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夜晚飛行的力量





羅夫熟練地躲開沖過來的汽車,迅速地繞過它,在錯車的一瞬間,得汶聽到對方那司機狂躁的笑聲。

“簡直是個白癡,”羅夫從後視鏡中懷疑地看著那輛車,喃喃低語,“也許是個喝醉了的孩子。”

但是得汶知道駕駛汽車的司機不是個孩子。

“嗯,我們到了,”羅夫告訴他,“家,可愛的家。”

他把車開進一條通向懸崖邊緣的土路上,在懸崖邊上有一座亮著燈的小別墅,從煙囪里冒出帶有燃燒松木的芬芳的煙。他們走出汽車,羅夫打開門,請得汶進去。

里面有一個女人,身穿金色緞子的寬松的上衣和黑色的牛仔褲,正在一張桌子前讀報紙。她非常引人注目,像一個超級模特:黑色的皮膚,長長的腿,亮晶晶的金色的眼睛。“羅夫,”她叫了一聲。然後看著得汶說:“嗨,年輕人。”

她看到他,似乎並不感到驚訝。“羅克珊娜,這是得汶·馬馳,”羅夫加強語氣說,“從烏鴉絕壁來的。”

“你好,得汶·馬馳,”那女人向他伸出手說。

得汶握住它。“你好。”

“我們要下去探討些問題。”羅夫告訴她,她點點表示知道了。

得汶跟著羅夫沿一個小形的螺旋樓梯進入一個似乎是建在懸崖邊上的一個房間,有一面牆壁幾乎全是玻璃,和大海相對。另外三面牆從地板到天花板全被擺滿書的書架蓋住了。事實上,到處都是書,而且在它們中間散布著水晶球,兩個骷髏頭,和至少有一個干癟的頭。正像他在烏鴉絕壁的客廳見到的一樣。

“令人生畏的房間。”得汶說。

“喜歡嗎?我的大多數的時間都消磨在這里。”羅夫向四周指了指,“而且有這樣好的視野,誰不喜歡呢?”他歎了口氣。“也許是因為我父親留下的書,它們對我來說也是一種安慰。”

他從房子中間小酒櫃中拿出一瓶紅酒,拔去塞子,倒了兩杯出來,把一杯遞給正古怪地看著它的得汶。

“喝一點兒,得汶。少喝點兒酒沒什麼壞處。在法國,比你小得多的男孩子像這里的孩子喝可口可樂一樣喝酒。”得汶喝了一小口,他以前喝過啤酒,但是從未喝過這樣的酒。剛喝到口中有點苦,熱,沒一點兒甜味,但是喝了幾口後,他開始喜歡它:味道醇厚並且很令人舒服,又有濃郁的葡萄的香味。

他們坐在相對的沙發上,面對著面。在落日的余暉下,下面海浪沖擊著岩石。

得汶不知道該從哪里開始,酒突然使他感到有點迷糊,似乎記不清為什麼來拜訪羅夫·曼泰基。

“有沒有幽靈和其他的危險,”羅夫向他舉了舉酒杯,“這幾個星期過得怎麼樣?”

“很緊張。”得汶字斟句酌地說,“我真的感覺我已很接近我要尋找的有關我自己的事情了。”

“你自己?說得再詳細點兒。”

“我指的是我的過去。我是誰。”

羅夫點點頭。“啊,是的。你父親臨死前告訴你,你是他收養的。那麼,你發現了什麼?”

得汶專注地看著他。“你說你在烏鴉絕壁住的時候,也見過幽靈。說出來聽聽。”

羅夫聳了聳肩。“無論什麼人,只要在那里停留過一點兒時間,都會遇到。”

“關于杰克森·穆爾,你知道些什麼?”“他是一個邪惡的人。而且他的邪惡並沒有和他一起死去。”

得汶能告訴他這種情況是多麼的嚴重。好像是為了加重他所說的話,大海的水平線出現了一道閃電。

“我擔保,”得汶同意。“我看到過他。好幾次。”

“在哪里?”

“在墓地,在東跨院,而且還在其他地方也看到過他。”

突然,得汶看到從樓上下來一個女人,是羅克珊娜。

她端來一個裝著草莓、切成薄片的西洋梨、法國面包和乳酪的大盤子,她看著得汶的眼睛。

“你一定餓了吧?”她說。

是的。但是她是如何知道的?

