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419(一)橙色腳步聲

「請保持安全距離喔!」

「那邊的同學,請等電車來了再踏入白線內!」

站務人員的大吼聲響徹四周。

今天,路電的停靠站同樣人滿為患。

「好,電車要進站了!」

隨著車輛運作的金屬聲響起,准點進站的路電停靠在固定位置上。

學生湧入敞開的車門中,筧不慌不忙地准備上車。

「對不起!我要參加重要的考試,請先讓我上車好嗎?」

一位女學生焦急地跑了過來。

筧讀著書,從門前退開。

「請吧。」

「太好了!大伙上啊。」

筧剛從門前退開,立刻有大批女學生闖進門內,路電也因此客滿。

順利上車的女學生,俏皮地拋了一個媚眼說。

「太善良會吃虧喔,哥哥☆」

「多謝你的忠告,下地獄吧你。」

筧做了一個自認倒黴的表情,開口諷刺對方。路電離開後,筧在候車隊伍的最前方。

他輕歎一口氣,拿出手機確認時間。

不料,掌中的手機發出震動,是簡訊的訊息通知。

手機主畫面上的今日天氣等功能映入眼簾,筧立刻打開簡訊瀏覽。

『今天,將發生一件改變你命運的事情

牧羊人』

牧羊人――是這間學校最有名的傳聞中出現的人物。

要說有多知名呢?不管是誰,入學三天內都會知道這個人物。

相傳――牧羊人一直在學校的某個角落,卻從沒有人親眼見過。

牧羊人只會向認真努力的人搭話,並實現對方的任何心願。

一開始大家都認為,世上不可能有這種魔法師一般的人物――不過。

明明不可能,傳聞卻從來沒有消失過。

明明不可能,但目擊情報總是時有所聞、捉摸不定。

明明不可能,卻沒有人能否定其存在。

所謂的牧羊人,也許是努力奮斗的人們心中夢想聚化成形的存在吧。

也有人說,他們實際遇上了牧羊人,還說出了自己的心願。

可是這種超自然的話題,細節總是曖昧不清。

而且,筧從沒聽說過牧羊人會傳簡訊的。

s[email protected]這個郵件信箱,筧也毫無印象。

不曉得是惡作劇或詐騙簡訊,筧打算按下刪除簡訊的按鈕。

但他的手指在就要按到刪除鍵時停了下來。

筧看到了一位女學生,她有一頭令人印象深刻的及腰長發,頭上綁著淡綠色緞帶。制服的胸口系著紅色的方格紋領結,一看就知道和筧同樣是二年級學生。

她在停靠站的旁邊,也就是路電軌道旁的位置。她在那里發送傳單,以免妨礙到候車的人潮。看她一臉緊張的樣子,顯然還不習慣配發傳單的作業。

無意間,兩人四目相接。

「啊……」

筧稍微皺起眉頭,彷佛有些暈眩。

耳邊條來銳利的路電鳴笛聲,路電的玻璃窗上,閃耀著朝陽的亮光。

筧急忙收起書本,跑向那位配發傳單的女學生。

「打擾一下。」

「咦?」

筧一上前攀談,女學生愣愣地仰望他。

「快逃吧。」

「啥?呃,請問這是什麼意思?」

「待在這里很危險。」

筧略嫌粗魯地抓住女學生的手臂。

「等一下,請你不要這樣。」

女學生一臉困擾地抵抗。筧沒有告訴對方原因,會遭到抵抗也是理所當然的事。周圍景況一如往常,根本看不出有逃跑的必要。在女學生眼里――不,在旁人眼里,筧的舉動純粹是個變態吧。

「大家都在看了……請放開我,我很困擾……呀啊啊!?」

在掙紮的時候,女學生突然重心不穩,筧也受到影響摔倒了。筧立刻抱住她的身體,以免她受到任何傷害。

「好痛……」

倒在地上的女學生蹙眉喊痛。

從結論上來說,筧的努力成功了一半。他的身體沒有壓到女學生,女學生的腦袋也沒有撞到地板。筧無法順利成為肉墊護住女學生,但倉促之下也算做得不錯了。

問題是――他抱著女學生的手,抓住了對方的胸部。

四周的學生說著「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是變態嗎?」開始議論紛紛。

「抱歉,你沒有受傷吧?」

筧一臉尷尬地起身,伸手要拉女孩起來。

「嗚嗚!」

女學生馬上站起來,整張臉都紅透了。接著她驚叫一聲,連傳單也沒撿就匆匆逃離現場。就她的立場來看,自己不但被推倒在地,還被摸到了胸部,也難怪會有這種反應。

「唉……」

在筧歎氣的瞬間――地面傳來震動和轟然巨響。鋼鐵的電車車輪刨過石板地,卷起了大量砂塵。

現場沒有人來得及反應。壓倒性的巨大質量失控,剝奪了每個人的思考能力。

整起事件也不過短短數秒的時間。車廂在停下來之前,最後還發出了一聲幾近哀號的煞車聲。

脫軌的車頭――就停在女學生剛才配發傳單的地方。

之後,眾人回過神來,引起了軒然大波。

站務人員急忙確認傷亡情況,駕験員還能獨力下車,代表狀況並不嚴重。幸好電車是在停車的時候才脫軌。

「呼……」

救了那位女學生,筧也安心吐了一口氣。

在他的觀念里,看到事故發生遠比被當成變態更痛苦。

若非他過去有相同經驗,也很難如此豁達。

筧事先看到了,如果女學生繼績待在那里會有什麼樣的下場。

首先電車脫軌,女學生被脫軌的電車撞飛,傳單散落一地,對方身上溢出的鮮血沾濕了地上的傳單。

一言以蔽之,筧的眼中浮現了慘不忍睹的光景。

他看到不久的將來,女學生會被卷入電車脫軌的事故中――

所以,他甯可被當成變態,也要幫助那位女學生。

「……」

筧從小就能看到預見未來的幻影。

原因和原理他並不曉得,總之某天他突然就看得到了。一開始,他抱持好玩的心態觀看許多人的未來,現在他卻不想再看了。

像剛才那樣處理無意間看到的幻影,已是他的極限了。

筧又歎了一口氣,順手撿起女學生發送的傳單。

上面印著幾個大字「想不想一起讓校園生活更有趣?」

內容一點也不像社團的招募宣傳,說是宗教宣傳或許還更貼切一些。

紛亂吵雜的事故現場,響起了預備鈴聲的和平旋律,筧慌張地看了時鍾一眼。

確認上課時間將近,筧立刻離開了現場。

「?」

就在這時候,筧感覺到有人注視自己。他回過頭來,但沒找到可疑人物。筧留下一個疑問,再次趕往上課的教室。

「喔,你今天很悠間嘛。」

筧一進階梯教室,高峰一如往常地打了聲招呼。

「發生了不少事啦。」

「該不會是路電事故吧?」

提到事故,高峰稍微嚴肅以對。

「是啊,就在我面前發生的,你很清楚嘛?」

「網絡新聞公布了啊?」

筧看到高峰手機上顯示的校內網絡新聞。

首頁上標示著「前所未有的脫軌事故,所幸無人傷亡」的斗大標題。

「你沒受傷吧?」

高峰擔心地詢問筧,算是問個心安。

「沒事,好人有好報嘛。」

「哈哈哈,干這種事的家伙,沒資格說自己是好人吧?」

高峰粗獷的手指在手機畫面上滑動。

畫面上跳出一個小小的窗口,里面是男學生推倒女學生的影像。

照片是從第三視點拍的,筧一眼就看出那個男學生是自己。

這張照片的拍攝角度不好,加害的筧和被害的少女都沒有被拍到臉。

「上面還寫『差點釀成重大事故的現場,竟有學生干下這般無恥行徑』呢。」

「你認為這是我?」

「不是嗎?」

高峰用試探的眼神詢問筧。

「無可奉告。」

「你裝蒜也沒用,你的背影我一看就知道了,我對你的關注可堪稱是愛情了。」

「假設這個變態就是我,你打算怎麼辦?」

「我想想喔……請你寫一篇關于胸部觸感的報告吧。」

「別鬧了啦。」

「也是啦。話說回來,你也不是那種一大早會在光天化日下性騒擾的笨蛋。真要動手,你也絕不會被抓到吧。」

「你這麼相信我,我高興得快哭了呢。」

「哈哈哈,免禮免禮。」

高峰笑著關閉手機畫面,將手機放到桌子上。

「那好,乖乖上無聊的課吧。」

高峰挪動下巴,示意階梯教室前方,白發老師不曉得在那說些

什麼。

「那邊的長發女同學,請你回答這一題的答案吧。」

坐在前方的女學生被點名後,從座位上站了起來。筧覺得那個女學生很面熟,她就是筧在脫軌事故前拯救的女孩,

「那個,答案是設立民選議院建議書。」

女學生模糊的聲音,與其說聽不清楚,不如說是――

「好性感喔。」

「是啊。」

高蜂和筧說出了自己的感想。

「老師聽不太清楚,麻煩你再說一次吧。」

「咦,呃呃……」

老師又問了一次,女學生的身體越來越僵硬,連脖子都紅透了。

「我、我是說……設立民選議院建議書。」

「抱歉,請再說一次,」

「設、設立民選議院……建議書……」

女學生的聲音變得更小聲更性感了。筧還聽到附近的男同學吞了一口口水。

「那女孩真不錯,感覺有不為人知的天賦呢。」

「是嗎?單純是緊張而已吧?」

就在高峰和筧一搭一唱的時候。

「老師。」

一位黑發的學生從那位女孩身旁站起來,綁成一束的頭發像尾巴般輕靈晃動。

「白崎剛才回答『設立民選議院建議書』。」

「啊,這樣啊……咳咳,答對了,兩位同學坐下吧。」

老師看了教科書一眼,繼續開始授課。

黑發的學生將手放在被稱為白崎的學生肩膀上。

「謝謝你。」

「不客氣。」

白崎溫柔地笑了,黑發學生也報以靦腆的微笑,她的笑容比接受幫助的一方還要開心。溫情的對話結束後,兩人又坐下來專心上課。

「她的聲音,簡直可以賣錢了。」高蜂拉著筧聊天打屁,筧的內心倒是很訝異,他沒想到那個女孩和自己同班。

汐美學園一個學年有二十六個班,每班有六百五十個人,從這個規模來看,和偶遇的學生同班的機率約百分之一左右,這算是非常稀有的事情。

要說是命運也不足為奇。

「……?」

剛才坐下的女孩,意外地轉過頭來。

筧飛快地拿起書本遮住自己的臉龐。理由是,對方很可能以為他是變態。萬一對方知道彼此同班,一定不會有好事情,他是出于這個考慮才遮住自己的臉。

沒多久,筧確認她面朝前方後,總算拍拍胸口松了一口氣。

第三堂課結束後,到了午休時間。筧和髙峰第三堂上同樣的課,兩人結伴前往第一食堂日光沙龍。

「這里依舊人潮擁擠啊,」

筧忍不住開口抱怨,一位服務生向他打了聲招呼。

「歡迎光臨。」

服務生的制服很可愛,上半身基本是白色的,裙子則是以深藍色為基調。腰部還綁了一條黑色的緞帶,頭上套著附有白色花邊的藍色發圈。另外制服的各個部位,有各種蕾絲和匠心獨具的設計巧思。

