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神(11)

在秦營遭到襲擊的第二天中午,桓齮趕到了肥邑附近的峽谷地帶,過了這條峽谷就能看到秦軍的大營了,桓齮命令部隊快速通過。秦軍的剛剛進入峽谷就聽得號角齊鳴,戰鼓聲在山谷里回響起來,那鼓聲經久不絕,喪鼓般宣告著秦軍的覆滅。原來李牧已經搶先一步,在峽谷中布下了埋伏。巨大的石塊和一人合摟的原木滿山遍野地滾下來,秦兵無處可躲,頓時被砸得哭爹叫娘。

此時山口已經被巨石封住,數萬秦軍陷入絕境,李牧在大旗在山頂上升起,全身披掛的李牧戰神一般地佇立在山坡上,他注視著自己導演的大戲,嘴角上掛著淒涼的冷笑。

桓齮明白了,自己完了,蒙武的大營肯定也完了。趙軍不僅人多勢眾,且居高臨下,滿天羽箭、飛石卻找不到他們的主力。桓齮咬著牙,率領手下親兵沒頭蒼蠅似的反複沖殺,用血肉之軀沖向石雨、箭風,滾木之河。僅僅半天的工夫,十萬秦軍死傷過半了,而趙軍也發動了最後沖鋒,雙方終于短兵相接了。此時的秦軍已經失去了戰斗力和統一指揮,除了垂死掙紮再也做不了什麼了。

蒙恬和李信哭著拉住桓齮的戰車:“大將軍,下令突圍吧,不然我們就全軍覆沒了。”

桓齮心如刀絞,他何嘗不想突圍卻沖向何處啊!自己的一世英名和榮華富貴全付之東去了,秦法是不會念急他桓齮以前的功勞的。想到此桓齮狠著心道:“悔不聽蒙武將軍之言,方有今日!請少將軍和李信帶領部下突圍,能沖出一個是一個,本將軍率親兵掩護。”

“請大將軍先走。”蒙恬大叫道。

“難道我回去受辱嗎?本人無顏面見大王,只有一死了。”說完,桓齮率領手下三千名親兵,沖向李牧的大旗。

蒙恬他們流著眼淚發出突圍的訊號,然後率軍死攻山口,終于打開了一個缺口,兩三萬秦軍沖出去了。蒙恬逃到平陽,與蒙武的敗軍會合了,二十萬大軍只剩了五六萬人。他們知道在平陽無法立足,當天就退回了秦境。

再說桓齮,此時他的想法倒和幾個月前的扈輒一樣,一心想與李牧決戰,雪兵敗之辱!然後只沖到山腰上,手下的親兵就被斬殺乾淨了,而李牧的大旗卻連動都沒動。最後桓齮憑著高超的武藝,奇跡般地沖了出來。他奪了匹馬一口氣跑上山頂,回望戰場頓時熱淚滾滾了。他不甘心自殺,心道活下去,總會有報仇機會的,于是馳馬而去。

圍殲了桓齮後,李牧率趙軍反撲,迅速收複了平陽、武城和趙國的南長城,徹底粉碎了秦人的進攻。肥邑之戰消滅了十五萬秦軍,這是秦王政統一戰爭中最大的失敗,由此也延緩了秦王政統一的時間。



肥邑之戰發生在公元前233年初春,之後李牧的聲望達到了極點,他蓋過了曆代趙國的名將,成了趙國人稱頌的戰神!

李牧將陣亡將士的尸體埋葬在土城里,取名英烈塚,撥百戶平民看守陵園,祭奠一番後才班師回朝。

趙遷在聽說李牧凱旋,率領文武出城十里迎接,君臣同乘一輛車進入邯鄲。而邯鄲的百姓則傾城而出來,街道上人山人海,靜街的士兵根本彈壓不住。此時的邯鄲上空,“國盾爺”的歡呼聲響掣云霄,遠遠壓過了“大王萬歲”的聲音。人們紛紛向李牧致意,不時地有人拈香跪拜,路邊祭祀陣亡將士的祭台更是比比皆是,李牧激動得數次落淚。快到趙王城的廣場時,上大夫墨壇矩子秋風梁站在大道中央,雙手捧著一碗酒攔住車輛道:“大將軍肥邑一戰,功高天下,雪了我趙國長平之戰以來的恥辱,我趙人自此揚眉吐氣,曆代陣亡將士也可含笑九泉了,望大將軍滿飲此酒。”

趙遷連連點頭:“對,對,秋子說得對,大將軍確是國之盾牌啊。”

李牧哪敢貪功?他跳下車,接過秋風梁的酒碗,舉過頭頂道:“肥邑一戰首賴我王鴻福,其次是將士們奮勇,李牧何功之有?請大王飲此酒。”

趙遷歡喜得手舞足蹈:“將軍虛懷若谷啊,虛懷若谷!”

