒有感應板,才得在完全沒有准備的情況下對抗基拉





弗雷茲也不一定就不會襲擊賽諾亞斯。所以有必要建立分部吧。

結果我仍是接下蕾莉夏小姐的委托,決定過幾日再次前往賽諾亞斯。

商討工會事務的此行除了蕾莉夏小姐外,我還帶了櫻一起前去,獲得了魔王干脆的允諾。簡單啦。

之後,魔王陛下向櫻說了很多話,卻被她以『煩人』拒絕了。

看著消沉的魔王陛下,我對將來生下女兒一事產生了一抹不安。一想到那或許是自己未來的模樣……

我勸告櫻盡量對魔王陛下溫柔一點,她卻給了我類似「你還要我怎麼做?」的回答。

嗚、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