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Battle 3 勁敵

雖然太陽已經完全下山了,但是雪山萬里無云的夜晚因為月光的照耀而顯得格外明亮。雖然擔心遲一點會遭遇雪難,不過最終證明這只不過是杞人憂天而已。

兩人下山後,回到了簡陋的家里。撲鼻而來的是謎之異味。

「唔哎……這是什麼味道啊」

光一和薰捂著鼻子,走上玄關。要對這異味加以形容的話,就像是剛刷了油漆的新建築物廁所里放置的芳香劑,和裝了咸魚的壇子打翻了後混合起來的味道。

而且客廳里是一副讓人不敢相信、也不想去相信的光景。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薰醬你們!過來看一下啊—兔乃普通地走光一下而已哦!看就算脫了也只是普通的巨乳而已!」

半裸的兔乃一反常態地兩眼迷離爆笑起來。

「什……天花板有洞嗎?太陽……從天花板,光傾灑下來了……!呀啊啊啊!」

明明是晚上卻有光從天花板上漏下來啊,矜持一臉呻吟地叫嚷道。

這兩人圍在圍爐邊騷動著。放在圍爐里面的,是傍晚時候准備的鍋。應該是用心路打來的野豬做豬肉火鍋才對的……但是里面不知為什麼,冒出來的蒸汽是七彩的顏色。

「……喂佐藤,裝作沒看到回山里去吧?」

「雖然似乎在寒冷的天空下會好一些,姑且先問問是怎麼回事吧」

薰一下子對那異味有些頭暈,但還是接近似乎能說明情況的心路身邊。心路一個人站在客廳的牆角,看樣子似乎是正常的。

「等一下秋雨……這是什麼情況」

「…………?」

「我不在的這段時間都發生什麼了?」

薰繃著臉問道,心路只是擰了擰脖子望向薰那一邊。

這時候薰感到了有些不協調。心路注視薰的眼神微微地有點動搖。感情稀薄表情缺乏的秋雨心路,微妙地向薰投去了熾熱的視線。

薰不禁害怕地後退了幾步。心路投來熾熱的視線這種事薰從未經曆過,現在的心路比任何時候都讓人感到害怕。

他用水汪汪的眼神注視著薰,帶著顫抖的聲音說道。

「……歡迎回來」

「……哈?……嗯,我、我回來了?」

「——姐姐」

「……薰,你是秋雨的姐姐嗎」

「不可能的吧!?」

對驚呆了的光一,薰立馬否定道。

可是就算否定了,心路還是一個樣子。

「太好了。到現在的都是夢吧。一會兒沒見,你變得好小個了啊」

「……這是和那個,在學校里把老師和媽媽弄錯了是一個道理——你說誰很小個啊!?」

薰唾沫橫飛地罵了起來。說自己小個和說自己平胸一樣都是無法忍耐的。

還不太了解狀況的光一,歪了歪頭,眼睛變成了一點。

這時,眼睛變成一點的光一的視線,和心路的視線重合了。

這兩人一直都不和的,看到光一的臉心路大概會恢複正常——

「……哥、哥?」

——看來是沒有了。

「「你還有哥哥啊!?」」

沖擊性的真相。光一沒有得意忘形,冷靜地吐槽了。他有姐姐確實是聽過的,也知道他戰斗的原因是要讓昏睡的姐姐醒過來,可是沒想到他還有個哥哥。

「…………」

……光一回想以前的自己會怎麼做。必須做回那個被自己所遺忘的自己的樣子。直到破滅的那一天之前,至少這幾個月、幾天里,大家快樂地……。

光一閉上眼睛,像以前那樣露出陰笑。

「是嗎……我是這家伙的哥哥嗎」

「……哈哈,你也說點什麼吧?」

「是啊是啊仔細想想就知道了。我的能力是這家伙能力的加強版……如果是哥哥就能理解了」

光一又像往常那樣開始得意忘形了。在關鍵時刻又變得生機勃勃了。

「既然是哥哥,弟弟就要絕對服從哥哥。這麼說的話首先把稱呼改了吧」

光一微妙地就像深明人情世故般走到心路身邊,「哼」地笑了笑,撩了撩頭發。

「不是哥哥——」

然後,

「——叫哥哥大人!」

帶著喜悅的表情指著心路。對光一那蠻橫無理的要求,薰的眼睛也眯成了一條線。

另一方面,心路露出了眼睛閃閃發亮的明朗表情。

這是怎樣的優越感啊。對于自己的辛酸被狠狠看扁的光一來說,這是怎樣的勝利啊。雖然不知道是什麼事情讓心路發生錯亂露出那麼的明亮眼神,不過已經無所謂了。只要能贏就好了,這就是光一的正義。

光一正等著心路叫哥哥大人。

「來吧,叫我吧!然後仰慕我吧!尊敬我吧!自覺比不上哥哥大人我的話就舔我的鞋子吧!哈哈哈哈哈!」

可是,在心路的眼睛閃耀光芒的下一個瞬間。

——咚!

「噗!」

帶著極為燦爛的笑容,鐵拳在光一左臉頰上炸裂開來。

光一就如字面所說般發出殺豬一般的慘叫聲,華麗地翻滾後一頭插進了在玄關里。在揚起飛塵的玄關,光一雙腳痙攣了。

「為……為什麼……」

「就算是錯亂了也在生理上對你感到火大吧?」

「怎、怎麼可能……對哥哥這是什麼態度!」

說這話的時候,廚房的拉門打開了,優從里面走了出來。優端著裝茶的托盤,交替地看著光一和薰。

「心路大人沒有哥哥哦。剛才發生什麼事了?」

「這是我要說的話啊……你做什麼了啊」

優將托盤放在圍爐旁邊,按人數仔細將湯放好位置,繼續說道「什麼的」,

「做飯而已哦」

優非常開朗地說道。雖然表情上是紋絲不動,不過從聲音中能感受到自信。在這明顯非常可疑的食物面前,薰咽了口口水。仔細一看,剛才放著的湯碗里飄著一陣顏色奇怪的蒸汽。

「我雖然是說想讓你做豬肉火鍋的……」

「這怎麼看都是豬肉火鍋吧」

「這怎麼看都像某些在克蘇魯神話里出現褻瀆神靈的東西啊」(譯注:克蘇魯神話,是以美國作家霍華德・菲利普・洛夫克拉夫特的小說世界為基礎,由奧古斯特•威廉•德雷斯整理完善、眾多作者共同創造的架空神話體系,里面有很多神是漆黑、混沌的不定形塊狀物)

就算不吃SAN值也下降了。

「真是失禮的人呢……這可是我改造的豬肉火鍋啊。正是所謂的優特制版哦」

「這名字真好……不,比起這個居然要改造……」

「是什麼東西就像大家看到的這樣」

不,是正如各位見到的這幅慘像。

「請看看心路大人的樣子……感情多麼豐富啊」

優眺望著心路,只有聲音含淚地說道。

心路這次面壁低語說「媽媽」。確實看起來非常值得感激,但無論是誰看肯定都會感到非常大的錯亂感。實在是太可憐了。

「怎麼做才能把這里的材料做成那樣呢……」

「全部都是因為愛啊!」

「愛能令人發狂,原來是真的呢」

「最高的調味品哦」

「為什麼是彩虹色的……或許你是可以和透匹敵的味道白癡呢」

但從氣味上就讓人失去食欲了啊,薰一邊蓋上鍋蓋,一邊露出一臉無語的表情說道。

在那之後,薰和優就料理的爭吵開始了,矜持和兔乃、心路也像是發狂了一樣騷動起來。

光一看著這樣的他們,輕輕地笑了。

這樣過下去也不錯啊,接受薰的建議真是太好了,光一此時由衷地這麼覺得。

但是……。

「薰,沒有這種事哦。我覺得優的料理非常好吃!」

阿露露從廚房里拿裝著茶點的盤子出來了。

「這正是母親的味道啊,我很感動哦」

阿露露莞爾一笑,將茶點往嘴里猛塞。看到她的臉頰上沾著優做的料理的殘渣,薰的臉一下子青了。

「你、你竟然沒事!?肚子沒疼嗎!?」

「我說了很好吃哦—。優是天才啊」

「……應該是天災吧」(譯注:日語里『天才』和『天災』是一個讀音)

