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出西方(4)

入夜,風高月黑,雍城白日的喧鬧已經平息了。

王敖身著夜行衣,偷偷地來到大鄭宮的宮牆下,他提縱術雖高,然而宮牆卻有兩丈多高,王敖無奈只好找了株大樹,攀上樹枝,潛入宮內。

王敖明白要想找到嫪毐就得先找到太後寢宮,他在宮里轉了半個時辰竟有些轉向了。大鄭宮是秦國故都的王宮,經營數百年,宮殿亭台連綿十余里。最後王敖惱怒地抓住一個小宦人,用劍指著他的喉嚨問道:“說,太後寢宮在何處。”小宦人惶恐地指明了方向,王敖馬上又換了一副笑臉:“公公莫怪,我隨長信侯來侍奉過太後,這次又招我來見太後,實在是忘了路徑,多謝公公指點。”小宦人立刻一連諂笑,連連點頭道:“是是,我明白,太後的事誰敢管,先生放心,小的絕不敢多言。”等他指完方向,再次抬頭時,王敖已經不知去向了。

王敖躡手躡腳地來到太後寢宮,寢宮里閃著燈光,他站在最僻靜的窗戶下,用舌尖在窗紙上點了個洞,偷偷向里望去。

只見一個雍容華貴的女人赤足坐在榻上,嫪毐鬼頭鬼腦地鑽了進來,見到那女人便哭喪著臉,跪俯腳前連聲喊道:“太後救我!太後救我!”

太後驚奇地問道:“最近召你幾次都不進宮。怎麼一見面就要我救你呢?”王敖仔細看了看太後,只見她身披霞衣,白玉一樣的赤足露在外面,年紀約莫四十歲,卻保養得很好,皮膚如脂,特別是那雙杏眼,明眸流轉,脈脈含情。

嫪毐跪行到太後膝蓋邊,仰頭祈求。王敖這才注意到嫪毐的模樣,這家伙的確英俊得很,只是眉梢眼角間有股邪氣。只聽他歎息著說:“咳,臣哪敢不來呀,臣是不敢來。主上怕是聽信了什麼風聲,一直派人監視為臣,今天行加冕禮監視才放松了些!”

“你怕嬴政,難道就不怕哀家?哼,他能殺你,哀家就不能殺嗎?”太後臉上好象出現了怒氣。

嫪毐仰望著太後塄了一會兒,忽然伏下身去像狗一樣,用舌頭舔起太後露在長裙下面的赤腳來,先是腳指,然後慢慢舔到腳心,細致而認真地舔,鼻子里還發出“忽忽“的聲音,然後他順著太後的腳踝往上爬,一直舔到膝蓋內惻。太後先是皺著眉頭想罵人,隨後就閉上眼睛享受起來,最後她忍不住了,”卟哧“笑了出來:“看你這副賤樣子!”

窗外的王敖心中釋然了,看來民間傳聞也不全是道聽途說,無風不起浪嗎!以前他只是在書本上見到過宮廷丑聞的記載,大多並不詳盡,今天是看見真的了。

“太後不是不能殺我,而是舍不得殺我!”聽到太後一笑,嫪毐知道這女人已經不是問題了。他捧起太後的一只粉白嬌小的腳,用力在腳心舔著,另一只手在太後小腿肚子輕輕刮了起來。

太後渾身顛抖,笑聲不停。她氣喘喘地喊道:“快停下來,哀家笑得喘不過氣來了!”

“答應我不再生氣!”嫪毐還是不停地舔。

“好了,好了,哀家不生氣就是,快停下來!”太後一面笑著一面將腳收回去。

嫪毐爬上繡榻,雙手將太後抱在懷里,雨點似地狂吻落在太後廣闊的臉上。太後一面掙紮,一面笑著說:“你真是個死人,剛親完腳又來親臉!也虧你干得出來。”可嫪毐還是不停地親。太後用力推開他,神情鄭重地問:“剛才你不是說要我救你嗎,贏政真為難你啦?要不就稟告贏政,說哀家想動一動,借出行的名義咱們到太原去,那里不是你的封地嗎。”

“太原也是大秦國的版圖啊!“嫪毐搖著頭訴說起宮中形勢來,大意是秦王親政早晚要對自己動手,沒有不透風的籬笆云云,說完後便匍匐在榻上,淚流滿面地接連叩頭。


太後無語地凝視著他英俊的臉,由于叩首時很用力氣,嫪毐額上出現了紅印,太後憐惜地將自己心愛的人拉起來,讓他坐在身邊,輕聲問道:“毐郎,要我怎樣救你?”

