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扭曲的愛上龍的方法 超越時間的傳言

已經逐漸被逢坂譜所毀滅,並吞的王國志賀圈,在它的中央存在著大和大陸最大也是最古老的湖泊枇杷湖。

占據了志賀國國土六分之一的枇杷湖,和豬苗白湖的面積相比較的話大約是對方的五六倍,和豬苗白湖一樣,這里也棲息著不同于幻獸的水棲古代生物,它們經常出沒于湖的最深處。

因為過于寬闊的面積和眾多的古代生物,所以直到現在也沒有人做過對湖心部分的調查。

在尋寶的探險者中間,也流傳著枇杷湖好像沉沒著古代文明遺跡之類的傳言,但是乘船進了湖心就等同于有去無回,這一點也已經廣為人知。

豬苗白湖的遺跡,有一部分突出在水面之上,所以一目了然,但是六倍以上的枇杷湖的湖面卻一直籠罩著霧氣,所以別說是對岸,連中央部分也無法看清。

即使如此,在風勢強勁的日子,在湖的中央還是可以時不時地看見好像島嶼一樣的黑影。

如果是真正的島的話,應該隨時可以看見才對。但是有的時候卻似乎並不存在。

是浮島呢?還是不是?如果不是島的話,那又是什麼呢?

海市蜃樓、古代文明遺下的船、古代生物的群體、到季節就繁盛的水藻、棲息在最深部的超巨大生物,等等等等。是死在湖里的人們的生靈,為了引來生者而制造的幻影——也有這樣的說法。

眾多的推論,在冒險者們聚集的酒館形成話題,也成為了吵架的種子。

雖然亞肯傑爾只是作為旁觀者從來不參加這種爭論,但是經常和他搭檔的多馬,周圍總是會聚集起愛聊天的冒險家們。亞肯傑爾不禁想起了他們手里拿著啤酒杯,嘴角飛濺著泡沫,一直討論到深夜的樣子。

與其說是為了自己的好奇心,還不如說是為了給好朋友將軍的最好的禮物,如此想著的青年,拜托烏蘭進行枇杷湖上空的低空飛行。

龍具有只要是心愛之人的拜托,就算多少有些勉強也會盡量實現的戀愛奴隸的個性,乍看起來冷漠而淡泊的烏蘭波克也不例外。

不管怎樣,反正要以最短距離去教都的話,肯定也要經過枇杷湖的上空。至今為止都持續飛在高空上,是因為不想讓看見龍的樣子的人們陷入恐慌狀態的關系。而現在,會對看見漆黑的龍橫穿枇杷湖感到吃驚的,也只會是棲息在湖里的古代生物吧。剩下就是按照這個高度進入教都,降落在教團總本部前,這樣就足以成為對教團高層家伙的威脅和龍的存在的證明。

超越了曾經的國境的烏蘭波克,在飛近大陸最大的湖時降低了飛行高度。

“空氣不一樣。水的氣息很濃。”

對著在手中嘀咕的青年,龍詢問道。

『湖中央有島,要不要落下去?』

“不,只要能看見是什麼東西就可以了。多半不是什麼安全的場所吧。”

亞肯傑爾慎重地考慮後拒絕了。作為傭兵沒有合適的工作的時候,他也曾做過冒險者般的舉動。從積累的經驗里他學到了只因為好奇心而行動是多麼愚蠢的一件事。

踏足古代文明遺跡,那意味著雙重的生命危險。陷阱、以及殺人裝置什麼的是直接的危險。不過最重要的還是間接的危險。如果是被施加了詛咒的場所和物品的話,那可面臨著比中了陷阱的單純死亡還要恐怖得多的死亡。

遺憾的是,至今為止所遭遇的古代人的詛咒,並不是都能用神聖魔法淨化的。死去的人類的負面感情的強大和無理,有時候超越了活著的人所能理解的范圍。

最古老也是最大的湖中的遺跡——如果這里又是祭祀古代人信仰的神的地方的話,侵入禁域而遭到詛咒也不是不可思議的。現在不是在那種事情上耗費時間的時候。

突然,從湖底浮現出的巨大影子劃破了水面,冒出了一個分不出是魚還是野獸的巨大頭顱。它突出了鋸齒狀的尖銳牙齒,沖著持續低空飛行的烏蘭波克跳了過來。漆黑的龍並沒有避開,而是優雅地彎頭吐出了火焰的龍之吹息。

沐浴了高熱的龍息的古代生物的頭顱,連悲鳴也沒來得及發出就變成了黑炭,一半還在水中的細長身體失去了勢頭倒了下去。摔在水面上的頭部碎成了一塊塊,很快地,水中的大小生物們就圍在了成為餌食的尸體旁邊。

被包在烏蘭手中的青年,雖然完全看不見一連串的光景,但是大致可以想象出來發生了什麼。

“幻獸和古代生物之間彼此無法溝通意識嗎?”

