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Battle 5 切勿輕視臨陣磨槍

——十月十二日,晚上九點。

距離『透光現象』的特異點出現僅剩下不到三個小時的時間。

光一自己一個人在SHADE資料室里,拼命收集著關于藤堂凪的情報。

這間資料室里保存了涅墨西斯相關的事件、SHADE隊員的情報等,所有與涅墨西斯扯得上關系的紙本資料。因為過于倚靠電子儀器的話,很有可能會被涅墨西斯能力者把資料強制散播于網路上,因此才會像這樣以紙本來保存。

光一已經是第二天像這樣坐在折疊椅上,拼命閱讀三十份以上的檔案了。他連澡也沒洗,只是用泛著血絲的眼睛拼命看著文字。

光一目前正在尋找作戰的方法。

自己的能力『臨陣磨槍』,是一種只能產生半吊子複制品,老實說根本派不上用場的力量。所以,應該沒有人會想要這種力量才對。

但是這樣就放棄的話,自己將無法保護亞露露。

所以,無論如何一定得找出能讓這種能力派上用場的方法才行。

根據涅墨西斯的特性,能力是可以由意志與自我暗示來分出高低的。也就是說,意志愈是堅強的話能力也會變強,而心生膽怯的話能力也會跟著變弱。

雖然這種法則好像有點太單純,但對光一來說確是相當有用的特性。簡單來說就是,不管是虛有其表還是金玉其外,只要能唬到對方,就能讓他的能力弱化。這是任何人在不使用能力的情況下,就能辦到的反擊方法。

「藤堂凪,擁有《蒼之煉獄》涅墨西斯的SHADE隊員。身為主要突擊成員的他,擊退並逮捕了許多涅墨西斯能力者。對SHADE的貢獻度相當高。正義感雖強但性格粗暴,經常與其他隊員發生沖突。《蒼之煉獄》的威力非常強,最大火力甚至可以融解金屬。其代償為『惡夢』……是這樣啊。」

光一以手托腮,重新閱讀隊員他人資料的情報,接著又把身體靠在折疊椅的椅背上。

調查過藤堂至今為止所解決的事件,就能知道他是非常優秀的能力者。雖然外表完全看不出來,但他的正義感也相當強。

光一看著三年前藤堂和其他隊員一起搭肩的照片。照片的藤堂和光一遇見他時完全不同,看起來非常有生氣。從臉上的表情就知道,他對自己是SHADE隊員這件事情感到相當自豪。但當他知道亞露露在特務班的保護下後,便覺得被SHADE給背叛了。

表面上,他的造反是因為殺害了SHADE內部成員的緣故。因為突發性的沖突而失手殺害了對方,不過這當然是為了隱藏亞露露存在的借口。

由于不能讓人得知《一縷希望》能力者就存在于SHADE內部,所以藤堂一定得由特務來逮捕才行。但現在特務護衛班里能執行任務的就只有光一與兔乃兩個人。另一支特務小隊,也就是特務防諜班的成員完全沒有戰斗能力,所以沒辦法依靠他們。

「可惡,只有這種程度的情報嗎……?」

原本認為既然是前SHADE隊員的話,那麼應該會有相當豐富的資料才對,但光一根本沒辦法發現什麼弱點。

不過,如果真要舉出疑問點的話……

「代償是惡夢……?是什麼惡夢啊?」

代償通常是讓本人感覺相當痛苦的事物。但作惡夢可以說是每個人都不喜歡的經驗,而且每個人的惡夢內容也都不同。

藤堂他到底都作些什麼樣的惡夢呢?

雖然只是件小事,但光一卻感覺這相當重要。

這時他為了趕跑睡魔,伸手准備拿起一旁已經變涼了的咖啡。

但一個小小心就把杯子旁邊的檔案給弄掉了。

「糟糕……」

光一彎腰准備撿起地上的檔案。

就在這個時候……

偶然打開的頁面上,竟然就顯示著光一一直在尋找的目標。

「……大火災?」

他馬上撿起檔案,確認頁面上的內容。

在『透光現象』發生的同時,大型購物中心頂樓也出現了火苗,最後甚至發展成燒毀整棟建築物的大火災。應該是現象發生所造成的混亂讓消防車出動有所延遲,才會讓火災擴大成如此嚴重的地步。

