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謀與陽謀(9)

前幾天他認識了東方云,說來可笑,那日且過回來晚了,去後院見老娘時路過一個套院,聽得里面有女人的哭聲。且過好奇便駐足聽了兩耳,只聽得女人在向一個男人要什麼好鐵,說什麼哪里去找鐵?眼看一家人就要沒命了。且過正在尋思,沒有鐵,家人就會死嗎?忽然一個男人氣哼哼地撞了出來,且過一看是東方云。其實東方云在府里已經好幾個月了,且過經常見他皺著眉在院子里轉悠,卻不知他是干什麼的。

且過心地善良,他向東方云一笑道:“這位大哥,你要鐵有何用?”

東方云望著這位匈奴漢子,一時不知道他打的什麼主意,只得說:“壯士,要好鐵為公子鑄劍。您是?”

且過似乎聽說過這當子事,于是笑道:“奴才是且過,打獵也為公子駕車,我這里倒是有好鐵,你看行不行?”說著他把身上的鋼叉摘了下來。

東方云沒想到此人這麼實在,他在山陽邑他本沒什麼朋友,頓時覺得心里熱乎乎的。他打量了鋼叉一會兒,歎息道:“謝壯士美意,鋼叉的雜質太多,鑄劍不合適。”

自此且過與東方云交上了朋友,有時獵物多時便送他兩樣,而日子一常,東方云就發現且過真是難得的好人,心里很少想到自己,難得呀!

這一日,且過正要出門打獵,魏元吉突然出現在大廳門口:“狗奴才,去把東方云過我叫來。”

且過嚇得一縮脖,趕緊去找東方云了。

魏元吉盯著且過離去的身影,真想沖過去踹他一腳,這個傻奴隸一天到晚倒是樂呵呵的,似乎比自己這個貴族還要快活。其實難怪魏元吉惱火,自從他丟官罷職,手下的門客便樹倒猢猻散了,今天走一撥,明天又偷偷溜走幾個,一個月前連智囊東門田也不辭而別了,世態炎涼啊!元吉悲憤欲絕,不僅荒疏了武功還染上了酒癮,動不動就喝酒打人,平均每五天總要打死一個奴隸。在他看來誰都不可靠,誰都在白吃白喝自己。惱怒只余邊又想起了東方云,這小子吃自己好幾個月了,再沒有結果索性宰了他。

不一會兒,東方云給叫來了,他知道公子找自己干什麼,前幾天公子醉了酒連打死了三個仆人,今天不會那自己開刀吧。所以東方云一進門就跪在地上:“公子,東方云無能,至今尚未收羅到好鐵,請公子降罪。”

魏元吉今天沒喝酒,聽東方云這麼一說也不便發怒了。“好吧,本公子再給你三個月,到說話還交不了差,留神你的一家老小。”

東方云諾諾退出,且過在門外截住他道:“如何?”

東方云歎息一聲:“哪里去找好鐵,急死我也。”

此後東方云天天在集市上溜達,一晃也是半個月過去了。一日晚上,他睡不著覺,獨自在院子里溜達,越想越發愁。忽然天空亮光一閃,一道流星劃了下來。東方云仰目觀望,見流星緩緩地落向東方,不一會兒便聽見“轟隆”一聲,地平線紅光一現,大地似乎都顫抖了一下。

此時他的妻子、女兒自屋里跑了出來:“何事?”

東方云趕緊把妻子、女兒摟在懷里:“沒事,一顆流星落了。”

“什麼是流星啊?”女兒東方姿仰臉問道。她已經十三歲了,面目清秀卻生得太瘦弱。

“就是天上掉下來的石頭。”此言一出,東方云哆嗦了一下,石頭?難道不是鐵,聽說有的流星就是鐵塊。


忽然街上亂了起來,人們紛紛跑了出來:“天火,起天火了……”