第一食堂日光沙龍是很有人氣的食堂,制服也深受顆客喜愛。

「喔,你是新人?」

高峰看出服務生的制服上,別著一個象征新人的牌子。

黃綠各半的牌子旁邊,有一個印著的名牌。

「是的,我還有很多不足之處,請二位多多指教。」

鈴木朝氣十足地行了一個禮,微卷的發絲也隨之舞動。

「不錯呢,鈴木同學,太棒了,」

一看到可愛的女孩,髙峰心情變得非常好。

「啊,謝謝。我叫鈴木佳奈,我帶二位上座吧。」

鈴木踏著輕巧靈敏的步伐,帶領筧和高峰到空的座位上。

「太棒了,鈴木同學,贊啊。」

高峰在筧的耳邊說出和剛才相同的感想。

「這句話你說過了啦。真的這麼喜歡她,你就趁點菜時做點有趣的事情啊。例如,試著做能引出她更多優點的舉動之類的。」

「你的要求難度太高了,根本不可能吧。」

每次遇到這種要求,高峰是不會拒絕的。只是,他耍寶的素質不太穩定就是了。

「請問兩位要點什麼呢?」

鈴木手持點餐單,准備幫客人點菜。

「來個微笑吧。」

「這可是會被業界放逐的最糟選項耶。」

筧用眼神告訴高峰,現在懲罰游戲也沒入玩這個了。

「呃,那麼請問您要的份量是?」

不過,鈴木是個頗有幽默感的服務生,她附和了髙峰的玩笑話。

「那,來一份大的吧。」

高峰提出了這樣的要求後――

「好的。」

鈴木使出渾身解數,露出了一個完美的笑容。

完美到彷佛連四周都充滿了光芒。

「嗚喔喔,好耀眼!?」

「眼睛張不開了!?」

高峰和筧不自覺地遮住眼睛大喊。

「您還滿意嗎?」

「我記錄在腦細胞里了。」

「謝謝,那麼剛才的微笑是一千圓。」

「還要收錢啊!」

「開玩笑的。」

陪高峰互動的鈴木笑得很開朗。

「那麼,請問兩位要點什麼呢?」

之後,鈴木再次履行她原本的工作。

「來一份比內地雞的炸雞套餐,外加香辣醤料。」

「我要西京味噌鱔魚燒烤套餐。」

高峰和筧各自點餐後,鈴木先複誦一遍,再將菜色記入點餐單里。她在臨行前向二人低頭行禮,高峰的臉上浮現了滿足的笑容。

「唉呀,太完美了。那種女孩多來幾個,這間食堂的生意保證興隆啊。」

兩人閑聊了一會兒,筧看到一位熟識的身影。

望月撩起長發,走近筧和高峰的座位。

「午安,筧同學。」

「午安。」

「喔,居然會在這種地方遇到學生會長。」

高峰也跟著筧打了一個招呼。

「用這種地方來形容,對店家蠻失禮的喔。」

「會長說得是。」

髙峰不安地縮起脖子。

汐美學園的學生會長望月真帆輕笑一聲,將手放到空的座位椅背上。

「可否占用你一點時間呢?」

「當然歡迎。」

望月坐上了空的座位。

一位店員趕來要替她點餐,她伸手示意對方不必過來。

「我還沒喝過,不嫌棄的話請用吧。」

筧將服務生送上的茶水放到望月手邊。

「謝謝。」

望月拿起杯子飲用,里面的水也越來越少。

「才四月天氣已經很熱了,冰水真好喝呢。」

「溫暖化很嚴重嘛。」

筧隨口應和,順便偷瞄了高峰一眼。高峰一臉事不關己地眺望窗外,他也許是認為自己不該插嘴吧。

「那我可以進入主題嗎?我不太想占用你吃飯的時間呢。」

「是,請說。」

「我也拜托過你不少次了,你願意成為學生會的成員嗎?」

「又是這件事嗎?」

「你從入學以來,成績一直是學年榜首,我希望能借助你的聰明才智。」

望月不卑不亢地提出要求,語氣也不帶一絲諷剌。

「我認為考試成績和一個人的能力無關。你的邀請我很高興,但我不是那塊料。」

「你太嫌虛了,我相信你會有很優秀的實績喔。」

「我並不想留下什麼優秀的實績啊。」

望月說得沒錯,筧很擅長考試,他的成績也確實名列前茅。

不過,筧計較的不是這個問題,他認為自己不適合成為學生會成員。在他的觀念里,他覺得自己的人格有根本上的障礙。

好比在食堂和高峰或望月聊天,這也是他付出了長時間的努力才獲得的成果。陌生的對象是一種未知和不安的象征,所以他花上了大把時間增加自己的知識,想搞懂難以理解的人類。

筧是這麼看待自己的――如果年幼的他來到這所巨大的學校,大概不出一天就會瘋掉。他現在能勉強過上正常生活,全賴他花費時間耐心地增加知識。

面對筧消極婉拒的態度,望月的臉上浮現遺憾的表情。

「可是,你會浪費自己寶貴的才能和能力喔。」

「我現在的生活並沒有浪費到什麼吧?」

「你放學後都窩在圖書館里看書不是嗎?優秀的能力應該運用到更遠大的事情上,這樣才能更增進自己的實力。從這間學校的教育方針來看,我想你成為學生會成員會比較有益喔。」

望月熱心地說服筧,但筧依舊搖頭拒絕。

「望月學姊,謝謝你這麼看得起我,但我沒打算加入學生會。」

「你不喜歡學生會嗎?我們這個組織育化了許多政經界的官員與法學家,還有各種領域的領導人才呢。謀求社會地位優越的工作並非一切,可是加入我們對未來是有幫助的。未來如果你要發展事業,這些人脈和經驗也派得上用場的。」



生會是具有優秀實績的組織,能受邀參加更是一種榮譽,這點筧也知之甚詳。和充滿才干的人一起努力,不但有益自身的實力成長,對未來也頗有幫助。

不過,身為學生會成員必須保持優異的成續,另外,筧也聽說學生會成員非常忙碌,他們一大早到校作業,就算忙到深夜十點或十一點也沒人會訝異。

筧只想把時間花在贖書上,因此這是他絕對不會加入的組織。

「感謝你多次邀請我,很遺憾我的決定不會改變。我只想讀書而已。」

「讀書也沒什麼不好,為什麼你這麼執著于書本呢?」

「這是精神衛生上的問題。」

「……是嗎,真是太可惜了。」

望月以為筧在開玩笑,臉上瞬間透露不悅的神情。

看到望月的臉色不對,筧的表情也很尷尬。他不擅長拒絕別人的請托,尤其是像望月這種真摯的請求者。

「比內地雞和鱔魚,抱歉讓二位久等啰。」

服務生鈴木手持料理前來,打破了現場凝重的氣氛。

高峰大力歡迎,活像看到救世主一般。

「喔,來得真巧啊。太棒了,鈴木同學,你太棒了。」

「我不太懂是什麼意思,不過還是多謝稱贊了。對了,請問這位需要點餐嗎?」

「不用了,我已經吃飽了。」

望月從位子上站起來。

「多謝你撥冗一談,改天再見吧。」

「是,再見。」

望月離開前,突然對服務生說。

「這位同學。」

「是?」

莫名被叫住的鈴木,有些摸不著頭緒的模樣。

「你的待客態度應該更慎重一點才對。」

「咦?啊啊,不好意思。」

鈴木愣了半晌,隨後低頭致歉。

「望月學姊,在你來之前是我們拜托她不必拘束的,請不要責怪她,」

「啊……是嗎。」

被筧這麼一說,望月表情略顯尷尬。

髙峰也刻意挑釁地說道。

「遷怒的行為真要不得啊。」

「才不是。高峰同學,你也別整天無所事事,專心找點事情來做如何?」

「這就叫遷怒啦。」

「我先告辭了。」

望月無視高峰的話語,離開了他們的座位旁。

筧目送望月離去後,對鈴木說道。

「不好意思,害你被連累了。」

「不會不會,是我要道歉才對,還勞煩客人替我說話。」

鈴木歪著脖子,似乎在回想什麼事情。

「可是,那個人我好像在哪見過。」

「她是我們的學生會長啦。」

高峰說出答案,鈴木也恍然大悟地擊掌說道。

「沒錯沒錯,她在我們入學典禮有發表演說,感覺是一個風姿颯爽的人呢。她剛才是不是在生氣啊?」

「這是我們的問題。」

「啊,抱歉了。那我先失陪了,請慢用!」

語畢,鈴木跑進了內場。

終于有了一個喘息的機會,高峰發出深深的歎息。

「唉,真受不了。」

「麻煩的學生會長啊。」

兩人不分前後地拿起免洗筷,連均等拆開免洗筷也一同失敗了。他們各自帶著微妙的表情,食用眼前的餐點。

午休即將結束,在校舍間移動的學生也加快了腳步。

下午沒課的筧和還有課的高峰告別後,比平常更早來到圖書館。他壓抑著胸口的悸動,走近圖書館的入口。

「抱歉,能否打擾一下?」

有人從身後叫住筧,對方是今早課堂上的女學生。不是生性害羞的那位,而是幫助朋友的黑發女孩。

「太好了,總算讓我找到你了。」

女學生一看到筧,表情跟著笑逐顏開。

她是一位面容爽朗的美女,五官和日本人偶一樣端正,眼神也充滿冰雪聰明的氣質,頭上還綁了 一束引人注目的馬尾。

「我是櫻庭玉藻,你的名字是?」

「我叫筧。」

「筧是吧,請多指教。」

櫻庭面帶笑容地打了聲招呼,她的聲音沉靜、舉止典雅端莊。

她身上的氛圍和普通女學生不太一樣。

「有什麼事嗎?」

「冒昧打擾實在抱歉,請你看看這個好嗎。」

櫻庭朝他亮出手機。

屏幕上顯示了一張照片。

那是筧推倒白崎的照片,而且還有拍到筧的面容。

「這個人是你沒錯吧?」

筧看著照片再三確認。仔細一看、那張照片是夾帶在簡訊里的。

他看過寄件人賬號,和他今天早上收到的奇怪簡訊相同。

「是你沒錯吧?」

「嗯。」

筧一點頭――櫻庭臉上頓時失去了笑容。

接著行道樹後方冒出了四位女學生。

筧向她們解釋今天早上事件發生的始末,但她們並不相信筧的說詞。被當成變態的筧,只好沒命地逃跑。

跑了好一段時間,筧始終無法甩開她們。更糟糕的是,他逃跑的時間越長,追捕他的人數就越多。筧疲于奔命,表情也痛苦扭曲。

他很後悔早上遇到那個女孩,快被抓到的情況也令他感到氣餒。

「這邊!快來這邊!」

突然間,旁邊傳來了某個人的聲音。筧轉頭一看,對方正是他在想著的那位女學生――白崎。白崎躲在建築物的陰暗處朝筧招手。

「多謝你了。」

所謂的病急亂投醫,大概就是這種狀況了。白崎很可能是通緝他的事主,但他卻選擇聽從白崎的指示,以求打破眼前的絕命困境。

「往這里跑!」

白崎帶領筧跑了一陣子之後,他們在一處沒有人煙的地方停了下來,筧雙手撐在膝蓋上調整呼吸,白崎的胸口也劇烈地起伏。

「來到這里……暫時……不會被追到了……咳咳、咳咳。」

「先別急,你喘口氣吧。」

「是」謝謝你,呼……呼……」

聽到筧的關心,白崎上氣不接下氣地道謝。

「呼……好久沒有,全力跑步了。」

白崎拿出淡粉紅色的手帕,擦拭額頭和臉頰。

她的動作很秀氣,感覺像是用手帕輕輕拭去汗水。

「不好意思……給你添了這麼大的麻煩……」

「不會,你救了我一命呢。呃,你是來救我的沒錯吧?」

「是,這是當然的。我思考了一個上午,並不認為自己遇上了變態。我甚至覺得,應該是你救了我才對。」

白崎的語氣穩健,和今早上課時完全不一樣。看來她並不是一個口拙的人。

「那麼,為什麼她們要追捕我啊?」

筧問了一個很單純、也很理所當然的問題。

「今天早上的事情,我是打算向你道謝的,沒想到小藻她……啊,我把這件事告訴好朋友櫻庭同學,也許是我解釋得不好,害她誤會我的意思了。也就是說……我對她說希望她能幫忙找到你,結果就……」

