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第五章 龍王on霸王

……東海青龍王敖廣漫步在天宮又寬又長的走廊上。如果現場有人看到的話,就知道他所穿的是傳統的中國皇族衣裳。衣服的基調色是青色的,從深藍到淡水色,使用了幾種不同的明度和色調,除此之外,在重要的地方還搭配有金黃色和銀白色。堂堂的長身、和年輕一樣弓人注目的穩重風格中透著幾許超然的表情,在在都顯現出他身為天界重臣的氣度。

已經是夜晚了人界浮在空中。那是一顆令人想起藍綠色寶玉的行星。

數萬的云層鎮著白線,裝飾著這顆寶玉。這是宇宙中最耀眼的行星之一。背後連串著數億顆的星星,仿佛是撒落在黑色天鵝絨上的銀砂。

巨大的龍船像要擋住這個景象似的,無聲無息地飛翔著。大概是朝著北落師門方向前去吧?

他走在走廊上,不經意地把視線送到左側的大廳上。該處像是茶話室一樣的區域,赤松子、甯封子、馬師里、赤將于與、倡佳、容成公、方回、務光以及其他天界的重臣們一邊喝著茶,一邊摘著花辨和果實。如果被他們發現就擺脫不了而且這些長老們還會揶揄這個年輕人,所以,青龍王微微加快了腳步通過。

“伯卿!”

有人呼叫名字,年輕人不得已只好回過頭來,一個熟人靠了上來。他叫儀狄。根據地上的神話,這個男人是在聖王大禹治世的時候,第一個發明酒的人。他穿著傳統的文官服,可是,實在不能說是無可挑剔的穿著。他是一個顯不出智慧的男人,年齡看來大概在三十歲左右。

“是儀狄大人啊?真難得,您在天宮服勤嗎?”

“你也很難得啊!”

青龍王和儀狄都很少在天宮里走動。他們都知道自己不適合仕于天官。雖然他們的性格大不相同,可是,這一點卻是一樣的。

“對了、怎麼樣?和太真王夫人之間是不是稍微有進展了?青龍王。”

“沒那回事。原木我們就沒有所謂的進展。只不過是知己罷了。”

青龍王若無其事地回答,可是.臉頰卻是一片徘紅。太真王夫人就是西王母的麼女,是守護地上的泰山女神。在這個時候,夫人是女神的稱號,而不是代表她是某某人的妻子。她來回于天界和泰山之間生活。在泰山時,她就住在一個人類所無法到達的斷崖中的石窟宮殿,她坐在大理石的椅子上,玉手一拔單弦琴,地上的所有鳥類都會飛到她身邊,出神地聽著琴聲。這個美麗的少女和青龍王敖廣配成一對在天界的居民而言。是一種充滿善意的流言種子。

“哦?不是情侶嗎?可是,你不是因為太真王夫人要往來于天界和泰山之間而惜給她三爪龍嗎?”

三爪龍在龍族中是地位員低下的。順帶一提,五爪龍是龍王,描繪有五爪龍的衣服在地上只有中國的皇帝可以穿。

“如果她要借,我當然要借了。否則,她不就沒辦法盡到作為一個天人該盡的義務了嗎?我也把族人借給太真王夫人以外的人。就這麼一件事刻意被提出來討論,這絕非我的本意。”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儀狄笑著輕輕揮了揮手。只要青龍王喜歡,他盡可以寵愛任何一個天宮中的美女佳人,可是。他實在是一個耿直的男人。再加上一提起太真王夫人的名字,他嘴巴上似乎有意要辯解什麼,可是,總是不自主地會紅了險。讓人看了不禁覺得這個龍王太可愛了。

“對了今天你是因為主上的傳喚才難得到天宮來的嗎!”

“晤,是關于牛種的事。”

青龍王的聲音中帶著些許的苦澀。

“果然沒錯。牛種想要得到人間界的所有支配權。他們的貪欲和獨善其身的做法實在令人厭煩,可是,如果和他們正面起沖突,天界就會被一分為二,而招致大亂。真是傷腦筋啊,青龍王。”

青龍王聞言不禁點點頭。

“牛種認為只要牛種支配人間界,人類就會得到幸福,而且可以因為精神上的價值觀獲得統一而消洱爭亂。”

“呀!要這麼想那是他們的事,可是、像他們不計後果全力主張自己的想法也實在叫人為難啊!”