“謝謝你,羅克珊娜。”羅夫說。

她微笑了。

“是的,”得汶回答,“謝謝。”

她點點頭,火光映照她的皮膚和閃著奇異金色的眼睛。她轉身又悄無聲息地回到了樓上。

“她像是能看透我的想法,”得汶往嘴里放了一個草莓。“羅克珊娜很善解人意。”羅夫微笑著看著她告訴他。

得汶切了一片法國面包和乳酪,“那麼,我們接著談吧。”他說,嘴里填滿了東西,“你為什麼說格蘭德歐夫人是個傻瓜?”

羅夫呷了口酒。“她不應該把你這樣一個清白的小孩帶進那棟房子。”他把酒杯放在一邊,站起來,眺望著波濤洶湧的大海。在遠處雷聲戰栗著滾滾傳來。

“他是可以相信的,”那聲音告訴他。得汶對這個陌生的男人所懷的所有的恐懼、害怕和憂慮都消失了。他能看得出羅夫不但知道答案,而且他足夠誠實,並能和他共同探討問題,最後自己總算找到了一個正直的人。得汶走近他,嘴里咬著一個梨片,“為什麼東跨院封閉了?”

羅夫看著他,“得汶,你是個好孩子,但你必須去找阿曼達———”

“我找過,也試過。她不想說任何事,她不承認她知道那些事情。”

羅夫端起杯喝完杯中酒,搖了搖頭。

“你看,”得汶說。“我有權知道這些,這是我的過去,我的曆史。”

羅夫探究地看著他。“你為什麼認為它和你有關系,得汶?我們正在說是兩件毫不相干的事情:阿曼達可能知道,也可能不知道誰是你真正的父母,而且她不想談論有關烏鴉絕壁的幽靈的事。”

“我認為它們之間是有聯系的。”得汶簡單地說。

“你為什麼這樣想?”

“羅夫,那輛試圖在途中把我們撞下懸崖的汽車,方向盤後不是個孩子。”

他能看出羅夫知道了些什麼。同樣,他認為得汶沒有察覺這些,就沒有向他透露這一點。

羅夫看著他。“你如何知道的?”

“我不是你想像中的那麼一無所知的,”得汶告訴他。他吃完最後一個草莓,“你知道魔鬼,不是嗎?羅夫,你也知道東跨院有一道被閂住的門。”

羅夫眯起眼睛緊緊地盯著得汶。“你是誰?”他非常柔和地問。


“那正是我所要查明的。”

羅夫只是看著他,沒有作聲。

“展示給他看看。”那聲音告訴他。

得汶舉起他的左臂,做了個手勢。他很有把握他的力量將會起作用。確實,一本書從羅夫的書架上憑空飛出,滑進得汶的手中。整個過程羅夫都看到了,卻無動于衷。得汶低頭一看,書名是《入口守護人登記表》,“在東跨院有這本書的另外一個副本”。

“是的,”羅夫說著,從他手中拿過那本書。“是的,的確有。”他的眼光離開了得汶。“我們坐到爐火邊,好嗎?”

他們坐到兩個有厚墊子的長椅上。火在壁爐中劈啪作響。窗外的雨點稀疏地打在玻璃上,好像是不想打擾他們。雷電隆隆地響,但是在幾里外的地方就沉默了。

“你認識像我一樣有這種力量的其他人,不是嗎?羅夫?”

“是的。”這個上了年紀人仍然在琢磨他,好像在嘗試著了解他。

“你知道你的能力有多久了?而且你認識的人中還有誰知道你有這種能力?”

“當我還是小孩子的時候我就知道了,”得汶告訴他。“迄今為止,除了你只有塞西莉確切的知道,一些小孩在吉歐比薩店看見我和一個魔鬼格斗過,但是他們認為那只是腎上腺素的作用。”

“他們看見你‘和一個魔鬼格斗’?”

