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提克 (20)



盡管奴茹辛花很喜歡戈欽尤茲,而戈欽尤茲一有空兒就和她在一起,可謂形影不離,但她還是不太滿足,因為她總覺得戈欽尤茲是一個小玩物,根本無法和吉埃姆奇德紅寶石相提並論。她經常質疑自己的存在,無法相信死人會有活著時的所有欲念和奇思怪想。為了在這個複雜的想法上找到滿意的答案,一天早上,她趁著其他人還在休息,小心翼翼地從戈欽尤茲身邊爬了起來,給了他一個溫柔的吻後,她開始繞湖而行,最終她到達了終點--一塊巨大的岩石,雖然很高,但是她自忖能爬上去。曆盡艱辛,她爬了上去,一路向前跑去,就像母鹿無意中跟著它的獵人,她像機敏的羚羊一樣不停地奔跑,然而不時地停下來在檉柳下休息一下。她就這樣躺著,腦子里對自己身在何處一無所知。瓦提克那天早上覺得很不安,于是在拂曉前,他徑直走了出去。突然,他看到了她,驚訝地不知所措,他不敢接近眼前的這個穿著壽衣躺在地上的身影,她渾身顫抖,臉色蒼白,但依然美麗。終于,奴茹辛花帶著快樂和痛苦,向他抬起了眼睛:"主人,你到這兒來是為了和我一起吃齋布道嗎?"

"鬼呀!"瓦提克喊道,"你在說話?你有和她一樣美麗的身材?一樣迷人的容貌?你是和她如此的相似?"說著,他就熱切地抱起了她,"四肢和胸口還有熱氣!這個奇跡預示著什麼?"

奴茹辛花含糊地說:"你知道,主人,在您屈駕造訪的那天晚上我死了。我表弟認為是您的怒視所致,但是我不信;對我而言,它並沒有那麼可怕。戈欽尤茲和我一起死了,我們被帶到了一個與世隔絕的地方,那里的飲食很差。如果您也死了,來和我們入伙,我很同情您的遭遇。因為,您的耳朵將會飽受侏儒和鸛鳥叨擾之苦,同時您也將會和我一樣萬分痛苦地失去地宮的財寶。"

聽她說起地宮,哈里發停下了擁吻,詢問奴茹辛花是什麼意思。她就簡明扼要地向他述說了夢境的所見所聞,和隨後發生的一切,以及她裝死的經過,同時描述了她從中逃脫的贖罪的處所,如果不是哈里發被深深打動和吸引了,他准以為她是故意在逗樂子呢。她剛講完,哈里發就把她緊緊摟在胸前說:

"我明白了!謎底終于揭穿了!我們都還活著!你父親是個大騙子,為了把咱倆分開,他居然把我們兩個都給欺騙了。那個異教徒,據我所知,他的意圖是讓我們一起繼續前進,看起來他還有點兒良心,至少我們在他的火宮找到他之前還有時間。在我眼里,你這個可愛的小人兒遠比遠古蘇丹的財寶更珍貴,在我像一只鼴鼠一樣日日夜夜不停地刨土打洞之前,我希望高興地占有它。忘了那些瑣事吧,戈欽尤茲和--"

"唉!主人!"奴茹辛花提議道,"我請求您不要傷害他。"

"不會的,不會的!"瓦提克答道,"我已經囑咐過你不要為他而驚嚇自己了。他是在牛奶和湯水中長大的孩子,這讓我有些妒意。我們就讓他和侏儒們待在一起,不管怎麼說,這些侏儒也是我的老熟人了,他們的陪伴對他很合適。至于其他事情,我不會再去找你父親,我不會再去聽他嘮叨所謂賓主之儀、待客之道了,好像你嫁給一個一國之君還不如嫁給一個女扮男裝的姑娘光彩!"


奴茹辛花無力反駁這麼擲地有聲的高談闊論,她惟一希望的就是多情的君王對吉埃姆奇德紅寶石多一些熱情。由于受到吹捧,所以奴茹辛花就極盡能事地對哈里發百依百順了。

哈里發見時機已經成熟,就傳喚巴巴拉婁克。巴巴拉婁克正在梅穆的山洞里睡覺,夢見了奴茹辛花的鬼魂又一次把他放在了秋千上,並且用力推了他一把,他一下子就高飛在山頂上,一會兒他又跌入了深淵,主人的呼喚讓他從夢中驚醒。他上氣不接下氣地跑過來,一看到奴茹辛花,那個最近經常縈繞在他的噩夢中的鬼魂,險些仰面跌倒。

"主人!"他退縮十步,用雙手捂住眼睛喊道,"你去過地獄了嗎?您果真把死人挖出來,但願您不要玷汙死者,畢竟她曾經戲弄過我,她十分惡毒,小心她褻瀆了您。"

"住嘴,蠢貨!"瓦提克說,"你很快就會明白抱在我胸前的就是奴茹辛花本人,她活生生的,好好的。去,在旁邊的峽谷里支起帳篷來,我要在那兒和美麗的郁金香住下來,我很快就會讓她恢複生機。盡你所能地找些助興的東西來,一會兒我再讓你做更多的事情。"

這個不幸的消息很快就傳到了埃米爾的耳中,他傷心欲絕,蓬頭垢面,萬念俱灰,開始疏于政事,行人不再受到款待,他也不再發放膏藥,不要說曾經讓這個庇護所聲名遠揚的施舍活動了,連里面的居民現在也只能哀號著面對被遺棄的現實。

盡管菲克瑞汀痛心于永遠地失去了女兒,他仍然沒有忘記戈欽尤茲。他馬上安排人通知蘇塔臘嬤嬤、薩班和侏儒們,吩咐他們不要告訴孩子真相,而是要哄著他,把他從湖邊的高山上帶到一個預定的地方,脫離險境,因為他懷疑瓦提克會對孩子下毒手。

戈欽尤茲找不到表姐,心中充滿了疑惑,侏儒們對這件事情也覺得不對勁兒,但是蘇塔臘嬤嬤更深謀遠慮一些,立刻猜想到發生了什麼事。戈欽尤茲高興地想像著在山洞里再次擁抱了奴茹辛花,地上點綴著橘子花和茉莉花,那花床不知道比現在這個小屋里的枯草要好多少倍;他們在那兒可以和著笛聲聊天,可以一起捉蝴蝶。蘇塔臘嬤嬤正在講述這類故事的時候,一個貼身宦官在旁邊向她招手示意兄弟會的一個信使來了。信使向他解釋了奴茹辛花逃走的秘密,同時捎來了埃米爾的指示。蘇塔臘嬤嬤馬上和薩班以及兩個侏儒開了一個緊急會議。隨後,他們的行李就被打理好了,他們上了一葉輕舟,帶著聽話的孩子安靜地起航了。他們就這樣相安無事地一路前行,輕舟到了巨石中空的底部。小船剛進入空洞,戈欽尤茲就發現四周一片漆黑,他陷入慌亂之中,撕心裂肺地哭個不停,因為大家勸他應該接受天譴,他在有生之年已經和表姐享有了太多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