儀狄帶著不像他原本那麼豁達的表情分了兩手,表示出了一種無奈。

趁著這個機會,青龍王和朋友分手了。在轉過三個彎,穿過三個沒有門的半圓形門,鄭重地確認了四次身份之後,他終于來到寫著“太極殿”的巨大門前。鑲著黃金和珠玉的豪奢之門一打開,侍從就朗聲宣籲“東海青龍王敖廣駕到!”。

青龍王正確地用一百零八步走過寬得足以讓三輛戰車並行的大理石地板,然後跪在台階下。三十六階的樓梯在正中央的地方鋪著一個有著十二階寬的平台。階梯上有一個寶座,天界的至高者坐在上頭,可是,從青龍王的位置卻看不到他。

“主上,水晶宮之民敖廣前來會拜。”

青龍王恭恭敬敬地行了一個禮之後,玉帝的聲音慢慢地從頭上落下來。

“為什麼不報東海青龍王之名?難道你不是以公人的身份而來嗎?”

“沒有其他特別的理由。可是,以在下弱冠不才之身自號龍王實在對不起自己。”

“好了。我不是在責怪你。我之所以勞煩你走這一趟是為了人間界的事。殷統治已經有六百年之久,界限似乎已到了。”

“要革命嗎?”

“我想讓用周取代殷。”

青龍王無言以對。

“怎麼了?你沒有什麼想說的嗎?”

“如果這是主上決定的事、敖廣斷無插嘴的余地。”

“如果每一個人都像你一樣,我的煩惱就不會那麼多了。那些牛種盡想出風頭,這次的革命想必又要流許多血了。照牛種的說法,讓殷和周相爭,如果殷獲勝了,就把人間界的一切都交給牛種去支配,他們當然會幫助殷的。”

“這是無法拒絕的。為了取得平衡,青龍王啊,你們一族就參加周的那一方吧!”

“主上,如果照您這麼說的話、結果,這只不過是一場拿人間界當賭注的游戲罷了。殷王紂雖然有些好色而倨傲,但是,他本來也不是那麼暴虐的人啊!就算我們不革命,只要讓紂王覺醒……”

“那麼,把人間界的一切都交給牛種,你覺得這樣理想嗎?”

青龍王無言可對。階梯上,玉帝的聲音淡談地從青龍王抬起頭來也看不到他的位置上落下來。

“牛種已經在紂王身邊施放了魔性。封王的殘虐會一天勝過一天,無辜的人民、上諫言的忠臣都會被殺。如果你不認為那是對的,青龍王啊,就率領你的族人去作戰吧!”

青龍王回避立即的回答。可是,他也知道,主命是難以抗拒的……。



混濁的意識恢複了。就像陽光撕裂了黎明前的黑暗一般,五百整個地蘇醒了。白色的天花板展現在視野當中。始想移動兩只手,可是,他發現到自己的手腕和腳踝都被緊緊地固定住了。竜堂始被放在不知是實驗台還是治療台的床上。

“醒過來了?”

形式上的第一聲迎面落下。L女士俯視著僅穿著一件褲子,被青色鱗片所覆蓋著的始。

暫時閉上了張開的眼睛,始想著自己目前的遭遇。那個時候,或許順其自然,變化成龍身或許會比較好吧?左手腕上吊著中子炸彈奔跑或游泳的時候,始都一直在告訴自己。

“不要變成龍!要做一個人!”

並不是始忌諱去變成龍。他怕的是隨著變化成龍,作為一個人的意識和理性都會一起消失了。在這之前,變化成龍的三個弟弟在成了龍身的時候很明顯地都失去了人類的意識。那是因為生命受到威脅,而對讓他們暴露危險的惡虐人們反擊的結果,可是,一想到結果所產生的災厄,始就不能不感到畏縮。因為他自己也沒有辦法把握住他變化成龍的時候所具備的超常力量。而現在,看來就因為他有這一層的顧慮而落入敵人的手中了。他覺得L女士一定會嘲笑他。可是,始的推測有了偏差。

“能再見到你真令人高興,青龍。雖然我知道你並不會這麼想……”

L女士的聲音中潛藏著憂郁的波長。女王般端整的臉俯視著始。始知正那是一張人造的臉,可是,他並沒有意思因此而輕蔑她。然而,現在他也過沒有力氣和這個身為四姐妹有力部下的她展開唇槍舌戰。中子的影響讓他有一種惡心的感覺。

“龍王之王,你的弟弟曾告訴過我。他說王者絕對不會對他人屈膝或為他人所豢養。”

L女士回想著。是續吧?這是續的作風。始這麼想著。可是.這個女人為什麼在這個時候說這種事?始的頭腦里面似乎罩著一層霧氣,欠缺思考的集中力。他的精神和肉體都處于失調的狀態,一向慣有的明晰讓始沒有將她當成同志。

