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塔樓里的燈光(下)





他站在它面前。“我送你回地獄。”他用一種異樣的聲音說———一種深沉、強壯而成熟的聲音。那東西在地上顫抖著,尖叫著,突然它好像是被一個巨大無形的吸塵器吸起來一樣,橫過夜空迅速地消失了。

得汶在那里一動不動,呼吸沉重,有點上氣不接下氣,長達數秒之久。

“得汶?”身後傳來塞西莉低低的聲音。

“你好嗎?”他轉過來問。

“我還好吧?”她摸著得汶的面頰上橫過鼻梁的傷口,“你好嗎?”

她的觸摸讓他感到有點兒疼,稍稍向後縮了點兒,然後自己查看了一下,“它把我弄出血了,”他叫道。“這些討厭的家伙。”

“得汶,發生了什麼事?”

她哭起來,並不由自主地顫抖著,他把她抱在懷里。

“沒事了,塞西莉。它已經走了。”

她抬頭看著他。“很抱歉,我剛才不相信你。我為每件事都感到抱歉。以後我會相信你說的任何事。”

他笑了笑,吻了一下她額頭。

“哦,得汶,”她哭著說,“我總是會預感到什麼事要發生。什麼東西要強迫真相暴露出來。”她稍微露出了一點兒笑容,“我不希望這樣的事再出現,但我現在知道了某些東西———某些東西在這里已不複存在了。”

“現在沒事了。”他安慰她。

她把臉埋在他的胸膛里。“在我很小的時候,就知道它。我也在塔樓中看到過燈光,得汶。我聽到過聲音,看到過人影,感覺到了它的存在。我母親的心安理得的感覺不可能改變事實。”

“好了,我們可以以後再談,現在我們必須回去。”得汶看著撞在樹上的汽車,“可憐的汽車。可憐的D.J.”

“是的,”塞西莉也有同感。“誰把這件事告訴他呢?”

得汶突然想到一件事。“你想,如果那討厭的東西裝成了D.J.———真的D.J.到哪里去了?”

塞西莉聽了他說的話,嚇得有點目瞪口呆。

“你在哪里遇見那個丑陋的家伙的?”得汶問。

“在避風港餐廳。我去那里找你,看見了D.J.坐在他的汽車中———我想那一定是D.J.,幾分鍾之後你就出現了。”

得汶點點頭。“真正的D.J.或許就在那附近,而且他可能受了傷。我們必須去找他。”

他們互相看著對方。擺眼前的事實是———他們如何才能到那里?他們離小鎮至少有兩英里遠。

“我不敢肯定能用我的絕招把它拖出來。”得汶說。

塞西莉看了一眼那汽車。“你認為它還能夠駕駛嗎?”

“也許。”他羞怯地笑了笑。“但是塞西莉,即使它能駕駛,我也不知道如何開……到……”

她嘻嘻地笑了。“哦,你能趕跑魔鬼卻不知道該如何駕駛汽車?好吧,我沒有必要貶低你,你知道,我不只是一個在困境中無助的畏縮的女孩子。”

她坐到方向盤後面。“呀,這里還有那家伙留下的臭味,”她扭過臉說著,一邊開始打火。引擎打著了。“啊,”她露齒而笑。“這車還真有些生命力。”

得汶坐在乘客那一邊,小心把里面的碎玻璃弄到一邊。“但是,你太年輕,不可能有駕駛執照的。”他說。

“作為一個能把魔鬼打翻在地的小孩,你還是相當的天真,得汶。”她掛上倒擋,把車倒到道肩上。“D.J.在很久以前就教過我。而且因為我是塞西莉·格蘭德歐,警察不會管我的。”

他們疾速趕回小鎮,把車停在避風港餐廳的停車場內。“他的車就停在那里,”塞西莉指停車場的另一邊說。

正像得汶說的那樣,他們在附近的矮樹叢後找到了D.J.,他只穿著內衣內褲,嘴被塞著捆在那里,渾身發抖,但卻沒受什麼傷害。

他們解開了他。

“你一定看到它的,男子漢,”他一邊把嘴里的東西往外摳,一邊說,“那爪子和尖牙……”

