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神蒙冤袁崇煥 第四章 當朝蔣干4



“崇禎真的會干蠢事?”

大明京都的皇極殿內,燈火輝煌,宮廷樂師齊奏慶樂,宮女翩翩起舞,一派歡慶氣氛。

群臣們興高采烈,一面飲酒慶賀,一面觀賞歌舞,殿內充滿了喜慶歡樂和暖暖春意。

然而宮殿之外,這些為援救京師而千里奔襲、冒死血戰贏來勝利的將士營帳內,只見在黯淡的燭光下,東倒西歪地躺著受傷的士卒,並不時發出陣陣呻吟。

北風呼嘯,營帳內無法生火取暖,加之門窗不嚴,只好聽任卷起的飛雪灌入帳蓬。

負傷的袁崇煥端著左肩走進營帳,心疼地看著受傷受凍的士卒。這些士兵瑟縮地依偎在一起,只能互相靠著體溫來禦寒。袁崇煥因來得匆促,日夜兼程,急于趕來救援京都,沒讓帶禦寒的衣物。本想救下京都,可以進城休息,可以從百姓處得到飲食、取暖。可如今,不僅害得弟兄們忍饑受凍,竟然連口熱水部喝不上!真是苦了、害了這些弟兄。

袁崇煥看著這些,心里如同刀絞的一般,正不知如何安慰關愛這些兵卒時,茅元儀匆匆跑進帳蓬:“崇煥兄,中使在催著呢,皇上平台召見。”

袁崇煥等奉命來到皇極殿平台時,皇極殿內的歌舞樂聲依然隱約可聞。

崇禎親率閣臣已先行在平台等候,袁崇煥、祖象升、范景文和滿桂步上台階,走向平台,他們人人負傷,血染官服。

袁崇煥左肩官袍上滲出鮮紅的血跡,滿桂多處受傷,上身和大腿處血跡斑斑,祖象升和范景文也都是帶傷前來。

四人步上平台,跪拜:“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平身!”崇禎迎接上前,見四人皆帶傷前來,不由內心一陣激動,喉頭發噎,眼含淚水:“眾愛卿血戰滿夷,退敵有功,朕……心中不忍目睹你們負傷累累啊!”

眾人見崇禎動了真情,均感動得不知如何應答:“皇上……”

周延儒目視皇上,一一介紹:“這就是血戰德勝門的大同總兵滿桂,這是千里進京勤王的巡撫范景文。”

崇禎慰勉一番之後,立即加封:“朕要賞賜你們!滿桂、范景文加官兵部侍郎!”

二人跪地:“謝皇上隆恩!”

輪到袁崇煥了,崇禎無需介紹,便迎了過去。他對袁崇煥太熟悉了,這些天“袁崇煥”這三個字一直轟鳴貫耳,前次就在這里的平台召對,袁崇煥的音容笑貌曆曆在目,其豪言壯語,也音猶在耳,如今血戰勝利,袁崇煥果然言行一致,不同凡響!只兩天兩夜便從關外趕來京師,並一舉獲勝,袁崇煥的確不是一般角色!崇禎目視著袁崇煥,見他黑瘦的面龐,經此風霜血戰已變得更加黧黑清瘦了。他上前撫摸了一下袁崇煥受傷的左肩,又看了看猶如鐵打銅鑄的祖象升,然後大聲說:“崇煥、象升血戰沙場,是朕的股肱之臣,忠勇良將!賜蟒玉、貂裘、白全!”

袁崇煥、祖象升立即跪拜:“謝皇上!”

這時,大同總兵滿桂上前一步,拱手致禮:“陛下!臣有一事相求……”

崇禎面帶笑容,親切尤加:“愛卿有何所求,但講無妨。”

滿桂整整衣冠,鼓足勇氣,說道:“臣五千士卒,傷亡過半,請皇上恩准進入城內休息整頓,以利再戰!”

崇禎未加思索地便點點頭:“依卿所求,滿桂所部進入城內休息整頓。”

袁崇煥見勢也上前拱手相求:“陛下,臣率關甯鐵騎晝夜無休,奔命京師,乞請皇上依照滿桂之例,恩准臣部進城休息整頓,恢複體力,再戰滿虜!”