「…………」

在生存者當中發現了取得涅墨西斯的少年,該少年的名字為藤堂凪。他由封閉雨鶴來市時的大騷動當中逃出來,在暴動獲得鎮壓之後,便受到剛設立的SHADE所保護,不久後更加入SHADE。而藤堂便是在這場火災里失去了家人。

「他的惡夢難道是……」

光一不禁回想起薰說過的話——

『雖然在外人眼里可能只是沒什麼大不了的代價,但對本人來說卻是難以衡量的痛苦。像是心理創傷不停被翻出來,或者是出現與夢想或目的完全相反的事物。』

代償的法則。

心理創傷的重現……惡夢……

「但是,藤堂的能力本身就是火焰。不對……等一下哦。能力本身通常會是對所有者的諷刺。」

而藤堂的火焰——正如他能力的名稱《蒼之煉獄》一樣……

「是藍色的……」

光一忽然大叫了一聲:「對哦!」

所有的線索全都連起來了。

提示其實早在光一和藤堂戰斗時就已經出現。

光一為了使用『臨陣磨槍』的能力,直接就在資料室里集中起精神。

他將《蒼之煉獄》裝填進腦袋里的彈匣,然後隨著發射已上膛子彈般的想像——彈動手指。

從他指尖出現的十元打火機火焰的顏色確實為紅色。

「果然……」

和藤堂戰斗時,光一從指尖發出了小小的火焰。雖然因為實在太過于寒酸而沒特別注意細節,但藤堂看見這道火焰後,的確是表現出害怕的模樣。

而出現在火災里的火焰,通常都是紅色……

應該不會錯了。

那個家伙的弱點就是——紅色火焰。

「我的能力……通常會和原版有些不間,在模仿間宮的《矛盾騎士》時也是這樣。」

原本以為只是原能力的劣化版,但並非如此。那是因為光一對于火焰的印象就是紅色。其實不論是誰,被問到火焰的顏色應該都會回答紅色,而光一也是一樣。所以,這樣的印象就對能力產生了影響。

另外,在複制《矛盾騎士》時,光一總是不由自主地想到薰。而結果就是出現嬌小的女孩子,而手上的武器則是勺子與鍋蓋。這是因為他在間宮家看著薰煮飯的背影時,心里就有了這家伙其實滿會作菜的印象。

「能不能……想辦法提升我的能力呢……」

如果涅墨西斯真如其名是『臨陣磨槍』,那麼至少應該繼承了原版能力的一部分才對。也就是說,雖然是半吊子,但還是複制了一部分的能力。

而《蒼之煉獄》的複制嘛……沒錯。

「就是外表。」

先不管火力如何,外表看起來確實是火焰。

如果能夠讓外表更像一回事的話……或許……

光一對著從指尖冒出來的火焰下達命令。

不要只是小火,要變成巨大的火焰,光是外表就可以了。

反正只是『臨陣磨槍』,那就把不必要的部分全都舍棄,只要加強自己需要的地方就可以了。

「……呼!」

光一專心想著熾烈燃燒的火焰。

集中精神幾分鍾之後。

忽然……

——砰!

雖然只有一點點,真的只有些微,但的確看得出來火力增加了。

「成功了……!這樣就行了!應該有機會才對!」

雖然站起來的時候腳撞上了桌子,但因為實在太高興了,即使感到疼痛也還是露出笑容。

已經沒有時間了。但正因為時間不足,才需要臨陣磨槍的苦肉計。雖然這實在很諷刺,不過光一也只能露出苦笑。因為,涅墨西斯原本就是這樣的東西吧。

現在不能光在這里高興了。

必須想辦獲得……更適合火焰出現的某種視覺影像才行。

「咦、咦~?這種時間怎、怎麼還會有人在……」

聽見聲音之後,光一便將視線往深處的資料准備室移去。

結果,原來是兔乃用雙手抱著大量的資料站在那里,她應該是打算在窩在准備甯里熬夜整理資料吧。目前的她只有用發箍固定瀏海,身上還穿著有小豬圖案的可愛運動衫。一看就是毫無防備的模樣。