“先發制人,後發者制于人!”嫪毐咬著嘴唇,面露殺機。(注,這句成語是三十年後從項羽嘴里說出來的,暫用而已。)

王敖聽得真切,他倒吸了口冷氣,看來自己的推測全對了。

“這是謀反,乃是滅族之罪,他和哀家是母子之親,難道你不怕我告訴他?”太後笑著說。

“母子之親,親不過肌膚之親,再說,一個兒子也頂不過兩個兒子,別忘了我們還有兩個兒子!難道這兩個孩子永遠要生活在暗無天日的夾牆里嗎?”他挨近太後身邊手指外面,臉上憤然。“主上要是知道他們存在,憑他的脾氣是非下毒手不可。”

“我——我能幫你做什麼?”太後的語氣中充滿了猶豫。

“將你的玉璽和軍令符給我,我好調兵!”見到太後搖頭,嫪毐急道:“沒有時間了!主上動手肯定是這幾天的事,你沒有看見他望著我的眼神,簡直是——簡直是想把我吃嘍。”

“但是事關重大,我不能不考慮一下!”太後依然下不了決斷。

“實話說吧,秦王已經知道我假冒閹者進宮的事情了,我死不足惜,一旦事情敗露,太後有何面目見天下?我們的兩個兒子怎麼辦?”嫪毐氣急敗壞地捶著床板:“現在呂不韋那個老東西一點血性都沒有了,我去找他想辦法,他竟要我去山里隱居。我——我,我倒沒什麼,可太後怎麼辦?”

太後氣憤地站起來,在宮里轉了幾圈。“他不會對贏政下手的,那是他的兒子,他一心想讓自己的兒子君臨天下。“

嫪毐又跪伏在地上,拉著她的裙腳說:“呂不韋管不了事,贏政早晚要采取行動,太後看他處理成蟜事件的樣子,他還有什麼不敢的?太後,成蟜也是你的兒子呀!我死不足惜,可惜咱們的兩個孩子。”

“那兩個孩子?“她有點心動了。

“我獲罪以後,他一定不會放過這兩個孩子的!”他哀聲地說。

“哼!”太後不再說話,而是慢慢走近王敖所在的窗前,幾乎與王敖面對面了,此時王敖在這女人臉上看到了怨毒與彷徨。太後真是很為難的,雖然她並不喜歡這個從小就野心勃勃的嬴政,可再怎麼說,他總是她的兒子。但當她聽到夾牆里兩個稚子的嘻笑聲,再見到他們晚上和女官們玩得興高采烈的那種嬌憨神態,她又不得不重作考慮。的確,依嬴政凶殘陰毒的個性,他絕不會放過這兩個孩子的,而且事情揭穿,她又有何面目來對天下?太後回頭又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嫪毐,他可憐兮兮等著自己去救,難道就不管嗎?十年來這個男人的確給了她有生以來的最大快樂,她不敢想像,沒有了這個男人,她還有什麼幸福可言!要她再回到那種深宮寂寞,無以排遣的日子里去生活,她甯願死!沒有這個男人的日子也許比死還難過,她這生只經曆過三個男人。先是呂不韋,前半段她只是呂不韋家的奴隸,委屈承歡,沒有什麼快樂;後半段,他變成她的奴隸,一心想討她的喜歡,但一個老男人做出那種刻意討好的丑態,往往只能引起她惡心想吐,對他只是饑者易為食,不得不拿他充饑。至于那個短命的子楚,那更是不堪回首,她所有的寂寞淒涼,全是由這個人一手造成!只有跪在地上這個男人,他給她歡笑,給她刺激,有了他以後,才知道什麼是男人,什麼是男女間的歡娛,也才知道,有了一個自己心愛的好男人,做女人是多麼美好,多麼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