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著黑暗云海的邊緣往南走,一行人很快進入了云北草原,中路的尸塔應該就在那一帶附近,也正是魔疫使者和漩渦必然會出現的地帶.
紅云承載著多人,面積變大,厚度變薄,速度也不得不降了下來.
戟布對這一片地帶倒是很放心.此地到處都是空曠的草原和山區,人煙稀少,又經曆了戰亂,早已沒有多少人類在活動了,即便魔瘟疫出現也不會有太大的威脅.
斬風則一直專注于對弒天的研究.提升環府層次的任務迫在眉睫,而他對蒼冥人的理解極為有限,一切都只能摸著石頭過河,稍有不慎,不但弒天的小命難保,就連他的元神也有可能受到損傷.
在人們驚訝的目光中,他漸漸掌握了控制弒天身軀的技巧,對于起身坐下這些基本動作,幾乎可以准確地完成,但依然不能完整地掌握語音,發出來的聲音高低不平,時常夾了怪聲,誰也聽不懂他在說什麼.
當然,他也沒有忘記仲殲和玄妤的處境,每日都釋放出生命力,替二人驅逐魔瘟疫的沖擊,而戟布也從旁協助.
由于沒有內府的問題,仲殲和玄妤二人的元神很快就得到戟布的保護,效果要比弒天好.
看著每日忙碌的斬風,戟布勸道:「你好歹休息一下吧,真把自己當成鐵人啊!」
「現在是關鍵,時間不等人.」
「我們能做什麼?」繼鏡夢不願手足無措地看著同伴受苦,心里的煎熬並不好受.
斬風抬起頭,發現所有人都盯著自己,眼中都寫著「我要幫你」,心中一熱,沉吟道:「元神內府之事,我一人便可,戟布,你知道赤熾在什麼地方?」
「你要讓他幫你調查魔瘟疫的曆史?」戟布一點即透.
「他與魔羊族關系密切,或許能查到些東西.」
戟布思索道:「最後一次見他時,他正准備去阿瑪特族的聖光之城,不知道回來沒有.等解決了魔疫使者,我可以替你走一趟.」
「好.」
璃歡忽道:「你要提升弒天的內府,為什麼不去蒼冥界?」
「我現在分身乏術,哪有時間?」斬風難得露出苦笑,搖了搖頭.
「是啊,若是能分身就好了!」繼鏡夢的一聲歎息卻使斬風靈光一現.
分身?斬風看了看弒天,按照現在的進度,用不了一個月他就可以自如地運用弒天的身軀,乃至他的內府,若真能分身,一邊利用這個身軀回到蒼冥界,或修煉,或請教,或救助,應該可以提升環府境界,另一邊則能以自身處理人界之事.
繼鏡夢見了他的眼神,心頭大跳,顫聲道:「你不會認真了吧?我只是說說而已.」
斬風擺擺手,示意他不要打斷自己的思緒,然後在云上踱起步來.
其它人面面相覷,如此異想天開的念頭,似乎只存在于白日夢中.
戟布多少能理解些,拍拍斬風肩頭,輕聲勸道:「走一步算一步吧!」
「如果不用元神控制身軀,可行嗎?」
「當然不可能,沒有心神,哪來六識,哪有七情?沒有內元,內府無法運轉,內外的感應力也隨之消失了.」
斬風自然明白這個道理,卻不肯放棄,獨自坐在云邊思索著,別人見了都只能一聲歎息.
◇◇◇◇
云又飄了一日,開始進入云北草原,蔚藍的天空中擠入了滄桑荒涼的氣息.草原被烈火焚過,處處都是焦土,偶而還能看到沒有被燒焦的物品散落在地面,戰亂之象便如腳下的大地,毫無生機.
「大家留意一下,看看有沒有旋風的痕跡.」繼鏡夢大聲提醒著眾人,緊緊繃著的神經扯得他的腦袋都在疼,卻無論如何都無法放松下來.
斬風一如既往的忙碌,思緒也一直未停,目光掃及光禿禿的地面,心中忽然一動.他自己的這個身軀不能跳也不能跑,柔弱不堪,相比之下,弒天的內府更加寬廣,境界更高,更能讓他發揮出強大的元神力,而這個身軀只要有靈核在,絕不會死亡.
若是能讓這個身軀也發揮些作用就好了!經過神樹洗禮的靈核為世間最強,對抗邪惡力量也最有效……
斬風朝東方瞟了一眼,一個奇特的念頭突然跳入腦海.
◇◇◇◇
越過焦土地帶,眾人心里最盼望的茵綠草原終于進入眼簾,仿佛大旱逢甘霖,綠色化成一股清泉,把焦燥的心澆得透透的,什麼不爽不快都被暫時拋到了腦後.就連兩位星華人也身受同感,代表生命力的綠色總能帶來無限的希望.