『沒聽說過可以。那些家伙陰界里面也有,總是很饑餓,只想著怎麼吃掉我。』

“想要把無敵的龍當食物,也太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肚子餓了就吃。這是自然的法則。只知道吃的那些‘古之生命’們比那個變態還強多了。』

烏蘭波克的口氣里面包含著激烈的厭惡和怒火。

爭奪王位的兩頭龍,是健全和病態這兩個正相反的精神的擁有者。亞肯傑爾考慮到他們今後的戰斗方向,多少變得有些憂郁。

對這個超級認真的少年來說,那種“可愛到想要吃掉”的曲折表現,完全不適用。喜歡的話就是用“我愛你”的集中攻擊進行一點突破的類型。另一方面的拉塞爾格夫是通過把對方折磨到不至于死亡程度而情緒高昂的倒錯者。亞克在傭兵時代也曾經一度差點被這樣的男人抓到過,所以非常清楚烏蘭的厭惡感。

雖然輕咬是性愛的表現之一,但是如果到了要殺了吃掉的程度,就算是肉食性的龍,也是標准的“變態”了吧?

“如果說不自然的話,我覺得我們的關系也足夠不自然了。”

『那個沒關系。本來就是雙方同意的。我愛亞肯傑爾,而且不記得給誰添過麻煩。』

“在我還沒有同意的時候,我說過麻煩吧?關于這一點你要怎麼說明?”

『結果好的話就沒有問題。』

靠著裝備和行李坐著的青年,聽到任性的少年的回答笑了出來。

“自己做可以,他人做就不可原諒的這種態度,作為王來說可會不受歡迎啊。幻獸王陛下。”

『我沒有說想要吃亞肯傑爾。盡管如此,亞肯傑爾卻要把我和那個變態混為一談嗎?』

“那怎麼可能!就算是當時的我,至少也可以理解你和他的愛法的不同……他很可憐啊。那樣的愛法,自己和對方都只會不幸啊。”

雖然不小心流露出了感傷的亞克,對于被愛的自己的傲慢感到了輕微的自我厭惡,但是沒有感傷的少年,對白銀龍還是很嚴格。

『他根本是喜歡那種情況才跳進去的,根本不需要同情,那小子只是陶醉在自己扭曲的熱情里而已。並不局限于我,只要是能讓他燒起那種熱情的,是誰都無所謂。』

“和魔道王誓約了的話,不是那麼容易就能將他帶回陰界了吧?即使帶回去,如果又和你厮殺起來,不是變成惡性循環了嗎?”

『我會想辦法,這是王的義務。』

“應該同情的是你啊。雖然真的覺得很對不起這樣的你,但是我很高興能這樣和你在一起。”

『你覺得我不高興嗎?』

和拒絕白銀龍的時候好像變了個人一樣,詢問中那令人吃驚的溫和口氣,讓青年微笑了出來。

“能夠這樣在一起很好啊。他人看起來,也許我只是在說敷衍的話而已。不能看見你在我身邊一點點長大的樣子,真的非常遺憾。我好想一直看著個子長高,一點點變化的你。”

『那是只有亞肯傑爾占便宜的事。因為我只能看到亞肯傑爾長大後的樣子。』

“我沒有多少變化啊,只是個子長高了而已。從以前就經常被誤認為女人。我還有過向往多馬那樣的體格的時期,因為想到實在是不適合我這張臉才放棄的。”

青年自嘲地說道。只有這個是直到現在還無法克服的自卑感。他曾經以為長大成人後,因為美麗的容貌而產生的不幸就會消失。雖然他知道了和男性化外表無緣也是因為祖父丹達里昂的遺傳,但劣等感並不會因此而消失。

『雖然對人類我無法斷言,但是龍的外表是配合靈魂的器皿。不管變身為什麼樣的生物,也不會成為和本質不同的樣子。』

“你一定會成為像雷牙王那樣的男人吧?不愧是先祖,你們好像。”