“我們知道,D.J.,”塞西莉說。

“你好嗎,朋友?”得汶問。

D.J.突然意識到他近乎裸體地站在塞西莉面前,“嗯,得汶……”他咕噥著。

得汶脫下他的外衣,扔給D.J.,他急忙把它穿在身上。

“是的,我很好,”他說,“但那東西,男子漢。它開走了我的車。”

得汶看著塞西莉,“你把他扶到車上,好嗎?我得回烏鴉絕壁。”

她點點頭,把D.J.扶起來。

“嘿,男子漢,”D.J.看著得汶流著血的臉說,“你是怎麼回事?”

“稍後再告訴你。一定要小心點,好嗎?當他們並不都是像你看到的那樣,不要相信任何人。”他向塞西莉眨了眨眼。“家里見。”

他跑到路上,幾分鍾內已到了懸崖邊的台階上,他一步三個台階地向上走,一會進入了墓地,開始謹慎起來,感覺杰克森·穆爾會再一次站在高高的野草中。但是除了照在墓石上的月光,什麼也沒有。他經過刻著“克拉麗莎”的石碑時,想起剛才沒有機會向羅夫問及有關這個名字,或是有關刻著“得汶”的那塊石頭的事情,不知道還有沒有一個機會問這麼多,還有這麼多的情況他仍然不了解。但是他知道一件事:他們援救亞曆山大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他喘著粗氣沖進大廳。他看見格蘭德歐夫人坐客廳里壁爐前的椅子中,羅夫·曼泰基站在她對面。

當他進去的時候,他倆不約而同地看著他。

“得汶!”羅夫大叫。“發生了什麼事?”

“我……是小跑著來的,”他說完,就坐在長椅上。

“天哪,”格蘭德歐夫人看著得汶的臉說,“西蒙!”


那仆人像是無處不在一樣,應聲出現在客廳里。

“給拿我一碗溫水、棉球、消毒液,還有繃帶。快!”

她走到得汶跟前彎下腰,檢查他的傷口。“還不太深,”她說,“如果我們處理一下,紮上繃帶,再服一些維生素E,它會很快地痊愈,且不會留下疤痕。”

羅夫也在一心一意看著他。

“你告訴她了嗎?”得汶問。“你告訴她有關亞曆山大的事了嗎?”

“是的,他告訴了我。”格蘭德歐夫人說,但是得汶辨不清她的話中蘊含著一種什麼情緒,憤怒?感謝的心情?無關緊要?

西蒙拿來一個急救箱,格蘭德歐夫人拿出棉球,蘸著消毒液,輕輕地拍拍得汶的臉。“很疼嗎?得汶?”她問。

“有點兒。”他在坐那里接受她的照顧。這是他以前沒有看到過的:關心,愛護,慈祥。

他敢說這一切就像是母親做的一樣。.

這種想法使他渾身一震,她這樣體貼地處理傷口,溫柔地安慰他———難道說這個女人是我的母親?

這個想法使他大吃一驚。果真如此的話,她的丈夫就是我的父親。他突然有很多的感覺,比她的丈夫是他的父親更多的感覺。他的力量,是通過她,通過侯雷特·穆爾遺傳來的。畢竟,格蘭德歐夫人是夜晚飛行的力量———正像他一樣。

“這就是我的父親為什麼把我送到這里的原因。因為格蘭德歐夫人是我的母親!”

“那麼———塞西莉———塞西莉真的是我姊妹!”