東方云叮囑妻子道:“你先帶姿兒回去,我看看就回。”說著徑直奔了山陽邑的東門。來到東門,城樓附近已經聚集了上千人,十里外的一處山林正冒著紅紅的火焰,老百姓和方士們大多跪在城頭焚香禱告。天快亮時,林火熄滅了。東方云抄了把鐵锨,第一個沖出了城門。

林子里有不少地方還冒著黑煙,到處是燒毀得半焦的枝葉。東方云一直找到下午,才在樹林深處找到了一個一丈多深的大坑,離坑挺遠就感到熱浪滾滾,站在坑邊,硝煙熏得人眼睛都睜不開了。

東方云標明的方位便回家等了兩天,第三天才敢跳下去挖,一連挖了兩天,鐵锨終于碰到了一件硬物,發出金屬撞擊的“鐺鐺”聲。東方云的心“砰砰”直跳,他扔下鐵锨趴在地上用手刨,最後找到了一塊發燙的鐵隕石。東方云象找到塊金子似的,用外衣將隕鐵包起來,樂呵呵地往家里跑。

妻子和女兒正在家門口翹首而望,東方云老遠就喊道:“隕鐵,隕鐵!老天保佑啊。”

當天一家三口圍著隕鐵,終于睡了個塌實覺,

第二天,東方云的冶煉爐就開爐了,百十名奴隸為他忙前忙後,大家赤裸著身子,巨大的風箱呼呼做響,十天後隕鐵終于化開了。東方云興奮地望著爐槽里紅色鐵水,他知道要成功了,自己就要象干將、莫邪那種鑄出絕世名劍了。忽然東方云打了冷戰,他想起了干將、莫邪的悲慘身世。(注:干將、莫邪是古代的鑄劍名師,楚王命他們鑄劍,二人窮三年之功鑄出了稀世名劍,楚王怕他們再為別人鑄劍,于是就殺了他們。)

東方云憑這幾個月來對魏元吉的了解,他相信劍成之日就是自己的死期。自己死也就算了,連累了妻子、女兒又當如何是好呢?思慮許久,他終于做出決定,鑄兩把劍,絕不讓魏元吉占便宜。又經過九天九夜,東方云終于鑄出了一對父子劍,父劍種三斤八兩,純鐵精鋼,劍刃上刻著“云”字。子劍重二斤。青銅純鐵各半,劍刃上刻著“雨”字,大概意思就是云中生雨,云為雨父的意思。兩把劍都是鋒薄銳利,吹毛利刃,舞動起來錚錚如龍吟,但比起來“云”劍顯然更高出一籌。

當天晚上,東方云捧著云劍對妻子、女兒道:“寶劍已經鑄成,公子為了防備我為別人鑄劍,魏元吉必定是要殺我的。你帶著女兒一早就離開山陽邑,跑得越遠越好。”

“夫君!”“父親!”妻子和東方姿張開嘴就要哭。

“把嘴閉上!你難道想讓我今天就死嗎?”東方云狠狠敲了下桌子,妻子女兒的眼淚被嚇回去了。冷靜了一會兒,東方云摸著女兒的頭道:“孩子,不要過分悲傷,鑄劍師的靈魂將與他鑄造的名劍同在,現在我把云劍交給你,能練武就練武,你身子瘦弱要不是不能練武,就把云劍傳給能為父親報仇的人。明天隨你媽走,越遠越好,越遠越好。”

女兒撲倒在父親懷里,妻子也在一旁流眼淚。東方云顧不得悲傷,他推開女兒道:“我去找你且過叔叔,讓他借一輛馬車給你們。”

“父親,我們一起逃吧?”東方姿拉著父親的衣角哭道。

“公子的家宰盯著我呢,你們能逃走就不錯了。”說著東方云把云劍交給妻子,自己去找且過了。

東方云向且過借一輛馬車,且過問干什麼用,東方云干脆把自己的擔心說了。且過張著嘴想了一會兒,他相信公子做得出這種事,于是道:“府上的車不行,飯館掌櫃的有一輛車,明天早上我把車駕過來。”

“掌櫃能干嗎?”東方云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