光一立刻用咄咄逼人的氣勢靠近兔乃,接著用力抓住她的肩膀。

「咿————?怎怎怎怎麼了佐藤先生?」

「桐咲!我有事情要拜托你!」

「咦咦咦?等等,你還是先放、放開……!」

「抱歉!之後再好好跟你賠罪!不過現在沒時間了,請稍微忍耐一下聽我把話說完吧!」

光一繼續逼近兔乃。從沒有被人以如此嚴肅表情近逼的兔乃,這時只能全身僵硬並且說不出任何話來。

一會兒之後,可能是了解光一的心意了吧,只見兔乃雖然害怕,但已經

停止抵抗了。

「那個……什什、什麼事呢?」

「嗯……對了,這里有沒有電影的DVD還是什麼的?我想找和火災有關的電影!」

「電影……?和火災有關的?」

也難怪兔乃會覺得突然找這種東西要做什麼。因為對她來說,這根本是意義不明的請求。

兔乃雖然對光一急躁的態度感到相當恐懼,但還是馬上回答了他的問題。

「兔、兔乃的房間……不對,准備室里有你要的東西唷。是、是一部叫做『浴火赤子情』的老電影。」

光一得到了出乎意料之外的答案。

「……為什麼會在資料准備室里?」

「耶、耶嘿嘿,兔、兔乃是個宅女,而且又負責管理准備室,然後又喜歡電影……嘿嘿……」


雖然這不是該用害羞態度講出來的話,但現在已經沒時間吐槽了。

光一又繼續追問兔乃。

「抱歉!可以馬上拿那部電影給我看嗎?」

「啊嗚,是、是可以啦……兔乃等一下要出去,你可以自己使用錄放影機。」

「真的嗎?那太好了!等等……」

感覺好像聽見非常令人驚訝的事情,于是光一忍不住反問道:

「你要出門?」

兔乃忸忸怩怩地合起雙手並且低下頭。

「是、是啊……我想跟小薰談談。我、我想被監視的她現在應該在家里才對。」

兔乃應該也聽說過薰的事情了。因此,患有自閉症與對人恐懼症的兔乃,才會為了薰而下定決心到外面去。

「小、小薰是兔乃少數幾位朋友之一。她有事從來不會隱瞞兔乃,而、而且雖然不情願還是會把兔乃說的話聽完。兔、兔乃就是因為有小薰在,對人恐懼症的症狀才能稍有緩和。而、而且,這雖然是兔乃自己的想法……但兔乃認為小薰是伙伴。」

「桐咲……」

「啊嗚……」

面對因為害羞而低著頭的兔乃,光一的胸口忽然感到一陣溫暖。

「謝謝你桐咲,你真是個好人。」

「好、好好、人……?」

「嗯嗯,你是個好人。」

光一隨性地摸了一下兔乃的頭,結果她便一臉茫然地抬起頭來。

「間宮就拜托你了,我今後也會努力成為你的伙伴。」

說完之後,光一便以極快的速度沖進准備室。

「嗚嗚…………」

兔乃壓抑著緊張的心情,穿越物流中心,也就是SHADE本部的自動門。

時間雖然已經是深夜十一點,但因為物流中心就位于都心,所以只要走出門外就有許多行人。這時恐懼感與羞恥心已經快讓兔乃撐不下去了。

究竟有幾年沒來到外面世界了呢?兔乃是在七年前的『透光現象』時獲得涅墨西斯的能力。

那一天,兔乃正站在就讀的國小屋頂圍牆外側。就算是現在,兔乃依然無法忘記那個無法相信他人、對人群感到恐懼,並且異常討厭起自己的日子。

讓她准備自殺的原因是同班同學的霸凌。兔乃剛進小學時還是班上的風云人物,每個人都喜歡她。但在某件事情之後,班上同學的態度便突然轉變,她也變成了霸凌的對象。

兔乃的精神因為來自他人的惡意而耗損,于是便故意讓自己變得不起眼。這時,她只希望大家不要再理她了,有時甚至還想成為誰都看不見的存在。但就算兔乃再怎麼低調,再怎麼讓自己變得不顯眼,同學還是沒有停止對她的霸凌。對其他人來說可能只是輕微的惡作劇,但道德感還未完全發展的孩童所進行的霸凌,其實相當殘酷。

兔乃也與父母親商量,並且向老師求助過。但她的父母卻因為工作繁忙而無暇理會,而老師也只是直接在班上同學面前詢問「是誰欺負桐咲同學啊?」。明明這麼做只會讓霸凌更加嚴重。

就這樣,當兔乃終于網為無法忍受而准備結束生命時,反而獲得了涅墨西斯。

她所得到的能力是透明化。但很諷刺的是,這能力沒辦法讓自己變成透明,而且得付出的代償是愈來愈顯眼。她的頭發變成粉紅色,胸部也豐滿到讓人看不出是小學生。這樣的外表根本就無法低調,于是她變得不敢到外面走動。