「這才是應有的天地.」影書生慨然長歎一聲,讓心中的郁結有了發泄的方向.
戟布的目光則停留在黑暗云海,翻卷的云海邊緣更像是岸,擋住了傾潮之水,一時間竟分不出是云海擋住了云海,還是天地擋住了云海.
「斬風,你覺得是因為力量不足,云海無法擴張,還是云海有意收斂,不想擴張?」
「不想擴張?」斬風從弒天的身上收回目光,轉過皓白如雪的腦袋.
「我曾經多次飛臨黑暗云海,以它的厚度,只要拉薄,足以覆蓋至白虎國,雖然有些稀疏,但如此一來,人界必然陷入無盡的恐慌,失去陽光和雨水的大地也會引來嚴重饑荒.」
斬風聽得有些懵,云這種東西,厚與薄似乎不由人而定吧?
「就當我隨口一說吧!不過有空的時候,你也可以想想,我倒覺得除了我們,這片天地也在反抗敵人.」
「天地?」斬風望著蔚藍的天空若有所思.
「有空的話我帶你上去看看,黑暗云海其實與眼睛看到的並不一樣.」
斬風的心中一動,黑暗云海一直都飄在空中,可誰也沒有想過去研究黑暗云海,然而黑暗云海既是邪惡力量延伸的形態,就必有邪惡力量的特性.
他的思緒很快被一聲尖叫打斷了,目光朝左側聲音.xs.\С\om 1|6|k官方招牌猛男四菜一躺上傳
處望去,玄妤滿眼驚愕地趴在云邊.
旁邊的星華二子臉色也變了,恨意與懼意同時輝映,表情極為複雜.
斬風起身走到云邊朝下方俯望,一條黑色漩渦帶正在大地上蠕動,看上去就像一條猙獰丑陋的毒蟲.
「速度真慢.」
從三路的地理位置來看,中線的魔疫使者應該最輕松.這條道路上沒有多少人類,都是草原高山這些荒蕪地帶,不會有多少任何阻礙.他們原以為魔疫使者已經越過黑暗云海往西部腹地去了,沒想到恰好趕上,所有人既是興奮,又是緊張,更有些懷疑.
戟布,繼鏡夢都是第一次看到漩渦帶,不禁歎為觀止.如此巨大的一條漩渦帶,離遠就能感覺其中夾雜著非同凡響的力量,而魔瘟疫也使眾人眼中的漩渦變得詭異危險.
「好壯觀的一條黑龍,魔都這次的手筆不亞于百萬西征大軍啊!」
「這麼長的一條漩渦帶,里面真的只有三名魔疫使者嗎?」繼鏡夢把緊張和不安都寫在了臉上.
斬風搖搖頭,魔疫使者的多少源自于晶核的多寡.當年在星辰島,蝕人獲取了巨大的聖石才擁有了奔赴聖天的勇氣和力量,甚至把神樹逼到自爆的地步,那些紅色石頭的威力不是言語所能形容的.
看到了晶核內的紅色晶石,他才真正明白邪惡力量的來源,因此對抗邪惡力量的困難度,也取決于紅色晶石的數目和大小.
「漩渦和魔疫使者都屬于生命體,不要只把它當成一團風.」斬風提醒道.
目測距離,漩渦帶的位置還沒有離開黑暗云海,而在他的星眸中依然出現一排排與漩渦相連的紅色光線,不斷給漩渦注入恐怖的力量.
星華二子想起慘死的同伴,眼圈又紅了,卻礙于實力,對漩渦束手無策,無力感像巨斧一樣劈砍著他們的神經和心靈.
「會有報仇的一天!」
一旁的繼鏡夢攥緊了拳頭,咬牙切齒地對天發誓,眼中的執著讓任何人都無法懷疑.三名同伴都倒在同一個敵人手下,而敵人就在眼前,即便他再冷靜也不能無動于衷.
「別動!」斬風冷冷喝止了同伴的盲動行為,西面是大片荒山野嶺,這是最好的機會調查黑暗云海內外的差異,漩渦就是最好的試驗品.
戟布明白斬風的心思,立在他的身邊遙指漩渦,輕笑道:「你說它敢離開嗎?」
「離開就是大戰.」
「是啊!一旦離開,就說明魔都的刀鋒又一次揮出,同時也意味著敵人第二次無視黑暗云海對力量的作用,強行進攻人界腹地,而這一次一定比前次更加凶猛.」
繼鏡夢皺著眉頭問道:「三,五名魔疫使者的力量,難道比百萬大軍還要強?」
「強倒未必,但引發的效果一點也不差.」
「重要的是,人界再也沒有人能抵抗它的力量.」戟布補充道,朝斬風瞥了一眼,「只有他.」
「道術也不行嗎?」
斬風遲疑了一下,不知道如何響應.