他試著去聽那個聲音,以證明他的想法,告訴他是否是真的。但是那聲音一直保持沉默。

當她坐回去看著他打好了繃帶的臉時,得汶也看著格蘭德歐夫人。“好了,得汶,現在沒事了。”

聲音中透露出她是那樣的關心他。這可能嗎,這可不是一個好想法。

“塞西莉……”

“你把使你小跑著來這里的詳細情況告訴我,得汶,”羅夫說。“在這段時間里,我想我們控制得了這里的局勢。”

得汶把有關格蘭德歐夫人的想法放在一邊。這些情況太多而無法現在考慮。有太多的可能。他甯願想魔鬼和杰克森·穆爾化裝成發狂的小丑而不願想塞西莉是他的姊妹。

“那麼,”他問道,“亞曆山大好嗎?”

“我們是剛剛和他說完話下來的。”羅夫說。

“他正在胡說八道,但是他很好。”

格蘭德歐夫人又站起來,恢複了她平常的冷淡和莊嚴的樣子。“羅夫有一些愚蠢的想法,說看電視對亞曆山大來說是很危險的。當我同意看電視是有害的事情的時候,我認為我們是在談論不同的兩個方面。”

“非常不同的,”得汶說。

“阿曼達,無論如何,把電視從游戲室和亞曆山大的臥室移出來是明智的。”羅夫說。

格蘭德歐夫人冷冰冰地看著他。“既然所有的事都決定下來了,謝謝你的關心,羅夫,我已經給你打開門了。”

“等一等,”得汶站起來說。“還沒有結束。我的意思是,杰克森·穆爾還在那里。他是不會如此容易地走開的。”

格蘭德歐夫人歎了口氣。“得汶,有關杰克森·穆爾這樣的說法已經夠多的了。”

得汶看了一眼羅夫。“她是仍然否認它的存在嗎?甚至在你告訴她每件事情之後?”

“我不否認任何事情,得汶,”她冷冷地說。“只是不想在這棟房子中討論這些事情。並且不希望曼泰基先生在場。”

羅夫笑了。“你就像一只鴕鳥,阿曼達。和它同樣地徒勞和遲鈍。”他穿上外套。“三個年輕的生命在你的照料之下,多想一想他們的安全,而不是你自己的虛榮。”

她非常生氣:“如果我是你,曼泰基先生,我不會向任何人大談有關年輕的生命處在危險中的事情。”

得汶被他所看見的羅夫下面的表現震驚了,使他非常緊張:羅夫突然憤怒了,他跳到格蘭德歐夫人面前,她嚇得向後退。從某種角度來說,得汶喜歡看她的鎮靜外表被破壞,甚至希望時間長一點兒。

“我以前已告訴過你,阿曼達,而且我再一次告訴你,”羅夫非常激動,“我將會找出一個方法證明我是無罪的———然後,讓你好好地償還你從我的生活中偷走的長達五年之久的時間。”

“滾出去———”她憤怒地說。

羅夫轉向得汶。“記住,”他說,“你比他們之中的任何一個都強大。”

說完,他轉地過身昂首闊步地走出房子,隨後門被“砰”的一聲關上了。

在羅夫離開後的一段時間內,得汶如坐針氈,起初他什麼也沒說,後來斗膽走到站在窗戶前看著外面的大海的夫人跟前。

“格蘭德歐夫人?”

“什麼?”

“我不想惹您生氣,我只是想要您明白。”

她轉過身面對著他。“讓我明白什麼?”

“羅夫告訴我有關這個家族的一些傳統。我知道夜晚飛行的力量。”

“他沒有權利這麼做。”

得汶歎了口氣。“也許他不該如此。但他做了。因此我知道所有這些發生過的事情不是我憑空想像的。”

“聽我的話,得汶。我是你的監護人。”她微笑著說。“不論怎樣,監護人總會為你的利益著想的。我會告訴你你必須知道的事情,其他的事情你就相信我就行了。”

她挺直身體,看著他:“而且我保證,在這棟房子中,無論出現什麼驚嚇了你的事情,都不會傷害你的。我會很好地處理的。”

“那是你經常告訴我的,媽媽,”這是她女兒的聲音。

他倆同時轉過身來,塞西莉站在門口。


“但那不是真的,”她平靜地說,她的眼睛一刻也沒離開過她的母親。她走進客廳,靠近他們。“在今晚早些時候我幾乎被殺掉,如果沒有得汶,我早就死了。”

“被殺掉!”格蘭德歐夫人雙手捧起女兒的臉。“塞西莉!你還好吧?”