“國盾爺虛懷若谷!”有位百姓聽見了趙遷的話,跟著喊起來,城中百姓兵一起跟著喊:“國盾爺虛懷若谷……”

忽然有位老者竟喜極而泣,失聲痛哭起來。沒想到這一哭同樣起了連鎖反應,不一會兒,邯鄲城就沉浸在一片號啕聲中。全城的人跪倒在廣場周邊,抱頭痛哭,連國王儀仗的侍衛們都在抹眼淚。

趙遷被百姓搞得不知所措,這又哭又笑是何意啊?秋風梁走到趙遷面前:“大王,大家這是高興的呀!自長平以來我軍屢次戰敗,哪家不掛孝,哪戶不悲哀?大將軍一戰雪恥,我趙人再不用怕秦國了。”


趙遷點頭稱是,卻依然不太理解。是啊,作為大王,他沒有失去親人的痛苦,他琢磨的只是自己的王位。

當夜,趙遷和王後在趙王城舉行了盛大的慶功宴會,王敖、趙矯也參加了。王敖從心里為李牧高興,卻隱隱有些不安,李牧雖然不敢搶功,但全城百姓的擁戴卻是不爭的事實,“功高震主者,身危!”

在宴會上,趙遷得意洋洋地說:“今日大宴群臣,寡人不勝欣喜,桓齮雖然勇猛如虎但李將軍是打虎名將,我趙國無憂矣!”說著他得意地哈哈大笑起來。

李牧趕緊起身:“陛下,臣聞,兵者,國之利器也。所以桓齮是大王揮舞棍棒所殺,臣及將士乃大王之棍棒啊。”

此語確實驚人,大家沉吟片刻立刻有人叫起好來。“對,大王指揮得當,知人善任哪!”

趙遷樂得更加不能自制了,他大聲對劉向道:“請玉爵來,賜酒!”

不一會兒,劉向捧來個華麗的木盒,趙遷親手打開木盒取出一只玉爵來。那玉爵是西域整塊美玉所雕,晶瑩剔透,光澤照人。用此玉爵飲酒,冬天溫暖,夏天清涼,真是名貴無比的寶物。

趙遷叫道:“韓卿,替寡人賜酒。”

寵臣韓倉喜不自勝地跑上來:“臣遵旨。”說著,雙手捧起玉爵,趙遷拿起酒勺斟滿了一爵酒。“第一爵,首功,李大將軍。”

韓倉笑嘻嘻地來到李牧座前,單膝跪地:“李將軍,請。”

李牧的臉上閃過一絲難以覺察的厭惡,他匍匐在地道:“大王,臣不敢貪首功于己,此爵美酒當賞賜別人。”

趙遷皺了下眉,只得道:“司馬將軍守平陽兩月,爭取了時間,這第一爵酒就賜予司馬將軍吧。”

韓倉再次將玉爵遞到司馬尚面前,笑道:“司馬將軍,當仁不讓啊,請。”

“臣無功無德,怎敢當首功?”司馬尚趴在地上,對玉爵是連看都不看。

趙遷看了趙蔥一眼,韓倉會意地捧上玉爵,趙蔥詭異地笑道:“臣更不敢貪首功,這第一爵酒還是顏聚將軍來吧。”

顏聚臉色一變,驚恐地說:“臣,實在是沒干什麼,這都是大王的功勞。”

趙遷迷惑不已,他揮著手說:“各位將軍都很謙虛啊,這樣吧,不論功勞大小,按順序輪流轉,每人一爵。韓卿,敬酒。”

韓倉躬身將玉爵送到每一位將軍面前,但大家沒一個人伸手的,有幾個脾氣火暴的臉上竟出現了怒色。而旁邊的趙矯卻“咯咯”地笑出聲來,王敖卻不知這是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