崇禎脫口而出:“怎麼你也要進城?”

袁崇煥懇求地:“千里行軍,士卒人人疲累:又遇惡戰,傷兵嗷嗷,缺醫無治:城外安營紮寨,將亡寒冷,無遮無掩……”

袁崇煥的懇求,沒能打動崇禎的仁慈之心。因為崇禎對于袁崇煥的陳述,根本沒有聽入耳,他此時此刻腦海里刹時間湧現和縈繞的是:“袁崇煥擁兵過重,千萬要警惕趙匡胤的陳橋兵變!”“後金兵是袁崇煥引進來的!”這種內心的懷疑,使他同情的淚水化為滿臉的嚴肅:“愛卿所部不是把滿夷皇太極擊敗至南海子了嗎?為何不一鼓作氣,將他們斬盡殺絕?”

袁崇煥抬眼看看崇禎,並未多想,只以為這是年輕皇帝的無知:“陛下,滿夷有八萬騎兵,我方只有兩萬騎卒,廣渠門外惡戰,滿夷輕敵,我方僥幸取勝,待各路援軍聚集之後,對敵分割包圍,目前乘此間歇,我部進城休整,精心布署,再予全殲,滿夷必成甕中之鱉!”

已經心存疑慮的崇禎,對袁崇煥的話無心再聽下去:“滿夷已成甕中之鱉!崇煥所部當應駐紮城外,乘夷賊立足末穩,乘勝追擊,再接再厲,叫他們徹底覆滅!”

袁崇煥的心陡地一陣緊縮:“陛下!……”

“愛卿速作調整,萬不可等待!”崇禎不想再聽袁崇煥的分辯,他擺手吩咐後,便扭頭向皇極殿走去。

皇極殿內一陣歌舞樂聲傳來……

一直站立的祖象升,目視著臉色鐵青的袁崇煥,詫異道:“皇上怎麼如此決斷?”

滿桂原來是袁崇煥的部下、同僚,私下一直與袁崇煥、徂象升交好,這時,走上前來,同情地說:“督師大人,生為人臣,只得效命盡忠啊!”

袁崇煥咬著嘴唇使勁點了點頭,仿佛把所有的屈辱、誤解和委屈,通通都咽進了肚子里。

後金,皇太極帳內,此刻是通宵未眠。後金的幾位貝勒和元老重臣聚在這里,不過不是像大明朝一樣的歌舞歡慶,而是如同遭霜打過一樣,一個個低垂著頭,充滿了沉悶和喪氣。

“退兵!退兵吧!”大貝勒代善因系努爾哈赤的長子,汗王皇太極的長兄,地位最高,所以他首先開口打破了可怕的沈默:“此次進關俘擭甚多,咱們也賺夠老本了!”

“退兵無疑為臨陣脫逃!”皇太極一向瞧不起代善,因此不待他的話音落地,便冷峻地打斷:“再說,袁崇煥能讓我們輕易退兵嗎?我看是叫袁崇煥打怕了!”

代善向來沒有主見,他見皇太極反對,無奈地搖了搖頭:“那怎麼辦辦?”

范文程唯恐貝勒之間因此而產生口角,便未待其他貝勒開口,搶先進言:“汗王,微臣在想:自古兵不厭詐。當初三國爭雄,曹操派蔣干去周營,周瑜裝作醉酒,吐出所謂真言,結果曹操中計,殺了水軍都督蔡瑁、張允。”

“你是想用孫子兵法中的離間計?”皇太極疑慮地問道。

范文程顯然已思慮很久,他胸有成竹地陳述道:“現在崇禎只允許滿桂之兵進駐城內,而袁崇煥兩次請求均遭拒絕,可見崇禎已聽信了“引夷入京”的謠傳。臣以為只要我們再妥善策劃,當可借崇禎之手除掉我們的勁敵袁崇煥,讓崇禎小兒自毀長城!”