結果兔乃就這樣罹患了自閉症。

「嗚嗚嗚……嗚嗚嗚嗚……」

她在胸前握緊拳頭,接著把連帽禦寒大衣的帽子更加往下拉。

內心響起一道細微的聲音告訴她:果然還是辦不到吧。

但是,剛才和光一的對話卻成為讓她支撐下去的動力。

『你是個好人。』

『我今後也會努力成為你的伙伴。』

『間宮就拜托你了。』

光一稱贊自己是個好人,而且還說想成為自己的伙伴。

伙伴……這對兔乃來說是憧憬的存在。雖然患有對人恐懼症,但兔乃絕對不討厭人類。她只是對他們有恐懼感而已。

如果可以的話,她也想克服這樣的症狀。

然後,在充滿自信心的心理狀態下,繼續保護亞露露的工作。

「加、加油……兔乃……」

兔乃深深吸了口氣並往前踏出一步,穿越了物流中心的大門。

「哇啊……」

她忍不住發出了歡呼聲。事隔七年之後,自己終于成功走到戶外來了。

她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去。接著腳步愈來愈輕快,最後已經能像普通人一樣行走。雖然對擦身而過的人群還是有點恐懼,但只要不和他們眼神相對應該就沒關系。不要緊的,自己能夠走到薰家里去。

兔乃的臉上出現耀眼的光輝。

但就在下一個瞬間……

「不要動——」

忽然有人從後面用力抓住她的脖子。

當她慌張地准備轉頭時……

「我說過不要動了,桐咲兔乃。你想被燒死嗎?」

馬上就被冷酷的聲音阻止了。

兔乃的身體僵硬,體溫急違下降。

就連兔乃也知道背後的人究竟是誰了。

那是SHADE的背叛者……藤堂凪。

「你應該知道……自己的能力敵不過我的火焰吧?」

「……咿……咿……?」

「別大吼大叫啊。抱歉,我得利用一下你的能力。」

嘴巴被用手捂住的兔乃就連悲鳴都發不出來。

這時一股巨大的恐懼感朝著兔乃襲來。而藤堂抓住她脖子的指尖就像在嘲笑她般開始用力,指甲也陷入她的皮膚里。

「用《表里海月》把我變透明,然後帶我到《一縷希望》擁有者那邊去。」

兔乃流下的汗順著脖子滴到地面上。她的眼前早已是天旋地轉,剛才的冷靜也不知道跑哪去了。

「我也真是幸運,完全沒想到你這家伙還會跑到外面來。」

正如藤堂所說,兔乃的《表里海月》除了物體之外,也能夠讓生物變成透明。只要一直觸碰兔乃就能持續保持透明,即使摸完之後就放開她,也還能夠保持十分鍾左右的透明狀態。

而且,借由此力量變成透明的物體,無論用什麼樣的技術與涅墨西斯都沒辦法探查出來。

兔乃唯一能做到的護衛工作……就是緊急時使用這種能力讓亞露露逃走,但沒想到現在卻反過來被對方所利用。

兔乃這時只知道自己絕對不能聽藤堂的話。

所以,兔乃便搖了搖頭來回應他的命令。

「嘿……你這個宅女倒是很不怕死嘛。」

藤堂臉上露出嘲笑兔乃的笑容。

眼睛含淚的兔乃依然不停搖著頭。自己怎麼說也是特務護衛班的一員,絕對不能夠背叛自己的伙伴。不能讓他把亞露露殺掉,這是死都不能讓它發生的事。

這時,藤堂把嘴靠近摒除恐懼而不斷拒絕的兔乃耳邊。

「不照我說的去做,我就會讓被軟禁住家里的間宮,以及那個新加入的臭猴子死得很難看。而且還是在你面前干掉他們喔,怎麼樣?是要在不犧牲任何人的情況下帶我到《一縷希望》那里去……還是要我幫你把伙伴被燒死的記憶灌進你腦袋里呢……快選吧。」

特務班內部的情報完全被藤堂知道得一清二楚。

藤堂的威脅奪走了兔乃的勇氣,當然伙伴與亞露露對兔乃來說都相當重要。但光看攻擊力的話,SHADE內幾乎沒有什麼人能敵得過藤堂的涅墨西斯。雖然薰的《矛盾騎士》攻擊與防禦力都優于《蒼之煉獄》,但對方偷襲的話她就沒轍了。

