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神蒙冤袁崇煥 第一章 岳母風范1



他毅然決然:“說什麼也要孝養慈母,朝命斷不再受!”深秋的郊野,一場秋雨過後,路上鋪滿了厚厚的落葉。一輛破舊的牛車正輾著這落葉,緩緩地行進著。

車上坐著兩個人,一是曾經叱吒風云、功高蓋世的袁崇煥,另一位是從家鄉追隨他到遼東,這些年一直跟他輾轉奔波的老家丁。

袁崇煥雖然功高蓋世,但現今卻早已沒有了當年的威風。衣衫襤褸,多時沒有梳理過的頭發胡須顯得蓬頭垢面,本來就黑瘦的面容如今更加黑瘦了。自打因拒絕魏忠賢的賄賂,罷官遭貶、被放逐回鄉之後,至今在外飄泊已經幾個月了,當初離京時,尚是夏季,如今已進深秋了。

剛剛離京時,因有好友孫祖壽陪伴,倒也並不寂寞。孫祖壽是為袁崇煥打抱不平憤而辭官的,一路上他與袁崇煥談天說地、評古論今。袁崇煥多年為官,一旦卸去了封疆大吏這千斤重擔,也是一身輕松,故二人毫無羈絆地游山玩水,不僅遁游了名山大川,也造訪了人跡罕至的荒野古刹。二人寄情自然、忘情山水,倒也是難得的人生休閑。

但一進入湖廣地界,相送千里的孫祖壽告辭離去,路上便只剩下主仆二人。老家丁雖一生忠厚,但無奈年已老邁,耳目不聰,所以一天下來,和袁崇煥竟難得有幾句交談。加上袁崇煥一世清廉,本來就沒有什麼積蓄,這樣一連幾個月花費下來,使得他原本就羞澀的銀囊更加羞澀起來!錢袋癟了,老牛仿佛也沒了力氣,行進起來便越加別扭、緩慢了。

夕陽西下,天色漸漸地暗了下來。

袁崇煥坐到車前,替換下昏昏欲睡的老家丁,緊甩了幾鞭子,趕到了一家旅店門前。

袁崇煥走進旅店,禮貌客氣地:“店主,我們要借宿一夜。”“住一夜?”店主的目光栘向了袁崇煥,上下審視著,只見袁崇煥又黑又瘦,衣衫襤褸,身上還隱隱散出一股刺鼻的異味。店主厭惡地用手在鼻前煽了煽,厲聲回道:“本店無房,請住別處吧!”袁崇煥與老家丁只好悻悻離去。

老家丁邊走邊嘮叨:“天這麼晚了,再上哪里找店去呀?”正說著,只見一位衣冠楚楚的客人帶著仆人走到這所旅店門前。沒等客人說話,店主便熱情地迎出來:“客倌可住店?”“還有房嗎?”“有,有!中等的、上等的任由客倌挑選!”店王點頭哈腰地接過客倌的行李,接進店去。

老家丁將這一切都看在眼里,氣憤地罵道:“欺人太甚!狗眼看人低,我找他評理去!”老家丁說著跳下牛車,卻被袁崇煥一把拉住:“算了!咱們另尋別處,看還有沒有再便宜點的小店。”自從罷官以後,袁崇煥看透了世態炎涼,對這種勢利小人已是見慣不怪了!

老家丁趕起牛車,二人又來到一家更小的村邊小店。

此時夜色漸深,老家丁跳下車來陪著小心,頗為禮貌說:“店主,我們住店!”“住店?”店主又如前家一樣打量一番家丁和袁崇煥後:“真是對不住,小店無房啦!”“又是無房?”老家丁氣不打一處來。他本以為如此無人問津的荒野小店,不會再有問題,所以他邊說邊欲卸車,這時他將東西一放,沖了過去:“店主,這位可是袁大人啊!”“圓(袁)大人?還方大人呢!”店主不屑一顧,帶著輕蔑的微笑:“既是大人,小店更不敢留住,前面有豪華大店,去住大店吧!”老家丁被噎在那里,氣得還想爭辯,袁崇煥走過去勸住老家丁:“算了算了,我們另尋別處。”“另尋別處?另尋別處?”老家丁痛楚地:“咱這一路受了多少這種窩囊氣!我一個家人算不了什麼,您可是威名遠震的抗金名將,不受後金的氣,卻受這種勢利小人的氣!”袁崇煥點頭一笑:“這年月,妤人才會遭罪受氣啊!”背後傳來店主嘲弄的聲音:“脫了毛的鳳凰不如雞,瞧那窮酸樣,還充什麼大人呢!”前面不遠,即是一所氣勢恢宏的豪華大店。雕梁畫棟,加上門前幾盞耀眼的紅燈,昭示出這家店的顯赫身價。