「光一和薰的部分我也有好好留著哦。來吃吧」

阿露露啪地打開鍋蓋,將那褻瀆的料理舀到盤子里。

薰就算擺出一副從心底討厭的表情以及拒絕的態度,還是輸給了阿露露的真摰請求了。無法拒絕阿露露那捧著蓮花般說「啊」的樣子,鐵青的臉勉強地張開了嘴。

光一的視線從阿露露身上移開,臉別了過去。

「…………」

薰直到吃完飯前都死死地盯著他的側臉。

在那之後,每天也都過著平穩的日子。沒有電視和廣播的生活。雖然多少有些不便,但總算是熬過來了。

每一天都過得很快樂。開了之前

沒有開成的聖誕派對,還一起過了除夕和元旦……每一天都異常而平穩地度過了。

薰從明日菜那里得到的命令是,直到坂介聯絡他們之前一直藏起來。

每一天都過于和平了。光一受傷的心靈,隨著時間的流失逐漸痊愈了。要忘卻非日常,過上一種嶄新的日常生活,完全沒有問題。

只有一點,論及阿露露的事除外。

「光一,一起去收集柴火好嗎?阿露露也來幫忙哦」

早飯後還在下雪的上午。拉開玄關大門的時候,光一的背後傳來了阿露露的聲音。

「…………不,外面下雪哦。我一個人就足夠了」

「我喜歡雪哦。看,那個,一定是風之子啊!寒冷什麼的完全不在意啊」

嘿嘿,阿露露挺起胸膛,「呼」地吐了口氣。

光一仍然一副不願回頭,背著身的樣子。

「不……要是下暴風雪遇難就麻煩了。你正被人狙擊著吧?我必須……」

守護你啊。

想要這麼說,卻說不出口。要是以前的自己,會說這樣的話吧?為什麼現在話在嘴邊都說不出來?

——那是因為,你放棄拯救她了。

似乎是哪里聽到了和自己一樣的聲音,光一搖了搖頭。

(不對。我不是不守護她了。而是已經無法拯救她了。已經沒有辦法了)

——拯救和守護,有什麼不同。

(不對。就算無法拯救也是可以守護的。而且我該怎麼做啊?為了拯救世界和阿露露,在特異點把阿露露殺掉讓世界回到過去嗎?這樣就是拯救了世界和阿露露嗎?回到過去就能找到方法嗎?這就算是另一個我,在讓五十六億個世界絕望後也還是做不到的事情)

——你將時間搞錯了。為什麼拯救要以回到過去為前提呢。

(吵死了。閉嘴閉嘴閉嘴,閉嘴啊)

——你,是這種家伙嗎?

「…………吵死了」

「……哎?」

「啊……不,什麼也沒有!比起這個,我會在暴風雪來臨前回來。你去幫薰的忙吧」

「啊,等一下光一!」

在阿露露伸出手之前,光一就用力地將門關上,將阿露露留在了原地。

打開門的光一迅速往山的方向跑去。像逃一樣踩著雪,幾乎要摔倒了。

阿露露開門的時候,光一的身影已經消失了。

「……光一……」

阿露露一臉要哭出來的表情搜尋光一的身影。連外套都沒穿就飛奔了出去。

「…………」

打獵回來的心路目送著阿露露離去的身影。

從肩膀上把兔子放下來,心路站在原地,眼睛微微眯了起來。

在他身邊,一個小小的身影接近過來。

「……秋雨,我有話跟你說」

轉頭向聲音發出的方向望去,薰一臉認真地站著,任由圍巾在風中飄蕩。

放柴火的小屋離家稍微有點遠,光一穿過那小屋,一個人往山的方向跑去了。空中正飄著細雪,幾乎沒有風吹過。雖然雪將背景音都吸收了,不過卻一點也不覺得奇怪。聽到的只有自己的喘息聲,以及雪落下時發出的一點點微弱的聲音。

光一漫無目的地在雪中行走著。

「…………」

在阿露露的面前,胸就會非常痛。單單是看到她那無憂無慮的笑容,就深切體會到了自己的無力。

阿露露一無所知。一周目的事情自不用說,就連元凶是另一個世界的佐藤光一這件事,以及自己是因為『木漏日現象』而存在這些事都不知道。

說不出口。因為就算說了也沒有辦法解決,甚至說了之後阿露露會采取什麼行動光一都非常清楚。

「……不行,只有這件事,我絕不能讓它發生」

光一咬緊牙關,為自己的不爭氣不斷地後悔。

半吊子的結論。結果。知道這點後,光一接受了薰的提議。

因為沒有任何辦法了。因為無力。因為無可救藥了。

光一跟自己這麼說道。

「——光一!」

聽到叫聲,光一不禁停住了腳步。光一背對著聲音的主人,抬起了低下的頭。

「為什麼要跟來」

「……那個,光一,我」

「…………」

「我能為光一做些什麼嗎……?」

顫抖的聲音讓光一回過頭去。阿露露臉上是什麼表情很容易想象,雖然不想去看,但還是回頭了。

「……我被光一討厭了嗎……?」

如想象一樣,阿露露滿臉困惑地站著。

阿露露帶著困擾的笑容問道。那笑容非常痛苦,讓人不忍目睹。

「要是我做了什麼不對的事……我在這里道歉。我傷害了光一吧?」

「…………」

「……光一你說點什麼啊……」

阿露露的眼睛里慢慢地流下了眼淚。沒有被人討厭過的她,也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才好了。