白崎尷尬地斟酌遣詞用字。

「你是說,她誤以為你是要我道歉認錯嗎?」

「啊,是的,就是這麼回事。」


筧替白崎說出了心里話,白崎心懷感激地笑了。

「對不起,都是我害的。」

之後,她一臉落寞地低下頭來致歉。

「白崎,錯的不是你。」

白崎的背後意外冒出一個人影,筧大喊不妙,作勢要逃離現場。

「不用逃跑了,我不會再追捕你了。」

來到現場的人正是櫻庭,不過她對筧已經沒有任何敵意了。

「真的嗎?」

「放輕松吧,是我誤會了。我不懂白崎信任你的理由是什麼,不過就這樣吧。不好意 思,給你添麻煩了。」

櫻庭向筧鞠躬賠罪,白崎走到櫻庭身邊說。

「小藻,錯的不是你,是我才對啊。」

「不,你不必維護我。每次碰上你的事情,我總會失去冷靜。」

櫻庭靦腆地笑了。筧心想,她們的友情真感人。

可是,櫻庭接著狠狠瞪了筧一眼。

「一想到連我都沒碰過的胸部,被一個陌生男子恣意享用,我就……」

「小藻!」

筧推翻了他的想法,這已經超越友情了。

「櫻庭同學……請問,你有那方面的嗜好嗎?」

「應該沒有,但有時候我也挺煩惱的。」

櫻庭憂愁地歎了一口氣。

白崎試圖導正離題的對話,開口說道。

「反、反正,我是想向你道謝的。今天早上很感謝你救了我。」

「不客氣。不小心推倒你,我也很抱歉。」

「不會,沒關系的。」

話雖如此,筧內心還是很擔憂是否真的不要緊。

被變態騒擾的傳聞對女孩子的影響是很嚴重的。萬一她有男朋友,說不定會造成麻煩的問題。即便她沒有男朋友,

這件事也必定是個難堪的經曆。

「啊,我忘了自我介紹,我叫白崎鶫。」

「啊啊……」

這個遲來的自我介紹,令筧有些不知所措。

「呃,我說了什麼奇怪的話嗎?」

「沒有沒有。我叫筧,筧京太郎。」

「筧同學,今後請多多指教。」

「啊啊,請多指教。」

筧也算盡了該有的禮數。

「對了,櫻庭同學?」

「加上稱謂太麻煩了,直接叫我櫻庭就好。」

「我也不需要加稱謂喔。」

櫻庭和白崎勸筧不必拘束,筧也頷首回應。

「我知道了。櫻庭,有件事我想請教你,這場追捕行動結束了嗎?」

正在如火如荼地進行中。整件事越傳越誇張,已經沒辦法收尾了呢,哈哈哈。」

櫻庭像是在說「真沒辦法」似地聳了聳肩,筧則是啞口無言。

白崎面色鐵青,幾乎快哭出來了。

「你還笑得出來?」

「順道一提,其他女學生找來體育社團的男同學幫忙,敵人的戰力很高強喔。」

「怎、怎麼辦啊,小藻?」

「要阻止有目標意識的集團,需要某種結果才行。」

筧提出看法,櫻庭反問「你有法子了?」。

「找到了!」

筧正要思考,現場響起了尖銳的吼叫聲。

「他在這里,總算找到了!」

追捕筧的人手紛紛趕來,人數約在四十人左右。櫻庭的情報觸實,里面還有穿著柔道服和棒球裝的男子。

沒多久,四周充斥了群眾鼓噪的喧囂聲。

「白崎同學、櫻庭同學,你們快離開那個變態身旁。」

「等等,這只是一場誤會。」

「你被騙了啦,櫻庭同學!」

「你們先聽我說。」

「是不是誤會,問他本人就知道了啊。」

穿著柔道服的男子懶得聽女生爭執,直接走到筧的面前。

「呵呵呵,你可別小看圖書社的。」

筧擺出了一個戰斗姿勢。

「你在耍什麼寶啊?」

對方抓住筧的衣領,一把將他舉起來。

「哇啊……」

那個人才輕輕勒住筧的脖子,筧的表情已逐漸失去血色。

筧在快要暈厥之際,想起了過去的人生。

他從小出生在有錢人家,可惜母親一個換過一個,連父親也人間蒸發了。他不記得父母的長相。被丟進育幼設施後,每天過得郁郁寡歡。

當筧再次體認到,自己的人生實在糟到不行時――

「好痛!?」

他的身體忽然摔落地面。

「誰壞我好事!?」

「抱歉,我來晚啦!」

「你是……」

一名男子站在柔道男面前護住筧。

他就是筧的好友,高峰。

「敢對我的男人出手,你膽子不小嘛?做好覺悟了吧?」

「呃,我不是你的男人好不好」

筧的否定被無視了。

「原來是退出空手道社的高峰啊?少在這里浪費時間了,快點去練習啊,你不是體保生嗎?」

「好樣的,你在跟我挑簫是吧?來單挑啊混蛋!」

「打就打啊,你這浪費學費的米蟲!」

高峰和柔道男開始以武會友。

筧用「真有活力啊」的目光看著這對熱血活寶,但現在他面臨了一個很重大的課題,也就是說,他該如何圓滿地解決這場追捕行動。

「白崎,你趕快向他們解釋。當事人主動化解誤會,大家才會接受。」

「是、是的。」

白崎下定決心站在眾人面前。

「呃,那、那個……呃、呃……那個……我……」

受現場氣氛影響,白崎緊張得結結巴巴,連肩膀也在顫抖。

她和早上上課時一樣,人群恐懼症又發作了。

「唉,太勉強了嗎。」

櫻庭了然于心的感歎道。

「各位,拜托你們聽我說!這件事單純是誤會啊!」

櫻庭代替白崎向眾人解釋。

不過,其他人根本聽不進去。

事已至此,沒辦法了。

筧已經看開了。從他的表情可以看出,他准備不計一切代價解決現狀了。

他強忍著被冤枉的悔恨,決意向眾人下跪道歉。

就在這時候――

「請你們聽我說!!」

白崎的聲音響徹四周,突如其來的尖叫聲,引來在場眾人的關注。白崎也嚇了一跳,沒料到自己的聲音這麼有效果。

「筧同學他……他……他不是變態。」

「有人拍到他摸你胸部啊?白崎同學,你老實說沒關系喔。」

「我的意思是,他不是在對我性騒擾。」

「證據呢?」

「我沒有證據……可是,我相信他。」

「啥!?難道你們有一腿了?」

「不不不不、不是的,我們不是那種關系。」

「那他果然是變態嘛。」

「不是的。」

「哪里不是了?你又沒證據。」

「我是沒有證據,總之他不是變態。」

遭受眾人質疑,白崎也開始急了。

「怎樣,所以你們是在打情罵俏就對了?」

「不是的!」

「不然咧,那他不是變態啰?」

「也不是!」

「他確實是變態啊!?」

「咦?呃、那個……他不是變態,我們也沒有交往……咦?不對,奇怪?」

白崎完全錯亂了。

「我們沒有交往,他不是變態……不對……咦?怎麼搞的?」

白崎的腦袋快要秀逗了,高峰靠近她耳邊說了幾句。

接著,白崎一臉茅塞頓開的表情,她說。

「對,沒錯!我不討厭那樣!」

此話一出,現場一片寂靜。

「……咦?」

白崎不解地歪著腦袋。

「唉,干不下去了啦。」「原來是笨蛋情侶在放閃喔。」「太扯了啦,」「好了,閃人了閃人了。」

眾人一致認定,這是一起情侶公然放閃的事件,各自離開了現場。

「不好意思……請……請容我更正……」

白崎的聲音依舊細小,沒有人聽到她在說什麼。

騒動平息後,筧帶著白崎、櫻庭、高峰到圖書社社辦。

筧是希望盡快和他們道別的,但白崎似乎有什麼話想說的樣子。

「在這休息一下吧。」

「外人進去沒問題嗎?」

櫻庭先行確認。

「沒問題的,這間社辦本來就只有我在用。」

筧打開上鎖的房門。夕陽余暉灑落室內,溫暖的空氣加重紙張與油墨的氣味。

聞到社辦內的空氣,筧露出了滿足的表情。

「好沉重的空氣喔。」

反之,櫻庭皺起了眉頭抱怨。

「你不懂啊,這里的空氣最棒了。」

「是、是嗎……抱歉了。」

櫻庭移開視線,一臉傻眼地道歉。對筧來說,櫻庭的道歉只是讓他困擾而已。

「也罷,你們隨便找位子坐吧。」

話雖如此,椅子上都堆滿了書。

高峰心不甘情不願地搬書,筧則打開面向戶外的窗子。

儀左迫不及待地從窗外跑進來。

「呀啊啊!?這是什麼東西?」

櫻庭被闖入者嚇得大叫。

「從生物學角度來看,它應該是一只貓。」

「貓?你飼料給太多了吧?」

「我沒有養它,食物好像是它自己找的。」

白崎的目光閃爍著好奇的神采。

「它叫什麼名字啊?」

「儀左右衛門,平常我都叫它儀左。你們討厭貓的話,我把它趕出去就是了。」

「不會,我不討厭貓。」

櫻庭表示不介意,白崎也點點頭。

儀左理解兩位女孩沒有惡意,它像平常一樣緩慢地跳上椅子,然後瀬洋洋地坐在椅子上

「喔呼……喔耶.…:嗯〜NICE。」儀左還發出了貓咪不該有的叫聲。

「它剛才是不是說NICE啊?」

「你對一只貓胡說八道什麼?快找其他位子坐下吧。」

「我無法接受。」

得不到正面響應的高峰,皺著眉頭坐了下來。

「你說你是社辦的唯一用戶,那麼圖書社的成員也只有你啰?」

「掛名的社員還不少啦。反正你們別客氣,好好在這休息吧。」

櫻庭和筧閑聊幾句,喝著各自買來的飲料。

等氣氛安定下來,筧再次鄭重道謝。

「白崎,剛才多謝你了。真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總之多虧你的幫助,才能順利轉移事情的焦點。」