“嗯,我用拳把它打得飛了出去,真的。我不得不那樣做,當時它正攻擊一個孩子。”

羅夫的臉色變得蒼白。“這麼說它們又回來了,”他安靜地說。“我對它們有些覺察。今晚,那輛汽車就是這樣,但是,如果你說的是真的,那是我沒有想到的,如果它們是隨便攻擊一個小孩———”

“我不認為它是隨便的。它跟我說過話。它試圖把我吸引到外面。我才是它的真正目標。但是為什麼,羅夫?那是我想知道的。我這一生,這些東西都在試圖抓住我。我的爸爸盡了最大努力,但是他們夫婦都去世了,而且自來這里以後,我一直在和它們戰斗。”

“你能坐在這里,很顯然,你勝利了。”羅夫觀察著他,聲音帶著贊賞。“是的。”得汶也為自己感到有一些驕傲。“是的,我做的還可以。”

“你知道你是什麼人,是不是?得汶,你的父親一定曾經對你解釋過。”

男孩往前坐了坐,“正是這一點,羅夫,我不知道,我的父親從沒告訴過我,他只說我比它們中的任何一個都強壯,而且我不應該害怕。”

羅夫做了鬼臉。“那是無關緊要的。我想你的父親是一個守護人,而且做的是教育守護人的工作。”他像是簡短地考慮著什麼。“你真正父母一定是把你托付給他照料。他也是一個守護人,他應該知道你的力量,但是他們為什麼不想讓你知道你的繼承權,我很難想像得到。它是一種令人驕傲高貴的繼承權———”

“哇。我們能稍微在這里停一停嗎?我的繼承權?守護人?”他睜大眼睛看著羅夫。“你能從頭說說嗎?請?”

羅夫露出一點兒微笑。往下看了看膝蓋上的書。

“這里一定有你的父親,是不是?”他問,“在這本書中?”

得汶點點頭。“從某些方面看不可能是我爸爸,名字不一樣,而且照片是一百多年前照的。”

“給我找出來。”羅夫說著把書遞給得汶。

得汶用指頭輕輕地翻著那發黴的舊書頁。他找到了達太·安德伍德。他拿著打開的書指給羅夫看。“就是這個。”他說。

羅夫睜大眼睛。“達太(譯者注:達太是《聖經·馬太福音》中的人物,是耶穌十二使徒之一)是你的父親?”

“你認識他?”

羅夫的視線從書上移開,看著得汶的臉,然後又回到書上。

他說:“哦,是的,我認識他。”他站起來,又給自己倒了杯酒。雨下大了,打得玻璃砰砰直響,地平線上打起了閃電。烏鴉角的又一場暴風雨即將來臨。

“他不可能是我的父親,”得汶說。“他是上個世紀的人。”

“守護人能活很長的時間。他們必須這樣。他們教育、訓練和保護下一代的守護人,你說他多大年紀?”

“他去世的時候是五十七歲。”

“至少要加上兩個一百,我的孩子。”羅夫咧著嘴笑著說。

“那是不可能的。”得汶急忙說。

羅夫笑得嘴張得更大。“你憑空把那書拿過來不是同樣不可能嗎?在比薩店和魔鬼格斗不也是同樣不可能嗎?”

得汶試圖弄明白這些有關他父親的新信息。“那麼馬馳(March)不是我父親真正的姓,”他沉思一會,大聲說,“因為它是我出生的月份(在英文中,March是“三月”的意思),所以他就把它當成了姓。”他突然回頭看著另外一個男人問:“一個守護人如何活到如此高的年齡?我爸爸也是人。他一定是。”

羅夫歎息說:“他是人,得汶。所有的守護人都是。但是他們的血統是來自遠古的……利用巫術,他們可以把反映在他們年齡上的時間延遲。他們是被賦予了特殊天賦的人,並且他們會繼承這種教育、訓練和保護……”

“教育誰,羅夫?”

羅夫像是沒聽到他的話。他的眼睛望著遠方,沉浸在回憶中。“當我還是一個孩子的時候,達太·安德伍德是美國最好的守護人。我很尊敬他。他對我像祖父一樣———明智、有雅量那一類型的祖父。我父親認為他就像太陽一樣升起,運行,又降落。”他停了一會接著說,“我們都很熱愛達太、穆爾先生、愛德華、阿曼達。”

“他在這里?我的父親曾在烏鴉絕壁?”

“是的。有一段時間他在這里,他訓練我的父親。你知道,我父親也是一個守護人。”羅夫看著得汶,似乎想在那里看出什麼,一些他可能熟悉的什麼。“根據我的生活閱曆,雖然我不能想像你的父母是在那里,但我知道,沒有人可以把你和作為守護人的達太安排在一起。”

“他們就在這里,在烏鴉角,”得汶堅持說。“為什麼他不把我送到別處而是送到這里?而且他為什麼從不告訴我關于這里的任何事?”“這些問題的答案我不知道。但是,達太·安德伍德不會沒有原因地做任何事。對這樣的事他看得很遠且目光銳利。是的,我相當確信他想要你在這里發現你的繼承權。但是,我無法估計他對你隱瞞這些的理由。這里已沒有了其他的守護人,沒有誰可以以他那種方式教你了。”

得汶站著,再一次面對靠近窗戶的羅夫。“羅夫,我很困惑。我不了解一個守護人是怎麼回事。入口的守護人……入口是什麼?它是像東跨院中那樣的門嗎?”