「你根本沒有其他選擇。要是你拒絕的話,所有人還是得死。用我得到的新能力,就算要把SHADE整個毀滅也不是什麼難事。我是為了不要造成無謂的犧牲,才好心地給你忠告唷?」

「……啊……啊……」

「這不是很好嗎?沒用又陰沉的你,第一次可以用自己的力量救人。不對,應該說你快點試著解救自己的伙伴吧。」

薰無奈的表情、亞露露的笑容、光一撫摸自己頭部時的觸感……開始在兔乃腦袋里盤旋。

兔乃往前踏出一步的希望

,就這樣被恐懼給覆蓋了過去。

在准備室看完電影的光一,正搭乘電梯准備到箱庭去。

感覺身體似乎變得輕松許多,而且一直籠罩在心頭的烏云也整個煙消云散。

這樣我就有自信能夠保護亞露露了,說不定還有機會能證明自己的能力不是臨陣磨槍。

一個小時後,就要出現『透光現象』的特異點,所以上面的樓層里有許多隊員正忙進忙出。

特務護衛班目前只有光一與兔乃兩名隊員,所以根本成不了戰力。因此,明日菜便在上面的樓層宣布要進行緊急時刻的演習,讓一般隊員舉行戒嚴態勢的訓練。她應該是希望借此來做好萬一藤堂攻進來時的准備。

但藤堂也不是笨蛋。既然SHADE內部已經公布他是背叛者並且發布通緝,那麼他也不可能就這樣直接殺進來。目前對亞露露來說,SHADE本部應該是全世界最為安全的地方。

「而且——本大爺還有煥然一新的涅墨西斯呢!」

光一像在演戲般露出打倒藤堂只是小事一樁的笑容。順帶一提,他能力的性質完全沒有變化,所以根本沒有什麼煥然一新。

「呵……呵呵呵,要把我的涅墨西斯叫做什麼名字呢?呵呵、呵呵呵呵呵。取個在漢字旁邊標上英文的名字也不錯哦……還是從神話里取個帶有宗教意味的好了……不然故意用德文好像也不賴……啊啊,我的點子冊終于可以派上用場了。」

光一一邊扭動身體一邊沉浸在感動當中。他從口袋里拿出一本使用已久的小冊子,然後翻動內頁並一個人在那傻笑。

光一為了取一個最勁爆且最帥氣的能力名,正看著寫在點子冊里的數百個候補名稱。那可以說是一本寄宿著人類執念的冊子。

樓層顯示不停地變化,最後終于進入應該不存在的樓層。

電梯降到地底深處,並且打開門。

微暗的走廊出現在門前,此外——


「嘿,怎麼這麼慢啊,臭猴子。」

——藤堂凪就站在那里。

「……啥?」

光一手上的點子冊掉了下去,他不禁開始懷疑自己的眼睛。

矜持在箱庭的門前和藤堂對峙著,而藤掌身邊還站著垂頭喪氣的兔乃。

這是什麼狀況?怎麼會出現這種情形?

頭腦無法運轉,身體無法動彈。

為什麼這個家伙會在這里?

「之前承蒙你的照顧啊。雖然只是雜魚,但被你那麼一攪和之後,害我的計劃全給弄亂了。不過,現在看來結果還是沒有改變唷?」

藤堂咬緊牙根並且露出扭曲的笑容,然後抓起垂頭喪氣的兔乃頭發把她的臉抬起來。

「……啊……啊……」

兔乃的臉頰上還留著清晰的淚痕。

——真的很對不起……我沒能保護亞露露。

她無比絕望的眼睛仿佛正對著光一如此訴說。

藤堂的拳頭隨即陷入兔乃的腹部,讓她整個人倒了下去。

「你這家伙!」

憤怒讓光一的視線變成一片紅色。

他往前一跳,直接和藤堂展開對峙。

「怎麼啦,臭猴子。憑你這個異能駭客的冒牌貨也想要打倒我嗎?我可不會像之前那樣手下留情羅。」

「給我閉嘴,你這個炮灰……別以為我還跟之前一樣。」

只有拼了,雖然我的能力還是只屬于『臨陣磨槍』,但此時不用更待何時呢?

這家伙打傷了兔乃。

傷害了我的伙伴。

我一定要讓他嘗嘗大于兔乃一百倍的痛苦!