“我得告訴你,應該謝謝得汶。”

格蘭德歐夫人看著她的年輕的被監護人。“得汶……?”

他輕輕地拍了拍他的繃帶。“您還從未問過我是如何受的傷。好像您並不想知道。”

她好像要崩潰了,似乎身體就要發抖了,眼淚好像也控制不住要掉下來,但這一切都沒有發生,得汶為這個女人的控制能力大感驚異。他能很清楚地看出她內心的掙紮,和放棄這種掙紮的渴望———但是他也能看出她最後還是控制住了。她抓住椅子背,讓自己鎮定下來,長出了一口氣。

“很久以前,”她說,“在這棟房子中發生了可怕的事情。也許你的朋友羅夫告訴過你。不管他是否告訴了你,對我來說對它們唯一的記憶就是恐怖,別的都記不清楚了。”她看了看壁爐中的火。“你為什麼認為我的哥哥是在世界游蕩?為什麼認為我的母親不能忍受離開她的房間?因為他們都在嘗試,用他或她自己的方式,處理過去的一切。作為我,我必須養育你們三個人。”

得汶走過去坦然地面對著她。“但是,如果我們不了解過去怎麼樣,我們怎能知道現在如何做呢?尤其是我,格蘭德歐夫人,我不是穆爾家的人。我甚至在幾個月前,從不知道有烏鴉絕壁這個地方存在。我突然出現在這里,置身其中,你卻要我不要問問題,不要求任何答案!”

她悲傷地看著他。“我知道這很困難,得汶。但是,我現在只能說這麼多。”

“不,你可以說別的事情,”得汶說。“你能告訴我你所知道的有關我父母的情況,我的親生父母。你能告訴我,我是誰和我如何適應這一切。”她歎息。“我告訴過你,得汶。在這方面我無能為力,我不知道……”

“你認識我的父親,他在這里居住過,名叫達太·安德伍德。在這里,他作為一個守護人,教你和你的哥哥有關夜晚飛行的力量的技藝。”

“夜晚飛行的力量?”塞西莉問。

得汶繼續質問她的母親。“我父親為什麼要改他的名字?他為什麼把我帶到紐約來養育我?”

格蘭德歐夫人輕輕地用手摸了一下耳朵,“我不知道,得汶!不要用這些問題來煩我。我不知道他為什麼要改變他的名字!在他離開烏鴉絕壁之後,我就沒有與他聯絡過。我不知道他為什麼搬到紐約,或是他為什麼收養了你,或者他為什麼把你送到這里!”

她幾乎控制不住自己了,但是她還是忍住了。她閉上眼睛,沉重地歎了一口氣,再一次把手放在椅背來支持自己。

“媽媽,”塞西莉說,眼淚都有要掉下來了,“我被嚇壞了。”

得汶看見格蘭德歐夫人的眼中閃著母愛的光,她離開椅子,走到塞西莉跟前,牢牢地把女兒摟在胸前。得汶看著她們,覺得非常孤獨。他從沒有感受過母親的愛。就像其他沒有母親的年輕的男孩一樣,他總是夢到他的母親,在夢中她是一位天使,金色的頭發,一身隨風飄舞的白色長裙,她是他看到過的最美麗的人,溫柔、可愛、輕盈。在他的夢中,她對著他唱歌,就像現在格蘭德歐夫人抱塞西莉一樣抱著他。

“如果她是我的母親,”他悲傷地想,“她一定沒興趣來安慰我了。”

格蘭德歐夫人用手撫摸著塞西莉臉,慈愛地看著她,“我向你保證,塞西莉,就像你小時候我向你保證的一樣。在這棟房子里,我不允許任何事情傷害你,為了你們的安全,我會加倍努力的。”

