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過房子的拐角,她再次出現在我的視野時,她告訴了我。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她現在滿臉通紅,氣喘籲籲。
我什麼也沒說,直到她走到我跟前。"和我有關?"我當時一定表情誇張。
"我說了嗎?"
"你的臉像紙一樣白,看起來可怕極了。"
我思忖著可以拋開一切了。我不必再瞞著格羅絲太太了,如果我有片刻的猶豫,那也與我隱瞞的事無關。我伸手給她,她抓住了我的手,我用力拉著她,這樣感覺她能離我近點兒。在她的詫異中有種支持。
"你來當然是讓我去教堂,但我不能去。"
"發生什麼事了?"
"是的,你現在必須知道,我看起來很怪嗎?"
"通過這個窗戶看嗎?很可怕!"
"嗯,"我說,"我被嚇壞了。"格羅絲太太的眼睛表明她不知所措,很清楚她並不想和我分擔麻煩。噢,命中注定她必須和我分擔!"一分鍾前,你從餐廳看到我時很害怕,但剛才我看到的人更可怕。"
她的手抓得更緊了:"那是什麼?"
"一個特別的人,在往里看。"
"什麼特別的人?"
"我不知道。"
格羅絲太太徒勞地看了看四周:"那麼他去哪兒了?"
"我也不知道。"
"你以前見過他嗎?"
"是的--見過一次,在那個舊塔上。"
她緊緊盯著我:"你是說他是個陌生人?"
"噢,確實如此!"
"但你並沒告訴我?"
"沒有--因為一些原因。但現在你已經猜到--"
格羅絲太太圓圓的眼睛顯示著不服。"呀,我並沒猜到!"她說得很簡單,"若不是你亂想,我怎麼會知道?"
"我不是這個意思。"
"你只是在那個塔上見過他?"
"還有剛才在這里。"
格羅絲太太又向四周看了看:"他在塔上干什麼?"
"只是站在那里往下看我。"
她想了一會兒:"他是位紳士嗎?"
我發現自己不用思考:"不是。"
她更詫異地看著我:"不是?那麼,沒有別的人在場嗎?沒人從村里過來嗎?"
"沒有人,我沒告訴你,但這點我確信。"
她松了口氣:"但如果他不是位紳士--"
"他是誰?他是個恐怖的家伙?"
"恐怖的家伙?"
"他是--我怎麼知道他是誰!"
格羅絲太太再次向周圍看了看,她盯著朦朧的遠處,然後,回過神來,突然轉向我道:"我們該去教堂了。"
"噢,我現在去教堂不合適!"
"這對你有什麼不好嗎?"
"是對他們不好!"我沖著房子點了點頭。
"孩子們?"
"我現在不能離開他們。"
"你害怕--"
我坦白地說:"我是怕他。"
從格羅絲太太的圓臉上,我第一次捕捉到了點兒東西。我遲遲未告訴她那個想法,但我卻慢慢接近了這個模糊的東西。我靈光一閃--應該從她那兒找到答案。她也想對此了解更多。
"那是什麼時候--在塔上?"
"大約是這個月的中旬,就是現在這個時候。"
"天幾乎黑了。"格羅絲太太說。
"噢,不,還沒完全黑。我看到他,就像我看到你。"
"那麼他是怎麼進來的?"
"他又是如何出去的?"我笑道,"我沒機會問他!今天晚上,你看到了,"我接著說,"他還沒進來。"
"他只是偷窺嗎?"
"我倒希望事情僅僅就是這樣!"
她放開我的手,走開了一點兒,我稍等了一下,然後說道:"去教堂吧,再見,我必須看著。"
慢慢地,她又看著我道:"你為他們擔心嗎?"
我們長時間地對視著。"你不嗎?"她沒有回答,而是走近窗戶,過了一會兒,把她的臉貼近玻璃:"你看他是怎麼看的。"我走了過去,她沒有動。"他在這里多久了?"
"直到我出來--我出來找他。"
格羅絲太太最後轉過身:"我不應該出來。"
"我也不該出來!"我再次笑道,"但我確實出來了,我有責任。"
"我也是這樣,"她答道。她接著說:"他是什麼樣子?"
"我很想告訴你,但他誰都不像。"
"誰都不像?"她應道。
"他沒戴帽子。"她臉上顯出驚恐之色,她已想到什麼了,我迅速地一點一點補充道:"他長著紅頭發,很紅,鬈鬈的;蒼白的、長長的臉,五官不錯;一點怪怪的胡子,就像他的頭發一樣紅。他的眉毛有些重,它們看起來很彎,好像很靈活;他的眼睛深邃而奇異可怕,但我清楚地記得它們很小而且不靈活;他的嘴大大的,嘴唇薄薄的,除了那點兒小胡子,他倒是好好地修過臉。他給我的感覺像是一個演員。"
"演員!"當時,格羅絲太太大驚失色。
"我從未見過演員,只是這樣猜。他身材高大,背挺得很直,看起來很活躍。"她的臉隨著我的話語而變動,兩眼瞪得圓圓的,嘴巴張得大大的。"一位紳士?"她疑惑地說,"一位紳士,他?"
"那麼你知道他?"
她努力想使自己平靜下來:"但他很英俊?"
我試著給她更多線索:"的確如此。"
"他的衣著呢?"
"穿別人的衣服。衣服很好,但不是他自己的衣服。"
"衣服是我們主人的!"她痛苦地呻吟道。
我追問道:"你真的知道他?"
她猶豫了片刻,馬上喊出:"昆特!"
"昆特?"
"彼得·昆特,他在這兒工作時是主人的貼身男仆!"
"主人在這兒時?"
她很驚慌,看到我的眼神後,又接著說:"他從不戴帽子,但也戴過。有兩件背心不見了,去年還放在這兒。主人走了,剩下昆特一人。"
我頓了一下:"一個人?"
"只剩下他和我們,"然後,她吐出一句話,"照看莊園。"
"昆特後來怎樣了?"
她久久沒有開口,讓我困惑不解。"他也走了。"她終于說了出來。
"去哪兒了?"
她的表情現在有點兒特別。"上帝才知道。他死了。"
"死了?"我差點兒尖叫出來。
她為了讓我聽清楚,又一板一眼地說道:"是的。昆特先生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