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序幕(3)

也許是天龍的樣子太怪了,兩只雞還沒湊到一起,韓槐就跑出來將它們隔開了。然後向韓王作揖道:“大王,臣四十多歲了卻沒見過這樣奇形怪狀的雞,臣告退,告退。”說著抱起黑虎就要走。

韓安反應比較遲鈍,也不知道該說什麼,而纓子卻道:“看,這人害怕了,怕輸了錢回家跟老婆沒法交代。”

韓槐氣得一歪腦袋:“如此說,本人下注黃金十鎰,斗一斗這怪雞。”

“本人下注黃金二十鎰,賭天龍。”王敖道。

“寡人也賭十鎰。”韓安笑著拍了拍纓子的手。

此時韓槐將黑虎放下,兩只斗雞互望的目光幾乎能撞出火花來,黑虎眼睛里是憤怒,而天龍卻是滿眼的貪婪。



雞再厲害也是雞,而鷹即使被剪了羽毛依然是鷹。

要說黑虎也真是不容易,雖然它跳得只有天龍的一半高,雖然他的嘴比天龍短了一半,雖然它的利爪根本抓不到對方,但它依然和天龍打了二十個回合。最後在天龍狠狠一撞下摔倒了,這一倒便決定了它的命運。天龍銳利的爪子立刻掐住它的脖子,尖嘴狠狠地撕下了黑虎背上的一塊肉,然後連著雞毛一起吞了下去,接著就是第二口……

韓槐殘叫一聲,他立時撲上去抱住自己奄奄一息的斗士,頓時涕淚橫流。他指著纓子大叫道:“這,這,這不是雞,這是鷹,這是鷹,你,你,你怎麼能拿鷹來和雞斗呢?”

韓安已經笑出了眼淚,他許久沒這麼高興過了。

王敖知道這幾天纓子心情不好,早忘了喂食天龍的事,但他腦筋快,立刻走上去道:“大夫不要急噪。古人,攀樹如猴,鑽洞似猿,這年代久了便成了人。其實這雞鷹同種,後來其中一種鷹被人馴化便成了雞,澗雞是比較原始的雞,所以有點象鷹也不足為奇。”

“胡扯,雞是雉雞馴化,跟鷹有什麼關系。”沒想到這韓槐肚子很有些貨,一兩句話根本唬不住他。

此時韓安笑累了,他興趣昂然地盯著王敖,想看看這小子到底還有什麼詭辯的伎倆。

“大夫,您這不是少見多怪嗎?雞有千百種,如狗,獵人養獵狗,貴婦養小犬,嶺南人養菜狗專門吃肉,而漠北人養狗牧羊,據說西域之地還有驢一樣大的巨狗,其模樣可以說是差別甚大呀。而馬羊之類,品種就更多了,雞也是如此。形狀象鷹的雞,大夫只能說是沒見過,卻並不能否認沒有吧?這只黑虎,其祖先為雉雞,身材高大,而百越之雞只有一斤多重,您不能說它不是雞,而齊魯壽光雞,韓魏南陽雞,其色澤優美,可用于觀賞,也不能說它不是雞。那麼有這種象鷹的雞又有什麼奇怪的呢?”王敖張開嘴胡掄,說得唾沫星子飛濺,殿上人竟頻頻點頭。

韓槐知道自己上當了卻說不過他,直氣得青筋暴露,他大喊道:“可,可雞不吃肉。”說著抱起黑虎給大家看,此時黑虎傷勢太重,已經死了。

“誰說雞不吃肉?蜈蚣、蚯蚓不是肉。”韓安也加入了反駁的行列。

韓槐將黑虎的尸體扔在殿上,氣呼呼地說:“非雞也非鷹,臣告退了。”說完轉身走了。

“此人好生無禮呀?”王敖想挑撥他們君臣的關系。


“輸了錢又死了雞,怎麼能高興呢?隨他去吧。寡人斗雞失敗也郁悶了好久,今天終于有出頭之日啦。”韓安笑著轉向纓子:“纓子姑娘聽封……”