“加倍努力?”得汶很奇怪這是到底是指的什麼。

“但是,媽媽,”塞西莉補充說,“剛才並沒有在這棟房子中,我幾乎被殺死,它是在通往小村的路上。”

格蘭德歐夫人放開她,再一次挺起胸而立。“別再說這些了,在這房子中不要再提這樣的事情了。”

“但是,格蘭德歐夫人———”得汶強調說。

她舉起一只手示意他不要說了。“這就是我的結論,得汶。我不知道這樣的事為什麼又一次發生了,但是我會盡力結束它們。”

得汶考慮是否告訴她自己的能力———畢竟那有助于解釋那是為什麼———那聲音警告他:“要有一些理由才能說。”也許對她留一手是明智。

但是,她還有另外一個想法,她注視著得汶。“還有另外一個要求,”她告訴他。“我希望被完全執行。在任何條件下也不要再和羅夫·曼泰基進一步的接觸,身為你的監護人,我要禁止這種情況的發生。明白嗎?”

“格蘭德歐夫人———”

“明白了嗎?”

此時此刻和她對抗是沒有用的。“是的,夫人,明白了。”

“大人們表示拒絕的典型的例子。”塞西莉在她的母親出去之後說。

得汶有幾分鍾的時間,簡短地向她介紹了從羅夫那里了解的情況,如有關夜晚飛行的力量、魔鬼和地獄等。

“不要懷疑這些,”他對她說。“但是如果她的父親死于和杰克森·穆爾在地獄中的戰斗,我猜測她可能不願那樣的事情再次發生。”

“我不能明白,是否是它使我們處在危險之中。”塞西莉在壁爐前坐下。“現在,我想的是如何把我的精神集中在代數學作業上。”

得汶露齒而笑。“哦,是的。忘了它吧。”

他們拿出書,開始做作業,但是塞西莉說對了:把精神集中在那上面是不容易的。

“你知道真正讓我擔心的事情是什麼嗎?”得汶突然問。“她為什麼說她要加倍努力呢?”

“是的”,塞西莉說。“她說她會盡力結束這所有的一切。”一個想法突然出現在她的腦海中。“你仍然認為我媽媽具有夜晚飛行的力量?”

得汶聳聳肩。“羅夫告訴我,這個家庭棄絕了他們所有的力量,他們的全部夜晚飛行的力量繼承權。”

“我們還需要進一步了解有關這方面的一切情況。”塞西莉說。

得汶點點頭。“我必須再和羅夫談談,還有許多我必須知道的事情我還不明白。”

“如果她發現了,會把你撕成碎片的。”

他嘻嘻地笑了。“或在身上施魔咒。”

“將你變成一個蟾蜍。嗨,你想試試嗎?”

他笑了,“從來也不想。現在不管我是對是錯,”他想到某些事情。“你知道,如果我不去找羅夫的話,就得去東跨院,那里有些書能對我有些幫助。”

她有點兒發抖,“是的,還有那扇門。”

“而且,還有看起來和我一樣的肖像。”這一切太讓人費解了。他們設法完成了家庭作業,然後狼吞虎咽地吃了點兒晚餐:西蒙准備了烤火腿和白胡桃果汁。然後,塞西莉准備上床睡覺,雖然她承認不可能這樣就睡著。

她吻了一下得汶,和他說了聲晚安就要離開,他拉住了她。

“什麼事?”她有點兒不知所措。

“只是……現在存在著的太多的古怪,”他說。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得汶。”她轉動著眼睛告訴他。他看著她。“嗯,你一定很驚訝。”

她皺皺眉。“那聲音對你說了什麼?它是不是告訴你我們是哥哥和妹妹的關系?”