「要去羅——讓你看看我認真起來時的能力!」

光一將身體往後拉並且用力揮動手臂。

然後灌注全身的力量——彈動手指。

但是……

「——咦?」

什麼都沒有出現。

「什!怎麼會這樣?我的能力竟然連這種重要的時刻也會出差錯嗎?」

光一鐵青著臉大叫起來。雖然又啪嘰啪嘰地彈了好幾下手指,但涅墨西斯還是沒有任何發動的征兆。

看見他這種模樣的藤堂……

「哈哈哈哈!真是太可惜了,臭猴子!這條通道原本就被《無能箱庭》變成箱庭的一部分了!所以除了朱里之外,我和你以及所有的家伙都沒辦法使用能力啦,笨蛋!」

藤堂說完,立刻就潛進急著不停彈動手指的光一懷里。

「——哇!」

藤堂的回旋踢在光一的側腹部炸裂。

光一整個人彈到牆壁上然後蹲了下來。

「不但涅墨西斯是垃圾,而且也沒受過肉搏戰訓練嗎?這爛貨……不過要是又來搗亂可就麻煩了……要稍微給你一點苦頭嘗嘗才行。」

藤堂就算沒有能力也還是一名強敵……這一點資料上並沒有記載。而且也沒想到同伴的能力竟然會害到自己……

剛才的一擊已經讓光一斷了幾根肋骨。

接著藤掌又朝光一的臉踢去,然後抓住他的頭發往腹部揍了好幾拳。

光一在失去意識後馬上又因為挨揍而醒過來,接著思考再次中斷。然後不斷重複這樣的過程。

無法抵抗單方面施暴的光一,最後只能躺在地板上。

「那接下來……」

藤堂可能是覺得夠了吧,只見他走到矜持面前並吐了口口水。

相對的,矜持只是張開自己的雙臂擋在門前。

「馬上把《一縷希望》的擁有者從箱庭里放出來,這樣我就饒在場的所有人一命。我不會食言……因為我本來就不喜歡殺戮。快點把門打開吧!」

「我拒絕……」

「你跟我進行肉搏戰也沒有勝算吧,涅墨西斯也只能制造箱庭而已。不快點打開的話,我就先強暴那個宅女然後再殺了她!如果這樣也沒關系的話,就隨便你吧。」

藤堂的眼神相當認真,現在的他已經完全豁出去了。無論用什麼樣的手段都要把亞露露給帶走。

但就算他這麼威脅,矜持也絕對不會把門打開。

矜持雖然表現出冷靜的態度,但可惜的是他也想不出什麼好方法來。

雖然也曾考慮過要按下警報器,但這樣的舉動實在太過于危險。因為亞露露的存在極有可能會被特務班以外的隊員發現。

而且這麼做也只會放下這條通路上的阻隔牆,然後把自己、兔乃以及藤堂關在里面而已。當然,矜持被藤堂殺掉之後,箱庭的能力也將消失,而阻隔牆在《蒼之煉獄》面前也只能夠爭取一點時間,只不過現在也沒別的辦法了。

矜持的手指這時碰到了藏在左手里的緊急用按鈕。

他沒有絲毫猶豫,因為他從沒有認為特務護衛班的成員是自己的伙伴。就算兔乃和光一被殺掉,甚至于自己被殺掉,矜持也不會把亞露露交給敵人。

朱里矜持就是這樣的男人。

保護亞露露就是矜持的工作,同時也是他生命的意義。

如果有人能夠打動矜持的心,那一定就是——

「矜持……把門打開。」

「?」

這時從背後傳來聲音,矜持的眼睛首次因為驚訝而瞪大。

聲音是從門後,也就是箱庭里傳出來的。

「你不用管我……我不想看見自己喜歡的人死去。」

「不行,別說任性的話。」

「拜托你,矜持。」

「……不行!」

矜持咬緊牙根拼命地搖頭。因為不這麼做的話,他便無法抗拒亞露露的要求。

「我……不能再犯同樣的錯誤了……」

矜持握緊拳頭,再度因為自己之前的行為感到悔恨。

藤堂一開始造反時,把亞露露從箱庭里放出來的就是矜持。亞露露當時並沒有拜托矜持讓她到外面去,是矜持主動解除箱庭的。

這是因為他對特務護衛班存有疑問,而且也對監禁亞露露這件事感到良心不安。于是他便想——反正死亡之後世界便會回溯,那倒不如讓這名少女看一看外面的世界。

所以,矜持讓亞露露逃到外面去了。

矜持自己也知道這是相當愚蠢的行為。明明發誓要保護她,但卻主動做出放任她逃走的蠢事,自己犯下了與過去同樣的錯誤。正因為矜持自己背負著再也無法照射到陽光的宿命,所以更應該要保護亞露露的安全。