烏蘭波克稍稍沉默了一下,似乎在思考。

『怎麼會呢?他和我的話,靈魂應該相當不同才對。與其說是因為血緣,也許是因為同是黑龍才印象相似吧。』

“我和魔道王雖然在外表上好像雙胞胎,但是靈魂上會相似嗎?有點不能相信呢。”

『也許亞肯傑爾會覺得討厭,但是真的感覺很像。』

如同好像體貼其實卻很無神經的少年事先提到的那樣,亞肯傑爾覺得很討厭。


——而且是非常討厭。

原本的敵愾心,近親相厭和嫉妒這三者重疊到一起,一氣到達了頂點。

“是嗎。你好像相當喜歡丹達里昂呢。”

『不要這麼說呀。我的第一位是亞肯傑爾這是不變的。』

“那麼說他就是第二位了?也就是說,這個外表和靈魂什

麼的,很合你的口味了。”

『我不會只因為外表就喜歡的。龍會誓約的對象一生只有一人。』

“如果相遇的順序相反的話,你也許就會向他誓約了。第一位和第二位之間,好像也就只有這種程度的差別。”

『你在懷疑龍的誓約嗎?』

亞克一次也沒有懷疑過烏蘭的誠意。只是想到丹達里昂和他的女龍王的悲劇,只要走錯一步就是自己的結局的話,他就會覺得心痛。但是,對于烏蘭波克對于也許會追殺自己的對象的一貫的溫柔態度,亞克卻覺得無法原諒。

“你不是沒少做會讓人懷疑的言行嗎?”

『龍和人類不一樣!』

“不好意思,我這個人類不清楚到底是哪里不一樣啦。”

一邊飛過大陸最大也是最古老的湖,龍和誓約者一邊久久地持續著除了情人吵架以外都不是的口角。因為沒有人可以加入調停,這樣下去的話,眼看著就要成為無法收拾的險惡氛圍的時候,兩個人突然被濃厚的乳白色的霧氣所包圍。甚至連伸出來的腳尖都無法看見。

“這麼重的霧很異常,是魔法。”

『明明是霧,為什麼卻感覺不到水精靈的動作呢?』

“因為不是精靈魔法吧?——無論是現在,過去和未來,守望著世界四方的神之眼,將以假象迷惑人心的……”

昨晚才剛經曆過那麼劇烈的消耗,卻以這種身體再度吟唱神聖魔法咒語,漆黑的龍為誓約者的亂來大吃一驚。

『亞肯傑爾!我並沒有感到危險。你明明還沒有完全恢複,不要亂來!』

“……——‘幻象消除’!”

從結束了吟唱的青年的身體上,瞬間爆發出了白色的清淨之光,隨著擴散的光芒,霧也消失了。

他們飛在了綠色的島嶼的上空。

雖然亞克看不見,但是在中央隆起的橢圓形島嶼的直徑長度,是烏蘭全長的十倍左右,正好可以放下神聖統合軍的根據地都市冰山。覆蓋了整面島的,是從來沒有見過的樹木。從樹干的前段,呈放射狀地長著厚厚的橢圓葉子。如果再飛低一點的話,這些葉子就會擦到了烏蘭的身體上。

『突然就沖進了霧里。在那之前霧和島明明連影子也沒有。』

“因為我們過于靠近島,沒辦法糊弄所以才變成了霧吧?”

『你是說這個島上有什麼不能不藏起來的東西嗎?』

烏蘭波克停止了前進,開始在島的四周盤旋。

『雖然遠處有個小島,但是只有這個大島長著草木。感覺不到鳥和小動物的氣息,很奇怪。』

烏蘭一邊向青年說明,一邊加深了對這個島的懷疑。這個樣子的話,即使亞克想要上陸,他也不會放他下來的。

被深綠色的湖水里面倒映的龍的影子所迷惑,又有古代生物浮了上來。那個擁有好像塗滿了粘液的巨大頭顱的大蛇一樣的家伙,很狡猾地從獵物的背後進行襲擊,試圖把他拉進水里面。

『真是麻煩!』幻獸王嘀咕了一句。

那個瞄准龍的後肢,從水中飛出的古代生物的腦袋,被烏蘭用尾巴狠狠掃了一下。嘴巴張大到了耳邊的頭顱被血霧所包圍瞬間粉碎。飛散在四周的肉片以及骨頭成為了誘餌,大大小小的魚成群結隊游了過來。