“它並不會總告訴我什麼。當它認為我真正需要時,它才清楚地告訴我。”

她歎了口氣。“嗯,我們看起來並不像。”她眨眨眼。“無論如何,我得為你及時地解救了我而謝謝你,蜘蛛俠。”

得汶看著她關上她的門,他希望能吻一下她。在這個異乎尋常的念頭中,他承認他真的開始愛上了她,那樣的強烈。和以前接觸過的女孩子相處時,從沒有這種感覺。他和蘇可能在看電影時互相握著手,但那更像是男女之間的普通朋友。那時他們只有是十二三歲,除了握手以外,每件事物都與托尼和蘇之間一樣。他記得爸爸說過這樣的事情在他十四歲的時候就會發生變化,他將會有不同的感覺。他將會以一個全新方式看待少女。

好了,他們有了這樣的感覺,並且他這樣做了。

他知道他現在肯定睡不著,就決定去拜訪亞曆山大。他因為不讓看電視的事不高興,因此沒有下來吃晚餐。

他不在游戲室中,也不在他的房間,得汶最擔心的是他去東跨院,但那聲音告訴的卻不是這樣。

“試著去地下室看看。”它說。

他在陰暗潮濕的地下室找到了亞曆山大,他正在哭。

“嗨,”得汶靠近他,溫和地說。亞曆山大沒有抬頭。在暗淡的燈光下,得汶看見那男孩子抱著什麼東西———像放在搖籃里一樣輕輕地抱著,事實上———是放在他的膝蓋上。得汶努力睜大眼睛,終于看清楚了。

那是一台電視機。舊的,產于1970的老式便攜式電視,也許是黑白的。得汶明白了亞曆山大為什麼掉眼淚的原因。原來,電視的電源線已被剪斷了,不知什麼原因插頭也沒有了。

除非,得汶突然想起,在這棟房子中曾經發生過一件事,證明當時電視對一個小男孩來說是一種潛在的危險……

他在亞曆山大旁邊坐下,用胳膊摟著這個胖小孩的肩,他為這個孩子擔心,他好像是對什麼著了魔一樣,一旦這個東西沒有了,就會出現反常的舉動。以此類推,他明白了,現在亞曆山大的情況和這差不多。

“會好的,朋友,”得汶低聲說。“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不,不是,”亞曆山大用一種虛弱的、悲哀的聲音嗚咽著說。“永遠也不會好起來的,他們拿走了所有的電視,而這個又是個破爛。”

“那是為你好,”得汶告訴他。“我知道對我來說隨便說說是很容易的,但是,那的確是真的。”

男孩的態度很強硬。“是的,大人們都是那樣告訴我。說是為我好。他們說他們知道我不明白,但那是最好的。我從來沒那種感覺,從來沒感覺到那是最好的。”

“你說的是什麼意思,亞曆山大?”

小孩子抱著電視機。“我記得我父親說過,我能再見我的母親了,那是最好的。但是那種感覺很討厭。從那以後,我就沒見過她。”他痛苦地吞出一口氣,“然後,我父親說,為了我好,我不能總是呆在家里,就把我送到學校,但是我討厭那地方。後來,就在那里,校長將我趕走,他也說對我來說那樣最好。”

得汶悲傷地笑了笑。“但是一切並沒有變得好起來,是嗎?”

亞曆山大搖搖頭。又開始哭起來。得汶讓他緊緊地挨著自己,這是一個不同的亞曆山大·穆爾,在潮濕的地下室中,遠離了幽靈,遠離了魔鬼,這才是真實的他:弱小,膽怯,孤單的八歲的孩子。

“亞曆山大,”得汶告訴他,“讓我告訴你一些事情,我也有和你相似的境遇。他們把我帶走,遠離了我自己的母親。我從來就沒見過她。過去看到其他的孩子和他們的母親在一起,我也總是想,我能有個媽媽該多好。你知道,像電視上的母親一樣,我總是想要一個母親,她會給我做午餐,而且放學後接我,並且做一個母親能做的一切。”

男孩只是靠在他的胸前抽泣著,沒說一句話。“但是,你知道,幸運的是,我有一個非常好的爸爸。他教我許多重要的東西,那就是讓孩子們知道,他們是被愛著的,是安全的,諸如此類的事情。”