“你理解的非常對,得汶。是的,就是那樣的門。”他稍帶嘲諷地微笑。“用比較通俗的語言說,稱之為地獄。”

“是的”,得汶說。“像以前我的壁櫥一樣。是地獄。”

羅夫同情地看著他。“它們在你的壁櫥中落地生根?真是可憐的小孩。”

“但是,為什麼,羅夫?那是我所想知道的。為什麼是我?”

羅夫悲傷地仔細地看著他。“你真的不知道,是嗎?”

“真的不知道。”得汶告訴他,聲音中帶著懇求得到事實真相的渴望。

羅夫把酒杯放在靠窗的座位上。他把手放在得汶的肩上,眼睛直視著他。

“得汶·馬馳,你具有遠古的、很有曆史的血統,有令人驕傲和高貴的繼承權,”他告訴他。“得汶·馬馳,你是男巫———高貴的夜晚飛行力量的控制者。”

這時雷聲響了,來的正是時候。

“夜晚飛行力量?”

幾秒鍾後,得汶才反應過來。這個詞使他的脊梁骨直冒冷氣,他感到從頭到腳都非常興奮。

“夜晚飛行的力量的控制者。”羅夫重複著。

他心中又出現了他在烏鴉絕壁的東跨院看到的那些書。也是這個詞使他停住了,“夜晚飛行的力量”。不用問,他也知道了穆爾也是夜晚飛行的力量,他想起了曾住在他們房子中的黑如夜晚的烏鴉。


“夜晚飛行的力量。”得汶有點興奮。“男巫———巫師!就像杰克森·穆爾一樣。”

羅夫聽這句話像是很生氣。“哦,不,不像他。杰克森·穆爾玷汙了夜晚飛行力量的遠古的值得尊敬的傳統。他憑借他的父親,偉大的侯雷特·穆爾教授給他的傳統的力量作惡。他成為叛徒———一個背叛了的男巫,地球的周圍所有的夜晚飛行的力量都離他而去了。”

這些聽起來像神話的事情得汶只在漫畫書中讀過。它的確高深莫測,然而又是那麼的可靠。無論夜晚飛行的力量是什麼,他是它的一部分———是他們中的一個。這是他一生中第一次感覺和很重要的事情發生聯系。

“這麼說,有更多這樣……這樣……具有夜晚飛行力量的人?”

羅夫微笑著說:“哦,是的。夜晚飛行的力量在全世界都能找到。他們的曆史可以追溯到遠古的一天,第一個具有夜晚飛行力量的人掌握了古老的元素的秘密———為了正義,永久地消除了魔鬼的力量。”

得汶笑了:“這也太難想像了。”

“我也曾經這麼想。但是當我還是個孩子的時候,我記得,在烏鴉絕壁的院子中看見我父親和老穆爾先生把一個魔鬼關進畜欄中。穆爾先生扭住它,用拳頭打它。我看見,他並沒有使用他的手,只是用他的意念,最後把它送進地獄,以後我知道我是被賦予了很棒的特權,我能看見夜晚飛行的力量施展他們的魔力。”

“這麼說,這是他們家庭的一部分,”得汶說。“整個家族。我正在讀有關他們的事,有關侯雷特的事。”他看著羅夫說,“那麼,格蘭德歐夫人知道這些嗎?”

“她當然知道。但是……”羅夫做了個鬼臉,可以看出他被過去的記憶所困擾,“那是在很久以前,可怕的事情發生了。巫術和魔法在那棟房子中被禁止了。”

“因為杰克森,對嗎?”

羅夫點點頭,“他是個出了名的瘋子。”

得汶聽這句話時有點發抖。“有記載說他離開烏鴉絕壁去了歐洲……”

“是的。他和他父親鬧翻了,開始用自己的力量謀私利。”

“因此他被認為是個叛———你怎麼說他?”