“請你逃走吧!青龍。不,逃的作風並不適合龍王。更何況,你是龍中的王者。”


閃耀在L女士兩眼中的光芒加深了近似妖氣的光彩。

“你現在是在核于航空母艦‘霸王’的艦內。排水量高達九萬一千九百噸。據說是世界上最強的航空母艦,可是,它終歸是人類制造的東西。如果你不能從這樣的船上讓自己成為自由之身,我就不承認你是龍王。”

L女士的語調似乎漸漸帶著熱情。

“請你作戰吧!同時盡情地破壞吧!因為那不是你的權利,而是你的任務。你應該讓那些不當地、非人道地對待你的那些人知道厲害。不,應該要讓所有的人類都知道。讓他們知道輕視龍王的人會遭到什麼報應……!”

L女士住了嘴,陷入沉默當中。始不得不目不轉睛地仰視著她。這個人是在煽動始嗎?不管怎麼說,始應該沒有什麼道理要L女士來對他說教。

始閉上了眼睛。他還沒有恢複到原來的自己,他需要休息。

離開了實驗病房,L女士在走廊上走著。

“霸王”的艦長發出了苦悶的聲音。

“L女士,我實在不能理解你在想什麼。”

薩克森堡上校的表情摻雜著不快感。L女士知道,可是,她仍然不在艦長的看法。因為她也非常不高興。由于薩森堡上校的部下克郎蕭博士的失誤,她差一點被卷進中于炸彈的爆炸當中。

克朗蕭博士校叫到L女士面前來接受質問,可是,對于被指責失誤一事,他表現出了非常意外的樣子。“事情不是這樣的”他說道、眼睛閃著白色的光芒。

“你是說那不是失誤,“

“因為在這之前還沒有實地實驗過……”

克郎蕭博士平板的險上沒有一絲絲罪惡感的陰霾。追求讓兵器的機能本身目的化似乎成了他生存的意義。

“我的計劃是非常完美的。中子的粉塵連一公分也沒有溢出半徑三百公尺的球狀空間中。這樣一來、中子炸彈的實用性就更高了。下一個目標是一百公尺。“

克朗蕭是認真而誠實的。與其說他認為只要城實而認真,一切錯誤都可以被原諒,倒不如說,他根本從來就沒有想到過這種事。

“最終的目標是鎖定在五十公分。如此一來、就可以殺掉目標人物而不將四周的人卷進去了。哼哼哼,制造人道的兵器是我自幼以來就有的夢想。中子炸彈不合造成流血,真是理想的成品。我愛中子炸彈!我絕不原諒任何人說中子炸彈的壞話……”

他的眼光和語氣已經漸漸脫離常軌了,薩克森堡上校不由得傷透腦筋。

“請這邊走。”

他只好這樣催促著L女士。再度看了一下熱愛中子炸彈技術出神的臉之後,L女士應著上校的聲音,讓克朗蕭博士回到研究室。

“他是一個有才能的男人。而且又有使命感……”

“就因為他的使命感,把包括我在內的人員生命暴露于危險當中?”

“可是,他說起動裝置可以在爆炸前兩秒鍾解除,而事實上也沒有造成受害者,而且也逮到俘虜了,不是嗎?”

紳士露出了牙齒。L女士嘲諷地如此想著。他是一個為部下著想的艦長吧?他似乎有意要庇護那個異常的炸彈狂青年。

“還好沒有死者產生。這都是拜竜堂始果敢的行動所賜。我們是被他所救的,你知道吧?”

“我們是不是要像回教徒一樣,對著那個怪物跪拜道謝?”

上校的聲音和表情都潛藏著蜂鳥般的毒針。L女士刻意地反問道。

“所謂怪物是指竜堂始嗎?”

“中子炸彈在那麼近的距離內爆炸而還能活著的人、還有什麼比怪物這個字眼更適合的?你不這麼認為嗎?L女士。”

“有人得了癌症而仍然得救,也有人因為感冒而喪命的、不是嗎?”

“話不是這麼說,你應該知道的,L女士。”

上校仍然極力地守住他該謹守的禮儀。

“我認為身上長鱗的人並不包括在‘人類’的范圍內。”

看過離奇小說泰斗H·P·拉布克拉夫特的作品。就可以知道,白人的感性中潛藏著對鱗這種東西的恐懼和厭惡感。對爬蟲類和魚類的厭惡。美國制SF動作電影中,侵略地球的宇宙人很多都是爬蟲類的類型。姑且不談這些,薩克森堡上校似乎屬于那種討厭鱗片的人種。

L女士故意地笑了笑。

“關于人類,似乎有重新下定義的必要哪!在這個時候讓我來評斷的話,我覺得剛才請艦長叫來的那個叫田母澤的日本人才是真正的怪物。因為那個人的良心上長了鱗片。”

“不管怎麼說,日本這個國家真可以說是怪物的巢穴啊!”