“我父親從來沒這樣做過。”亞曆山大說。

“嗨,我相信你爸爸一定很愛你,他只是沒有時間。”得汶低頭看著男孩的金發,頭發很亂,上面都是汗水。“但是,也許我們可以一塊玩,亞曆山大。我們畢竟有可能成為朋友。”

亞曆山大摸著他膝蓋上的電視機,“但是,我發現了一個新的父親,”他安靜地說,像是在夢中似的。

“不,亞曆山大。那不是真的。他根本不是一個父親。”

男孩的頭離開得汶的胸脯,抬頭盯著他。“他是!你知道什麼?馬哲·繆吉克是我見過的最好的朋友!”

“聽我說,亞曆山大。馬哲·繆吉克很壞。他想傷害你,還有我和這個家中的每個人。”得汶停了一下。“但是我不會讓他得逞的。”

男孩臉色一變,好像又要哭,卻沒哭出來,只是擺弄著放在膝蓋上的電視電線。

“過來,”得汶溫和地說。“讓我們去你的房間,和我聊一會,這里有點冷。”

男孩什麼也沒說,把電視放在地板上,跟著得汶上了樓梯。他一躺到床上,坐在床邊的得汶就給他描述明天他們要做的事情,亞曆山大只是聽著:先沿著懸崖散步,然後走到小鎮中,玩一些電子游戲。當得汶注意到男孩的眼皮有點兒發沉時,他告訴他好好睡覺,他現在是安全的。當他斜著身子想關燈的時候,亞曆山大·穆爾伸出胳膊抱住了他,這讓得汶很吃驚。

得汶反過來也把他緊緊抱在懷里。

隨後的幾天里,這棟房子里出現了難得的平靜,但是得汶不相信這是真的,他知道這只是杰克森·穆爾在等待時機。

在學校里,D.J.看著他時,有了更多的敬畏。得汶要他的朋友發誓,一定要保守秘密,而且覺得相信他能做到。

他們在自助餐廳的外面私下里交談。“男子漢,這件事真的太奇異了,”D.J.說。“那東西在我車上干了什麼?它對你做了什麼?”

“我現在還不能把每件事都解釋清楚,並且在這里也不合適。”當其他的孩子們從他們身邊經過時,得汶掃了一眼走廊周圍,發現他們之中有許多的人在看著他。他已經被看作是一個神秘人,他臉上的繃帶更是加深了別人對他的這種印象。“那只是一次自衛,知道了嗎?”

“沒問題,哥們兒。但是,你為什麼能想到他不只是簡單地把我弄到了車外?你知道,他還不嫌麻煩地偷走了我的衣服?”

“我推測,它或許想這樣有利于在公開露面,你又是我的朋友,它極有可再一次偽裝成你的樣子來攻擊我,這就是我為什麼告訴你那只是自衛的理由。”

D.J.搖搖頭。“真是難以想像,男子漢。”

“要盡量少說為妙。”

他看著得汶說:“看樣子,我知道你和塞西莉彼此互相愛慕,我不想在你們之間攪和了,只是———只是不要讓任何東西傷害到她,你知道嗎?”

得汶臉上露出蒼白的微笑。“相信我,我正在努力。”他歎了口氣。“嗨,對于你的車的事很是抱歉。”D.J.聳聳肩。“主要是保險杠受了點損失,車頂上的玻璃是個最大的麻煩。”

“我想方法幫你換了它們。”

“不要為它擔憂,男子漢。我在一家汽車修理廠有幾個朋友,他們能幫我找些新的。我正琢磨換一個什麼顏色的玻璃。”

得汶笑了。“你是一個好朋友,D.J.。在夜晚飛行的力量會使用保護他的朋友的某種符咒。我保證一定要找到它。”

D.J.很快活地向他一揮手,“一言為定。”

但是,如果格蘭德歐夫人不讓他有機會接近羅夫,他怎樣才能繼續調查這件事?他又想,羅夫一定會有方法與他聯絡。並且,與此同時,他也應想一個辦法進入東跨院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