光一沉默已經是極限了。對一無所知天真無邪的她,不想再說謊了。想把一切事情都告訴她。但是在阿露露那哭泣的面容前,這種想法愈發強烈,卻說不出來。

「……阿露露,對不起」

「為什麼光一要道歉?」

面對一臉不可思議的阿露露,光一別開了眼睛。

「我……可能……」

沒辦法拯救你。在說出來之前,光一無力地跪在雪地上,後悔地抓著雪。

在阿露露面前總是一副堅強的樣子,就算不安也要打腫臉充胖子的光一,第一次聽到他說泄氣的話。

泄氣的話?……不對。我已經放棄了。

「!?怎、怎麼了光一……發生什麼事了嗎?」

一臉擔心的阿露露驚訝地來到光一的身邊。

一邊踩著雪,一邊搖搖晃晃地走過來,抓住了光一的衣服。

「身體不舒服嗎?肚子疼嗎?最近一直沒有精神啊」

就算是這個時候,阿露露仍然關心別人更多于自己。

「還是說……果然是因為我嗎?來了雪山之後,光一就沒有看過我的眼睛了……」

阿露露咬著下唇,向光一投以依賴的視線。

已經一起生活超過兩個星期了,不可能察覺不到光一在逃避自己的。

「我、我怎樣都無所謂的哦?你要怎樣才能打起精神來?我……不想被光一討厭啊……」

看到阿露露臉上流下的眼淚,光一到達極限了。

光一將手放在流著淚靜靜哭泣的阿露露肩上,慚愧地開口道。

「阿露露……我並沒有討厭你……只是,我已經」

光一帶著由衷的後悔,說出了真相。

「我已經……沒有拯救你的力量了」

光一不禁將『木漏日現象』的真相告訴了阿露露。阿露露的存在,是由『木漏日現象』產生的,如此告訴了她。


真不禁要詛咒軟弱的自己。既然決定了要像這樣過著幸福的生活,等待毀滅的那一天的到來,就應該一直沉默到最後,一直瞞下去就好了。之所以做不到,終歸是因為光一太軟弱了。

至少想要阿露露責備一下自己。希望阿露露能唾罵無法遵守約定的自己。要是能夠這樣,他會多麼的開心呢。

可是,光一知道這樣的結果是不會出現的。

阿露露知道真相後,有些放心了,表情變得溫和。

「太好了。原來我沒有被討厭啊」

她最在意的並不是關于自己存在的真相。

光一的表情僵住了,搭在阿露露肩上的手移開了。

「…………你為什麼能那麼平靜呢」

「嗯?與其說是平靜,不如說是放心哦」

「不是啊……你知道了自己是奇跡的產物,為什麼還……」

阿露露呆了呆,才「啊啊」地注意到。

「嘿嘿……關于那個,其實在之前,我多多少少也有些注意到了」

眯起眼睛,稍微有點害羞地用手指撓著臉。

「之前,我想到自己出生時候的事情,于是調查了很多東西。我沒有了記憶,果然會很在意吧?爸爸和媽媽都是怎樣的人呢……我以前過的是怎樣的生活呢……突然間興趣湧了上來,就跟兔乃學了電腦的使用方法」

「…………」

「于是,我發現在過去二十年間的雨鶴來市里,棕發的外國人只有四人。他們沒有結婚,也沒有孩子。也就是說我沒有爸爸和媽媽啊」

阿露露說起關于自己的事情,卻絲毫沒有一點憂傷的感覺。就像一開始就知道一樣,平淡地說道。

「于是,再想想我是怎樣出生在世界上的呢……最有可能的答案,就只有這個了」

阿露露苦笑了一下,又快樂地睜大了眼睛,直直地盯著光一。

她的微笑就像女神的微笑一般耀眼,對光一來說卻傷入心屝。

「到現在,我還在想是不是真的是這樣……現在總算是下定決心了。喂,光一?」

阿露露說出了光一最不想聽到的話。



就算不再拯救我,也可以了哦」

以至今為止,最溫柔的笑容。

與此同時,在光一看來也是最痛苦的笑容。對緊緊纏繞在心中的思念,後悔和絕望像潮水般湧了出來。

啊……我都說了些什麼啊。

「要將世界和我都拯救……你只要相信這個約定就可以了,光一是這麼跟我說的。我也認為我的戰斗就是要相信你」

不對。作出約定的是我。無法遵守約定的也是我。

「不過果然還是不可能啊光一。絕對無法將世界和我都拯救的」

「……阿露、露……」

「可、可是呢?我覺得世界是一定能拯救的。在『木漏日現象』解除之前,和Shade的各位一起努力的話,一定可以的!」

阿露露握拳放在胸前揮舞著,鼓勵光一不要放棄。

「而且到最後還有我在呢。如果在這周目的世界里找不到頭緒的話,就用我讓世界回到過去好了。雖然大家的記憶和經驗也非常重要,但比起滅亡,肯定是從頭再來更好的」

阿露露的眼睛閃耀著光輝,似乎在說希望還有的。

「我的話沒關系的。就算是我,為了拯救大家也是有能做的事情的。到最後的最後作為保險,請使用我」

帶著笑容。滿面的笑容。

「沒關系,大家一起就能拯救世界的」

祈願著自己以外的人的幸福。阿露露選擇了犧牲自己。

對吧,光一……阿露露征求著光一的同意。

光一注意到的時候已經緊緊地握住了拳頭。

「……不……要啊……!」

聲音從喉嚨里擠出來。身體顫抖著,眼淚從眼睛里流了出來,臉上痛苦地扭曲著,光一懇求阿露露不要這麼做。

光一將所有話都說了出來。從以前開始積存的所有話。

阿露露不可思議地歪了歪頭時,光一內心的各種思緒都爆發出來。

「——為什麼你總是這個樣子!?為什麼你總要把自己放在第二位!?你要是這樣子的話……我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啊!我已經不知道自己想干什麼了啊!」

將所有東西都說了出來。到目前為止,所有積累的想法,全部。

「就算不再逞強也可以了!看到你犧牲自己我也很痛苦啊!……我也已經,已經沒辦法說出一些沒有根據的話了啊……什麼相信我之類不負責任的話,我、我實在說不出口了啊!」

自己可沒有說這種話的資格,也知道自己只能說些安慰的話……

可是還是忍不住!現在,光一只是對阿露露的自我犧牲感到非常痛苦。她想將自己犧牲掉,這令光一感到很害怕。

她想要拯救世界。

薰的雙親、心路的姐姐,還有許多一直沉睡著的人們,懷抱在涅莫西斯的痛苦的能力者,數量非常之多。

到了現在,她也能理解他們的痛苦了。

而光一也想拯救最重要的青梅竹馬──廣美。廣美並沒有死,只是一直沉睡而已,到了現在也一直在雨鶴來市郊的醫院里沉睡。這一切,只要解決了『木漏日現象』就可以得到拯救。對,他們就會醒過來了。

但是……。

但是和他們一樣,對光一來說,阿露露也是很重要的。

就這樣坐以待斃是最愚蠢的一種選擇,雖然知道這一點,但他還是想要安于現狀。因為光一不想品嘗失去任何一邊的痛苦。

「明明我是想要拯救你,想要拯救這個世界,但我卻找不到把你和世界一同拯救的方法。明明我還不想放棄的,但……」

光一的眼淚止不住地流了出來。他只能不停地後悔,對向阿露露說出這種話的自己,對斥責她犧牲自我的自己,他感到非常羞愧。

而他更無法原諒什麼也不能拯救的自己。

臉被眼淚弄得一塌糊塗,光一抬起頭來,卻看到難以置信的東西。

第一次看到因為悲傷和痛苦而流淚的阿露露。

「對不起啊光一……但是,光一不也是一樣作出自我犧牲了嗎?將自己的事情放在第二位,光一不也是一樣的嗎……?」

阿露露也肯定忍不住了吧。光一忘記了,對一直被守護的她來說,最痛苦的是什麼。

忘記了被監禁的阿露露到底是想著什麼,怎麼度過每一天的。

「一直以來都遍體鱗傷的,不是光一和薰你們嗎?你知道我一直是用怎樣的心情看著光一和薰的嗎!?因為自己而讓最重要的人受傷的那種痛苦,光一明白嗎!?就算我想象公主那樣裝作沒有所謂,我也做不到啊!」

自己要是不在就好了。

光一想起那時候的話,再次認識到了自己的愚蠢。面對經常會覺得自己的存在會為人們帶來不幸的阿露露,光一將最殘酷的真相說了出來。

知道自己只是為了那輪迴的悲劇而弄出來的存在,溫柔的她絕對會說出「將自己當道具使用」的建議。

明明自己是非常清楚的……。

「我也不想死啊……也不想消失。但是沒辦法啊,為了自己而犧牲世界……這種事情我絕對不願意看到!」

無論如何都沒有辦法,阿露露也是這麼想的。

她並不是聖母,也不是故事里登場的主人公。不論出生的話也不過是個普通的女孩子。普通的少女卻背負著「世界的悲劇」這種重擔而出生在世界上。只有這七年的記憶,這七年就是她人生的全部了。沒有過去,也沒有未來。奇跡消失的話,她也會消失。

