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在暗殺(6)

“哪里話,都是自家人嗎?早聽你這位管家說起過閣下,跨國大商人,大買賣呀!”潘安笑呵呵地拉他們坐下。

王敖偷偷瞪了彭昌一眼,心道:怎麼和他成了一家人,這不是咒我們要斷子絕孫嗎?彭昌做了個鬼臉,趕緊拿出塊雕刻精美的羊脂玉佩。“這是我家主人在北方特地為您買的,和闐美玉啊!主人早就仰慕您啦。”

潘安貪婪地望著玉佩,嘴唇小雞子一樣上下抖動著:“這這這這這,這多不好意思啊,又讓王先生破費。”

王敖欣慰地看了彭昌一眼,這個師弟真是有心計呀。他也拱手道:“不成敬意,在楚國的買賣還望公公照料呢。”

“潘公公可是太後面前的紅人,什麼事到了他那里就算解決了。”彭昌在一旁吹捧著。

“消遣我了,你這是消遣我了。”潘安一高興竟咳嗽起來,頓時鼻歪眼斜,手腳亂顫,看得王敖直揪心,真怕他會一交跌到幾案下面去。好不容易潘安才說道:“反正王先生在新郢有什麼事盡管說,宮里的事在下還是有些辦法的,這朝廷上,大家多少也得給在下些面子。別看那些公子、大夫、將軍平時挺神氣的,可在下是宮里的人,一句話就夠他們喝一壺的。”

王敖定了定神,剛才他那陣誇張的咳嗽把王敖嚇壞了。“公公,我們這些販賣珠寶的,生意很難做,簡直快不能糊口了。今天我命女奴在廣場上表演了一天的歌舞,可整整一天只買出幾顆珍珠,難啊!如此下去,在新郢怕是連本錢都賺不回來的。”

“年輕人,年輕人做事總是這樣。”潘安惋惜地看著王敖,滿臉地怒其不爭。“挺機靈的人連這個都不懂?珠寶都是價值連城的東西,是一般人買得起的嗎?他們就是揀了塊美玉也會當石頭扔了的。買得起珠寶的全是貴族老爺們,不做他們的買賣行嗎?”

王敖趕緊拱手:“可在下新來,貴族的事還望公公告之一二。”

“這話跟別人是不能說的,好歹咱們是自家人,跟你說說也無妨。”說著,潘安端起一杯酒,“吱”地喝了一口。“這楚國立國八百年,王族眾多。就拿現在這幾位公子來說吧,公子元最有才,聲望最高,而公子高最喜歡打仗,精通兵法,公子負芻呢則最有賢名,禮賢下士,很得人心。對了,公子負芻沒有錢,去他那里推銷珠寶是沒生意做的。”

王敖突然想起了熊鷹,他父親不就是負芻嗎,當年自己在函谷關曾經見的。于是興致勃勃地問道:“在下與公子負芻的兒子倒是有過幾面之緣,公子家難道會窮嗎?”

“兒子?”潘安的眼睛立刻胬了出來。“公子負芻只有一個女兒。”

“王敖大驚,自己在函谷關前明明看到熊鷹管負芻叫爹,難道不是?他趕緊問:”那個叫熊鷹的公孫難道不是負芻的兒子,大約十七八歲。“

“年齡對,名字也對,但熊鷹是個女孩。”潘安忽然笑了起來:“也許在國外女扮男裝把王先生給騙了,聽說那孩子精靈古怪,一直想做游俠,為這事追得大俠蓋聶不敢回國。但大家都說這位公主看上了蓋聶,蓋聶倒看不上公主呢。”

王敖拍了拍腦門,終于明白了。難怪蓋聶到處流竄,原來是為了躲避這位刁蠻的公主,頓覺好笑。王敖知道自己跑題了,于是拉回話題道:“公公,負芻為什麼窮?”

“咳,聽說他把錢都捐給墨壇,救濟窮人了。而且這位公子不養門客,手下的幾個智囊都是文士。其實不過是為了避嫌。”

“避嫌?”王敖與彭昌對望了一眼,搞不清潘安在說什麼。

潘安緊張地四下望了望,神秘地說:“這事跟你們說也不打緊,王室衰微,令尹李園權大遮天,他總怕公子們造自己的反,到處安插眼線,負芻不養游俠是怕招惹嫌疑。”

“對自家公子也用間諜?”王敖自言自語地說。


“這有什麼,李園是趙國人,他怎麼能相信楚國王族呢?”潘安嘿嘿笑了一聲:“除了我家太後,李園誰都不信。”

王敖倒是知道李園移花接木的事跡,不得不點了點頭。

彭昌一直在惦記魏元吉的事,開口問道:“公公,聽說二公主魏王妃回國奔喪來了,到新郢了嗎?“

“到了,到了,今天到的。這位二公主可是楚國數一數二的大美人啊!”潘安很喜歡說話,說起來還經常跑題。“當年,諸公子為他爭風吃醋,差點打起來。”

王敖突然覺得潘安是在說胡話,趕緊攔住:“公公,他們是兄妹。”

“兄妹又怎麼了?王族的丑事誰能比我知道的多?”潘安瞪著渾濁的眼睛,似乎王敖是個大傻帽。“二公主就是因為和公子元好上了,才把另外幾位公子惹急的,鬧出了事不得不遠嫁魏國,魏王倒是——嘿嘿,倒是揀了個便宜……”

王敖和彭昌都聽傻了,楚國破落至此,打仗怎麼能不敗呢?

“二公主要是回來,肯定住在公子元的家里,你們要是去推銷珠寶保證沒問題,二公主就喜歡珠寶……”



楚國的喪事終于辦完了,魏元吉也和李園混得厮熟了。喪事後的第三天,兩人來到令尹府密談,魏元吉先發制人道:“令尹大人,本人在國外聽到不少傳言,令尹想聽嗎?”

李園已經四十多歲了,清瘦而干練,渾身連一塊多余的肉都沒長。他知道元吉聽見的不會是什麼好話,便不動聲色地說:“願聞其詳。”

“其實也沒什麼,不過是說大人用呂不韋舊計,移花接木而奪取了楚國大權,如今是大大的富貴了。”魏元吉滿面春風地說,似乎這是件很輕松的事,與在座的二人無關。

李園竭力掩飾著憤怒,他手按劍柄自上而下地打量著魏元吉:“公子相信這等無聊的話?”

“在下為王室貴胄,自然不會相信這些俗人的道聽途說,但人言可畏,眾口難緘呀。”魏元吉依然談笑風生,絲毫看不出膽怯來。

李園哼了一聲,他真想把這位傲慢的公子拉出去喂狗。“哈哈,人言可畏?如果殺了他們,這些人的嘴不就全閉上了?可畏的是你有多少軍隊,多大權柄,公子以為如何?”

魏元吉的確很欽佩李園的心毒手狠,聽說這小子在新郢已經殺了上千人。“殺了這些人不過是碾死只螞蟻,但天下的螞蟻如此多,大人殺得完嗎?權力之術在于平衡,該殺則重車出門,攔路者輾之。該撫則撫之,恩威並施。大人在楚國只是一支獨木,獨木難支啊!光殺是解決不了問題的。”

“公子之意是?”李園覺得這小子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