「我、我該高興嗎……」

白崎還是不能認同那樣的落幕方式。

「不過,我沒資格接受你的道歉。要是我一開始講明白,也不會有那場騒動了。」

「鶫小妹,你是不是有人群恐懼症啊?」

對于高峰的疑問,白崎點頭承認了。

「每次面對一大群人,我就會變得很緊張。」

「依我的觀察,平均超過十八個人,白崎的人群恐懼症就會發作。」

櫻庭得意洋洋地說道,一旁的白崎聽了很不好意思。

筧和高峰懐疑櫻庭她到底有什麼毛病,誰會去仔細計算這種事情啊?當然,他們並沒有說出口。

「無論如何,事情圓滿落幕就好。」

否則照那樣發展下去,筧勢必得下跪道歉來解決爭端。

幸好不必那麼做事情就解決了,他自認欠了白崎一個恩情。

白崎看著筧說。

「你剛才,是不是想下跪道歉呢?」

「……呃,沒有啊?」

筧的想法被看穿了,他馬上說了一個謊來掩飾心虛。

「那是我誤會了吧。當時,我不願看到你下跪道歉,所以不小心吼了出來。也許那是我 這輩子第一次發出那麼大的聲音呢,」

白崎的口吻,像在告白一件很害羞的事情。

「我也以為你要下跪道歉呢。」

「不過,筧是無辜的吧?有必要下跪道歉嗎?」

「他是個大好人啦。為了解決爭端,他真的會那樣做的。」

「是嗎……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呢。」

高峰明擺著替筧說好話,櫻庭也佩服地看著筧。

筧很感謝好友的體貼,但也有些過意不去。

他是經過算計才決定下跪解決紛爭的,白崎則是不願讓他無辜下跪,才會激動大叫。真正的好人應該是白崎才對。

「那好,也差不多該進入主題了,白崎。你有話想說對吧?」

「咦?啊……嗯。」

在櫻庭的催促下,白崎點點頭,明眸低垂。

她雙手握住寶特瓶沉思,也許是握得太用力的關系,寶特瓶響起凹陷的聲音。

「哇。」

白崎被寶特瓶的聲音嚇到,筧和高峰不禁莞爾。

「你總得先開個頭,我們才有辦法討論啊。」

筧勸白崎先試著談談看。

「嗯,那個啊……希望你們能幫助我,讓這間學校變得更愉快。」

「啥?」「什麼?」「喵嗚?」

兩個人和一只貓產生了相同的反應。

「你是說,今天早上發送的傳單上寫的內容是嗎?」

筧提及他撿起的傳單內容,白崎認真地頷首說。

「我想讓汐美學園變得更加愉快,你們願不願意幫我呢?」

「呃……你打算從事什麼活動呢?」

「這個嘛……我……」

筧提了一個很根本的問題,白崎的眼神游移不定。

「其實還沒決定……接下來才要開始想。」

「意思是,連活動內容都要我們幫忙想是嗎?」

白崎尷尬地點了點頭。

與其說是幫助她辦活動,不如說是和她一起創立活動才對。

和一般做事情的方法相比,她的邀請太不象樣了。

「為什麼你想讓學校更愉快?你對學校有什麼不滿嗎?」

「也不是。」

「沒有不滿卻想要更偷快……我不太懂你的用意呢?」

「呃、呃呃,對不起。整件事依序說明的話,嗯嗯,就是……」

白崎說不出話默默地張著嘴,她在拼命思考如何妥善說明。

「我、我的個性一直很內向。」

之後,白崎闡明了自己的個性。

「我覺得有必要改變自己,所以想從事讓學校更愉快的活動。透過活動多和別人接觸, 內向的性格應該也會有所改善。」

「喔,原來如此,可是一個人又怪難為情的,因此想找同伴是嗎?」

「沒錯沒錯。」

過去內向消極的人想發奮成為領袖,筧看得出來她下了極大的決心。然而,活動內容卻尚未決定,筧看不出來她究競有沒有干勁。

「為什麼你想改變自己啊?」

高峰這麼一問,白崎當場靜了。

「……事實上,我有一個抱病在床的妹妹。」

白崎娓娓道出她的個人因素。

髙峰沒想到是這麼嚴肅的事情。他對筧露出歉然的表情,為自己誤觸地雷致歉。

倘若聽了白崎的理由,大概就很難拒絕了,于是筧連忙轉移話題。

「啊,這個呢,嗯,原因日後再談吧。我想問一下,你有什麼具體目標嗎?」

「我的最終目標是想獲得積極的性格……總之眼下的期望,是要在黃金周之前找到頭緒。」

黃金周是從二十九日開始,今天是四月十九日,還剩下十天。

「這是幫助我個人的行動,我也不好意思麻煩你們太久。」

筧在心里整理出了一個概要。簡單來說,就是要陪白崎鶫這個有點奇怪的女孩,直到黃金周為止。筧的想法是,她幫自己解決了追捕危機,稍微幫點忙也未嘗不可。

不過,活動內容不明是筧最大的憂慮。參加活動導致黷書時間減少,對他也是很嚴重的問題。

「筧同學,拜托你,請你和我一起活動吧。」

正當筧猶豫不決的時候。

「我可不能讓筧同學參加這種活動。」

望月不知何時來到了門口。

「你是學生會長……」

「我叫望月真帆,你們好。」

望月接續櫻庭未竟的話語自我介紹,並向在場眾人微笑致意。

「望月學姊,請問你說『這種活動』是什麼意思?」

白崎不滿地反問望月。

「意思就是目的、方針、動機都噯昧不明的活動。我要是說錯了,歡迎你指正。」 無法反駁但也無法接受望月說法的白崎不滿地冷眼相向。

這次換櫻庭替白崎說話了。

「堂堂學生會長,專門跑來吵架是嗎?要真是這樣,我自當全力奉陪。」

「唉呀,我豈敢和公主吵架呢。」

聽到公主這個字眼,櫻庭的眉毛動了一下。

「……不愧是學生會長,消息真靈通呢。」

「好說,這是很有名的事情啊。」

兩人之間爆出了火花。

「公主?」

高峰隨口問了一句。

「你閉嘴。」

「好恐怖!」

櫻庭瞪了高峰一眼,就封殺了他的疑問。

「我可沒有說出來喔,重要的部分都直接帶過了。」

「你幾乎已經說出來了吧。」

高峰和筧在一旁抬杠,在場女性持續用眼神交鋒。

接著白崎再次問道。

「望月學姊,你究竟有什麼事呢?」

「我是來邀請筧同學加入學生會的。」

「咦……」

「學生會!?」

白畸和櫻庭激動地望向筧。

「筧、筧同學,你要成為學生會成員嗎?」

「這可是很光榮的事情啊,不是想當就能當的呢。」

「我也是這麼想的,可惜他一直不肯答應呢。」

白崎和櫻庭十分霣驚,望月則是表現出無奈的態度。

筧中午才拒絕過一次,放學後又遇上同樣的事情實在很麻煩。

當然,他也知道望月很淸楚這一點。望月還敢再來,代表情況不同以往了。

「請你等一下,我已經先邀請筧同學了。」

白崎打斷了望月的挖角。

「唉呀,你想邀請他做什麼呢?」

「我希望筧同學幫助我,讓學校變得更美好。」

「你的說明太籠統了,請具體一點。」

白崎重複了剛才的說明。她的言詞固然籠統,但充滿了真摯之情。

不過,望月對白崎好不容易想出來的說詞,不抱太大興趣。

望月平常和優秀的人生活在一起,白崎的計劃在她眼里簡直漏洞百出。

因此,望月也懶得再聽白崎說下去。

「不用再說了。筧同學擁有很優秀的能力,我不會讓他參加你那種莫名其妙的活動。」

「我說過了,我再來就要思考活動內容了。」

「那你好歹提出最基本的願景吧?你連這點都沒有不是嗎?邀請別人參加活動,充足的說明是最基本的禮儀。我很贊賞筧同學的能力,之前就一直在邀請他了。你想和我爭,也先做足准備再來吧。」

「我……」

望月流利的口才,嗆得白崎說不出話來。

筧也承認望月說得有道理,白崎的邀約有許多不充分的地方。

「況且,你說要讓學校變得更愉快是什麼意思?難道現在的學校不愉快是嗎?」

「不、不是的。現在也很偷快,但我想變得比現在更愉快。」

「你對學校若有不滿,歡迎直接投書給我們學生會,這也是我們設立討論窗口的用意。再者,改善學校的生活環境,也是我們學生會的職貴。



「我的意思是,我想憑自己的活動……」

「你認為學生會不值得依靠嗎。」

「不是,為什麼你總要曲解我的意思?」

白崎勉力反駁,但她的對手可是優秀的學生會長。

再這麼辯下去,白崎肯定不是對手。筧出于這個考慮制止了望月。

「望月學姊,到此為止吧,請不要再欺負她了。」

「我、我沒有欺負她啊……筧同學,你不要誤會。」

望月不希望筧誤會她。

「……原來啊。」

看到望月的反應,櫻庭眼睛一亮,似乎有了什麼領悟。筧不曉得她領悟了什麼,只見她露出一種發現有趣事物的表情。

「怎麼了?」

「沒事,什麼事也沒有。」

櫻庭裝蒜回應望月的疑問。

「呃,望月學姊,不好意思打斷你的說明,我中午才回絕過不是嗎?」

「是沒錯,不過筧同學的情況有變吧?有人向我們學生會報告那場追捕行動了。據說有一對春心大動的情侶,在光天化日下公然猥褻,而且還是女方挑逗的。這件事已經傳開了, 你們的名字也被大家知道啰。」