“一個叛徒。一個作為具有夜晚飛行力量的成員卻拒絕正義的人,為自己的私利變成了魔鬼的力量的人。”

得汶的情緒有點低落,他靠著桌子穩住自己,“但杰克森回到了烏鴉絕壁,”他說,“他回來娶了艾米麗……”

“是的。他使他的弟弟相信他已經改正了。哦,杰克森非常精明,狡猾。可憐的蘭德夫·穆爾覺察到杰克森是多麼的狡猾時已太晚了。”

得汶記起記載艾米麗死亡的剪報。“我在有關艾米麗·穆爾死亡的文章中看到過你父親的名字。她是真的跳下去了嗎?因為杰克森?”

羅夫把雙臂抱在胸前。“你預先做了很多工作。艾米麗·穆爾死的時候,我還很小。但我記得她是一個可愛的年輕的女人。當她無法懷孕的時候,杰克森開始欺騙她,使她的情緒變得非常的低沉。”

“她因此自殺了?”

羅夫點點頭。“但是,杰克森為她的死感到很悲傷,”得汶說,“那是塞西莉告訴我的。他為她立了紀念碑。因此他不是很壞———他也許愛她。”

羅夫笑了。“嗯,我們已不再年輕浪漫。但我相信,得汶,那里只是杰克森·穆爾的圈套。”

得汶看著狂怒的大海。“他為什麼如此渴望有一個孩子?”

“這不是明顯的嗎?他意在烏鴉絕壁。他就會因為這孩子生活在烏鴉絕壁,蘭德夫就會失去繼承權,那麼愛德華、塞西莉、亞曆山大……今天就不會在這里。”

得汶想起了某些事。“他和別人生過小孩嗎,除了妻子之外?他和他欺騙過的無論什麼人呢?”

“沒有,杰克森死的時候沒有一個繼承人。”

“你能肯定嗎?”

“是的,得汶,我能肯定。”

男孩子走到書架前,用手碰了一下那個像是盯著他骷髏頭,有種像受到電擊的感覺。

他折回到羅夫跟前。“為什麼杰克森如此想成為烏鴉絕壁的主人?”

“侯雷特·穆爾把房子建造在西半球最大的地獄上,那是他強有力的力量之源。杰克森控制那房子和入口,作為長子他相信他有這種繼承權。”

“這樣說來,這就是夜晚飛行的力量獲得力量的地方———從地獄獲得?”

羅夫微微地笑了一下。“聽著,得汶,這只是我對全部錯綜複雜的東西的一種簡單的總結。也許這是我父親的書中的一部分……。”

“但是我必須知道。杰克森控制著魔鬼嗎?是他派出它們來對付我的嗎?”羅夫歎了口氣,“也許杰克森是它們聯盟中的一個,這一點我說不太清楚。有許多地獄,得汶。一些是封閉的,一些是在夜晚飛行的力量控制之下,而還有一些是開著的。‘地球的傷口’,達太這樣稱呼它們。有許多的怪物從中逃脫出來,而且這些東西就在我們中間。一些是狡詐的,一些是平庸愚蠢的。但是,它們有同樣放它們的意圖:釋放它們的同伙並且想再一次在地球獲得自由。”

得汶點點頭。

“當然,杰克森會利用它們達到自己的目的,就像我推測的他現在正在做的一樣。只有死亡給他帶來一些小小的不便……尤其現在又有新的夜晚飛行的力量出現在烏鴉絕壁。”

得汶抬頭看著羅夫。“他現在正控制著亞曆山大。”

“你說的是什麼意思?”

“起初我也和其他人一樣,認為亞曆山大是個懷有惡意的小孩子。但是現在我不這麼認為,我知道杰克森正通過他在做著什麼,我見過他,在那亞曆山大看的怪異的電視節目上———”

“電視節目?”羅夫大聲說著,沖到得汶跟前抓住他的襯衫。“什麼電視節目?”

“嗨,不要著急,”得汶說。“它叫做馬哲·繆吉克……”

“親愛的上帝呀,”羅夫低聲說,“不要再次重演。”

“你指的是什麼,不要再次重演?”

羅夫盯著他說:“在我是一個青少年的時候,在他死了幾年後,那個瘋子做了相同的事情。有一天,我們觀看電視節目,並且變得非常著迷,過了一段時間我們才知道那是杰克森魔術表演的一個電視版本,當我們是小孩的時候經常在客廳上演這種節目。”他嚴肅地看著得汶。“你明白這個節目嗎?你看見它了嗎?”