薩克森堡上校勉強地對美國最有力的後國下了這樣的結論。

※※※

從甲板上被帶到艦內的田母澤篤一點也不在意地劈頭就問L女士。

“你真的要讓我解剖龍意堂家的孩子們嗎?”

田母澤的兩眼中燃著疑惑和歡喜的光芒。而他千里迢迢來到這里的事實就是後者壓倒前者的證據。田母澤曾多次策動,終于暫時把竜堂終抓到了自己的研究所去,可是、在他還沒有碰到竜堂終的一根手指頭之前,就被人給逃了。執著于竜堂兄弟的身體這一點,L女士和田母澤可以說有著“同床異夢”、“吳越同舟”的關系。而他們也都想利用對方的這個執念。

而現在,L女士在沒有生體解剖狂田母澤的助力之下,得到了竜堂始。

她原本應該無視于田母澤的存在的,可是,不知道為什麼,L女士競然派了直升機,把田母澤叫到“霸王”上來。同時,她還要求田母擇協助“研究’竜堂始的身體。

“既然名叫始,那應該是長男吧?”

“在日本,把老二或老三取名叫始的,應該不多吧?哪,你願意幫我這個忙嗎?田母澤博士?”

聽到L女士這樣問,田母澤裝出了一副考慮的樣子。

“因為這家伙已經完全發育成成人的身體了。我比較喜歡小一點的小孩身體。”

“你的意思是不羅?那麼就算了,請你回去吧!直升機馬上就要出發。”

被這樣漠視,田母澤不禁手足無措。雖然他說出的是真心話,可是,他也完全沒有讓這種解剖生體的千載難逢機會錯過的意思。

“我沒有說不啊!我也是個專家哪!可不是憑好惡來決定事情的。好吧,就讓我幫幫忙吧!”

自認是生體解剖的專家真是讓人感到荒唐。聽到薩克森堡上校說這個世界上沒有那種長著鱗片的人時,這個怪異的老人嗤之以鼻。

“哼!丈夫花心的話,妻子也可能紅杏出牆。就算有人長出了鱗片,那也不是什麼怪事。”

“你認為他是人嗎?”

“解剖人體之外的東西又有什麼樂趣可言呢?”

田母澤打從心里感到不可思議地反問,然後以與他的年齡不相稱的年輕動作重新坐了下來。他毫不想隱瞞心中的愉快。跟前有一個可以滿足他丑惡的虐待狂和扭曲的探究心的機會。他和克朗蕭博士是屬于一類的人,他們都是令人感到不愉快的,光有智慧的怪物。聽說了竜堂始被抓的過程,田母澤表現出了極大的興趣。

田母澤發出了奇怪的笑聲,重拍著自己的膝蓋。


“哈哈哈哈……任誰都想要擁有其生命力的秘密吧?獨占這個秘密的,一定可以掌握地上最大的權力和財富的。”

全世界有一萬名左右的富豪,如果把這個秘密以十億圓賣出,至少就可以得到十兆圓。L女士對田母澤的算計感到厭煩。不知道田母澤是不是洞悉了她的內心,他繼續地自言自語地說道。

“不管是乞丐或國王,只要是人,生、老、病、死四個過程都會平等造訪。即便是再怎麼有權勢和財富的人,一旦成了老殘之身,也只能羨慕高中生擁有的年輕。可是,如果人類智慧揭開了不死性之謎……哼哼,這決對不能讓所有的人類平等分享的。哪?你不這麼認為嗎?”

