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在暗殺(9)

王敖是親眼看到魏王妃香銷玉隕的,他心里升起股無名的難過,美人此去將帶動多少干戈呀!養超可沒他這麼多愁善感,他拽著王敖的衣袖道:“主人,趕緊走吧。”說著便拉著他跳下大樹,兩人奪路便跑。

此時李園終于反應過來,他厲聲高叫道:“抓凶手,抓刺客,不能讓他們跑嘍。”是啊,這是關系到魏楚邦交的大事,搞不好就是戰爭。“追,快去追,抓不住凶手就把你們宰嘍。”數百名武士向王敖他們圍了過去。

而魏元吉也終于哭出了聲:“王嫂,夫人,您您快醒醒啊!”他深知,魏王妃一死,自己在魏國的地位就會一落千丈,沒准哥哥就會借口殺了自己的。

王敖和養超已經沖出了街口,前面一輛馬車上突然沖下個武士,他揮舞了兩柄鐵叉沖了過來,王敖知道那是且過。原來且過並沒有參加剿殺公子元的戰斗,他在遠處看守元吉的馬車,此時聽說要抓刺客,心想自己立功的機會來了,于是滿腦子想當平民的且過攔住了王敖。

王敖和養超都用黑布蒙著臉,王敖知道被且過纏住一時脫不了身,索性小聲道:“且過,還我兵書。”且過舉在空中的鋼叉哆嗦了一下,他立時泄氣了。這人是王敖,自己搶了人家的兵書,怎麼能截殺人家呢。他這一遲疑的功夫,王敖已經從他身邊沖了過去,他回頭對且過笑道:“且過,兵書的事我不記恨你了。”說著拉起養超就跑。

且過舉著鋼叉站在當地,這時數百名郎中趕到了,他們看到且過舉著鋼叉立在街心,便認為他是刺客的同伙,立時刀劍齊下。且過一邊揮舞著鋼叉護身,一邊大叫著:“公子,公子。”這一來郎中們更誤會了,他們以為且過要為公子元報仇呢,于是攻擊更加猛烈。直到魏元吉趕到才被制止,可如此一來王敖他們已經跑出去很遠了。

王敖和養超沒命地跑,才拐過一條街,竟看到前方又沖過來一支隊伍。王敖細一打量,竟發現這隊伍中大部分是倒拖寶劍的文士,為首的是公子負芻。原來負芻聽說李園鎮壓叛亂,特地帶門客們前來增援,沒想到半路上碰上了王敖。公子負芻一看就知道這兩人不是好東西,身穿夜行衣大多不會干什麼好事。于是率領手下把他們攔住了。要是換了平時,王敖怎麼會把他們放在眼里,但追兵在後不得不趕緊脫身,他大喝一聲,劍光直指負芻咽喉,勢如流星。

負芻揮劍抵擋,“鐺”的一聲,長劍竟飛到了半空,王敖本想一劍結果了他,而另一條矯捷的身影擦側面沖了過來。他抬手就是凌厲的連環三劍,殺得王敖一個勁後退,他仔細一看才發現此人竟是熊鷹。這時養超掏出連駑機,“颼颼颼”就是五箭,慢說是熊鷹,魏元吉也忌憚他的箭法。熊鷹上躥下跳地躲開了兩箭,後三箭卻實在躲不開了。他倒也不怕丟人,扔了寶劍便趴到了王敖腳下。小命算是保住了,人卻成了王敖的俘虜。王敖用劍頂著熊鷹的後背,另一手揪住他的胳膊。厲聲對負芻道:“撤開。”

負芻為了保全熊鷹的性命,只得命令手下讓路。王敖拉著熊鷹就跑出了新郢城,養超在邊跑變阻擊追兵,倒在他箭下的郎中組有好幾十名。

他們翻過一座小山,王敖認為追兵已經被甩掉了,索性放開了熊鷹:“公孫受驚啦!”

“財迷!”熊鷹一下子就聽出了他的聲音,他驚叫道:“財迷,怎麼會是你?你跑到公子元那兒是為何?”

“一言難盡!在下偷偷跑去公子元家推銷珠寶,卻趕上了這等事,他們認為我是公子元的同黨。”王敖歎息著,似乎受了天大的冤枉。

熊鷹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陣兒:“推銷珠寶用穿夜行衣嗎?”