“我看過一點兒。”得汶承認。

“不,你必須阻止亞曆山大看這種節目。”

“太晚了,他已經是在杰克森的控制之下了。”

羅夫搖搖頭,“如果亞曆山大還在這兒,就不算太晚。”

“什麼意思?”“如果他的身體仍然這里,那個瘋子的計劃是要把他帶到里面。”

得汶很驚訝,“帶進電視內?太瘋狂了吧?”

“帶進地獄之內,得汶。電視熒屏就像是通向深深的地獄入口。”

“這……”

“是的,完全是這樣。”羅夫咬著他的嘴唇,深思著什麼,“我給你講個故事,得汶。我推測達太從來沒有告訴過你他有另外一個兒子———他自己的兒子。”

“沒有。”得汶說。

“他叫法蘭西斯。我們稱他為法蘭齊,和我年齡相仿。他和達太一起來到烏鴉絕壁。我們經常一起玩耍,埃迪·穆爾、法蘭齊和我,就是我們三個開始看馬哲·繆吉克的。每天我們都老老實實看這個節目,而且沒有一個大人懷疑這件事。大人們總是被鎖在外面,穆爾先生、我的父親、達太,他們只能看見三個男孩子在看一個小丑。那有什麼妨害呢?”他停了一會,“杰克森·穆爾是多麼的狡猾。”


“後來呢?”

“有一天,法蘭齊消失了。我們到處找也沒有找到他。可憐的達太是那麼的悲傷。”

得汶得知父親有另外一個兒子,稍稍有點忌妒,但是這種感覺很快就消失了,得汶記得在他五六歲時,有一次在一家百貨公司迷路與父親走散了,當時,父親遠比得汶焦急的多,當他看見他的時候用雙臂緊緊抱住他,不停地說:“謝天謝地,你沒事,謝謝上帝!”

他現在了解了他的父親為什麼那麼著急,父親以前經曆過這樣的事。

“找到法蘭齊了嗎?”得汶問。

“哦,是的,找到了。”羅夫緩了緩,“你知道在哪里找到他的?”

得汶急不可耐地說:“快告訴我。”“在馬哲·繆吉克節目的看台上坐著,他在那里,就坐在那里。兩眼無神地坐在那里,我電視前認出了他,一個纖弱的臉上長有雀斑的小孩子。”

得汶感覺好像有只冰冷的手摸著他的肩膀,“我見過他!”他呼喊。“我在那個節目上看到過他!”

羅夫面容扭曲,用撩著頭發。“可憐的法蘭齊。一直呆在地獄中。”

得汶仍然覺得冷,“那就是他想對亞曆山大做的事?把他帶到那里?為什麼,羅夫?”

“因為他想要你進去解救他。”他說。

“我?他想要我進到那里去?經過那被閂住的門?”

羅夫點點頭。“正如可憐的老穆爾先生不得不做的那樣。他是夜晚飛行力量的最後持有者。”他悲傷地看著得汶。“他永遠也出不來了。”

“格蘭德歐夫人父親?他在地獄中死去?”

羅夫歎了口氣息。很明顯這是他記憶的長河中最痛苦的回憶,“而且他不是那次戰斗中唯一的犧牲者。”

“你的父親,也……”得汶冒險一問。

羅夫點頭,他的眼睛閃著淚光,“那瘋子勝了。那是巫術為什麼在烏鴉絕壁被禁止的原因,也是導致他們拋絕夜晚飛行的力量繼承權的原因。在一個晴朗的下午,烏鴉離開了,突然飛到空中,在消失之前的幾秒鍾使太陽光都暗淡了。”

“但是,杰克森還是回來了。”得汶說。

“是的,而且我懷疑你是催化劑。他感覺到另一個夜晚飛行的力量已經到達了。他需要把入口打開,得汶。他想解放魔鬼被束縛的力量。”

得汶用手擦著臉,幾乎不敢相信這些情況,“羅夫,太困難了……弄明白這一切……”

羅夫皺皺眉。“我知道,得汶。有太多的東西需要你明白,太多東西需要你學習,而且我不是一個守護人。我應該是,但是,我父親去世得太早,而無法教我他知道的每件事。”“我需要知道夜晚飛行的力量,羅夫,知道我是什麼人。”

“是的,得汶,你應該知道自己的曆史,得到夜晚飛行力量的繼承權。”羅夫搖著他的頭,“但不是現在。我們雖然如此的時間緊迫。如果要解救亞曆山大,我們必須趕快行動起來。”

得汶驚慌地看著他,“你說的是什麼意思?”