「這、這是誤會。」

當事者白崎害羞地鄭重否認。

「我也不相信你們在交往,但傳聞和事實不見得有關啊?」

這件事一旦傳開,白崎很可能會被當成癡女。站在女孩子的立場來看,這是足以造成心靈創傷的惡劣傳聞。

「照這樣下去,不做任何補救措施,誤會將成為事實喔。」

語畢,望月溫柔地笑了。

「筧同學和白崎同學,也不希望這件事影響自身名譽吧?要不,我幫你們一把?」

「你有明確的辦法?」

筧想聽聽學生會長的高見。

「以學生會的名義,透過網絡新聞等媒體,詳細解釋這次事件的始末。如此一來,傳聞很快就會消失了。」

借助學生會的力量,無疑可以證明自身清白。

他們擁有這樣的人望與實力。

「可是,代價不便宜吧?」

高峰回了一句很像電視購物廣告的台詞。

「代價就是……我加入學生會是嗎?」

「是的,我想這是不錯的選擇,」

筧衡量當中的利害關系。假如自己成為學生會一員能幫助白崎,的確還蠻劃算的。

白崎這樣的女孩,不應承擔癡女的汙名。

坦白講,這件事和筧無關。

不過,見死不救又委實過意不去。

「我對望月學姊有點失望,你怎麼用這種事來交易呢。」

「我、我不是這個意思。」

「也罷,這次或許我得感謝你的心機。畢竟,我沒有消除傳聞的能力。」

所有人哀戚地看著筧,尤其白崎的表情更是痛苦。

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這麼一想,筧繼續說道。

「我知道了,我就成為學生會……」

「我不能認同這種交易!」

白崎站起來憤然大吼。椅子被撞倒在地,發出了碰撞的聲音。

「筧同學,不要接受交易。如果你真的想成為學生會成員那就罷了,不然還是打消這個念頭吧。」

「我不加入,你也會很困擾吧?」

「我的事情無所謂,你替自己著想就好。」

白崎的眼神很堅定。

「好恐怖喔。」

「白崎她很討厭那種事。」

高峰和櫻庭在一旁竊竊私語。


激動的白崎再次杠上學生會長。

「望月學姊,請你不要做這樣的事情。」

「我只是提出有利雙方的意見。什麼都做不到的人,沒資格說嘴吧。」

「我可以忍耐。」

白崎以外的人,頭上都冒出了問號。

「就算被當成癡女,我也可以忍耐。與其讓筧同學為我犧牲,我甯願被當成癡女。」

「呃……」

白崎的氣勢首次霣攝了望月。

「望月學姊,你用交易的手段招攬筧同學,也沒辦法和他交好的。我知道你想和他一起活動,但你的手段太奇怪了。」

「這、這兩件事有什麼關系!?我純粹是看重筧同學的能力……」

望月的態度也更顯狼狽。

「嗯,果然是這麼回事啊。」

「這下您了解了嗎?」

看到望月狼狽的模樣,櫻庭獲得某種確信,高峰也跟著搭腔。

「怎、怎樣?你們到底取得什麼共識了?」

「沒事沒事。來,繼續啊。」

櫻庭若無其事地回答。

望月輕咳一聲,想要改變話題。

「總之,我只是希望筧同學幫助我。至于變態的傳聞,我們再另做打算吧。」

「你的意思是,無論筧如何答複,你都願意幫忙消除傳聞啰?」

高峰提了一個穩賺的意見。

「咦?……這……」

「趁火打劫可不是小事啊。」

櫻庭也乘勝追擊。

「假如這就是學生會的水平,那我也無話可說,頂多就是全力輕蔑你們了。」

「唔……」

望月的表情越來越難看。

「也、也罷……傳聞的事情你們就靜待佳音吧。」

「不愧是學生會長,氣度不凡啊。」

「……可惡。」

櫻庭酸溜溜地奉承望月,望月側過臉偷偷罵了一句。

筧也沒想到事情會演變成這樣。櫻庭的機敏應對,順利騙到望月的讓步。趁火打劫的怎麼看都是櫻庭,得了便宜的筧也不好表示意見。

「那、那好。筧同學,我和白崎同學你要選擇誰?」

望月忽然拋出一個很像無理取鬧的問題。

「咦?這不是重點吧?」

「不然呢?你喜歡治愈系的,還是才色兼備的成熟大姊姊?」

「筧啊,快想起昨晚下載的動畫。」

筧正感困惑,櫻庭和高峰卻在那里說風涼話。

「我沒下載啦。」

「吐嘈就免了啦,你要選誰啊?」

筧不太想理會高峰的催促,但他還是打量著白崎和望月。

望月既已讓步,筧就沒必要加入學生會了。

可是,筧又很猶豫是否該幫助白崎。

白崎提倡的活動計劃很簡陋……或者應該說,那根本是她臨時想出來的。她說想要改 變自己的性格,又抱有多大的決心?更何況,想改變消極的性格,為什麼要讓學校變得更快樂?背後沒有其他目的嗎?

這些疑問在筧的腦海中一閃即逝。

筧的結論是,還無法判斷。

不過,筧察覺白崎有股瑕不掩瑜的魅力。

先前在追捕行動時,她厲聲喝止在場眾人,避免讓筧下跪道歉……

而今,她更拒絕了對自己有利的交易。

筧沒有遇過像她那樣的人。

白崎本人是基于感性行動的,並沒有經過綿密的算計。

然而,她的心靈深處一定有某種行動原理。

筧對白崎的判斷僅止于此,他不了解白崎的動機是什麼。

所以。

筧想弄懂無法理解的對象。他看重自己平穩的生活,更甚于其他的人,這是筧根深柢固的習性。

另外,白崎提出的活動期限是到黃金周。

多少花些時間在白崎身上,也算不上太大的損失。和白崎的緣份就算提早結束,從她身上得到的知識也能減少世間的黑暗……

「我決定幫助白崎。」

筧做出了這樣的判斷。

「為什麼!?」

「我不希望欠望月學姊人情。」

「筧同學……」

白崎念著筧的名字,難掩心中感動的情緒。

「白崎在追捕事件中幫過我,我想要報答她。」

聽完筧的說詞,白崎笑逐顏開。

「謝謝你。」

「喂、喂!?」

白崎握住筧的雙手,開心地上下擺動。

「好,兩位看過來這邊。」

「咦?」

一陣手機照相的電子音響起。高蜂趁他們轉頭時,拿起手機拍下照片。

「等等,不要拍照啦。」

白崎握著筧的雙手,整張俏臉羞得通紅。

「白崎,你要先放開他的手吧?」

「是啊。」

「哇啊啊。」

櫻庭和筧提醒白崎,白崎才慌張放手。

「對不起,一不小心就……」

「呃,沒關系啦。」

望月注視著他們的互動,不禁歎了一口氣。

「我又被拒絕了。」

「如果你願意放棄,我會很髙興的。」

「再說啰。」

望月露出俏皮的笑容響應筧,之後她走向社辦的門口。

白崎叫住了她。

「望月學姊。」

「又怎麼了?」

「關于消除傳聞一事,請你務必幫忙了。」

「那位聰明的公主

拜托我也就罷了,這句話由你來講,不覺得有點厚臉皮嗎?」 「我也知道自己太厚臉皮了。」

「既然知道那就別開口啊。」

「拜托你了,望月學姊。」

「好好,等我心情好再說吧。」

望月敷衍了幾句,不想再多談什麼。

「再會了,很抱歉耽誤你們的時間。」

「不會,歡……」

筧正要說歡迎再來,想想還是算了。

「歡迎再來啊……嗚喔!」

高峰卻偏要多嘴,筧默默往他身上招呼一拳。

「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我一定再來挑戰。」

望月得意一笑,便離開了社辦。

之後,筧再次對白崎說。

「白崎,今後請你多多指教了。」

「你真的頋意幫我嗎?」

「當然。」

「謝謝你,太感謝你了。」

白崎不斷點頭致意。

「我想先問清楚,你不是要辦奇怪的宗教活動吧?」

「請、請放心,不是那樣的。」

「那就好。」

「可是,真沒想到筧會答應這種事啊。」

高峰說這句話時,活像看到了什麼很難以置信的事情。

「換成是我,保證直接拒絕雙方的邀請,又不是非得選邊不可。」

「……啊,原來還有這個方法。」

「你難道沒注意到嗎?」

櫻庭指出筧的盲點,筧尷尬地點點頭。

「難怪會被當成好人啊。」

「筧同學真的是個好人呢。」

高峰和白崎稱贊筧,筧也不介意他們的看法。

他總不能當著白崎的面,表明自己是想了解她才答應的。

「對了,白崎。目前你有多少同伴了?」

筧試著轉移話題。

「目前只有我、小藻、筧同學三個人。」

「筧,你要退出也沒關系喔,我自己一個也可以支持白崎。」

「小藻,不要這麼說啦。」

「哈哈哈,開玩笑的……」

櫻庭溫和笑道。

「……才怪。」

這次她的表情可是認真的。

「到底是哪樣啊?」

筧吐嘈櫻庭。

「我沒想過要排擠你,只是,哪怕剩我一個人,我也會支持白崎。」

「連活動內容都沒決定,你過去是怎麼支持她的啊?」

「我從昨天才開始支持啊。」

「資曆也太淺了。」

這個意外的事實,令高峰忍不住開嗆。

「呃,我和白崎從去年就是好朋友了,但她昨天才邀請我參加活動。」

櫻庭挺起胸膛,態度顯得很自豪。

瞧櫻庭得意的模樣,筧向櫻庭低頭行了一個禮。

「也罷,請多多關照啊。」

「嗯,請多關照。」

這時,發生了 一件怪事。

「請多指教啰。」

連高峰也伸出手來准備握手。

「啥?」

櫻庭和白崎不解地望著高峰。

「不好意思,這家伙整體來說太不起眼了。」

筧給了一個毒舌的評語。

「你好過份喔!」

「髙峰同學,你也願意幫忙嗎?」

白崎不可思議地問道。

「聽你們談了這麼久,就我一個置身事外也怪寂寞的吧。況且啊……」

「這家伙要搞笑啰。」

櫻庭發動了封殺搞笑藝人的技能。

「拜托你不要破我梗好嗎?」

「高峰同學,原來你是搞笑藝人啊,還真有這種感覺呢。」

這下高峰完全沒辦法搞笑了。

「那麼,你剛才想說什麼?」

櫻庭封殺了高蜂的笑話,卻還叫他繼轉說下去。

「我是想說,我對你很有興趣啦。

「幸好我沒讓你講出來。」

「高峰啊,你參加我們的活動沒問題嗎?」

筧稍微認真地詢問高峰。

高絳是空手道的體保生,筧聽說他退出了空手道社。話雖如此,筧很擔心他這樣放浪下去是否不要緊。

「啊啊,我想想喔……」

高峰笑著看了筧一眼,他用眼神告訴筧不必擔心。

「完全沒問題啦。」

「你也許是沒問題……」

櫻庭不滿地說道。

「我覺得熱鬧一點比較好喔。」

白崎倒是贊同了高峰的提議。

「唉,我也能理解櫻庭小妹反對的心情啦,我沒什麼才華嘛。」

「別妄自菲薄啦,你有不少才華啊……例如、例如什麼來著啊?」

「這種半吊子的安慰不需要啦。」

筧的安慰,換來高峰無力的表情。

「高、高絳同學很厲害啊。今、今天你的救援很威風呢。」

白崎也想安慰高峰,她還模仿出拳的動作。

「不錯的正拳呢,改天我再教你更威的拳頭吧。」

「你敢教壞白崎,小心我殺了你。」

櫻庭一把抱住白崎,憐惜地摸摸她的頭。

看著櫻庭的反應,高峰的語氣也變得較為嚴肅了。

「玩笑話就到此為止吧,現在的成員性格都太認真了吧?有我這樣的人在,團隊才會更加均衡啊。」

「啊啊,清『濁』共治是吧。」

「你說得這麼直,其實還蠻傷人的耶。」

櫻庭無情的刀子口,嗆得高峰落寞眺望窗外。

「喵嗚……」

「就只有你會安慰我了。」

儀左走近高峰,高峰摸了摸它的腦袋,不料,儀左露出一種「你小子什麼也不懂啊」的不滿表情。

「呃,它是要你幫忙開窗戶,它要離開了。」

「是是是。」

高峰打開窗戶,儀左離開了社辦。

「連貓咪都懶得理你了,我們回歸主題吧。」

「啊,嗯,」

「喔喔。」

櫻庭的聲音似乎有特別的說服力,白崎和高峰都乖乖聽她的指示。

她的譴詞用字並不強硬,卻有一股說服力和安心感,對方會願意聽從她的話。這就是所謂的領袖氣質了吧。

筧一時想到,望月稱呼櫻庭「公主」一事。

櫻庭談回先前的議題。

「那好,白崎,你願意讓高峰成為伙伴嗎?」

「當然願意,請多指教啰,高峰同學。」

「喔喔,請多指教啊。」

高峰笑著回答白崎。

「大家都是同班同學,有事也能互相討論嘛。」

「咦,我們是同班嗎?」

「我都沒發現呢。」

筧隨口提到的事實,令白崎和櫻庭大感驚訝。

「這也很正常啦。」

筧說得也沒錯,一班超過六百個人,誰也記不得自己的班上有哪些人,平時大伙也不會 整班一起行動,這幾乎是一種事務處理上的分班方式而已。對這間學校的學生來說,專業學科和社團的同儕交流比較重要。