L女士表示全面的贊成。

但是,不能因為說田母澤對人類社會的認識是正確的,就表示他本身的生存方式是對的。他總是把自己置身于特權階級,用手術刀將那些無以抗拒權力的弱者分解掉。然後,在日本敗北之前,他從舊滿洲逃回了日本。他背棄了自己的同胞,對自己所犯下的罪惡沒有負起一點責任,在戰後,仍然長期地握有權勢。

“必須先了解細胞的結構。一般人的皮膚之所以會變化成這樣的鱗片是因為這種生物上的情報是由細胞等級組合而成的。還沒有弄清楚這一點是危險的。”

關于這一部分,以醫學者或生物學者而言,他說的話並沒有什麼異常之處。異常的是這個男人的精神狀況和他以前的存在方式,不是他的智能。

“不管怎麼說,在這種破船上是不能進行完全的研究的。現在只能先決定基本方向。”

田母澤用他充滿光滑色澤的舌頭舔著嘴唇。L女士對這個男人和接受這個男人權勢的日本社會再度感到一種深刻的厭惡。日本人是那種本身身為加害者卻還對著被害者說“過去的事情不要老是拿出來嘮叨”的民族。

“對了,我握有第二次大戰之後,美軍和關東軍的細菌部隊掛勾的證據文件。一方面是防止以戰犯的罪名被告發、審判,另一方面也是提供細菌武器和人體實驗的資料,今後仍將繼續協助的契約證明。希望你要記住,不要想把我推入陷阱當中。”

田母澤以這番不知其偽的話脅迫L女士。他要強調的是“由衷地相信我、把生體實驗的工作交給我”。L女士默默地點了點頭。看來她或許是被田母澤的毒氣壓倒了。

不久之後,田母擇和被綁在床上的竜堂始面對面了。

竜堂始的記憶中沒有田母澤這張丑惡的表情。因為他們只在黑暗的道上進過一次面,所以這也是無可厚非的事。可是,竜堂始打一開始就知道,這個人不是一個親切的人。這個男人淡然地露出人性中量丑惡的部分。

“事實上,我比較喜歡你的弟弟們,可是,唉,小吃也不錯啊!”

這個男人想展現他高級的幽默感。

“我也要一個一個剖開你弟弟們的身體。你就別擔心你不在了之後,事情會變成什麼樣子。我會好好地把你們用福爾馬林醃起來的。不,我會把你的皮膚剝下來做成標本。這是一個了不起的榮譽啊!”

田母澤咋響著他的舌頭,然後突然眯細了他的眼睛。

“不要有反抗的眼神,這讓我感到討厭。討厭……對老人沒有心懷敬意,這是戰後教育的罪惡。”

老人的手上拿著他酷愛的.閃著亮光的手術刀。

“我在關東軍時,親手解剖了八十個活生生的人體。其中有一個人的眼神就跟你一樣,責怪我是一個惡人,是一個惡魔。當然,我讓他受到懲罰了。我在他眼前。在沒有麻醉的情況下解剖了他三歲的小孩。”

老人很高興地揮舞著手術刀。

老人對准了始的左手腕滑過手術刀。

將的一聲,發出了情脆的響聲,手術刀反彈了回來。田母澤並沒有表現出失望的表情,他把手術刀湊近眼前看看狀況。

“啊,可以說是一種甲谷質巴?從體內分泌出來的物質瞬間就使皮膚角質化了?哼哼,越是知道情況,就越使我產生興趣……”

田母澤從嘴角垂下了證明他已經陷入了恍忽狀態的口水。他把乘坐在“霸王”上的美國方面醫學人員關在門外,一個人獨占了寬大的實驗病房的空間和設備。雖然一旦開始了真正的實驗時還是得借重他們,可是,現在只是開始試探的階段。他對始說道。

“哼哼,我好懷念關東軍的時期。那個時候,用日本刀斬殺、解剖俘虜或政治犯,或者濫用麻藥,都沒有人會說話。當在日本的那些人瀕臨餓死邊緣的時候,我照樣可以盡情地吃喝玩樂。簡直就像王道樂土嘛!”

搖了搖頭,把利己主義的回憶甩出記憶之後,田母澤對著眼前的現實說道。

“事情總有個先來後到,我就先從左腳開始下手吧!哼,不要擔心。我不會將你的腳全部砍下來的。只砍下一半就好了。一半,對,先切到骨芯,然後確認一下你治愈的速度。會很痛,所以你盡管哭沒有關系。”

田母擇拿起了鋸子,扳下了開關。刀刃發出了足以撕裂人神經網路的聲音彈起了火花。田母澤拉開了刀刃,確認一下刀刃滑過的部位,鱗片上浮現出了白色的線條。似乎證明了這佯的傷害不能說沒有造成損傷。

“你做事總得有個分寸吧!”

始第一次開了口。他雖然可以閉上眼睛無視于這個不愉快的景象.可是,他卻沒有辦法阻斷不愉快的聲音。始的身心活力慢慢地,但確實地正在恢複當中,尤其是憤怒的能量很明顯地滲透進了全身的細胞。他可不允許這個丑怪的老人這樣加害自己的弟弟們。

“對了,眼睛!雖然這種作法很令人討厭。”

田母澤的兩眼放出毒焰。他切掉了鋸子的開關,丟到地上去,再度拿起了手術刀。

“你的生命掌握在我手中。卑怯一點!恐懼一些!大哭大叫讓我饒你的命!”