矜持絕對不再做出違背自己信念的事情。

再也不能失去自己生命的意義……

「…………矜持。如果兔乃、光一,或者是你被殺掉的話,那我也會親手結束自己的生命。」

這對矜持來說是異常殘酷且難以忍受的一句話。

要阻止《一縷希望》發動最快的方法,就是在特異點發生前先把亞露露殺掉,而另一種方法就是亞露露的自殺。亞露露若是親手結束自己的生命,那麼人類最後的一縷希望也真的要消失了。

而這同時也代表亞露露真正的死亡。

對矜持來說,這和把亞露露交給敵人的結果是一樣的。

「………………可、可惡!」

矜持

吐露出悔恨的言語,並且跪了下去。

當矜持用力捶地板的同時,走廊上的箱庭形態便完全解除,通往亞露露房間的門也打開了。

「……抱歉哦,矜持。」

亞露露現出了身影。

她晃動著幾乎拖地的長發,直接朝藤堂走去。

「……這樣才對嘛。雖然對你不太好意思,但在特異點發生時還是要奪走你的生命……我不會要你原諒,就算你要恨我也沒關系。」

現在的藤堂竟然以難以想像的安穩口氣這麼說道。

靠在牆上喘不過氣而且不斷呻吟的光一,原本想對他說「別開玩笑了」,但馬上就又癱了下去。

(光一,你這個笨蛋……現在不站起來要等到什麼時候啊!)

因為疼痛而流淚的光一,愈來愈感到自己相當丟臉。

這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感到如此地悔恨。

但就算這麼悔恨,卻還是沒辦法站起來,這時光一只能恨自己的身體為什麼如此沒用。

(我……就只能眼睜睜看著亞露露被帶走嗎?)


他的呼吸里已經帶著嗚咽。

「光一……」

聽見呼喊自己名字的聲音,光一便抬起頭來。

結果視線前方馬上出現臉頰上沾著淚水,但卻對光一露出微笑的亞露露。

「我還是相信你唷。」

當藤堂的拳頭陷進亞露露的胸口時……

順便也就扛起因此而失去意識的亞露露。

藤堂拍了拍兔乃的臉頰叫醒她,讓她再度使出《表里海月》。

由于不能讓其他隊員看見亞露露,所以兔乃縱然再怎麼不願意,也只能將藤堂與亞露露透明化。

「再見了,臭猴子。可別又發神經追過來啊……下次可不是受點皮肉之痛而已唷。」

丟下這麼一句話後,藤堂的腳步聲便從現場逐漸遠去。

留在這里的人就只能默默聼著他的腳步聲離開。

接著,現場便籠罩在一片尷尬的寂靜當中。

已經太遲了……現場的所有人都這麼認為。

「咕……呼……嗚啊啊!」

——不。

光一握緊拳頭敲打著自己的身體。

——動啊!

——動啊,快點動一動啊!

「佐藤……先生?」

兔乃因為准備站起身的光一而嚇了一大跳。

她對光一投射出近似憧憬的眼神。

為什麼這個人還能站起來呢?為什麼他能如此認真呢?

她的心中只充滿了這樣的驚訝。

「桐……咲,你快去聯絡司令……我去追那個家伙。」

「為、為什麼能做到這種地步呢……?」

兔乃實在沒辦法理解,加入SHADE沒幾天的男人,為什麼能夠如此不惜生命地守護亞露露呢?

這時光一這麼回答:

「你能接受這種結果嗎?我真的沒辦法……」

「…………」

「難得……入手了異能,我……好不容易才找到的。怎麼能讓它在這里溜走呢……!」

「佐藤先生……」

「我可不打算讓這一切……在Bad End的情況下結束啊……!」

光一在兔乃的注視之下踏出腳步。

即使好幾次膝蓋無力而差點跌倒,但他還是不斷試著站起身來。

就算嘔吐也沒關系,就算淚流滿面也無所謂,就算再遜再丟臉也不用在乎了。

光一在心里告訴自己要加油。

他不斷鞭策自己想辦法站起來。

「呼……嗚啊啊……」

別開玩笑了,我怎麼能躺在這里。

你聽見那家伙說的話了吧?