「今天,白崎在日本史的課堂上被點名了吧。」

筧講出這件事,白崎聽得目瞪口呆。

「你們看到了嗎?」

「超淸楚的。」

白崎看著髙峰和筧,高峰也愉快地承認了。

「你們怎麼不早點跟我說嘛〜」

白崎害羞地嫌起眉頭,還懊惱地趴在桌子上。

筧、高峰、櫻庭被白崎可愛的反應治愈,這時入口響起了敲門聲。

「請問是哪位?」

「我是圖書委員。」

筧詢問對方來曆,門外傳來不太高興的聲音。

「請進吧。」

聞言進入房內的,是一位筧也不認識的女學生。

對方的短發綁成兩束雙馬尾,給人一種活潑明快的印象。她的眼神充滿知性,眉宇之間帶有一點傲氣,再加上她中性的說話方式,顯見她的自尊心極強。

「為什麼人要爬山呢?」

「因為有山啊。」

高峰問了一句很有哲理的話,筧給了一個登山家的答複。他們在對話的過程中,視線片刻離不開女學生的胸部。

女學生的身材矮小,胸部卻比白崎還要大。圖書委員雙手插腰的姿勢,像在誇自己的巨乳。她緩緩注視在場眾人,如同老師一一確認班上學生的長相。

確認完以後,她開口說。

「我跟你們說,你們太活潑了,有人跑來向我們圓書委員抱怨。」

「啥?」

髙峰報以不解的反應,女學生狠狠瞪了他一眼。

「我的意思是你們太吵了,圖書館貼了一大堆『館內請保持肅靜』的標示,你們沒看到嗎?」

「抱歉,這是獨立空間,我們以為聲音不會傳到室外。」

櫻庭立刻道歉,女學生又說了。

「一點聲音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不過終究還是聽得到,尤其女生的聲音特別明顯。你們在室內吵鬧,承受眾人抱怨的卻是我啊。」

「對不起,我們會多加注意的。」

不再趴著的白崎,也低下頭來道歉。

「那好,麻煩你們留心啊。」

處理完份內工作,女學生揮揮手准備離開。

「拜啦。」

走向門邊的圖書委員,又折了回來。

「怎麼了嗎?」

筧詢問對方,女學生一臉不可思議地問道。

「這里的人全是圈書社社員?我聽說社員只有一個人啊?」

「社員是我,其他人算臨時的客人吧。」

「是喔,可否請教你的名字?我想預先知道一下,」

「我叫高峰一景。」

「謝啦。欸,我不是問你啦,是那位圖書社社員。」

女學生頓時露出不悅的表情。

「我叫筧,筧京太郎。」

「了解,我叫小太刀。」

白崎主動向小太刀攀談。

「好特殊的姓氏喔,你是出生自什麼古老家族嗎?」

「不知道,沒想這麼多。」

「啊,是嗎……」

小太刀無視白崎,白崎黯然垂首,櫻庭看了有些不高興。

「那筧同學,開心談笑是無所謂,要懂得拿捏分寸啊。還有,盡量不要帶非社團成員進來,這里不是談話室喔。」

「好,我會謹記在心的。」

圖書委員小太刀聽完筧的響應後,態度冷淡地離開了圖書社社辦。

「真是認真的圖書委員呢。」

櫻庭有感而發。

「對不起,我們給圖書社添麻煩了。」

「別在意啦,反正也只有今天會用到這里啊。」

白崎略感愧疚,筧安慰她不必在意。

「你在說什麼?從明天起這里就是我們的集會地點啰。」

高峰一臉「拜托你淸醒一點」的表情,筧聽了大吃一驚。

櫻庭環顧室內,彷佛在參觀展示用的樣品屋。

「這里確實是很方便的空間。髙峰,你反應很快嘛。」

「能得您贊賞,在下不勝榮幸啊。」

從筧的立場來看,這可是很要不得的共識。社辦擁有無數的書本,更是一個無人侵擾的獨處空間。

這里是筧的聖域,他的眼神透露出要死守這里的意志。

「這里是圈書社社辦,今天的情況純羼例外,明天開始非相關人士不得入內喔。」

筧朗聲宣示社辦的所有權。

「老師,那我加入圖書社。」

高峰舉手提議,幾乎無視了他的宜言。

「我也加入吧。」

櫻庭也附和了。

「呃,先等一下,這很奇怪啊。」

「你在煩惱手續的問題?啊,需要提出入社申請是吧,我們馬上寫。」

「不是,等等……白崎,你也說說他們吧。」

筧知道勸說櫻庭沒用,只好央求唯一可以依賴的白崎。

他很期待白崎做出合乎常識的反應。

「圖書社都在做什麼活動呢?」

「你、你問這個做什麼?」

「我想先了解再下判斷啊。」

「圖書社很辛苦喔。」

筧滔滔不絕地對這些非圖書社成員解釋。

「首先要召開贖書會,而且不光是內部讀書會,每年還得和附近學校聯合舉辦一次喔。制作會報也很重要的,社員必須透過會報整理讀書會報告,或介紹推薦的書籍。圖書委員忙碌時,必須幫忙整理圈書館,就是這麼回事。」