「讓光一受傷,甚至死掉……我全都不要看到!」

阿露露悲慘地叫道,背過身跑開了。光一只能望著她在雪中消失的背影。

遠去的阿露露緞帶解開了,頭發也散開了。緞帶乘風在空中飛舞。

跪在寒冷的雪中,光一的臉蒙上了陰霾。

注視著腳邊的雪,在空中飄舞的緞帶輕飄飄地在光一面前降了下來。

「……我……真的是,笨蛋啊……」

光一撿起掉下來的緞帶,緊緊握住。

自己又犯了同樣的錯誤,到底發狂多少次他才能清醒呢。

「自己的淺薄實在太令人討厭了。」光一一副要哭的樣子低吟。

沒有力量,思想也很淺薄,還讓女孩子哭泣……這和理想中的自己差得太遠了。不,本來在放棄拯救的一刻,就已經沒法實現自己的理想了。理想,終歸只能是理想啊。

「可惡……可惡……!」

光一後悔地握緊緞帶,不斷地捶著雪地。就算拿雪來撒氣,也不曾有毆打的實感。只會像拳頭抓空一樣,只會令雪的顆粒在空中飄散而已。

如果以前的光一看到現在自己的樣子,肯定會說出一句「垃圾」吧。這樣子的話,現在的光一就是真正意義上的惡心了。

光一非常疲倦地仰面倒了下來。陰暗的天空中,雪不停地降下來。就這樣閉上眼睛睡過去的話,是不是也可以從痛苦中解放出來呢?性格,都變得消極起來了。

可是,這種逃避是不被允許的,蝸居在大腦根部,理想中的自己這麼說道。

「那,我該怎麼辦啊……」

因為無法閉上眼睛,光一只得用手遮住,無力地笑了。

自己干笑的聲音非常可憐。

在阿露露離開十分鍾之後,光一注意到,在那可憐的聲音之中微微地混雜著一點別的聲音。

什麼人向這邊走過來的腳步聲。

是誰往這邊過來呢。光一的臉沒有生氣地扭過去,看到一個人影靠近過來。

模糊的視線重新聚集焦點。

漸漸地看清了那個人影。

那家伙……。

那個身影是……。

「——筱塚阿露露在哪里」

沒有感情的表情,沒有感情的聲音。

以機械般正確的步調向這邊走過來的,是能力小偷秋雨心路。

光一站起起,打量著心路的樣子。

這家伙似乎出門的時候應該穿的是防水短外套的。可是現在卻用破布包著身體,兩手戴著露指手套。

光一想,穿成這樣是為了什麼的呢,于是問道。

「你……為什麼到這里?」

「我問你筱塚阿露露在哪里」

用「廢話少說,回答問題」的視線問道。

光一有種不祥的預感。他微微地警戒著,眼睛眯了起來。

「為什麼要找阿露露……先說個理由來」

毫不相讓,向心路問道。

氣氛一下子緊張起來,現場籠罩著過去兩人是敵人時的那種火藥味。

心路毫無感情的眼睛直直盯著光一,慢慢地開口說道。

「哎呀——我也差不多,該殺了她了。」

光一感覺似乎時間停止了一樣。

為什麼現在會說這種話。

「別、別開玩笑了。你殺不了阿露露。因為你被涅莫西斯的契約束縛住了。要是殺了她的話你就會自動死去,之前司令——」

「契約書……《審判者的拉勾》嗎?確實,那份契約書上記錄著我的名字。只要有那個東西,我就殺不了筱塚阿露

露。」

可是,心路補充道。

「——那份契約書,現在還存在嗎?」

「……什、什麼意思?」

「你不知道Shade本部出現什麼情況了嗎?」

別傻了──心路向著東南方的天空望去。

天空的一部分被染成奇妙的紅黑色。在那底下的,是雨鶴來市。

「因為能登原明日菜的暴走,雨鶴來市已經有三分之一被《怪物》吞噬了」

「!」

「Shade本部已經毀滅了。那里只有漆黑的肉塊存在。也就是說契約書什麼的,早就應該被消滅了」

《審判者的拉勾》所生成的契約書中的契約,確實是絕對的,心路說道。可是,如果契約書本身消失了的話,那麼契約就作廢了。契約書自身的強度和普通紙張的強度是一樣的。現存的可能性已經接近于零了。

「班長依然沒跟我們聯絡。《怪物》的暴走已經無法阻止了。我曾經和那東西戰斗過一次所以知道。那是能將世界毀滅的涅莫西斯」

再這樣下去世界將被《怪物》毀滅殆盡。

心路淡淡地思考著世界的未來。

——不。

「再這樣下去,就要被能登原明日菜搶先了。」

重新想起自己的目標──殺掉阿露露,讓世界回到過去,拯救自己的姐姐,這個使命才是心路的行動准則。就算是共同戰斗後仍然沒有變化。

「那個啊!就算讓世界回到過去,也無法拯救世界啊!我知道的!」

「說能登原明日菜曾經讓世界回到過去一次,有證據嗎?」

「……!?你丫,為什麼知道」

「從她的情報來源的多寡和度量分析就能簡單推測出來。這種事情你們也應該預想得到啊」

「那,既然知道這點,為什麼還要發動《一線希望》!?這樣是無法拯救世界的啊!」

「你別會錯意了。我要拯救的不是世界,只是姐姐而已」

心路冷冷地說出了這樣的話。

明日菜無法拯救世界。但是,世界回卷到了『木漏日現象』發生的數小時前,這是事實。只要有這一點點時間,就可以讓姐姐退回到屋里。就算無法拯救世界,也可以拯救心路的姐姐。