他揮著手術刀,將空間縱橫地斬裂。對田母澤而言,他人的痛苦和恐懼就是健康的證明。田母澤靠近始的下巴,將右手上的手術刀湊近始的臉。

左眼珠產生一種灼熱感。一半的視野呈現白濁。痛苦在神經網上奔竄始差一點就發出慘叫聲。田母澤把手術刀的尖端刺進了始的左眼球。

“怎麼樣?不管武術再怎麼高強的人,總是沒有辦法連眼球也修練到的。即使是像你這樣的怪物,似乎也沒什麼差別。怎麼樣?你知道了吧?你這個非國民的怪物。”

田母澤挖起了刺進眼球的手術刀。鮮血瞬間噴射而出,染紅了田母澤的右袖。田母澤揮舞著的手術刀尖端穿著被挖起來的一部分眼球,鮮血滴滴答答地流著。

始的左半邊曲也染滿了鮮血。痛苦雖然激烈,可是,始終究設有發出一絲絲聲音。他滿含蓄激烈的憤怒,用還健在的瞳孔睨視著田母澤。喜不自禁的田母澤在這個時候才注意到一件事。

始的全身開始散發出光芒。青白色的光芒包住了鱗片的外側,而且范圍隨著脈動不斷地擴大。愕然地呆立了數秒鍾,田母澤突然地恢複了意識。

憾恨地甩手背拭去額頭上的汗水說道。

“干什麼,不要這樣裝腔作勢!發光又怎麼樣?我有大和魂!你以為會怕嗎?”

就在他話還沒有說完的時候,強烈的沖擊波把田母澤吹向了後方。田母澤發出了驚愕叫聲,飛向半空中。他在半空中揮舞著兩手兩腳,右手肘和背部撞上了牆壁。

這個時候,田母澤右手上還拿著手術刀。當他撞擊在牆壁上,滑落地上時,彎曲的手腕掃向他的顏面。田母澤愛用的手術刀倏的從他的右眼掃到右鼻翼,再劃過嘴唇。瘋狂博土的臉部分割成了兩半,紅黑色的血四處噴散。這個時候,激烈的痛苦才開始竄生,田母澤發出了慘叫。

“啊!我、我的眼睛、我的臉……”

這就是在沒有經過麻醉就對三歲幼兒進行生體解剖的男人。他可以淡然地接受別人難以言語形容的痛苦。可是,他自己本身卻沒有忍受痛苦的力量。一向立于加害者立場的田母澤實在難以想像自己會成為被害者。如果是可以想像到這種事的人,應該就不會用武力侵略他國,拿他國的人來進行身體實驗。驕矜于自己的強勢,踐踏別人的土地,一點也沒有反省的心思,這些扭曲的一部分近代日本人的意識似乎都集中在這個男人的丑惡上。

“啊!救命啊!救命……”

田母澤在地上匍匐。他被鮮血和恐懼所虜獲,小便失禁,涵濕了褲子一邊在地上掙紮著。他的背後發出了捆綁用具彈飛的聲音,他感覺到有人站了起來。脈動的青白色光芒已經充滿了整個房間。



“霸王”的巨體鳴動著。

對乘員們而言,這是種奇怪的感覺。此處是本州的伊豆半島南方,本領海外的太平洋上。難道海上也會有地震嗎?

“那是什麼聲音啊?”

薩克森堡上校在成長室里蹙起了眉頭。副官李奇蒙中尉開玩笑說道。

“是不是性能差勁的蘇俄潛艦想要浮出水面而搞錯了位置?”

“哼,這是有可能的。”

當上校正要笑出來的時候,咚地一聲,強烈的沖擊湧上來,掛在牆上總統油畫像明顯地傾向右邊。上校剝下笑臉的石膏,對著擴音器大叫。


“發生了什麼事!報告上來!”

回答是一連串的慘叫聲。

“不、不知道!不,那、那是什麼?不是蛇!那是…那是…龍……!”

語尾因劇烈的恐懼而爆發開來,隨著一陣異樣的聲音,擴音器陷入了沉默。同時,第三次的搖動襲來,擴音器、書籍和打字機從薩克森堡上校的桌上滑落到地上。上校和中尉不讓自己滾落到地上,隨即飛棄離開艦長室。警報歇斯底里地鳴響著,走廊盡是架著搶的軍官、下士官和士兵,就像城市中的交通尖鋒時段一樣。薩克森堡上校一邊罵著陷人混亂的士兵們,好不容易才來到了飛行甲板上。

“那、那是什麼?”