“我們需要去烏鴉絕壁,並且要面對阿曼達。”

“為什麼?面對她又如何?”

羅夫歎了口氣,“我不敢肯定她是否知道那電視節目的效力有多大。她的父親沒有對她提過這些事,但是她在那里,她肯定記得法蘭齊的失蹤,和因此發生在我父親和她父親身上的事情。”他果斷地說,“不管我倆之間多麼對立,如果我告訴她亞曆山大有危險的時候,她會聽我的話的。”

“嗯,她堅持對我說他沒有———”得汶說。

“她認為他們已經脫離了那個瘋子的威脅。她認為因為他們放棄了家族的繼承權,杰克森就永久消失了。”羅夫看著得汶。“也許因為她不知道你的力量。如果她知道,她可能會更小心。”

“我應該告訴她嗎?”

“我不知道,”他說。“讓我先試著和她說,快點兒,誰知道我們還多少時間用來營救那孩子?”

得汶想了想說:“羅夫,我認為我們最好不要一起出現,我們乘同一輛車抵達,格蘭德歐夫人會對我有敵對情緒。”

羅夫點點頭。“你是個思維敏捷的孩子。好,我將在避風港餐廳讓你下車。”他笑了,“這使我想起我從火車站把你帶來的那個晚上。”

對得汶來說,那似乎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而且現在他知道了更多的事情,但並沒有完全了解。

他在緊張地思考,這麼短時間內這麼多的事情,這一切太奇妙了,簡直讓他摸不著頭腦。羅夫告訴他的每一件事好像他已經知道了,好像存放在他靈魂的深處,好像這些東西深深地植入了他的肉體和基因中。他們沿螺旋形的樓梯回到上面。羅克珊娜還在桌子邊,詳細察看著舊的手稿。當羅夫從衣架上抓起他的外套走向外面的時候,她和羅夫僅僅互相會心的一笑,得汶對他們的關系很懷疑。

“再見,得汶。”羅克珊娜說。

“再見,”他有分寸地笑著說,“對你的食物再次表示感謝。”

在車中他們很少說話,還有什麼可說的?得汶感覺說不清楚,新的情況他的頭腦中不停地旋轉。

我是另一個夜晚飛行力量的控制者,他一遍又一遍重複地對自己說,並且爸爸是守護人……

超過兩百歲了……

當羅夫開著保時捷嘎紮嘎紮地壓著避風港餐廳前的碎石鋪成的小路離開時,得汶長時間地向他揮手致意,然後得汶歎了口氣,抬頭看看黑暗的天空,很幸運,雨變得小點了,這樣回烏鴉絕壁的路相對來說就好走一點了。

“我不能相信你,得汶。”一個聲音傳出來。

是塞西莉。她站在停在幾碼遠的D.J.的汽車旁邊。

“塞西莉,”他說,“怎麼了?”

“我看見你從羅夫·曼泰基的汽車上下來。”她說。

“我不得不和他說話———”

她非常憤怒。“得汶,我曾試著了解你。真的。我知道你想用自己的方式查明你為什麼是現在的樣子,但是你太過火了,得汶。”

他靠近她,伸出手,試著去摸她的臉。但是她卻躲開了。

“我知道,羅夫可能不錯,”她說,“我不像母親那樣憎恨他。但是,事實上,他一直想傷害我的家族。而你卻偷偷跑出來去和他會面。我告訴你,得汶,為了搜尋真相,你做得太過火了。亞曆山大並沒有著魔,他僅僅是一個乳臭未干的孩子。而且,羅夫不是你的朋友,他只是利用你對付我的母親!”

“那不真的,塞西莉。如果你知道我剛才發現了什麼———”

“我不想再聽了,那簡直是瘋狂!”

她迅速地轉過身,頭發都飛了起來,跑到汽車的另一邊鑽了進去,坐在D.J.旁邊,隨後得汶聽到引擎發動的聲音。

“塞西莉!”

當汽車剛開動時,他在後面追著它。D.J.從司機旁邊的窗戶向外看。

“嗨,男子漢,她現在是我的了。”D.J.說。

汽車不斷地加速。最後像子彈一樣飛出了停車場,得汶看見D.J.張著嘴笑了———尖尖的牙齒在黑暗中閃著光,非常得意地把大拇指翹成鉤狀的,那是黃色的魔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