光一完全把這事忘了。

「無用的問答就到此為止吧。那麼,告訴我筱塚阿露露的地方」

已經浪費不少時間了,心路說道。

心路冰冷的視線和光一憤怒的視線激烈沖突。不能相容的關系,無論相處多長時間都無法改變。

Rival的意思是勁敵、宿敵。

既是敵人,就絕對不可能是自己人。

「——要是不想回答的話,就退下吧」

心路見光一沒有利用價值,立刻將他扔在一邊,打算自己親手去找到阿露露。

光一當然不允許他這麼做。

光一一口氣往腳里灌注力量,怒視心路,擋住他的去路。

「不能讓你走……就算無法拯救阿露露,我也要守護她。」

「要是妨礙我的話,我不會手下留情的。」

「正好……我剛好有些煩躁。就在你身上發泄好了!」

光一將自己個人的憤怒顯露出來,手指關節啪嗒啪嗒地響了。不是為了別人,而是為了自己的煩躁戰斗了。

只有這家伙讓我覺得不爽,相互之間常常抱著一種憎惡的感覺。

光一的心中,憎惡達到了頂點。

心路觀察了一下光一,微微歪了歪頭。

「真是愚蠢啊。現在的你,看著就覺得非常弱。」

「…………啊?」

突然被人說自己很弱,光一的頭上露出了青筋。

心路的挑釁沒有停止,一臉認真地痛罵著光一。

「這幾天你像什麼樣子啊?和以前不同,從你身上什麼也感覺不到。就跟土塊一樣。」

「……你……丫……」

「對了……應該有些更確切的詞語的……是什麼呢……」

心路望著天空,腦子里搜索著關鍵詞,數秒之後,視線回到光一身上,說道:「啊,對了。」

「——你是廢柴。在威脅面前什麼也做不到,就是加強版懦夫。只是雜魚而已」

聽到心路說的話後,光一立刻跳了起來。

光一任由憤怒支配著身體,就像襲擊別人的野狗一樣,粗糙地往空中伸拳。

相對地心路非常冷靜。他靜靜地閉上眼睛,緊接就施展出了一記強烈的回旋踢。

激動的光一完全沒有想過回避。他的心口迎面吃了一記回旋踢,像被車子拋出去一樣飛到了空中。

幸好落在雪地上幾乎沒有受到什麼傷害,但心口的這一擊讓光一痛得喘不過氣來。

「剛才的一擊如果是用《超越者》打的話,你的身體應該已經支離破碎了」

「……呼……呵」

「……不過或許肉搏戰比較有效率。像你這種程度的對手,不用涅莫西斯應該也夠吧。這樣子消耗也會小一些」

「……吵死……人了!」

受到挑釁的光一再次站起來跑向心路,向右回轉打出了一記上勾拳。心路連姿勢都沒擺,一臉若無其事地不知想著什麼的樣子。

不過就算是光一也只是一開始才沖動而已。

心路反正只要退一步就可以避開了。那樣的話就立刻用左拳向他的臉上打去就好了。

大概會是這樣子發展,光一揮出了上勾拳。

不過,

——咚。

「——什!」

全力揮出的一拳,不是被輕易地避開了,而是被輕易地擋住了。

而且,還是單手擋住的。心路還是若無其事地用快要將光一拳頭捏碎的力道握著,緊緊抓住他的手。

「呀……啊!」

「你以為我會躲開嗎?」


「……唔……!」

「連躲都沒有必要」

心路就這樣將抓住的光一的手臂拉過來,抓住了他的右手和胸口。然後將右腳身前,作出背過身的樣子。

一瞬間無法掌握事態的光一,下一個瞬間就在空中飛了起來。

沒想到居然是一本背肩摔。當然不會直接往地上扔。心路將光一舉起來之後將光一用力地往空中扔去。(譯注:一本背肩摔是柔道的投技和手技之一,類似于過肩摔)

在空中,光一難以相信心路的細小手腕有這麼強大的力量,呆住了。

這麼想著低下頭,心路的身影已經在眼前了。

「——別發呆——」

在冰冷的話語之後,落下的光一背後受到了猛烈的沖擊。

鐵山靠。從背後使出的近距離攔截。(譯注:鐵山靠是中國傳統武術八極拳的格斗技法之一)

身體承受灌注一個男性體重落下的沖撞,身體就像球一樣飛了出去。

光一感覺脊柱都要碎掉了一樣,在地上不斷翻滾著。

又覺得氣息像是停住了一樣,幾乎要窒息了。

心路從容地將肩上的雪拍掉後,再次俯視光一。

「怎麼了?站不起來了嗎?我還沒使出涅莫西斯哦」

就像看著一些無聊的東西一樣,心路俯視著光一淒慘的樣子。

光一雖然感受到輕蔑的視線,還是流著口水站了起來。

這種程度根本不算什麼。我已經被打習慣了。

就算是自己對自己說要站起來,腳卻抽筋了,立刻又彎了下去。

「不站起來,不,是站不起來嗎。那就好了。我只是去殺了筱塚阿露露而已」

聽到去殺阿露露這一句話,光一總算是站了起來。

可是身子還是搖搖晃晃的,一副靠不住的樣子。

不知為什麼,心路的攻擊比以前戰斗的時候還要沉重。那個時候只是相互毆打,光一獲得了勝利。幾乎感受不到痛苦般地戰斗著。

可是現在是怎麼了?心路的一擊,是那麼地沉重,那麼地疼痛。

光一咬緊了牙關。

然後右手打了個響指,擺出了熟悉的姿勢。

「……這樣才好。使用涅莫西斯的人才算是能力者。就算只是付燒刃的冒牌貨」

「別自以為了不起地自我吹噓了正牌貨……!我還會擊敗你的……我已經證明了冒牌貨是可以凌駕于正牌貨之上的!」

「我可不記得輸過給你,我直到最後都是站著的」

「曾經倒下過一次還說什麼啊!而且你沒說你忘了自己的能力被封印住的事情!」

「別自吹自擂了,你不管怎麼掙紮都只是雜魚而已。我不會讓那種事情再發生第二次了」

「那種事不做做看怎麼知道啊!別以為我在Shade里什麼也做不了啊!」

光一的憤怒達到了頂點,用力地打了一個響指。

「——《紫煙地獄》!」

展開的涅莫西斯,是以前在夢之世界里使用過的障眼法。雖然是顯著劣化的涅莫西斯,但還是有擾亂的作用。

光一在濃煙中隱藏自己的身姿,集中精神思考起來。

另一方面,心路心

如止水般冷靜。

「…………」

在煙霧之中,心路警戒著自己周圍的環境。

雖然光一想要完全消除自己的痕跡,但他的氣息並未完全消失。顯然他就藏在樹的背後。

心路一瞬間找到了地方,向那邊跑去,

「《突破王》」

出現了一條光柱。

然後手臂揮下去的時候,一陣激烈的激光射出聲響起,能夠擊碎岩石的光柱以音速向目標猛沖過去。

風壓將煙霧掃開後,肩部被貫穿的光一出現了。

「……?」

可是,那並不是光一。躲在樹木背後的,是一個粗制濫造的稻草人。

「《替身》嗎」

心路對那涅莫西斯也有印象。可以量產自己的分身,像忍術一樣的涅莫西斯。分身,或者說是能夠生成和自己完全一樣的人類比較正確。重點是可以量產自己複制體的能力。

可是……那是。

「……原來如此,只是將氣息部分增強了嗎」

氣息。樣子一點都不像光一,只是個稻草人,光一只是將佐藤光一的氣息擴展了。這不得不說和《紫煙地獄》起到了相得益彰的效果。

破綻是不會錯過的。光一在煙霧之中陸續施展出接下來的招式。

啪!

心路立刻就察覺到了,轉到背後去。

回過頭的同時手臂往下,放出《突破王》。

可是,

『噗哦哦哦!』

跳出來的,是一個身著盔甲的謎之生物。本來明明應該是會放出必殺招式的,卻沒想到是嬰兒騎士。

心路沒有迷茫。光柱將嬰兒騎士炸裂開,就這樣消失了。

啪!

與此同時,耳邊聽到打響指的聲音。心路就這樣,向光一本尊的腳部攻擊。光柱將他的腳貫穿了。

可是,那還是。

「……分身」

和剛才一樣,打中的只是一個替身。在視野不好的環境中,就算是心路也無法單從氣息和聲音中找到頭緒。

心路重振精神,繼續追蹤光一的氣息。

啪!

——找到了,還是身後。

光一的下一次攻擊是《誘雷針》,極細的針向著心路的臉上飛去。

(——這種東西)

心路冷靜地應對著。避過飛來的針,立刻向光一的方向——。

——啪啪啪!