『……龍……那里的是龍嗎?』

突然從島的方向傳來了什麼聲音,烏蘭波克跳起來一樣提升了高度。

『剛才和我說話的人是誰?』

『是我,我這頭老烏龜。』

低沉的聲音。就像風吹進深深的洞穴的時候發出的聲音。雖然和龍一樣是不使用聲帶說話的,但是響在腦海中的聲音,讓人聯想到枯木一樣瘦弱而老朽的男人。

遠方的小島動了起來,緩緩向龍所在的方向移動。從水面下浮現出來的,是形成了島的地基般的黑色岩石,其中的一部分產生了龜裂,上下打開了。那是擁有縱長瞳孔的金色眼睛,巨大生物的眼睛。

『烏龜……這個島子的整體真的是烏龜的身體啊!這麼大的東西要怎麼浮在水上啊?』

在詢問為什麼叫住自己之前,烏蘭先提出了最先想到的疑問。

黃金的眼睛笑得眯縫了起來。

『好奇心優先,還是孩子啊。』

『不好意思。說奇怪的東西奇怪又有什麼不對的?』

『好了好了,我又不是有特別的意思才這麼說的。生長在我背上和頭上的樹木是浮草一樣的植物。你看,樹干是不是好像吞下了大獵物的蛇肚子一樣鼓起來的?』

抬頭看著烏蘭的大烏龜的頭轉過去,擺成可以從側面看樹的角度。

『用這種東西浮起來的啊!』

『為了浮起來,龜甲和骨頭上都有很多小小的洞,沒有看起來那麼重。不過到了這個程度,還是不能不和那種東西共生啦。真是沒用。』

烏龜溫和的語調甚至蘊含著笑意,龍露出了尷尬的表情。

『對不起,是我的說法不好。抱歉對老人家無禮了。』

『這麼懂禮貌,是個好孩子啊。』

『不要孩子孩子叫個不停,我好歹也是龍王。』

這次輪到烏龜吃驚了。

『居然是龍王嗎?是我無禮了。請你原諒。』

『我的名字是烏蘭波克。還沒有尊稱。我只是路過看看風景,打擾了老人家的睡眠很抱歉。』

『我是從大災厄以前就活下來的諾伊蓋亞斯。感覺上好像應該活過了一萬年,不過因為麻煩而沒有計算過。這五百年我幾乎都是在睡覺。也許也快到了知天命的時候了。』

『我原本以為‘古之生命’全都是剛才那些想要吃我的下等東西呢。』

諾伊蓋亞斯用好像壞掉的笛子一樣的聲音笑了出來。

『不是只有龍才是幻獸。我之所以能在這片水窪里面活下來,是因為食物豐富。』

『那幫家伙是老人家的食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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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水中張開嘴伸出舌頭搖晃的話,笨蛋家伙們就會以為是吃的,立刻湊近。然後將那些卷進嘴巴就可以了。我只要浮著就好,很輕松的。』

『好棒。那麼我用尾巴垂釣試試吧。』

聽到老烏龜的話而輕松起來的少年笑著說道,諾伊蓋亞斯眯縫起了金色的眼睛。

『我的朋友也說過同樣的話。也許是黑龍的關系吧,會讓我將當代的龍王和雷牙王的面影重疊起來。』

『你認識他嗎?我是他的子孫。』

『哦,那比什麼都好。能夠在這里見到他子孫的龍王,是為了世界而死的他的引導吧?從他的誓約者那里,我保存著今後會拯救龍和世界的重要東西和傳言哦。好像是什麼為了讓世界恢複成一體,避免大災厄,讓幻獸前往另一個世界所必要的古代魔法的咒語。』

『失落的秘法!真的?真的找到了嗎?』

烏蘭波克的興奮也傳達給了一直被包在手上的,處于什麼也看不見狀態下的亞肯傑爾。如果找到了這個“失落的秘法”的話,龍們就算不讓白色的古代龍複活,似乎也可以整個種族移居到異世界。這樣的話就可以不用介意和人間界的氣的平衡,可以進行繁殖了。