聽到士兵們的叫聲,薩克森堡上校也看到了,他在甲板上看到了。

“龍。”

他說的沒錯。那是龍。讓新宿陷入一片火海的紅龍。讓橫田基地潰滅的白龍和黑龍。而現在,將巨體盤踞在“霸王”的甲板上的是全身閃著青色光芒的青龍。在這個世界上,到底有幾條可怕的龍存在啊?

龍的瞳孔閃著深濃的海水顏色。左眼雖然閉著,可是,一打開之後,在那空洞的眼窩中也閃著和右瞳孔一樣的色彩。是在不知什麼理由的情況下,那受傷的部分也治愈了吧?當它的兩眼帶著燦爛的光芒俯視著甲板上時,守護著世界自由和正義的士兵們不禁都軟了腳。那種超越純粹恐懼的神話畏懼攝住了他們。

負責守護“霸王”的十三艘僚艦——一艘火箭巡洋艦、六艘驅逐艦、六艘快速攻擊艦也都呆在當場不知所措。是不是該對准龍擊出火箭或炮彈呢?

可是,這樣有效嗎?不是只會傷到美國海軍自誇于全世界的巨大航空母艦嗎?更何況,“霸王”上還載著原子爐。如果原子爐破損了的話,就會產生核子爆炸。他們不知道海洋和天空是不是會因此而產生放射能汙染,不過,可以確信的一點是,他們自己也會被炸得無影無蹤。

當恐懼之前的沉默支配著“霸王”的內外時,L女士——也就是派翠西亞·S·蘭茲德爾小跑步到艦內來。她那端整的臉上有著一種奇怪的表情。她雖然知道出了什麼事,可是,卻完全沒有恐懼和狼狽的樣子。她的兩眼因興奮而閃著光芒,呼吸很急促。

她在抓住竜堂始的實驗病房附近發現了她所預期的景象。瘋狂博士田母澤全身髒汙地匍匐在地上。他的半個臉被自己的手術刀劃裂了,一只腳被落下的天花板直接擊中而碎裂,腹部被地板裂開時突出的金屬給挖了個洞,部分的內髒露了出來,但是這個生性解剖的狂熱份子卻很頑強地撐著一口氣。突然睜開眼睛的田母澤只剩下一只眼睛。

“你、你這個洋婆子、你設計我……”

他還留有張開嘴巴說話的力氣。像是爬蟲類的體力。如果還有另外一個田母澤的話.一定會歡歡喜喜地操著生體解剖的手術刀下手的。田母澤本身應該是生命學上的一種驚異。

L女士帶著毫無一絲好意的微笑回答怪異的老人。

“我不懂你說什麼呀?田母澤博士。”

“別裝蒜……你應該知道讓我動手術刀會發生什麼事情的。你利用了我,為了讓那個男人展現他的力量……”

“隨你怎麼解釋。”

L女士嫣然且漠然地笑了笑。

“握著手術刀就死是博土你的願望吧?你就慢慢地體會著被生體解剖的人的心情,踏上你的旅程吧!我對你可沒有任何好意想給你最後一擊.讓你早日超脫。”

L女士丟下了丑陋地呻吟著的老人,朝著甲板上走來。她無視于士兵們的制止和任何人的聲音,終于趕到了甲板上。然後她在被近的距離內看到了。看到了發著青光的巨龍的身影。

一種難以言喻的感情貫穿了L女士的胸口。她重重地歎了一口氣。

“青龍……”

L女士聽到了自己憧憬的喃喃聲。她全身充滿了歡喜之情,開始朝著龍走過去。

L女士知道自己的真正意圖。她是一個愛戀著龍的女人。不只是對比個體,也不只是針對青龍這個個體。她愛戀的是龍,是龍種。L女士有此感覺。到日本來還不到半個月。在這期間,她看到紅龍的出現,也看到了青龍和黑龍的登場。而現在,青龍就在她的眼前。凌駕青玉之上的燦爛鱗片雄姿是L女士所要的。她要的是從卑小的人類肉體解放出來,充滿了美和感的龍的真面目。在今天之前所蓄積的怨念和野心在這一瞬間都像薄薄的玻璃一樣碎裂了。L女士懷著一種對超自然的崇敬,毫不猶豫地朝青龍走去。

“那個女人想做什麼?”