聽到三次彈指的聲音。緊接著,三種劣化涅莫西斯向心路襲來。

「!」

這是到目前為止沒有的攻擊。連續發出三次聲音。也就是說,光一連續三次發動了涅莫西斯。

「……是這麼回事嗎」

當然,《贗作工房》是有優點和缺點的。雖然能將其他涅莫西斯全盤照搬過來,但形態轉換和使用時間都有一分鍾的限制。

和《贗作工房》一樣,《付燒刃》也是有優點和缺點的。

《付燒刃》的優點之一。

就是可以連續使用。只要是劣化能力,無論多少都能連發。

然後最重要的是,

「——也可以同時發動」

心路加強警戒,將所有神經都專注在回避上。

似乎解讀是正確的,下一個瞬間——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光一的劣化能力像雨點般向心路襲來。

煙霧之中,劣化涅莫西斯一刻不停地襲擊著心路。都是一些不知道是什麼的東西。有乒乓球大小的鐵球、垃圾做成的飛鏢、不知是什麼的豔綠色水靈靈塊狀物、只會一直往前沖的無線直升飛機、及與其說是電擊不如說是帶靜電的十元錢硬幣。

淨是一些連原能力是什麼都無法想象的能力。

單看看還是很壯觀的。這正是如海嘯般的劣化品噴湧而出。

但是無論哪個都非常無聊,如玩具一樣的東西。幾乎都是一些沒有殺傷力的劣化品。

「形態轉換——《誘雷針》」

心路也想作出反擊,但受到攻擊的自然還是替身而已。

心路並不焦急,冷靜地分析著光一的行動。

(要停止他的涅莫西斯連續使用,只有兩種方法。一種是在分身出現的時候,另一種是那礙眼的《紫煙地獄》煙霧消失的時候……涅莫西斯的連發肯定會消失,打響指的聲音只有一個)

心路眯起眼睛,繼續探測光一的動向。

(在使用那些性能擴展的能力的時候,應該需要相應的集中力吧)

心路分析完後,決定了攻擊方法。

結論是,全都是些小花樣而已。

老實說,連分析的價值都沒有。這就是心路的答案。

「這種騙孩子的玩意——別以為能對付得了我」

心路大量發出《誘雷針》,窺視光一的破綻。

最大的破綻是,在煙霧消失再次使用《紫煙地獄》的時候。

心路繼續避開劣化涅莫西斯的風暴,等待煙霧消失的時刻到來。樹木和岩石的輪廓漸漸顯示出來,在煙霧即將消失的瞬間,光一的連發停止了。

心路在自己周邊的地面上刺入針,將電擊向四周擴散。

驚人的紫色電擊風暴中,覆蓋了半徑十米的范圍。過于猛烈的雷將雪融化了,露出了土黃色的地面。

這樣的話,附近的人馬上就受不了了。

「…………」

心路停止了放電,等待煙霧完全消失的那一刻。

立刻在自己周圍的地上此陣,

他四下張望,想要確認光一倒下了沒有。

可是,並沒有找到他。在那種強度的雷擊中應該不可能站得起來,也不可能一瞬間逃到攻擊范圍以外。

到底是,在哪里……。

「——正如我所想,正牌貨!」

這時,心路耳邊聽到自信滿滿的聲音。

聲音是從上空發出的。

心路抬起頭來,看到了從天而降的光一。

「——正如我所想,正牌貨!」

光一確定自己獲得勝利,向著心路喊道。

落下的時候,露出了勝利的笑容。

光一剛才一直飄浮在空中。光一使用的是名為《飛燕》的涅莫西斯,性能是超高速飛行。原版的性能只是像鳥一樣高速飛行,是一個相當樸素的涅莫西斯,而性能後劣化就更加樸素了。

只能輕飄飄地飄在空中。光一利用這涅莫西斯,避開了心路的致命一擊。其實光一在戰斗開始,發動連發的涅莫西斯後就立刻浮到了空中。一開始讓心路根據自己的腳的動作來發動攻擊,全都在作戰計劃之內。不過是為了將光一在地上的固有觀念植入心路心中而做的前置動作而已。

然後最大的破綻,就是等待心路在確認光一被擊倒的那一刻。

光一在心路的《誘雷針》的雷擊停止的那一刻解除《飛燕》,以心路為目標落下來。

左手的指尖向著心路,右手打了一下響指。

決勝技能,准備好了。為了在這一刻所隱藏的強烈一擊。

光一,施展了出來。

「閃耀吧——《至福千年》!」

過去從心路那里複制過來的涅莫西斯。巨大的光柱放了出來,可以擔當最強角色的力量。

《至福千年》也不例外,受到《付燒刃》的劣化非常顯著。射程只有五米,光線非常細,命中率也非常低,只能筆直地往下方飛去了。

可是只有威力——是可以和原版匹敵的。

雖然光一在Shade得到薰的協助而複制了為數眾多的涅莫西斯,但無論哪一個要將威力拓展,對集中力、腦內印象的要求都非常高。在這之中,光一感到在威力方面最有威脅的,正是《至福千年》。

現狀是,這個涅莫西斯可以說是光一為數不多的攻擊性涅莫西斯之一。

就算是筆直的攻擊線路,敵人就在正下方,所以應該沒問題。光一的指尖放出了一條極細的線一樣的激光,筆直地向心路攻擊。

光一已經確信自己獲得不可動搖的勝利了。

這確信的勝利——完全沒想到下一秒會被推翻。

「形態轉換——《後出相子》」

心路發動的涅莫西斯,足以擊碎光一的確信。

光一發射的光線。

心路也往正上方發射和那一樣的東西。

「——什!?」

不。並不是一樣的。心路放出的激光明顯比光一的要粗差不多兩倍。

光一無語了。一束極細的激光反射了回來。雖然光一一下子想要回避,但他現在正在空中。

就算扭轉了身體,激光還是挖掉了肩膀的一塊肉,心路往後跳了一步,避開了落下來的光一。光一摁著肩膀著地,低聲呢喃道。

「那個涅莫西斯……是什麼……!」

光一因為疼痛而臉色鐵青地表達了自己的驚訝。剛才的激光確實是《至福千年》。形態轉換只是假動作?可是,原版的《至福千年》的話作用范圍又太窄了。那涅莫西斯應該是跟荷電粒子炮相當威力的東西才對。

心路沒有回答。只是沒有表情潸潸地

俯視著光一。

「……可惡!」

光一連發劣化涅莫西斯只是苦肉計。拼了老命好不容易才弄出了一點破綻。以光一的力量,要是真刀真槍跟心路的涅莫西斯一決勝負的話肯定沒有勝算。就算被人說膽小也要動腦子看破對方的招數,攻擊他的弱點才能獲勝。

