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殺(1)

“匈奴人不老老實實地在家里呆著,一天到晚地想到處掠奪,死也活該。”王敖道。

“苦寒之地!不想掠奪都怪了。”李牧苦笑道。

“我看還是人的天性問題,我華夏人知禮識字,而匈奴人不識字,不知禮,重輕壯,賤老幼,實在是……”王敖本想說禽獸不如,但看到李牧迷茫的目光,他也突然想起了且過,善良的且過不也是匈奴人嗎?與他比起來大部分華夏人都要慚愧了。可這小子為什麼一直跟著魏元吉呢?

的確,李牧和王敖想的是同一個人,他跳下馬去將一位匈奴戰士圓睜的眼睛合上,然後自言自語地說:“我在匈奴有一個恩人,每次與他們作戰都擔心會把他殺嘍,心中著實不安!”

王敖驚異地望了他一眼,難道李牧也被匈奴人抓過?可這念頭在腦子一閃也就過去了,世界上哪有那麼巧的事,再說那個趙國孩子叫李樶,根本就是兩個人。



“謠言止于智者。”

可惜的是大部分人並不是智者,所以謠言如瘟疫,其蔓延的速度甚至比瘟疫還要快。如今薊城的老百姓已經人心惶惶了,不少有錢人家都在收拾家當准備躲到遼東去。更有些怕鬧饑荒的人,在急急忙忙地儲備糧食。昨天幾家准備囤積的糧店差點被憤怒的人群哄搶了,最後官兵們出面才將事態平息下去。

又是一個早晨,誰也不知道今天會發生什麼。

墨綠色的毛氈窗簾有很好的擋光效果,如果不是陽光從窗簾縫隙里頑強地鑽過來,硬是將房間切成了兩半,寢宮里依然昏暗如黑夜。青銅燭台上蠟燭成了白色的一灘,室內飄著淡淡的松油味兒。燕王喜醒了,他揉揉惺忪的睡眼,第一眼就看見,縫隙里鑽進來的陽光,不禁眉頭緊鎖。此等陽剛之物真是討厭,揮之不去的東西,擾人清淨啊。他掀開錦被,舒展了一下臂膀,一不小心胳膊肘打在身邊道姑的額角上。

“唉呦,睡覺都不老實。”一聲嬌嗔後,道姑翻了個身又昏昏睡去了。

燕王喜咂了咂嘴,想起昨夜的消魂一刻,他不禁又把手伸到了道姑的大腿之間來回劃著,那涼滑柔膩的感覺再次讓人心動。其實每個女人都是差不多的,可見了她們燕王喜依然興趣昂然,幾十年來從沒厭倦過。這幾年他修練了房中術,對女人就更加不能釋懷了,簡直是夜不離手。老天爺真是慷慨,有了男人就應該有女人,她們是天生的尤物啊!

燕王喜自幼愛笑,見什麼都笑起來沒完,于是父王給他起名叫喜,小名笑兒。他一輩子沒經過什麼大風大浪,當了君王後便想有翻作為,于是趁趙國長平戰敗後兩次攻打這個破敗的鄰居。橫挑強臨自然是沒有好結果的,趙國即使衰弱如此,但對付起燕王喜還是綽綽有余的,兩次進攻,兩次戰敗,燕國是喪地辱國,自此與趙國結下了深仇。隨著年齡的增長燕王喜明白了,生為堯舜,死亦朽骨,瞎折騰什麼?及時行樂才是最重要的,不久他瘋狂地迷上了道家之法。此時的道家早不是老子、莊子時思辯色彩濃郁的哲學探索了,一群騙子和無賴竊取了道家的衣缽,于是到處是活了幾百年的方士,到處有長生不老的秘方。他們傳長壽之法,煉丹制藥,坑蒙拐騙,中國所有的旁門左道在這一時期都產生了。燕王喜最喜歡房中術,又簡單又逍遙,又快活又長壽,只有神仙才能想出這樣的好辦法!于是在全國范圍內征集道士,修建道觀,網羅道姑,致使燕國境內神仙倍出,方士如云,烏煙瘴氣。