『詳細的事情我也不知道。我每天只是浮在湖面上,不可能知道這個世界發生了什麼吧?如果不是像這次這樣卡爾和雷牙王通過上空和我說話的話,我甚至不知道世界到現在還是分成兩半。怪不得那些熟悉的龍們,自從某天之後就突然都不露面了。雷牙王繼位的話,就是說那個王已經死了。他的尊稱是什麼來著。雖然是紅龍,不過很開朗,而且讓人舒服……嗯,還是想不起來。』

烏蘭波克抑制住了想要盡早知道消失的秘法的心情,奉陪著老人家的古老漫長的追想。沒有說話的對象,不能不在自己稱為“水窪”的湖里度過漫長的時間,想到這樣的諾伊蓋亞斯,這種程度的事情就不是不能忍耐了。

『炎烈王賽法伊德嗎?』

『嗯,沒錯沒錯。嗯嗯,就是這個名字。雖然經常帶漂亮顏色的母龍來玩,但是每次都是顏色不同的母龍。偶爾也有公龍的時候,哎呀呀,對孤零零的我來說,真是讓人羨慕呢。』

雖然大烏龜在笑,亞肯傑爾卻忍不住用手扶住了額頭。幸好沒有帶克羅蒂亞來。如果她聽見了的話,又要大叫“男人最差勁”了吧?

『他好像很受歡迎。我也是他的子孫。老人家見過凍麗王嗎?是雷牙王之後來到這個世界的龍王。』

『不,是我不知道的名字。雷牙王之後我只見過你。糟糕。我不但不能動,最近還老是睡覺。要是飛過上空的話,我也許還能發現。那個龍王也像雷牙王一樣去世了嗎?我浪費了失去雷牙王的卡爾的心意……』

年老的古代生物,低聲嘀咕著閉上了眼睛。

如果要說沒趕上的話,險些就發狂的烏蘭波克也是一樣,不過這一點就沒有說的必要了。

還沒有獲得尊稱的龍王,安慰著意氣消沉的古老生物。

『人類健忘,性命也過于短暫。每次大戰後建立起的統一王國,在千年之間已經崩潰了三次。每次紀錄都會散落,死去的龍和誓約者的悲傷

,甚至沒有記載在各王家的傳承中。光王是把老人家作為超越時間的唯一存在,才寄托希望吧?因為遇見了我,所以沒有浪費。雖然不知道光王是如何找出‘失落的秘法’的,但應該不會輕松。想到他們的犧牲,就絕對不能讓它浪費,我以體內的雷牙王血統發誓。』

『你這麼說的話,我這個老朽似乎也能有一些用處了。哦,話題完全岔開了。必須把卡爾的使者交給我的物品給你。』

『使者?』

『哦,沒錯。某天來了個自稱卡爾使者的魔法師。他說是臥病在床的卡爾的拜托,在我的頭上的森林里藏下了小小的箱子。那個魔法師和我說了各種各樣的事情。雷牙王的壯烈的結局,卡爾統一大陸創建王國的事情,為了尋找秘法而派遣眾多的家臣和傭兵去全國的遺跡的事情,不管周圍怎麼勸說也不娶妻的事情,為了保護秘法而制造了機關墓地的事情……雷牙王的臨終聽起來是很悲傷的故事。為了創建王國和雷牙王以及卡爾一起戰斗的精靈魔法的魔法師,也一邊說一邊哭泣。然後,最後托付了對于承擔今後的命運的龍和誓約者的傳言。』

原本以為秘法在這里的黑龍和誓約者,內心感到大大的沮喪。在無法長居的陽界,要增加別的任務並不是值得歡迎的。但是,既然不能把放棄的話說出口,至少就要從最優先的事情開始解決。

『那麼,光王的傳言是什麼樣的呢?』

烏蘭波克毫不遲疑地詢問起內容,已經有預感的亞克,並不想聽這些。

『和珍惜彼此一樣,珍惜自己。被奪走一只翼的鳥,無法再飛上幸福的天空。』

『那是……是嗎?我會好好銘記在心。』

就算是無神經的少年,想到光王心上一生難以痊愈的傷口,也因為那個疼痛而帶來沉重的心情點了點頭。

接下來,他為了讓誓約者在高空飛行也可以呼吸而派去守護誓約者的風靈輕輕告訴了他青年的異變。

『亞肯傑爾,你怎麼了?哪里不舒服嗎?』

銀發的青年,蒼白地顫抖了起來。即使堵住了耳朵也會聽到的並非人類的語言,讓他從心底里覺得可恨。重複拜訪的噩夢令人連淚水流干了。

這是詛咒。是人類愛上了非人的存在的罪孽的報應吧?卡爾和丹達里昂和自己都超出常規程度地愛上了龍。這個愛越深詛咒也越強,一直持續到心髒停止跳動的日子。

亞肯傑爾一邊顫抖,一邊凝視著自己的雙手。

“……沒事的,是白的,這不是夢。”

『亞肯傑爾,到底怎麼了?』

“等一下……已經沒事了。抱歉讓你擔心。接下來怎麼辦?”