遠遠地看著這個景象,薩克森堡上校大吼。對他這種男人而言,L女士是一個背叛者。不,這個女人不僅僅是“四姊妹”的代理人。

“這個女人打一開始就有意讓龍蘇醒!一定是這樣的!我要讓她知道厲害!”

他回頭對著左右方的部下大叫。

“射擊那個女人!殺掉她。”

薩克森堡上校指著L女士的背部。從背後射擊女人,這個命令讓士兵們有一瞬間的猶豫,可是,如果要違背命令的話,他們也沒有可以拒絕和否定的理由。

將近十挺的自動步槍將槍口集中在L女士身上。

發射的聲音像響板一般連鎖著。L女士的背上調穿了一打以上的紅黑色的洞,衣服都被打破了。貫穿的槍彈也在L女士的胸口形成了三個紅色的斑點。像女王般的女人在回轉了半圈例下來的時候,仍然像女王一般地傲然。

倒在甲板上,L女士對著她憧憬的對象低語。

“龍……青龍,把我……一起帶走……”

L女士的肺里面溢滿了血,逆流到氣管和咽喉,從嘴巴里面流出來。L女士沒了聲音。背部的痛苦和呼吸器的痛苦夾雜在一起,紊亂了她的意識。她的視野急速地分裂,她對著龍舉起了一只手。就在她沒能完全舉起的時候,手臂的力道盡失,跌回甲板上。

把深藍色的瞳孔朝著L女士,凝然地注視著她的青龍在這個時候高高地伸長了它長大的頸部,發出了咆哮聲。大氣一陣鳴動,士兵們仿佛被無形的鞭子擊中一般,手中的槍都落了地。有人坐倒在地上失禁了,有人因驚嚇過度而暈了過去。

“什麼?到底怎麼了?”

薩克森堡上校回頭問道,副官李奇榮中尉用呻吟的聲音回答。

“船、船在動了……”

由于過度的恐懼,中尉講話也含糊不清了。

“朝上方動了!浮在半空中了…神啊!”

“不要驚慌!”

薩克森堡上校怒叱道。他想借此把自己的恐懼給驅散。士兵們在他的四周抱著頭爬在地上,口中呼叫著神的名字。甲板左右搖晃著。

現夜,核子航空母艦“霸王”浮在海面上了。九萬一千九百噸的巨體離開了海面,被舉到半空中了。看來像是一種透明的怪物把艦體舉起來一樣不,那只是數瞬間的事。“霸王”又回到了海面上。不是“霸王”落回海面而是海面被舉起來了。承載著“霸王”和僚艦,大海的一部分正在上升中直徑超過一公里的海水巨柱從大海的表面伸出來,不斷地朝著天空伸展而上,四周形成了強烈的暴風,水波和水波激突著,濺起了漫天的飛沫。龍的臉靠近了啞然失聲的薩克森堡上校的跟前。

“啊、啊、哇……”

乍見之下一派紳士風的美國海軍軍人,現在變成了美麗的美語破壞者薩克森堡上校在發出沒有任何意義的叫聲的同時,胡亂地發射著他的手槍不知道有沒有擊中,就算擊中了,又會有什麼效果呢?

青龍的頭用力地晃了晃,薩克森堡上校的身體被這麼一擊,就從甲板飛了出去。同時,在甲板上的土兵們各自發出了慘叫聲,身體都浮在半空了。他們被一種仿佛坐云霄飛車時,急速下降的感覺所攫住。他們的四周已經失去了重力。在甲板上的戰斗機和直升機也都在猛烈的氣流當中失去了力,朝著天空飛舞而去。

“太、太棒了。這家伙實在太棒了……”

克朗蕭博士出神地喃喃說著。他在研究室中,隨著漫天飛舞的實驗器材和打字機在空中游泳。他一邊掩擊在天花板上,一邊做著他的夢。

“這是反重力。是重力控制。太棒了!這不像中子炸彈。如果把這種能量變成兵器,就沒什麼好怕的了。”

這個時候,在位于美國科羅拉多州的北美航空宇宙防衛司令部中,要員們齊聚在從偵察衛星上傳送回來的熒光幕畫面之前嚎了聲。沒有人動一下,他們的視線被面面緊緊地吸住,耳朵里只聽到對理性和對唯一種明的信仰一腳踢開的聲音。

“哦,神啊!神啊!怎麼會有這種事?是我們在做夢嗎?或者,整個世界都在做夢……”

空洞的聲音在室內搖蕩。沒有人做任何回答。

世界最強的核子航空母艦“霸王”隨著數億噸的海水繼續地上升,青龍的身軀飛向大氣團的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