此時燕王喜已經起來了,他踏上望仙鞋輕松地在屋里轉了兩圈,宦人聽見動靜趕緊推著個小宮女趕緊跑了進來。這宮女面容清秀,大約十五六歲,表情象只受驚的小鳥渾身縮成了一團。宦人將宮女推倒在床上,熟練地撩起宮女的裙子,露出下身。燕王喜極其認真地蹲在宮女的兩腿之間,手指在宮女下身里掏來掏去。終于他臉上露出愜意的笑容,此時燕王喜手中多了一枚晶晶透亮的紅棗。宦人趕緊將另一枚干棗遞上來,燕王喜竟把干棗塞進了宮女的下身,然後嘴叼著剛取出來的紅棗,滿意地吸允起來。

宦人們將滿臉痛苦的宮女拉出去,燕王喜的紅棗已經吃完了。這是嶗山方士傳授的絕招,據說至少可延壽三十年。

據說苦寒之地的人愛走極端,燕人正是這樣。七八十年前,燕王噲篤信儒學,相信了儒生門編造的盛世禪讓的胡言亂語,把妄為讓給了大臣子之,自己做了臣子。結果這子之一上台,王子和一群大臣就發動了戰爭,整整打了三年。最後齊國人幫他們平息了戰爭,他們把燕國吞並了。雖然不久後燕國又複國了,但薊城已經相當破敗,國庫都被齊國人搬到臨淄去了。現在的燕王喜對道士傾注了全部熱情,幾乎把整個國家都變成一座巨大的道觀了。這種愛走極端的性格,或許就是太子丹刺秦的根源吧。


此時又一個宦人跑進來:“大王,相國燕義求見,”

“不見。”近年來燕王喜很少過問國事,神仙能過問凡事嗎?

“相國說,薊城混亂成一片,趙軍要打過來了。”宦人說話時帶著哭音。

“快帶他來。”燕王喜叫道。

不久相國燕義急匆匆地來到偏殿,燕王喜正心急火燎地在等他。說來也怪,燕王喜今年已經五十八歲了,可能真是他保養有術吧,看起來居然比四十多歲的燕義還要年輕。燕義顧不得注意這些,他邊施禮邊說:“陛下,如今到處都在盛傳魏元吉是趙國的間諜,簽定盟約不過誘我王上當,想囚禁大王,吞並我燕國。而且大家都說趙國准備出兵了,陛下不得不防啊!”

“他是魏國公子,如此沒有信義,何以服人?”燕王喜有點兒不信。

“陛下,他是魏國公子,但魏元吉還是趙國的女婿呀,三晉自古是一家,聯合起來對付我們有什麼奇怪的?陛下難道忘了楚懷王的事嗎?強國對付弱國是沒道理可講的。”燕義憂心沖沖地說。(注:楚懷王羋槐一輩子糊塗,上了秦國無數次惡當,最後被秦王在國際會議上抓獲,死在咸陽)

“可街頭傳言並不足為信。”燕王喜依然在猶豫。

“最近的戰報說李牧在代郡大破匈奴,十四萬人被斬首。趙國邊患已除,軍威大振,很可能會騰出手來對付我們。當年我們在長平戰後趁人之危,攻擊趙國,他們對燕國是恨之入骨啊。”燕義突然意識到自己說了錯話,燕王喜最恨別人提這一段,趕緊低頭不語。

燕王喜來不及注意這些細節,他在琢磨魏元吉的事。前幾天這小子信誓旦旦地來談合縱,難道真是隱藏著什麼禍心嗎?

突然郎中令自殿外跑了進來:“大王,大王,緊急情報,趙國派大將龐煖引數萬精兵北上。”

燕王喜和燕義同時互望了一眼,一時間都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原來邯鄲城也是謠言四起,在趙王眼里,燕王喜本來就是反複無常的小人。于是派龐煖率三萬精兵北上,節制東北部各邑兵馬,以防萬一。但此事對神經已經很脆弱的燕國來說,無疑于進攻的開始。

“趙王林這個老混蛋!把魏元吉給我叫來!”燕王喜的一聲爆喝震得燕義的耳朵“嗡嗡”直響,他簡直快氣瘋了。前幾天這小子還在談什麼合縱,合縱個屁!難道把老子合縱到趙國里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