可是,即便光一用上了苦肉計,還是被輕易地擊敗了。

心路對光一的涅莫西斯連發采取相同的行動,將同樣多的劣化品悉數奉還。

而且那說是劣化品的東西,都比光一的要大近兩倍,性能也在其之上。

光一的劣化品被粉碎了。接著襲來的是心路的能力。

「不、不可能……」

沒想到他最後還有拷貝連發的劣化能力這個最終絕招。

光一的身體因為心路的劣化能力,如字面所說一樣被痛毆了。每個的性能都沒什麼,但是身體受到這些數量的能力攻擊,傷害累積起來還是很嚇人。

光一終于支持不住倒下了。

「這個涅莫西斯,《後出相子》是和我們一樣的複制能力者的力量。不過,只有在對方使用了涅莫西斯之後一秒鍾內,能將能力複制來使用」

光一對這意料之外的事情顫抖了。

心路複制了其他複制能力者的能力。確實那樣的話,就可以補償《贗作工房》的副作用了。

太犯規了。無論是光一的這種想法,還是自己的力量都落于下風了。

「和我的力量不同,這種力量只要對方一直使用涅莫西斯就可以一直施展。雖然是只能作為反擊、相互抵消的力量,但是」

心路來到光一的身邊,抓住他的胸口將他提了起來。

「——如果精神力在對手之上的話,那就另當別論了。就可以突破對方的涅莫西斯了」

「……嗚」

「涅莫西斯的威力受到精神力、感情的影響。不要忘記這一點啊」

「……我……的精神力……居然輸給你丫?」

「正是如此。現在的你的精神力甚至比不上感情稀薄的我。就算是同一個能力」

「……不可能」

「放棄使命的你,連感情都贏不了我」

心路向因悔恨而顫抖的光一,揮起了右臂。

「——之前你打我的,還給你了」

那之後就是單方面的暴力了。心路一直毆打光一,直到他的身體變得像破布一樣。完全不給光一反擊的空隙,用力地不停擊打。

「你已經習慣被打了吧。來,站起來」

心路挑釁鼻子和嘴里都流出血的光一,再次抓起他的胸口,施以粗魯的右直拳。

「你說過要拯救世界和筱塚的吧?那是騙人的嗎」

在光一要站起來的時候又在他臉上來了一記飛踢,光一的身體又在地上翻滾。

「那個因為淺野廣美被當成笨蛋而憤怒的你到哪里去了?現在她還躺在醫院里吧」

心路用腳踩著倒下去的光一的頭。

「你從幾天前開始就一副灰心的樣子。逍遙地謳歌和平個什麼勁啊?明明什麼都還沒干成呢……明明什麼都還沒有拯救」

就這樣將全身體重往上壓,像是要將光一的頭踩碎,壓成液體沉入地面一樣。

「嘛,雖然這完全跟我沒關系呢……不過我有件事很在意」

心路將腳移開,抓起光一的頭發,讓他的臉正對著自己。

光一紅腫的臉被嗆著了,他望向心路的臉。

沒有感情的心路,一副打從心底輕蔑的表情望著光一。

「那就是,你把我誤當成你的勁敵了」


「…………」

「你是我的勁敵?別開玩笑了」

「……嗚……」

「我再說一次。你不是我的勁敵,只是個沒用的廢柴而已」

心路像扔垃圾一樣把光一的頭扔開,背過身去。光一的身體沉入泥中,紋絲不動。無法阻止打算繼續尋找阿露露的心路,只是單單接受了自己的敗北而已。

「你就這樣睡過去好了。我要去拯救姐姐了」

「…………」

「無論發生什麼……就算對手是神,也無法阻止我」

靜靜地再次邁出腳步的心路的背影,沒有一點迷茫。和只會後悔的光一不同,率直而純粹。

光一呆呆地望著那背影。

遠去的背影,無法夠到。

我不行了。我比不上他。

腦子里完全接受了敗北。放棄了。

可是那背影,卻和接受修羅的另一個自己的背影重合了起來。

腦子里浮現出廣美睡去的身姿。

阿露露的笑容也一閃而過。

——光一的心在鞭打著他的身體。

將要離開的心路,忽然感到腳下有些負荷。

「…………」

低頭望去,衣衫襤褸的光一抱住了他的腳。就像狗一樣一邊膽怯地流著淚,一邊抱著他的腳。

即便如此眼睛卻燃燒了起來。說道,我不能讓你走。

「……我……」

「…………」

「我……不會再逃避了……!」

光一一臉羞愧、笨拙的樣子。一把淚一把鼻涕的負犬樣子。

可是,他的下巴里,還長著牙齒的。

「拯救……世界……!」

知道自己這是不可能的了。

「幫助…………廣美……!」

知道自己這是沒用的。

現在這樣,大家都會陷入到不幸之中。

可是……。

就算這樣……。

就算這樣!

「我不會舍棄——阿露露的!」

光一的眼神里已經沒有負犬的影子了。一點也看不出廢柴的樣子了。

大腦死去了,放棄思考了,道理什麼的都飛九霄云外了。

腦子里一片空白。腦內的物質不停往外漏,已經放棄了思考這種人類本能了。要說的話腦子里已經完全空了。已經完全無計可施了。

是的。我是笨蛋。

成為笨蛋吧。

光一的眼神中又恢複了那無所畏懼的,不得了的笨蛋光輝。

「所以我不能讓你丫走!我是雜魚!——我才不管呢——!」

人們管這種叫做自暴自棄。

「與其這樣子倒下不如像考拉一樣咬住你丫的腳更加帥氣一些!啊對了我就是考拉啊考拉!考拉是凶暴的哦別小看考拉!就算咬得牙齒都斷掉了甚至全裸失明了總之就是不能讓你丫往前再走一步——————!」

完全暴走了。光一如字面所說一樣將心路的腳抱住了。

要說帥不帥氣其實非常土。可是那份拼命深深地表現出來了。

這才是佐藤光一原本的樣子。

雜魚還是雜魚。廢柴還是廢柴。

但是不能放棄。不能消沉。不能絕望。

就算惡心也要成為英雄。

不顧儀態的光一,某種意義上來說是最強的。

「啊嗚嚕嚕嚕嚕嚕嚕嚕嚕嚕……」

像真正的考拉一樣抱住心路的腳,光一真的咬了上去。

「…………」

心路雖然感到腳上非常疼痛,但望向抱緊自己的考拉的視線卻柔和了。與其說是柔和,不如說是恢複到沒有感情了。

「……那樣就可以了」

「嗚嚕嚕……嚕?」

考拉的視線跟心路的視線重合了。

一瞬間,光一的嘴松開了,呆呆地仰望著心路。光一看到了自己人生中最難以置信的一幕。

「——你的優點,正是笨蛋啊」

心路說這話的表情,光一一生都不會忘記。

他笑了。只有一點點。嘴角稍微吊起來的、像是譏笑一般的、不爭氣的表情。那個心路正在笑。(很好很好,果然心路才是正宮啊,你們繼續搞啊,阿露露薰廣美什麼的就全歸我了,滅哈哈哈)

光一腦子里一片空白,呆住了的時候,心路往前走去。

然後,

「這樣就行了吧,間宮薰」

不知為何叫出了Shade最強的名字。

哎?光一帶著這種表情四下張望。

在光一等人稍遠的後方,出現了一個小小的身影。

薰任由大衣和圍巾隨風飄揚,仔細地注視著兩人的對話。

「嗯,謝謝了秋雨。但是……稍微做得過火了呢」

看到變成考拉的光一,薰露出干笑地說道。

心路對光一說道:「好了趕緊松開手吧。」一腳把他踢開,背過身走了起來。

還以為他會什麼都不說就離開,卻又停下了腳步。

「要是不做到這地步的話,他是不會清醒的吧。」

「……我只是拜托你刺激他一下而已……」

「有些事情不打一架是無法注意到的,尤其是像他這種廢柴。」

薰也被這句話嚇了一跳。這是非常接近人類的想法。

心路歎了口氣,這回真的離開了。

無法理解狀況的光一,為了阻止心路又站了起來。

「——喂喂喂等一下!

我說過不能讓你走的啊你這個姐控!」

「……還在說這種話啊你……」

「嗯這話要我說幾次都行!這個姐控!」

不是這個問題……

心路無奈地講述了事情的真相。

「全都是間宮薰出的主意,一切只是她委托我來激怒你而已。」

「………哎?」

「你也應該覺得奇怪才對吧。今天還不是十三號,明明特異點都沒發生,殺了筱塚阿露露該怎麼辦啊?」

聽到這話,光一像笨蛋一樣發出了「啊」的聲音。

心路這才溶入下雪的景色之中。

風開始吹了起來,光一感受著雪噼噼啪啪的打在臉上的感覺,一屁股坐了在泥土上。

那麼,我剛才,都在干什麼啊?