此時黃門官再次跑進來:“大王,公子韓非已經在殿外等候很久了。”

韓安拍了想腦門:“把他的事全忘了,宣!”說完他命纓子和王敖先坐到一邊,自己端端正正地坐在王座上。

不一會兒,有位三十歲左右的年輕人走上殿來。王敖知道這人就是大名鼎鼎的韓非,不得不多看了幾眼。韓非是個典型的文弱書生,眉頭間有三條深深的豎紋,顯然是勞心之命。他跪在韓安面前,磕磕巴巴地說:“臣,臣,韓非,恭謹,恭謹大——大王。”

王敖這才知道名滿天下的韓非是個結巴,不僅由衷地惋惜起來。天縱英才,多少都會留些遺憾的。

只聽韓安有氣無力地說:“賢弟起來吧。如今秦軍壓境,你的師弟李斯派人來邀你去咸陽,寡人不能護你。去吧,請秦王留韓國一脈。”

“李斯?邀臣——邀臣,何事?”韓非一聽李斯兩字,口吃得更厲害了,完是一副掙紮的摸樣。原來他們一起在荀子門下求學時,韓非一直看不起李斯,認為他貪圖富貴,不過是個小人。而李斯對他天生高傲的性格,早就心存不滿,所以二人的關系並不好。

“聽水秦王看了你的《孤憤》後,點名道姓地要你去,賢弟終于可以施展你的才學了。哎!”說著韓安歎了一大口氣。“非是寡人不用你的才華,但法家之說輕罪而重罰,族誅連坐,實在是太過殘忍。寡人不喜歡殺戮啊,更不願意讓韓國成為一座大監獄。此去秦國,賢弟倒是和秦王志趣相投了,望賢弟不要忘了自己是韓國人,自己祖宗的陵墓都在韓國。去吧,去吧。”

王敖聽到這兒,竟對這位厚道的君王產生了敬意,天下這樣仁慈的人不多,可惜他生在亂世。

“臣——臣一定盡力而——而——為”韓非說話結巴,這一激動就跟說不清楚了,嘴里象著個東西。

韓安想起自己的衰敗的國家很是痛心,于是親自送韓非到大殿門口。“寡人以國事相托呀,望賢弟盡力。”說罷二人灑淚而別。(注:韓非在秦國受到了熱烈歡迎,但他為人孤傲、刻薄,經常得罪人,後來他寫了篇文章《存韓》,規勸秦王政不要討伐韓國,留新政一城以示仁慈。于是以前被他得罪的大臣便認定他是韓國的間諜,秦王將他小獄,終于被迫自殺。好在他的理論已經寫成文章,並流傳于世了。)

韓安送走韓非,頹然地回到自己的寶座上。呆了好久他才想起進獻斗雞的王敖和纓子,想起斗雞韓安的精神又來了。“對了,對了,纓子聽封,寡人封你為上大夫,俸祿年一千石。”

纓子冷著臉沒吱聲,王敖只得道:“在下替纓子謝過大王了,那在下就先告辭了。”說著王敖要走。

“慢,慢。”韓安叫住王敖,臉上出現為難的表情。“上客獻雞有功,又送來了纓子姑娘這樣的美人,想當個什麼官呢?”

“謝陛下,小人只喜歡經商。”王敖道。

韓安搖著頭,無限感傷地說:“按道理,最少也應該封給上客一塊地方做個君侯,無奈本國國土日削,貴族眾多,實在沒地方可以封賞。至于珠寶,咳!都拿去送給秦國了,實在沒什麼象樣的東西,怎麼辦呢?”

王敖心里也是一陣酸楚,君王做到這份上的確沒什麼意思。他饒有深意地望了纓子一眼,卻見她根本不看自己。只得道:“小人是商人,只求大王身體安泰,將來行商到貴國能行個方便。”

“這個沒問題。”韓安心道,寡人就這點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