「你干嘛這麼得意啊?」

筧說明完後,櫻庭吐嘈了一句。

白崎陷入了沉思。

「原來有這麼多活動啊,我都不知道呢。」

「別看圖書社無所事事,認真活動的話,其實還挺忙碌的。」

「老師,我有問題。」

「請說,高峰同學。」

「你說了這麼多活動,哪一項你有認真執行的?」

「好問題,給我到走廊罰站。」

「喂,你根本沒參與嘛!」

櫻庭傻眼地說道,筧心虛地移開視線。

「不要轉移視線啊。」

連高峰也落井下石。在這之中,白崎又擔心地問道。

「不進行活動沒關系嗎?學校有提供活動經費對吧?」

「我沒有申請經費,否則碰上活動監察很麻煩的。」

聽完筧的說詞,櫻庭目光銳利地看著他說。

「想不到你還會耍小聰明啊。」

「為了守護安靜的讀書環境,一點小聰明是必需的啦。」

也難怪筧會這麼拼命,這里是他名副其實的聖域。

「筧同學,你是一個人住嗎?」

白崎隨意拋了一個問題過來。

「是啊。」

「那麼,在家里也能安靜讀書吧?」

「沒有書本的味道,我靜不下來啊。」

「家里也有書本的味道吧?」

櫻庭傻眼地反駁筧的說詞,筧搖搖頭回答。

「圖書館的味道不一樣。」

「筧同學,這樣真的沒關系嗎?」

白崎更加擔心了。

筧的說明不具合理性,他只是無所事事地占領社辦,白崎的擔心是其來有自的這個虛幻的樂園,全賴校方沒有詳加督促活動內容才得以成立。

「活動內容我們很清楚了,感謝你詳盡的說明啊。」

櫻庭要結束這個話題了。

「活動似乎蠻辛苦的,不過應該是一段有意義的時光,請務必讓我加入。」

櫻庭皮笑肉不笑地說了一番富麗堂皇的借口。

「也讓我加入吧。」

「對不起,我也想加入。」

筧沒有阻止他們三人侵略的方法,只好無奈交出入社申請書。

「那麼,請填寫這張紙上的必要事項吧。」

「把眼淚擦干吧。」

「閉嘴啦。」

高峰拍拍筧的肩膀安慰他,筧一把甩開他的手掌。

「好,這下大家都知道彼此的聯絡方式了。」

櫻庭主動提議交換聯絡方式,當天的活動也准備解散了。

「明天放學,大家再到社辦集合吧。」

「了解。」

髙峰響應櫻庭,白崎也提了一個建議。

「明天,我們要決定具體的活動內容才行呢。」

「有主意的人,明天統整好提出來,白崎也會很髙興的。」

「麻煩各位了……呃,筧同學,你有在聽嗎?」

「有、有啊。」

筧大受打擊,從剛才一直趴在冰冷的會議桌上。

他受到的打擊實在太大,白崎和櫻庭的話他完全沒聽進去。

「對不起,筧同學,我們是不是太厚臉皮了?」

「唉,算了,順其自然啦,大家一起努力參與活動吧。我也會努力讀書的,在我讀書的時候請不要打擾我啊。」

「我還以為你變積極了,結果你根本是全力消極以對嘛。」

櫻庭不厭其煩地吐嘈。

「筧同學……」

白崎非常過意不去地看著筧,筧輕笑道。


「開玩笑的啦,答應過的事情我會盡力完成的,我也不希望自己的生活變得索然無味。況且,你說過要讓學校更開心,那麼你也能使我們的生活更有趣吧?」

「當然……我也希望做到這一點。」

櫻庭找了個機會替白崎說話。

「日後的生活是否剌激有趣,也全看我們的努力啊。只等別人來取悅自己,沒資格擔任圖書社社員啊。」

「你是不是把白崎的活動和圖書社的活動偷偷混為一談了?」

「你很敏銳呢,請務必為圖書社貢獻你的智能啊。」

「我知道了啦……」

櫻庭的說詞令筧乖乖認命了,當他正要說出請多多指教時――

他的手機響起了簡訊鈴聲,他先表明是自己的手機在響,然後拿起手機觀看。

同一時間,社辦里響起好幾道簡訊鈴聲。

所有人面面相覷,四個人的手機幾乎同時響起。

「想不到還有這種事呢。」

「是學校寄發的共同簡訊吧?」

白崎的語氣很愉快,櫻庭說了一個比較有可能的答案。

筧確認簡訊的內容。

『圖書社有一個不錯的開端呢,恭喜了。牧羊人』

上面寫著這樣一段話。

「牧羊人……」

筧嘀咕著牧羊人這個字眼。

「咦?我的簡訊也有牧羊人的名字呢。」

「我也是,內容是圖書社有一個不錯的開端云云……是嗎?」

「沒錯,是一樣的。」

所有人拿出手機互相對照,每一台的畫面都顯示相同的簡訊。

『這是什麼?詐騙簡訊嗎?」

「如果是詐福簡訊,上面不是該有誘導的網址嗎?」

筧反駁了高峰正經的推論。

「難道真的是牧羊人傳來的簡訊?」

「也有可能是假裝牧羊人的惡作劇簡訊吧?」

髙峰發表了另一個意

見,櫻庭卻警告不該輕信簡訊的內容。

「對我們惡作劇有什麼樂趣嗎?」

「嚴格來說,這封簡訊不見得只有我們收到,說不定還有一百人也收到了同樣的簡訊啊。」

每個人各自闡述不同的意見。

「意見太混亂了,我們先按照順序思考吧。」

櫻庭最先站出來統整意見,感覺日後她將負責主導會議進程的職務。

「首先,有人對發件人有任何頭緒嗎?」

「說到牧羊人……」

「……嗯,就是那個牧羊人吧。」

白崎、高峰、筧對看了一眼。

他們腦海里浮現的,都是相同的人物。牧羊人想必是這間學校最有名的存在――在努力不懈的對象面前現身,並實現對方心願的神秘人物。

「可是,這封簡訊不像是要實現我們的願望啊。」

「里面只說了一句恭喜嘛。」

高峰也同意櫻庭的看法,從文句上看來確實沒有那樣的意思。

「這就不見得了,請你們看看這封簡訊吧。」

大伙注視白崎,她操作手機調出另一封簡訊。

『今天,將發生一件改變你命運的事情

牧羊人。』

寄件信箱同樣是[email protected]。

「這封簡訊……」

今天早上,筧也收到了同樣的簡訊,他調出同樣的簡訊給大家看。

「你們都收到同樣的簡訊……這是怎麼回事啊?」

櫻庭看了他們的手機畫面後,陷入了沉思。

「收到這封簡訊後沒多久,就發生了早上的脫軌事故。」

「你是說,這封簡訊預言了未來?」

高峰聽完筧的說明,講了一個平常絕不會提到的字眼。

櫻庭搖搖頭說。

「改變命運的定義太曖昧了,也許是要騙收件者上當的技倆。」

櫻庭仍然以現實的觀點分析事物。

「可能是這樣吧。不過,我覺得這封簡訊真的說中了。多虧那起事故,我才有機會認識筧同學啊。」

相對的,白崎開心地笑了。

「櫻庭,有件事我蠻在意的。」

筧向櫻庭提問,櫻庭轉過頭來側耳傾聽。

「你不是有一張我推倒白崎的照片嗎?可否確認一下那張照片的寄件人?」

「難、難不成……」

櫻庭激動地操作手機,臉上浮現僵硬的神情。

「是同樣的寄件人……簡直難以置信。」

「那麼今天早上,我、筧同學、小藻三人已經收到牧羊人的簡訊了,」

這件事究竟有何意義呢?

眾人思考著這個問題,社辦一時籠罩在沉默的氣氛中。

「嗯……」

高峰故作姿態地雙手環胸。

「我好像也有收到牧羊人的簡訊,是什麼時候的事呢?」

「不要你沒收到,就憑空捏造好嗎?」

「好過份!?我沒說謊啦。」

語畢,高峰尷尬地抓抓臉頰說。

「只是,我以為那是詐騙簡訊,所以馬上就刪除了。」

「懐疑你也沒意義,我就姑且信了吧。」

筧和白崎幾乎同時收到神秘簡訊,隨後發生了路面電車脫軌事故,筧救了白崎一命。自稱牧羊人的人物,拍下了當時的情景寄給櫻庭。

假設高峰也收到了簡訊,那就代表在場的四個人都收到了牧羊人的簡訊。

面對寄件人不明的狀況,白崎反而顯得很愉快。

「牧羊人是不是對我們有興趣啊?」

「也許吧。我看到那張照片後,才發現那個變態是我在教室里見過的男同學。換言之,牧羊人可能透過傳送照片,誘導我去追捕筧。」

「那麼,牧羊人是要讓我們相會啰?」

這也是一個可能性,但筧卻否定了這個推論。

「這只是結果論吧?誰能保證傳送照片給櫻庭,我們就一定會認識彼此?要真是這樣,豈不等于牧羊人熟知你們的關系和性格嗎?」

「不過,牧羊人應該有辦法做到這種事吧?」

白崎堅持己見,她所說的牧羊人也太超乎常人了。

「又不是特異功能人士。」

「也差不多了吧,能實現別人願望的基本上也不算人類了。」

髙峰根本不相信這回事。

眼見對話越來越混亂,櫻庭冷靜的制止大家說下去。

「先等等,我想確認一件事。誰能證明寄件人是真正的牧羊人呢?應該說,牧羊人真的存在嗎?」

櫻庭的提問很理性,但沒有人可以回答這個問題。

引導迷途羔羊的牧羊人,每年網絡新聞會報導兩次目擊線報特集,不過沒有人知道牧羊人的性別與年齡。牧羊人的行蹤曖昧不明,來無影去無蹤。

不曉得是不存在,還是大家沒有發現而已。

「相信牧羊人的舉個手吧。」

櫻庭提倡表決,白崎立刻舉手。高峰只舉半手,聲明他半信半疑,筧也差不多。提倡表決的櫻庭卻沒有反應。

「相信的只有我一個人嗎?」

「這個結果不意外呢。」

「啊,你是笑我幼稚嗎?沒關系,我自己也知道。」

白崎聽了高峰的評語也不生氣,自已先下了一個結論。

櫻庭溫柔地安慰她說。

「別擔心,白崎你很成熟的。」

「小藻,可以不要看著我的胸部說嗎?」

「沒辦法啊,就是會看到嘛。」

櫻庭替自己找了一個借口,視線又移回了筧他們身上。

「好,回歸主題吧。」

「是你先離題的吧?」

「總之,這封簡訊真令人好奇呢。」

櫻庭無視高峰。

「嗯,我知道自己在社團里的地位了。」

「有點可憐的地位呢。」

高峰看起來很失落,其實筧知道他是裝出來的。

筧也做做樣子拍肩安慰他。

櫻庭沒搭理他們,徑自帶入了主題。

「至少可以肯定的是,傳簡訊給我們的是自稱牧羊人的人物,這些簡訊想必也有調查的價值吧。就算只是惡作劇,放著不管也挺不安的。」

「我是無所謂啊……」

白崎對這件事就不怎麼積極了。

「為什麼你不緊張呢?」

「真正有惡意的人,應該會找上更了不起的對象,不會找上我才對吧?」

白崎的感想夾雜了樂觀和妄自菲薄的觀點。

「說不定犯人一直在監視我們,目前也躲在某個地方嘲笑我們喔。也許對方偷看到你操作ATM的密碼,連你家大門的密碼鎖都知道。」

「不、不要嚇我啦。」

櫻庭講了一個最糟糕的例子,白崎的面色也越來越凝重。實際上,比起真正的牧羊人,假冒牧羊人名義傳簡訊的情況比較危險。

這時高峰說。

「要不要試著回複簡訊啊?」

「萬一是詐騙簡訊很危險的,不要輕易嘗試。」

筧制止高峰,高峰又提了一個意見。

「那不然,有辦法查出寄件人嗎?」

「頂多只能查到對方的服務器吧,剩下的外行人就沒輒了。」

熟悉計算機操作的櫻庭,很清楚這是多困難的事情。她說得也沒錯,那是外行人難以出手的領域。

「想收集情報,用社群網絡服務或告示版吧。」

筧也提供一個意見,網絡上確實有不少牧羊人的傳聞。

「再來,就要找網絡新聞的數據了,搞不好能找到類似的事件,我上網查看看吧。」 「麻煩你了,小藻。」

「包在我身上。」

受到白崎請托,櫻庭干勁十足地答應了。

「對了,大家順便問其他朋友,看有沒有人收到牧羊人的簡訊吧。收到簡訊的不見得只有我們啊。」

在場成員都認同筧的說法。

「當下能做的,也就這些了吧。」

筧的意思是既然沒有其他手段,牧羊人的話題也該告一段落了。

「即便是惡作劇也不可大意,要是有什麼奇怪的事情,務必隨時報告聯絡。」

櫻庭就此打住議論,大伙輕歎了一口氣。

「討論簡訊又多耗了一點時間,今天就先到這里吧。」

「對了,大家來拍紀念照好嗎?」

櫻庭剛總結完,白崎突然從書包里拿出小型的數字相機。

「要紀念什麼?」

「紀念新的圖書社成立啊。」

白崎得意地響應筧單純的疑問。

寛很想吐嘈,這根本是謀朝篡位的紀念吧?當然他沒有說出口。況且,圓書社也不是今天才成立的,白崎大概也沒想這麼多吧?

「你討厭拍照嗎?」

「不會,無所謂啊。」

「好,那大家站在一起吧,記得笑一個喔。」

白崎催促大家,其他人自動排成一列。

「來,保持笑容〜小藻,你離筧同學近一點吧

。」

「呃,這……」

櫻庭稍微靠近筧,才縮短一點點距離,櫻庭的臉就紅了。

「小藻,不要害羞嘛。」

「拜托你別說風涼話啊……」

「很好,這樣很可愛喔〜」

白崎態度很強勢,一拿起照相機就像變了一個人似的。 社辦中響起了拍照的電子音。

「嗯,拍好了。」

白崎放下相機,被拍的三人各自拉開距離。

拍完後,三人之間彌漫一股尷尬氣息。

「白崎,滿意了嗎?」

「嗯,滿意了。」

櫻庭一問白崎,白崎將相機收進包包里。

「那今天解散吧,我和白崎先走了,你們呢?」

「我再多留一會兒。」

「我也是。」

筧和高峰回答完後,白崎轉身對他們說。

「那明天放學後見了。」

「再見啦。」

筧向白崎她們道別,正要離開的白崎又走了回來。

「怎麼了?」

「剛才我忘了說,我覺得今天真的是改變我命運的大日子呢。謝謝你願意幫助我,筧同學。」

「好說。」

「還有,高峰同學也是喔。」

「沒什麼啦。」

「再見啰。」

白崎離開了社辦。

門外傳來白崎和櫻庭的交談聲。櫻庭問白崎聊了些什麼,白崎略做回答。不久,她們交談的聲音也越來越遠了。

「感覺我像多余的一樣。」

高蜂打開罐裝咖啡,筧一手撐在桌上打量他,順手翻閱附近的書籍。一陣微風吹起,筧聞到老舊書本的味道。

「今天太驚險了……啊,這個味道聞起來神清氣爽啊。」

「你也太喜歡書本的味道了吧。」

高峰傻眼地說道。

他坐回椅子上,喝著罐裝咖啡。

「話說回來,情況變得很微妙了呢。」

高峰恢複了沉靜的語氣,他和筧說話時一直是這樣的。

筧一直不懂,剛才的高峰和現在的高峰,究竟哪一個才是他的真面目。

也許他平常輕浮的態度是裝出來的,現在才是最自然的模樣。或者,事實也有可能完全相反,筧還不太了解高峰的為人。

不過可以肯定的是,這位一年來最常相處的好友,從來沒有真正傷害過別人。

應該說,高峰從來不會碰觸別人私密的部分。

筧一時想起,他和高峰相識是在去年五月或六月的某堂課。筧依稀記得,他們交談的契機是某篇有趣的雜志報導。後來他們建立起既不疏離、也不熟稔的關系,偶爾會在課堂上碰面或一起去吃飯什麼的。