“扯淡!”大貝勒代善自己昏贖無能,卻又總是嫉恨別人,尤其是范文程這個漢人。他認為在皇太極眼里,范文程遠比他這個大貝勒更為走紅。因此對范文程的建議總要冷眼相對、冷嘲熱諷:“叫崇禎皇帝除掉袁崇煥,這不是癡人說夢話嗎?袁崇煥千里進京勤王,又把我們趕到了南海子,戰功赫赫,宛如一尊戰無不勝的戰神,崇禎怎麼可能除掉自己的忠臣良將!”

范文程沒有計較代善的挖苦,而是淡淡一笑:“只要我們設好妙計,就有可能。”

“能個屁!”代善激動地坫起來,范文程的漠視,使他氣得面紅耳赤,“我就不信,以我八旗六萬精兵,加上蒙占兩萬兵卒,跟袁崇煥決一死戰,不把他斬盡殺絕?”

“有勇無謀,不過匹夫之勇!”主持貝勒會議的皇太極見代善又要無理取鬧,信口雌黃,便大聲地插話道:“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如若傾巢而出,明軍四面包圍,我將陷入絕境,今日之敗足以明證,憑勇厮殺也不是袁崇煥的對手。”

年輕的多爾袞這時突發奇想:“那就秘密派出殺手,扮成明軍,潛入袁崇煥營帳,伺機暗算了他!”

皇太極素來喜歡這位小弟,雖說年幼,但打起仗來極為勇掹。他看著多爾袞笑了起來:“多爾袞善用智謀了!不過我八旗勇猛天下,豈能干這種偷雞摸狗的營生,有辱大丈夫的光明磊落啊!何況袁崇煥防范嚴密,也無法進入。”

他環視眾人,說道:“諸位貝勒先別喳呼,還是請范先生把話說完。”皇太極說著,把頭轉向范文程,詢問道:“崇禎真的會干此蠢事?”

“會的,因為他生性多疑。”范文程侃侃陳述:“自崇禎登基以來,臣一直對他探測研究。他因不是皇後所生,雖名為皇子,實被歧視虐待,內心深處存有自卑心理,唯恐那些飽學的文武大臣瞧他不起;當了皇上之後,權傾天下,大臣們一片奉迎拍馬,自己是金口玉言,一言九鼎,又使他滋生了自負。內心自卑與表面自負,必然演變成剛愎自用、秉性多疑,在登基之前,魏忠賢對他一再施毒加害,更加助長了他多疑的天性,臣下權勢一大,他便會疑心:是不是要趁勢奪權、妄窺皇位?”

“剛愎自用、秉性多疑?”皇太極思索地,“這麼說,當真可行?”

范文程伸出三個手指來:“我們只要做如下三件事,從中離間,就可借崇禎之手除掉袁崇煥,讓崇禎皇帝自毀長城,叫袁崇煥身敗名裂!”

皇太極急切插言:“請先生言明哪三件事?”

范文程拱手稟奏:“其一,我軍潰敗廣渠門,可由諜探即刻在北京城內散布是袁崇煥與汗王彼此默契配合,我為主動撤離,袁崇煥是縱敵入京,引敵議和,給崇禎小兒送上一道迷魂湯。”

皇太極:“那其二呢?”

范文程:“其二,今日夜間,請汗王單騎至袁崇煥陣前與兩位明軍將領秘密接頭,竊竊私語,使崇禎皇帝疑上加疑,好似袁崇煥與我暗中勾結,另有企圖。”

大貝勒代善腦子一時沒轉過來,又忍不住憨直地插言:“這叫什麼計?汗王怎麼能與明軍將領秘密接頭?”

皇太極沒有計較代善的愚鈍,而是哈哈一笑:“范先生是說,讓我們的人喬裝打扮成明軍將領,演給明朝的人看的。”

大貝勒代善這時方恍然大悟:“范先生真有一副彎彎腸子,把我都繞糊塗了!”

范文程沒有深思代善這話,究竟是褒獎還是貶斥,他微笑著點點頭:“用計設謀就得繞著走啊!這第三件事就是在太監曹化淳、杜勳身上打主意……”

皇太極興奮地霍地站起,掹地一拍桌子:“好,讓他們當一回蔣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