用一只手整理凌亂的銀發,青年勉強擠出了笑容。

恢複了龍的本體的烏蘭波克,因為不明白亞克異變的理由和剛才的樣子,有些輕微的煩躁。但是,也不能永遠都悠閑地浮在枇杷湖的上空。

“從優先順序來判斷的話,我想應該先去光王統一王國的首都所在的志摩根。因為沒有通知過教皇猊下訪問的日子,所以不用擔心讓他等待。如果優先去教都的話,因為情勢的變化無法去志摩根就麻煩了吧?魔道王和白銀龍今後的動向也讓人介意。”

『亞肯傑爾如果這麼說了的話,那就這麼做吧……』

少年帶著無法釋然的樣子,點頭同意了那個提案。

諾伊蓋亞斯從龍好像運送著什麼重要東西的手勢,以及只能聽得見的部分對話中,知道了幻獸王和誓約者在一起。

『當代幻獸王,明明帶著誓約之君,卻不向我介紹,是不是太冷淡了。』

『把誓約者掉到湖里就是大事了。可是在看不見彼此樣子的情況下介紹也很奇怪吧?』

“烏蘭,你不用擔心我。我可以使用古代魔法的飛行術,就算被古代生物襲擊也可以應付。不然對老人家太失禮了,而且有必要取出光王的使者藏在老人家頭頂的東西。所以最好的方法是放我下來。”

雖然是不時采取桀驁不馴言行的龍王。但是對于活了漫長歲月的年長者,也一直保持敬意維持著應有的禮儀,被青年指摘到弱點之後,他不情不願地答應放下青年。

『不用在意古代生物,有我保護你。我會讓風靈把亞肯傑爾的聲音送入老人家的耳朵。所以普通說話就可以傳到。魔法會消耗體力的,所以盡量不要使用。』

黑龍一邊瑣碎地叮囑亞克,一邊輕輕將雙手在大烏龜的正面水平打開。

從攤開的龍之掌心里站起來的亞肯傑爾,因為對方遠遠超出預料的巨大而一時間說不出話來。光是頭部就已經超出了龍的全長。自己在對方看來,大概也只有跳蚤的大小吧,雖然對于能不能認真對話產生了不安,還是鄭重地開始了對話。

“初次見面。我是當代幻獸王的誓約者,名叫亞肯傑爾。這次能夠遇見古之生命的老人家,實在是意料以外的驚喜。”

『能夠在意料之外遇見老朋友的子孫和他的誓約者,我也很愉快。所謂活得長而占便宜的,也就是這種時候了吧?雖然我是個只能在這里,什麼也做不來的老頭子,但是我從心底祝願你們能夠超越命運。我想這是補償卡爾和雷牙王的犧牲的唯一的方法。』

“謝謝,我會為了達成你的心願竭盡全力。”

亞克從心底道謝著。就算魔道王和自己已經趕不上這個時候。但是這並不是諾伊蓋亞斯的問題。對于孤零零生活的大烏龜的好意,他應當坦率地表示感謝。

『要找那個魔法師藏起來的箱子嗎?為了讓你容易找,我把頭低下吧。』

大烏龜的腦袋再次恢複成了綠色的小島,烏蘭命令風靈讓青年的身體浮到了草木之間。

號稱是浮草般的樹木一望無際,那是除了豐富地接受日照的葉子以外,只有膨脹的樹干的奇妙的樹木。樹枝一根也沒有,因此樹干也沒有分枝。好像蛇鱗一樣的堅硬樹皮,是富有光澤的濃重綠色。

腳底很昏暗,由于重疊成了幾重糾纏在一起的樹根,好幾次都險些絆倒。和人工種植的果樹園里的樹木不一樣。因為不是等間隔生長,所以兩邊的樹干過于接近,甚至有時無論如何也無法通過。其中的道路迂回曲折,時而後退時而前進,整個森林呈現出一付綠色迷宮的模樣。