戟布替他解了圍,苦笑道:「與這種敵人作戰,怕的不是沒有力量,而是力量根本沒作用.就像兩人在同一片天地走路,但一個走在天上,一個走在地上,只要他們不改變層次就永遠也不會碰上,我們與邪惡力量便是如此.」
「我明白了,層次不同,無法交流.」
「正是.」
「既然如此,他們傷我們的同時,我們的力量也一樣能傷害他們,大不了以命換命就是.」
豪言一出,戟布和斬風都愣住了,沒想到一個書生竟然也如此豪邁.
「是可以,但不值.」斬風揚了揚手中的晶核,所謂的敵人只是這小小的一塊晶體,拿人命來換這點東西,一點也不值.
「漩渦離開了!」璃歡突然叫了一聲.
眾人倏然一驚,目光投去,果然發現黑色漩渦帶離開了黑暗云海,緩慢地朝西方進發.
「看來魔都要動手了.」戟布輕輕一歎,誰也不知道人類究竟做好准備沒有,但決戰越晚,准備也越足,半年的平靜還不足讓人類聚集足夠的力量與魔都對抗.
「不對!」繼鏡夢突然叫了起來,承受眾人疑問的目光後,手朝下一指,「這路線應該是尸塔的方面,漩渦並非盲目行動,而是在尸塔的牽引下行動.」
斬風早就知道這一點,只是茫茫草原幾乎沒有什麼差異,一時也看不出什麼,而繼鏡夢的記憶力驚人,他的判斷應該不會有錯.
「尸塔就是為了魔疫使者而建的?」琉流有些不解,做那麼多前續工作,還殺了一堆人,就為了這麼一個風形怪物?
「也許吧!」幾日相處下來,戟布對尸塔的事情已大致了解,觀點與繼鏡夢一樣,尸塔就像烽火一樣存在,指引漩渦的方向,或許還能牽引其它的攻勢.
「我們下去.」斬風淡淡地道.
戟布深深看了一眼斬風.越是到了危急時刻,這個家伙就越平靜,仿佛天生為了大戰而生,然而當年的他卻是一個只為複生而生的生命.兩者的境界天差地遠,幾十年能悟透至此,實在難得.
來到地面觀望漩渦時的感覺截然不同,離開黑暗云海的漩渦明顯變得又扁又厚,像是一排土墩憑空移來,震撼感更勝海潮,站在正前方幾乎喘不過氣來.
「真是恐怖!」繼鏡夢雖然恨得咬牙切齒,但漩渦所展現出來的力量確實讓他意識到差距.
「待在云上,我一個人就夠了.」
有了前次的作戰經驗,斬風本身並不懼怕漩渦,只要沒有其它人,大可隨心所欲地與之抗衡,魔疫使者就不得不停下腳步.
與龐大的漩渦帶相比,斬風就像海中的孤石,一場大浪就能覆蓋他,卻無法移動他一寸一分.黑色漩渦沖擊著白色的身影,瞬間就將他卷入,與此同時,行進也戛然而止.
星華二子,仲殲,繼鏡夢,玄妤,再加上一個戟布,都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漩渦從長條形變成圓柱形,一層又一層把斬風陷在其中.黑色占據了一切,除此之外再也看不到別的色彩……
◇◇◇◇
漩渦內,斬風一動不動地站著,元神力和生命同時保護身軀.對抗的同時,他也在測試離開黑暗云海的漩渦力量.
奇怪的是,這次魔疫使者沒有立即現身,這讓斬風有些意外.前次交手,魔疫使者很快就進攻了,並且攻擊極猛,這一次卻隱而不動,他不禁懷疑與離開黑暗云海有關.
既然魔疫使者敢離開自己的地盤,就應該對自身的實力有信心,這樣的隱而避戰真是匪疑所思.
四周旋風大作,而且化虛為實,一下又一下地狠狠砸在生命力阻成的護牆上.邪惡之火也像毒蛇一樣伺機而動,尋找最好的時機突襲要害.但在斬風看來,這樣的攻擊少了些霸氣,完全不像魔都的大手筆.
兩個人形身影突然出現在漩渦中,若隱若現.
見狀,斬風心頭一緊,連忙迎著其中一個沖去,但風力一變,距離突然又拉開了,剛剛成形的身影隨即消散.他不得不停下腳步,但可以確認的是在這漩渦之中除了他,還有其它人.
弒天的下場讓他不敢怠慢,不斷地用不同角度沖擊,希望揪出對方.就在此時,漩渦的西側突然跳出一點火光和一點水花,飄到離漩渦大約二十丈時現出身影……
戟布在云上看得真切,目光掃到二人時瞳孔突然一縮,隨即駕著紅云朝地面沖去.云上之人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都露出驚愕之色.