腦子里只浮現出了這樣的疑問。

「……佐藤……」

光一聽到薰的呼喚,坐著望向薰。

雖然腦子暫時還無法運轉,但如果心路的話是真的,那麼問題都出在薰身上。

為什麼……要做這種事?

薰走到光一眼前,蹲下來將臉靠近光一。

光一不禁心跳加速了。

「全、全都是你的主意,真的嗎?」

「……嗯。要引出你的本性的話,我覺得秋雨比我更能勝任。」

「不、不……或許確實是這樣。不過為什麼要這麼做?那、那個時候,你在山上說的那些話……?」

全都是假的?光一灰心地想,不免有些泄氣了。

可是,薰搖了搖頭回答道。

「不,不是假的。我都是認真的。痛苦的你是很可憐,就這樣和你一起度過艱辛也是很有意思的。我已經有舍棄一切的覺悟,不是世界也不是透,我選擇了你。」

「……???」

光一一臉不明就里的表情。那為什麼要做這種事?

薰屏住呼吸,用手包住遲鈍的光一的臉,一下子往自己的方向拉。

在能夠感受到對方呼吸的距離,薰擺出一臉認真的表情。

他像是看透了驚訝的光一的內心一般,這般說道。

「不認真的是——你哦,光一。」

清晰的聲音傳達到光一的內心深處。

聽到這話,光一終于察覺到薰想的是什麼了

「你在牽了我的手後,就一直躲著阿露露。我欠了你的人情。所以我想讓你繼續奔跑。」

「……」

「……你知道我最討厭的男人類型是什麼嗎?」

薰在光一眼前吸了一大口氣,然後,

「——不坦率的男人啊!你這個白癡!」

那幾乎要震穿鼓膜的怒吼聲在山里回蕩,變成回音傳到了遙遠的彼方。之後就是說教風暴的來臨。

「自己決定要做的事情就要做到底不要磨磨蹭蹭的啊!你的覺悟就只有這點程度而已嗎笨蛋!你也知道的吧!我可是向你告白了啊!你知道這是什麼意思嗎!」

「……薰、薰!?」

「你應該很高興才對啊!應該擺出一副什麼都能做到的感覺啊!可是你卻磨磨蹭蹭磨磨蹭蹭磨磨蹭蹭磨磨蹭蹭的!我也完全無法理解現在的自己啊!這明明不是我的立場啊開什麼玩笑!」

正中要害,全都正中要害。從薰的角度來看確實是非常失禮的話。正不正確倒不是問題。男人和女人就是這樣的東西。

是否貫徹自己的理想,都要一路做到底。

「與其在這里煩惱,不如全部去做!到最後都一直奔跑啊!成為笨蛋吧!你想拯救阿露露、淺野和世界,拯救一切的吧!?明明如此為什麼不去奔跑啊,不要泄氣啊!」

薰不給光一反駁的余地,指手畫腳地說道。雖然只是不停地亂罵一通,薰的想法卻切實地傳達到了光一的心里。

光一半句話都說不出來,連將目光從她身上移開都做不到。光一緊緊盯著薰,薰也一直怒視著光一的眼睛。

然後,

「聽好了嗎!?那麼在山上的事情你就忘了吧!拯救一切後你就滿足了吧……滿足之後,那個……」

話還沒說完,薰的臉一下子漲紅起來。

視線一下子移開,擺出一副吞吞吐吐的樣子。

就像平常那樣眼淚滿溢,害羞得要哭出來的樣子。

薰說道。

「滿足之後……你要好好決定,要不要我……」(翻到這里,譯者一口老血噴了出來,送醫院急救去了。本故事到此結束,謝謝各位觀賞!)

……………………。

光一臉紅了。

「……要不然我……這樣子的話,我就像在你虛弱的時候趁虛而入的女孩子了……」

光一的臉超紅的。

「……我不要當……讓人討厭的女孩子……」

薰移開了視線,流著淚顫抖地小聲說道。

面對那切實的願望,光一,

「……交、交交、交交交交」

光一——。

「交交交————交給我吧!」

臉紅絲毫不亞于薰,他抓住薰的手,斬釘截鐵地說道。

非常天真爛漫的兩人,互相注視著對方,時間就像停止流動了一樣。

感覺好像是進入准備kiss的氛圍了。

兩人的氣息糾纏在一起,嘴唇相互貼近。

薰制止了這行動。「嚴禁搶先。」薰的腦子里不知為什麼出現了這樣的話語。

「——知、知道了就趕快到阿露露身邊去!反正你是要說我不解風情傷害你了吧!」

「啊、嗯……可是,這樣好嗎?」

「什麼啊!?不是好不好的問題吧!趕快走吧!」

薰揮了揮手,指向阿露露離去的方向,催促光一趕緊過去。為什麼薰會知道阿露露跑到哪里去了呢?難道全都被她看見了?那樣的話或許身為男人最糟糕的地方已經被她看見了……

這麼想著,光一的屁股被薰踢了一腳,跑了起來。

「——佐藤!」

離開的時候,薰用依賴的口氣叫道。

光一用力回過頭,薰也注視著他,

薰稍微帶著寂寞的表情,笑著說道。

「作出決定了的話……」

「…………」

「這次要好好地……當一回英雄哦」

「……嗯!」

光一獲得最高級的獎勵,帶著充滿決心的表情舉起單臂,作出肯定的回答。

背影,融入了雪色之中。

薰直到他的背影消失為止,都一直注視著他。

「…………」

然後,

「………………………………嗚哇啊啊啊啊啊……嗚哇啊啊啊啊,我到底說了些什麼啊我是笨蛋啊好害羞!好想死——……!」

……一個人在雪地里翻滾。

和薰分開的光一,以被雪覆蓋的山頂為目標奔跑著。

和心路戰斗時受的傷仍然在疼,但是老實說並不僅僅如此。在戰斗的時候就有不好的預感了,果然山上現在正下著暴風雪。能見度非常低,五米以外的東西都看不見了。

這樣下去的話可不是開玩笑,阿露露真的會遇難的。

「阿露露——!你在哪里——!」

光一聲音嘶啞地叫道,仔細傾聽是否有回音,卻只聽到支配著這座山的風吹過的聲音,其他的什麼都聽不到了。

總之,光一以山頂為目標邁進。阿露露在雪中到底有多麼彷徨呢。終于看到了山頂了,光一也看到了那熟悉的金發。

看來似乎平安無事。她背對著光一,就站在山頂上。

可是光一卻不知該如何開口才好。阿露露說過自己願意自我犧牲,下定決心直到最後都要一直加油,那麼她的想法應該不會改變。反正肯定會說類似「舍棄自己拯救世界」的話吧。

光一煩惱了一陣子,還是決定先道歉比較好,正當他准備向阿露露搭話之際。

他注意到了。

在山頂上,還有另外一個人影。

「!阿露露!快從那家伙身邊離開——!」

光一看到那人影的樣子後,立刻氣勢洶洶地大叫道。

阿露露回過頭,一臉困惑地望著自己。

此情此景,看起來就像慢放一樣。光一向阿露露跑去,伸出手來。

可是那家伙比光一更快地摟住了阿露露的脖子和手臂。

「——喲,我。因為你太遲了,所以我來接走阿露露了哦!」

一切的元凶,就站在那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