一位身著長衫的官員和兩名聽差,正佇立正旅店門口觀望。

袁崇煥駕著牛車緩緩走來,車經過這豪華大店的門口時,袁崇煥斜視了一眼旅店,連多看一下都沒有,便將鞭子一揚,牛車迅疾地向岔道上駛去。

“大人,這店……?”老家丁疑惑地說了半句話。

“那高門大院,還有那站著的公差,趁早躲開他們,免得再生閑氣!”袁崇煥打了個響鞭,牛車直向小路奔去。

彎出路口,突然那兩位公差攔住了牛車。

“為什麼攔車?我們又沒有妨礙你們!”老家丁氣猶未消。

“請問,這位可是袁大人?”“別什麼圓大人、方大人啦!這年頭認的只是錢,有錢有勢才是大人!我們這等連小店都不讓住的,還什麼大人?”老家丁依然沒好氣地發著牢騷。

“小店不讓住?那就去住巡撫官邸吧!”公差說道。

“住巡撫官邸?老爺,看我們主仆這等寒酸襤褸,尋我們開心是下是?”老家丁以為他們是在揶揄自己,更加有氣。

“誰如此大膽,敢拿薊遼總督開心啊?”站在門口的那位官員趕到後,笑著插言。

袁崇煥尋聲望去,突然驚異地叫了起來:“范景文?范大人!”公差:“正是。我們大人現拜湖廣巡撫。”范景文連忙上前,躬身施禮:“袁大人一路勞頓,卑職有失遠迎,乞望恕罪!”袁崇煥跳下車來,連忙回禮:“不想范大人在此,幸會!”公差:“我們范大人在此專程迎候,已經整整三天了。”范景文趨前一步,躬身禮讓:“快快,請袁大人上轎,屈居卑府!”袁崇煥看看范景文那嶄新的八抬大轎,又看看自己的襤褸農衫,搖頭歎道:“范大人,改日再去府上叩望吧!”“不不不,現在就去!”范景文果決地一揮手,雙頂大轎抬了起來。

郊外。

燈籠前導,袁崇煥和范景文並坐在大轎中。

公差幫著老家丁趕著牛車隨後而行。

袁崇煥想起剛才范景文曾說過一句“禦命欽差等著袁大人!”他疑惑地望著范景文,問道:“你說什麼欽差大人等著我?”范景文微笑點頭:“皇上已經下旨,袁大人升任薊遼總督了。”袁崇煥淡然一笑,連連搖頭:“官場腐敗絕倫,錯勘賢愚,忠奸不分,黑白顛倒,崇煥實不敢回京覆命。范大人,讓袁某下轎吧!”袁崇煥說著便欲起身下轎,范景文連忙伸手阻止:“這……怎麼可以!景文何以回去覆命?”袁崇煥依然淡淡一笑:“景文兄,勞煩你回去覆命:崇煥現乃一介布衣草民,朝命可以不受,欽差恕不拜見!”范景文望著袁崇煥,知他幾個月的荒野行程,尚不知朝中翻天覆地的變化,所以他語氣一變:“既然袁大人執意不肯……那好吧,小弟領你去另外一個地方。”說著吩咐轎夫向另一個方向走去。

大轎轉過文廟,轉向溪水邊。

大轎停在一處斷壁殘垣的祠堂前。

范景文領著袁崇煥來到這被毀壞的祠堂,袁崇煥詫異地看看四周:“范大人,這是……?”“袁大人,看吧!”范景文命公差將燈籠移近那斷壁殘垣。

在燈光的余輝下,只見三個巨大的字體“忠賢祠”已經橫楣斷裂,旁邊的魏忠賢的生人彩塑也被砸碎棄地。

袁崇煥心中一動:“這可是魏忠賢的生祠?”“奸臣只能橫行一時,豈能霸道一世!”范景文滿腔義憤,“魏忠賢的生祠已被全部搗毀,閹黨余孽也被一網打盡!”袁崇煥內心不由一陣激動:“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也是罪有應得啊!”范景文于是將熹宗的駕崩、崇禎的登基及魏忠賢與客氏一夥的下場,一一向袁崇煥作了介紹之後,再行動道:“而今大奸已除,崇煥兄恥辱盡洗,冤仇已報,皇上重整朝綱,舉賢任能,恩師孫承宗舉薦崇煥兄官複原職,難道崇煥兄也置之不顧,執意返歸故里,終生安居為民?”“人之大倫,以孝為先。”袁崇煥停頓良久,方徐徐回道:“家父早逝,老母雙目失明,風燭殘年,孤苦無依:鎮守甯遠,崇煥已愧對老母,這一次……”他毅然決然,“說什麼也要孝養慈母,朝命斷下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