「想不到會和你參加相同的社團呢。高峰,你不用勉強自己加入啊。」

「我很喜歡櫻庭小妹啊。」

「騙人的吧。」

「哈哈哈,你說呢。」

「也不知道白崎想做什麼,說不定會很花時間喔?」

「沒關系啊,有趣就好。」

「呃,我不是這個意思。這件事我也提過不少次了,你有自己的本業吧?」

筧比了一個空手道架勢。其實他不用這樣做,高峰也知道他的意思。

「你不用在意沒關系啦,多謝你關心我啊。」

看到髙峰豁達的笑容,筧也只好默不作聲地聳聳肩。

「倒是你啊,你打算怎麼辦?我不認為你真心想參加鶇小妹的活動耶?看你的臉又不是那種會做義工的人。」

被高峰以貌取人,筧皺起眉頭回答。

「既然都答應了,我還是會盡力而為啦。姑且不論加入動機為何,不負責任總不是好事情嘛。」

「你這種性格……很有魅力喔。」

高峰故意耍騒包,筧露出很受不了的表情。

「話說回來,也才到黃金周而已啊。」

「啊,鶇小妹也說到那時候要告一段落嘛。」

「未來的事情到時候再想吧,先觀察一個禮拜就知道大致方向了。」

「很適當的判斷,我也這麼辦吧。」

「明天開始多多關照啦。」

「多多關照啊。」

高峰揮手道別,走出了社辦。

入夜已有一段時間,現在是晚上七點十七分。離開圖書館的白崎和櫻庭,走向圖書館前的路面電車停靠站。

周圍有許多上完課外學程和社團活動的學生,汐美學園到了深夜也還有不少學生,原因之一是夜晚也有課外學程和社團活動。

另一個原因是,有些人會到各家學生餐廳解決晚餐。

直到晚上九點的放學後,校地內才看不到人影。話雖如此,只要提出申請就可以住在校地里。現在理工相關的研究大樓,這兩個禮拜就從來沒有熄燈過。

「時間蠻晚了呢……」

「不好意思,小藻,害你陪我耗這麼久。」

「我昨天也說了,你不用跟我道歉啊。」

「也對。」

「你要搭路電回去嗎?」

「稍微散個步吧,星空挺漂亮的。」

話還沒說完,白崎已邁開步伐。

櫻庭感覺有些意外,隨後也小跑步跟上白崎。

「你心情不錯嘛。」

「啊,看得出來嗎?」

「任何人都看得出來吧,和筧成為同伴有這麼開心嗎?」

「我、我又不是因為筧同學才開心的。」

「真的嗎?」

「啊,小藻好壞喔,你在生氣嗎?」

「我沒有生氣,只是想聽你說明原因。拜托一個今天剛認識的人太不謹慎了,萬一是危險的家伙該怎麼辦?追捕事件看似圓滿落幕,但也沒人保證他一定是無辜的吧?」

「筧同學不是變態啦。」

「他值得你這麼信賴嗎?」

「我就是信賴他,才邀請他成為伙伴的啊,這些事我不是沒有思考過。小藻,你覺得筧同學是危險人物嗎?」

「那家伙……頭腦轉得蠻快的,在追捕事件時,他還打算下跪解決問題呢。」

櫻庭理智上認同筧的能力,情感上卻不太喜歡他。

理由是,她懐疑白崎比較仰賴筧的助力。

櫻庭訓誡自己不該有齷齪的想法,心里卻無法壓抑這個念頭。

「他功課也很好,對我們社團一定有幫助的。」

「確實,他的成續始終名列前茅……不過,學業和人品是兩回事吧?」

「話是這麼說沒錯,但筧同學沒問題的。」

「你有根據嗎?」

白崎也不講話,直到走了十步後才開口。

「事實上,有一次我在午休時間遇到筧同學,有一個女孩子的講義掉在人來人往的走廊上,當時,筧同學出手幫忙了呢。」

「你偶像劇或少女漫畫看太多了,這不就跟小混混在雨中照顧野狗一樣嗎?」

「可是可是,在場有很多人經過,出手幫忙的只有筧同學喔。」

「不行,我給八分。」

「滿分是十分嗎?」

「當然是一百分啊。」

「啊,那不然這件事你看怎麼樣?某天早上,我搭乘客滿的電車,筧同學正好站在我旁邊呢。」

櫻庭聽到後來,內心只剩下遺憾的預感了。

「我被夾在車門和筧同學之間,不過筧同學伸手撐住車門,沒有壓到我喔。」

「所以,你就對他一見鍾情了?」

「不、不是的,我沒有這麼容易一見鍾情啦,只是覺得他人不壞而已。」

「他也許是怕被當成變態吧。」

「才不是。」

「一定是。」

櫻庭心想,這家伙很容易被男人騙。

想到這里,櫻庭的心情越來越暗淡,其實她也沒什麼經驗可以說別人。

「換句話說,我的直覺還算敏銳呢。」

「啥?你是指什麼啊?」

「一個怕被當成變態的人,不可能在脫軌事故時推倒女孩子嘛。所以,就算沒有明確證據,我也相信筧同學不是變態。」

「原來啊……」

櫻庭總算理解,為何白崎會盡力幫筧辯護了。

今天早上那起性驅擾事件的真偽,端看白崎是否相信寛的說詞。白崎最大的判斷依據,就是筧在電車上避嫌的舉止。

話雖如此,白崎的理論依舊是漏洞百出。不過,敢相信漏洞百出的理論,也算是某種才能了。櫻庭反思著,只相信完美理論的自己和白崎,究竟誰比較有人性的魅力呢?心中已有定見的櫻庭自嘲之余,又有了另一個想法。

反正不管答案是什麼,櫻庭也自認無法改變。

況且,也正因為白崎是這樣的人,櫻庭才想助她一臂之力。

「話又說回來,你記得筧的事情,他卻完全不記得你,也太沒禮貌了吧。」

「啊哈哈,一般人不會記得電車里的隔壁乘客長什麼樣子吧。」

「說得也是,但……」

櫻庭的眼神帶有肉食野默的光芒。

「怎、怎麼了?」

「筧那家伙,摸過你的胸部了。」

白崎走在櫻庭身旁,櫻庭伸手摸了一下白崎豐滿的乳房。

「不、不要啦,小藻。」

「嗯,難以原諒。」

面容知性的美少女,道貌岸然地伸出咸豬手的光景,未免太離奇了。

而且,櫻庭的表情凝重,猶如碰上什麼很複雜的公式。

「小藻,那個……你也該放手了吧?」

「啊、啊啊,抱歉,我在思考事情。」

櫻庭放開了白崎的胸部。

「你不克制一點,我真的會以為你有那方面的興趣喔?」

「哈哈哈,我當然有那方面的興趣啊。」

「小藻真是的。」

兩人的身影來到通往學生宿舍的轉角。

「啊,已經到了呢。」

「你也累了吧?今天好好休息吧。」

「嗯,小藻也是喔。」

「謝謝,至于筧值不值得相信,就看他今後的表現吧。」

「太好了,你也認同筧同學了。」

白崎花樣的甜美笑容,一時奪走了櫻庭的芳心,她馬上移開視線說。

「我沒有認同他,而是尊重你的判斷而已,」

「呵呵呵,謝謝。多虧有小藻給我意見,我很安心喔。和大家談話時,如果沒有小藻主導話題,也沒辦法順利進行下去呢。」

「是、是嗎?聽你這麼說,我也很高興。」

櫻庭輕咳一聲,掩飾自己害羞的情緒。

「再、再見啦,不要太晚睡啊。」

害羞的櫻庭,快步走向通往正門的道路。



高峰離開後,社辦剩下筧一個人。室內殘留著剛才喧囂的記憶,彷佛那些活在寂靜中的書本,被突如其來的吵鬧聲驚醒。

筧打開窗戶換氣,窗戶下方飄入帶有海水味的夜風,上方流泄出溫暖的室內空氣。

驀然,筧的心頭掠過一陣酸楚。他來不及細辨,這股感受又已離去。

「喵咕……」

儀左又踩著沉重的步伐回來了,它慢條斯理地進到窗子里,姿勢大膽地坐在椅子上。它的鼻子抽動兩、三下,發出打呼般的聲音。

儀左的聲音如同某種信號,社辦又恢複成筧熟悉的氣息。

筧暗自發誓,這一切不會有任何改變,他要保持一個硬派圖書社社員的風骨。

「對吧,儀左。」

「喔耶。」

儀左以貓咪不該有的叫聲輕快回應。

筧打開讀到一半的書,打算繼續閱讀。

一張書箋也飄落到桌子上。

那是筧從小用到大的老舊書箋。看到那張書箋,筧陷于鄉愁的思緒中。

某個秋高氣爽的曰子,在一個郊區的小山丘上――

年幼的筧在開闊的公園里,坐在長椅上看書。

那是他小時候每天的例行公事。

有一天,筧的書本被一道陰影遮住,他抬起頭來。

「我還是第一次看到,有小孩子讀書的表情這麼迫切呢。」

當時,一位中年男子向筧攀談,筧幾乎不記得對方的面貌和那次對話的內容了。 只不過,有一部分的對話在他腦海里留下鮮明的印象。

「原來如此,意思是你想得到記載世間萬象的魔法書是嗎?」

「嗯,沒錯。」

「叔叔知道那種書的所在喔。」

「真的嗎?」

「魔法書就在魔法圖書館里,但魔法圖書館不是每個人都進得去的。」

「我能進去嗎?」

「這就要看你的努力了。」

「我該怎麼做呢?」

「你要待人溫柔,衷心祈求別人的幸福。」

「我不太懂耶。」

「呵呵呵,總有一天你會懂的,到時候叔叔就來接你,帶你參觀魔法圖書館吧。」

「嗯。」

「這是前往圖書館的門票,絕對不可以弄丟喔。」

語畢,對方交給筧一枚書箋。

和那位男性分別後,筧很認真思考溫柔待人的方法,並且實行至今。如今他知道魔法圖書館並不存在,這個從小培養的習慣,也一直留存在他心中。

筧現在也常思考,那個中年男子到底是什麼人?

可是,他連對方的長相也不記得,自然想不出一個端倪。

「……」

陪伴筧最久的不是家人和朋友,而是這張書箋。

筧撫摸桌上的書箋,低頭俯視著書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