即使如此,亞肯傑爾也沒有迷失前進的方向。不能稱為聲音的音色所演奏出的旋律……在這個的引導下更進一步進入異形森林後,聽起來就更加清晰了。以前也曾經有過相同經驗的他沒有迷惑。這是從古代魔法的魔道書奧布中流出的音樂。


烏蘭似乎是感覺到奧布發出的“意志”,而在亞克耳中聽來則是前所未聞的神秘旋律。不管是哪種,好像只有能使用古代魔法魔力的人能夠聽見。

收藏秘法的光王的墓所,按照魔法師的說法,為了防備盜墓賊而應該設置了眾多的圈套。這是為了不落入那些陷阱而必須了解的魔法吧?

就算誓約者沒有魔力,但是龍可以使用古代魔法。

一會兒被樹根絆倒而摔到腿,一會兒身體搖晃而撞到了肩膀,雖然吃了不止一次的苦頭,還是終于到達了目的的小箱前面。

“頭疼啊,怎麼辦呢?”

『怎麼了?』

看到這個樣子後脫口說出的自言自語,好像也被風靈忠實地傳遞給了幻獸王。

“生長了七百年的樹木的樹根完全包圍住了小箱子。不知道可不可以用劍切斷?看起來很硬的樣子,而且再進一步傷害樹根好像也不太好。”

『使用古代魔法的‘空間轉移’咒語怎麼樣?』

“我不知道那個咒語。”

不過魔道王倒是會使,亞克在心中狠狠地補充了一句。就算在魔力之類上面的素質一樣,三百五十多年的差距還是大到了讓人絕望。

『要切斷樹根沒關系,不過樹液是劇毒。沾到皮膚的話就會腐爛。』

『老人家,這種事情你早說啊!亞肯傑爾,我這就過去……』

“沒事的,烏蘭。我想到了安全的好辦法。你不用擔心。”

亞克說完之後,開始誦唱促進生物老化的咒語。

知道他開始使用上級水准的古代魔法,愛操心又過度保護的龍立刻焦躁了起來,但是亞肯傑爾無視地持續著吟唱。

由于咒語的發動,一口氣加快老化的樹根枯死,用不著接觸劇毒的樹液,就得到了想要的東西。從最初他就知道無生命的箱子不會受到咒語的影響才使用的。不過從大小來說卻格外沉重的小箱,似乎是黃金制作的。大概是為了防止腐蝕吧?光是這個箱子就已經有相當的價值,所以也可以理解為什麼不放在會被他人看見的場所了。就連亞克,也在腦中立刻換算成了軍隊資金,腦海中浮現出了克羅蒂亞欣喜的表情。

——不行不行,現在不是被這種邪念所左右的時候。

他用神聖魔法創造出了小型光球,開始調查沒有上鎖的箱子的內容。

里面是記載了進入光王的墓地,獲得秘法的重要事項的紙片,和一個幾乎可以一手握住的小小的奧布。讀了一遍為了不吸收濕氣而在表面塗了層蠟的紙片後,亞肯傑爾將手放在了作

為魔道書的寶珠的上面。完全呈球體的水晶散發出了耀眼的光芒。

在亞肯傑爾的腦海中,亂舞的光芒和旋律成為了若干的組合而被輸送了進來。即使沒有鑰匙,也能打開上鎖的東西的“解封”咒語。不會失去前方的目標、進行追蹤的“飛眼”咒語。可以將人和東西一瞬間送到遠方場所的“空間轉移”咒語——等等等等。

從紙片來判斷,必需咒語中他已經掌握的部分已被寶珠自動省略了。

就光是能夠記住這些咒語,這趟枇杷湖就算沒有白走了。雖然原本因為會成為額外的行李而有些遲疑,但他還是決定帶這個箱子走。比起金錢上的價值來,將寄托了光王哀傷思念的東西就這麼扔下實在是于心不忍。

拿著箱子站起來的亞克,因為背後凸起的樹根而腳下一滑,失去了平衡。脊背重重地撞到了背後的樹上,他一時無法呼吸。

——直到中途明明都還很順利,昨天也好,今天也好,真是倒黴啊。

一邊揉著疼痛的脊背,亞克一邊再度制造出光球,帶著無奈的心情開始收拾掉在腳邊的小箱子和散亂到周圍的東西。原本為了放穩奧布的天鵝絨台座都飛了出去。

——這個薄薄的板子原本是墊在底下的嗎?