「赤熾!遙獵!」
紅色身影率先回身,火紅色大辮子朝後一甩,將巨型兵器「冷巨」輕輕放在肩頭,目光掃至戟布時瞳孔微張,緊張的臉部隨即放松下來,笑嘻嘻地道:「原來是老爺子你啊!怎麼帶這麼多人過來?」
「拜見教主!」遙獵是自然教徒,也是戟布的徒弟,伏在地上恭敬地行了一個大禮.
戟布笑著擺擺手,驚奇地問:「你們怎麼在這里?」
「還不是為了那東西.」赤熾的目光朝漩渦一瞥,微笑隨即化成了苦笑,搖搖頭歎道:「從沒見過這麼強大的漩渦,真是恐怖.」
「是啊!」遙獵同時附和,「開始時遇上些小旋風還能打,後來碰到這個就完全放棄了.這鬼東西要是進入腹地,只怕又是一片血雨腥風.」
戟布想起魔瘟疫的事情,心中一緊,目光緊盯在兩人臉上,見他們沒有任何異常才稍稍放心.他走到兩人之間,一手搭住一人的肩頭,沉聲道:「你們記住,在沒有絕對的把握之前,絕對不要再碰那東西!」
「為什麼?」
「魔疫使者的實力非同小可,他們被邪惡力量控制,在黑暗云海的協助下擁有強大的攻擊力,更可怕的是,這些漩渦中帶著強大的瘟疫病毒.」
「瘟疫病毒!」
「漩渦之內到處都藏著這些病毒,透過空氣和風之類的力量傳播,任何接近的人都有可能會被感染.
「這種魔瘟疫最可怕的地方,在于它的攻擊目標是內府和元神.你們看看云上躺著的人,那便是染上魔瘟疫的後果.他的元神被力量封鎖在內府的一角,這才勉強撐了下來,否則早就被邪惡之火化為灰燼了.」
二人聽罷都大驚失色.赤熾皺眉道:「難怪感覺那麼邪惡,連紫電焰的火都變成了黑紅色.」
「沒錯,黑紅色便是魔瘟疫的顏色,你沒事吧?」
「倒是還好,我修煉出來的這種紫電焰專門燃燒力量,入侵的力量全都被燒了,應該沒有大礙.」
戟布稍稍寬心,轉眼望向遙獵,相比之下,遙獵的實力要遜色一些.
遙獵也在擔心,眉頭緊皺,不安地問道:「教主,我一直用水壁抵擋,同時用聖水術淨化,時間並不長,很快就用水遁逃了出來,不知道能不能完全化解邪惡力量?」
「聖水和水壁用得極好,只是——」戟布知道邪惡力量的強大在于它不與正常的力量交會,因此再強大的力量都有可能觸碰不到它,「不知道,等那家伙從漩渦里出來再看吧!只有他確認你們沒事,才真的沒事.」
「那家伙?還有人進漩渦了?」
「有!」戟布頓了頓,略帶感慨地道:「唯一能拯救世界的人.」
二人都露出又驚訝又疑惑的神情,世人都把戟布當成拯救世界的希望,因此從他嘴里說出的這句話分量極重,進入漩渦中的身影一定非同小可.他們的目光投向漩渦時都多了一份期待.
兩人登上云端後,星華二子吸引了他們的注意力.璃歡和琉流在不需要任何力量的支撐下便能飛行,這超越了他們的思維方法,但當他們得知二人來星華界時,都嚇了一跳.
「星華界啊!」赤熾猶為好奇,他最早知道合並的世界中有五個界,元魔界和聖光界的種族都到了人界,青妖族去了鬼界,蒼冥界與冥界相合,他唯一陌生的便是星華界,沒想到是一支會飛的種族.
璃歡友善地笑了笑,注意力仍然在地面.
就在他們說話之間,圓形的漩渦突然被擠壓成不規則的形狀,時扁時圓,就像有一條巨龍在其間翻騰.
「老爺子,漩渦里的到底是什麼人?」
「如果他願意告訴你,你自然會知道.」
赤熾捕捉到戟布的眼中閃動著狡黠,好奇心就像噴泉般跳了出來,可戟布還是閉口不言.
漸漸地,戰爭陷入了一種僵持的局面,漩渦不進不退,一直待在原地.
「不會出事了吧?」繼鏡夢不安地呢喃著.
「如果他出事,這個世界大概也沒希望了.」戟布給了一個寬慰的笑容,話間充斥的信心隨即提升了眾人的自信.
戰斗已經持續了一個多時辰,就在眾人憂心忡忡時,無聲無息地,漩渦突然消失了.
大地上只留下一片狼藉,一個被白色氣息包裹的身影巍然佇立著,周圍突然出現了一片花團錦簇的草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