王敖腦筋極快,他想也不想地說:“公子元是要為二公主買珠寶,不願意讓別人知道,特地叫我深夜偷偷去的。在下與魏元吉有仇,他硬說在下和公子元是一伙的。”

熊鷹臉上出現鄙夷的神色:“那個二公主真是——”他本來想說真丟人現眼,但想起她終歸是自己的姑姑,便不再說話了。


“咳!本來想賺點錢卻成了嫌疑犯,真是晦氣。”王敖道,他知道這個假扮男人的楚國女公孫腦筋簡單,現在已經相信自己了。

“活該!誰讓你財迷轉向的。”熊鷹哈哈笑起來。忽然他似乎想起了什麼:“你最近見過蓋聶嗎?”

王敖還沒來得及回答,養超便大叫起來:“主人,追兵又來了。”果然追兵已經上了小山,不少人還騎著馬。養超拉起王敖就跑,而熊鷹竟在後面跟著一起跑。“公孫,你可以回去了,在下只想賺錢,不會殺人。”王敖邊跑邊說。

“這不是挺好玩兒的嗎?我想看看你們能跑到哪兒去?”熊鷹嘻嘻笑道。

王敖知道這個公孫愛異想天開,倒也不攔阻,三個人施展提縱術一起跑。此時天色快亮了,他們逃跑的方向是西南。王敖越跑越心急,這一帶沒什麼大山和城鎮,只有起伏錯落的丘陵,連樹林都很少。想甩掉追兵實在不是件容易的事。本來這三人都會提縱術,按理早可把追兵甩掉了,可李園下了死命令,不抓住凶手一律斬首。所以這幾百人毫不懈怠,臨出城時不少郎中還帶了馬。雖然在丘陵地區,馬不見得跑得快,但總比人有常力。三人足足跑了一整天,眼看快要累趴下了,終于看到了一條大河。

三人來到河邊,發現了一條小帆船,他們顧不得詢問船主,上船就扯起了帆。熊鷹是楚人,很會使帆,不一會兒船就駛出老遠。這時追兵已經到了河邊,遠遠的王敖都能聽見失望的哭聲。



“我們終于跑啦!”熊鷹大笑著在船上跳躍起來,他拍拍王敖和養超的肩膀:“看看,咱們把這麼多廢物都給耍了,你們說是不是因為我的緣故?說,該怎麼感謝我?”

養超給弄得哭笑不得,這人本來是個人質,現在他居然比自己還興奮,是不是神經有問題了?王敖卻深知他的脾氣,正色道:“公孫是墨者,幫助落難者是應該的,墨者難道還要講條件嗎?”

熊鷹瞪著眼想了一會兒,居然點頭道:“財迷說的倒是也有些道理,本來我想讓你幫我找蓋聶呢,只好自己找了。”

其實王敖早從潘安嘴里知道了,這位公孫實際上是個女孩子,卻也不點破:“蓋聶的事,公孫不說,王敖也會留心的,好歹咱們也是朋友啊。”

熊鷹一聽大樂:“對,對,咱們是朋友。告訴你,在邯鄲時就是我把魏元吉截住的,要不你小子就死了。對了,你和魏元吉到底有什麼仇?”王敖把魏元吉盜搶兵書的事說了說,熊鷹惱怒地指著東北方向罵道:“魏元吉算是什麼東西?搶人家兵書,管人家閑事,我楚國的事與他有何相干?早晚殺了他。”

王敖激起了熊鷹的憤怒,非常高興。此時他們脫離了險境,心情也放松了許多。水面上風很大,小帆船順風而漂,速度很快,王敖極目望去,這條大河不禁讓他驚詫不已!天哪!這哪里是河,分明和海差不多。王敖到過嶗山,見過驚濤拍岸、洶湧無際的大海,而面前這條河竟寬闊得不著邊際,浩浩蕩蕩,水天一色,兩岸的樹木還沒有小拇指高。他是第一次見到如此浩淼的大河,一時間竟產生了暈旋感,似乎腳下都不穩當了。“這是什麼河?”他問熊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