因為從大小來說,正好和箱子內側吻合,所以最初他打算放回去,但是因為在背後摸到些什麼,所以他把板子翻了過來。

“致和我同樣愛著龍的你”

用一絲不亂的端正字跡所寫的信封,就粘在板子上。從信的隱藏方式,就可以看出光王既期待被人看到,又害怕被人看到的迷惑。

亞克從底板發現了信封後,好一陣子都無法動彈。過了一會兒,他沒有打開用蠟封住的書信,直接把它塞進了上衣的胸口。好像什麼事情也沒發生過一樣重新整理起了小箱子。

現在,在這里,他沒有閱讀卡爾書信的勇氣。讀了的話,恐怕就無法保持平常心了吧?抱著箱子的他,開始吟唱剛剛記住的咒語。返回了自己最初降落的異形森林的出入口。

馬上他就領教了龍充滿說教的碎碎念。

『亞肯傑爾,我應該拜托過你,盡可能不要使用魔法。雖然你能平安回來是好事……可是萬一消耗過大無法動彈了不就糟糕了嗎?』

“在老人家頭頂的森林上能有什麼危險?而且我原本就只打算使用最低限度的必要魔法。雖然去的時候有奧布魔力的引導,但是回來的時候卻沒有。在沒有地圖也沒有向導的森林里,你以為我能毫不猶豫地回來嗎?”

『回來的時候我原本打算讓風靈送你的。』

“是嗎?那不好意思了。也許因為我無法使用精靈魔法吧?我無法想到驅使精靈來做什麼的創意啦。”

雖然是謝罪,青年的口氣卻頗為冷淡,看得出想早點結束麻煩的對話。

也許是因為吵架的余韻還殘留在心底的某個角落吧?少年的抱怨比平時明顯來得要執拗一些。

『你再多依賴我些也可以吧?亞肯傑爾總是什麼都自己一個人決定。』

“我是男人,對于經曆過只靠自己和劍生活下來的傭兵生涯的我,你不要進行勉強的要求。”

你有來言我有去語。對于因為找到光王的信件而動搖的年輕人來說,龍的擔心只讓他覺得煩躁。

明明把光王扔在了這個世界上,擅自去死了……

明明試圖把我扔在這個世界上,擅自去死……

就在一直封印著的感情馬上就要溢出的時候,大烏龜悠閑的聲音插入了兩人之間。

『年輕人,雖然感情好到要吵架是你們的自由。但是如果重視過頭的話,反而會讓對方窒息哦。』

因為這句話而清醒過來的烏蘭波克,立刻進行了反省。

要求亞肯傑爾依賴不能永遠在身邊的自己的話,未免過于不負責任了吧?可是,亞肯傑爾的事情還是讓他無法不在意。他想將銀發的心上人包在手里,不讓任何人看見,讓他只屬于自己。這樣的話,亞肯傑爾就會只看著自己,只對自己微笑,只和自己說話……

這個想象帶著令人呆住的甜美凶暴地誘惑著他。少年對于不知不覺中在自己內心產生出的戀愛的黑暗部分感到恐懼。為了逃避這個從某方面來說又很舒服的恐怖,少年提出了就在剛才還想都沒有想過的事情。

『亞肯傑爾,要去志摩根的話,我想用憑依魔法把雷牙王呼喚出來。』

“為什麼?他在這個世界已經是七百年前的事情了。現在他去了的話也沒有什麼用吧?你想讓他為光王上墳嗎?”

雖然青年最後的話是在諷刺,但是烏蘭反而更有干勁了。

『和雷牙王的再會也是對于老人家的謝禮。他能見到老人家應該也會很高興吧?而前往光王的地方,獲得‘失落的秘法’,也是對于為了世界而犧牲的他的最好不過的謝禮吧?』

“……你真的這麼想嗎?烏蘭?”

『啊,如果我是雷牙王的話,會很高興。把亞肯傑爾送往教都的,是他還是我,就看事情結束時的情況吧。』

“龍的心情還是龍最清楚吧?就按照你的意思辦。”

一只手捂著放著卡爾書信的胸口,亞克無力地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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