那家伙還相信著你啊!

「嗚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如果這樣子……還辜負她的信任——那我就永遠當不成帥氣的男主角啦!

光一不斷揍著發抖的腳,在摒除痛楚之後,終于成功站了起來。

「站起來啦————!給我等著吧,炮灰!」

光一拍了拍臉頰來鼓勵自己。

雖然痛到幾乎快無法忍受,但光一還是沒有辦法接受這樣的結局。他心里想著「絕不允許我的故事就這麼結束了」。

「啊啊好痛!好痛啊可惡!我都已經這麼努力了,你一定要發揮一下作用啊!『臨陣磨槍』!」

光一一邊哭一邊對著自己的異能怒吼。

就算是臨陣磨槍也無所謂.

就算跟在某個神話里出現的愚笨少年一樣,做出用蠟制成的翅膀來飛翔般的蠢事也沒有關系。

即使會墜落地面,但至少也要用盡全力振翅,朝著太陽直飛而去。

即使沒辦法到達太陽,也要盡量伸長自己的手。

「《臨陣磨槍(Jkaros Brave)》——這就是我的能力!」

光一帥氣地說道。

「唔!不是我在自誇,這名字取得真好!」

做出充滿自信的宣言之後,光一便開始跑了起來。

「…………佐藤先生!」

被兔乃呼喚名字的光一只把視線移到她身上。

「特、特異點發生的時候,SHADE的隊員應該也會前往發生地點。兔、兔乃……雖然沒辦法和佐藤先生一起戰斗……但、但至少可以妨礙其他隊員,拖延他們到達的時間。所所、所以……」

「桐咲……」

「所、所以——亞露露就拜托你了!」

兔乃不知道光一並不是異能駭客,只不過是個半吊子的家伙。但她完全不在乎光一的身分是真是假,只是認為現在的光一值得信任。

而光一也決定,絕對不能辜負了她的信任。

現在就算說出自己是冒牌貨也于事無補,只要展現行動與結果,把謊言變成真實就可以了。

只要打倒藤堂救回亞露露,讓自己變成真正的異能駭客就行了。

「交給我吧!」

光一笑了笑,然後隨即離開現場。

「你說藤堂入侵了?」

接到矜持的連絡後,明日菜感到一陣戰栗。

「這下可糟羅,小菜菜。」

「別說得好像沒你的事一樣,你也快點——」

明日菜用咄咄逼人的氣勢對坂介下達命令。

但坂介聽見命令後卻搖了搖頭。

「喂喂,你也知道我不能戰斗吧,這根本不是我出場的時機啊。」

「沒、沒用的東西!算了,我自己來。」

明日菜轉向電梯並准備往前走去。

但坂介不允許明日菜這麼做,于是他便來到明日菜面前用手制止了她。

「你要是使用涅墨西斯,那麼一切就白費了。」

「我當然知道!但是,這樣下去亞露露會……!」

「就算你參戰結果也不會改變,反正亞露露還是會死,而且還是在對你來說最為殘酷的情形下死亡。」

「……嗚!」

「還是說小菜菜要我……現在在這里工作呢?」

坂介的聲音里帶著悲傷的感情。

可能是有所自覺了吧,只見明日菜在聽見坂介的話之後也安靜了下來。她緊握拳頭的指甲戳破皮膚,讓她的手開始流血。而且她整個人也顯得非常焦躁不安。

「必須想辦法阻止特務以外的家伙得知亞露露的存在。不過藤堂也不是笨蛋,應該不會主動說出去才對。但是……護衛班能行動的只有兩個人而已。不對,間宮已經脫離,所以只剩下一個人。不管怎麼樣,我們也只能相信他了。」

「…………」

「你的光一究竟能夠努力到甚麼程度呢……」

坂介冷靜地點了一根煙。

明日菜閉起眼睛,壓抑住想親自去解救亞露露的沖動。

「別讓特務以外的人去追藤堂,讓防諜班進行掩蔽以及最後手段,一定要靠特務把他抓起來,不過如果真的不行……那我也只好出動了。到時可不會再讓你阻止我了。」

「好好好,我也會做好准備,緊急的時候你就放心去做吧。」

坂介以隨便的態度揮了一下手,接著便朝電梯走去。

「亞露露……」

明日菜用緊張的聲音呢喃著,並且抱住自己的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