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第十章 舊金山大海戰

Ⅰ就在這個時候,經過金門橋的汽車行列沒有辦法順利前進。而從北方過橋往南的汽車陣秩序也陷入混亂當中,車行停止,開始在橋上阻塞了。舊金山市街是在橋的南方,所以只有面對著那個方位的人們看得到那個景象。

“啊、啊、啊……”

人們面對超乎想象的景象,發不出聲音來。舊金山有名的霧,眼看著就被強烈的風吹散了。大都會的光海第一次這麼清楚地顯現出來,上空則有巨大的獸影朝著黑夜的深處飛馳而去。

“龍!有兩頭龍!”

“是出現在紐約的龍嗎?”

“不知道。一頭是紅的,一頭是白的。”

他們停下了車,有人從窗戶探出上半身,有人跳下了車,群聚在橋的欄杆邊。

當然,在比較遠的地方的人們是沒有辦法看到整個景象的。在飛翔于天際的龍正下方的人們,瞬間成了崩塌大樓的墊背,立刻就不知道事情的演變。連竜堂始也一樣。

在始兩只臂膀下的余和茉理以及松永都沒有受傷,黃大人和三個日本惡人也早就滿身塵埃地爬了起來。可是,似乎有人運氣差了些。當樓梯發出轟隆聲崩落的時候,續和終剛好就在正下方。

“續!續!你在哪里?你還好嗎?”

老二沒有回答。始散亂著頭發,飛奔向水泥碎片堆中,開始空手挖了起來。茉理把手搭在他的右手上,對著回過頭的始無言地指著上方。

始抬起視線。金羊飯店的上面樓層幾乎全毀了,夜空可以一目了然。始看到了紅和白色兩頭龍躍動的身影。余把碎裂的中國服的一角指給長兄看。事態已經很明顯,不需要再多說什麼了。

“龍種嗎?那就是龍種!雖然親眼讓我看到了,還是令人難以置信啊!”

黃大人半呆然地喃喃說道,忘了自己現在渾身是灰塵。

“變成龍的人,或者是相反?你們的真面目到底是哪一個?”

始調整了呼吸回答。

“這事以後再說。我必須去幫我的弟弟們,同時也要拯救舊金山。”

“……好吧,我明白。我當然會全力協助你。”

黃大人很快而且正確地諒解整個事情。對始而言,這是很值得慶幸的事。

※※※

這個時候,把中國城搞得一團亂的戰車隊面臨自作自受的狀態。在他們無法無天的炮擊下,龍出現在地上了。這不是其他任何人的責任。

“射、射、射啊!”

與其說這是命令,倒不如說是一種慘叫。指揮官和士兵半陷于恐慌的地步,他們把歇斯底里的能量注入指尖,不斷地扣動扳機,陷入一片亂射當中。

兩頭龍的巨體反彈著槍彈。原本就像串著深紅和白銀寶石般發著光的龍身在中彈之後,更像碎裂的寶石一般散放著閃耀的光芒。可是,以重機槍的彈藥根本無法傷到龍的鱗片。

這時,紅龍突然扭曲了身子。

半打之多的戰車瞬間被橘色的火焰包圍住了。在半秒鍾之後,另一個火球加大的火焰,發出了爆音。那是紅龍吐出火焰,使得戰車的燃料引火爆炸。剩下的戰車隊大驚失色,正當他們想後退再重編戰斗隊形的時候,白龍咬住一輛戰車的炮身。

戰車被高高地舉到半空中。鋼鐵制的殺人兵器就像橡膠球一般,升上半空中,又落了下來,和地表沖撞在一起。

空氣發出了聲音,立刻就開始咆哮起來,強風也開始吹襲。街頭的看板被吹落,商品籃倒塌在地上滾轉,行道樹發出了哀號,樹葉、樹干強勁地搖晃著。從金羊飯店和戰車群中升起來的黑煙眼看著就要被吹散了。

紅龍和白龍並列著開始在狹窄的巷道上前進,深紅色的鱗和白銀色的鱗摩擦發出了聲音。可是,風聲、火焰聲、槍聲、慘叫聲、履帶聲混雜的聲響中,這個聲音並沒有傳進人們的耳朵里。

白龍用力一跳,用前肢的爪輕輕地揮開一輛戰車。散裂開來的履帶像一條寬大的蛇身一般在半空中躍動著。車體發出了悲鳴,橫倒在路面上。白龍又對著另一輛戰車揮過前肢,戰車炮從極近的的距離吐出火舌,爆發的黑煙包住了白龍。在煙霧散去的同時,白龍高高地舉起兩只前肢,用力揮下。戰車應聲散裂。

始從倒塌的金羊飯店中走出來。當他想朝著化身成龍,和戰車隊展開一場混戰的弟弟們跑去的時候,一個和戰車隊同行的步兵擋在他前面。

“讓開!對其他人來說,我現在是一個極危險的存在。你還是讓開的好。”

始情理分明地想說服對方,只是很遺憾的,士兵聽不懂日語。士兵拿出自動步槍,想要制止始。始輕輕撥開槍身,士兵就在沒有用到自己雙腳的情況下在空中移動了十公尺左右,和中國風的街燈抱個正著。

步兵不只有一人。一個小隊的士兵出現在滿是喧鬧聲和火藥味的街頭。另一方面,老麼余跟在長兄後面跑出來,和這一群士兵形成了交錯的狀態。

士兵們的眼中閃著失去神志的光芒。一眼看出余是個少年,而且又沒有武裝,一個士兵毫不考慮地就往前突進,用力地揮下自動步槍的槍身。

結果,或許根本不值得一提。穿著中國服的少年躲也不躲,倏地抓住了槍身,微微地改變手腕的角度。包括裝備在內體重高達九十公斤的士兵就連同自動步槍飛向半空中,落在水果店的店頭,上半身都埋在棗子和荔枝堆里。

大吃一驚的士兵們正要包圍住余的時候,始跑過來了,立刻形成了一場亂斗。二十秒鍾後,結果就出來了。當虹川、蜃海、水池他們跑來的時候,三十個左右的士兵以三十種不同的姿勢趴在路面。

“總得留一些給我們吧?這樣我就沒有出場的機會了!”

水池一邊抱怨著,一邊單膝跪在士兵們的身旁,開始沒收他們的軍用手槍和自動步槍。站在始旁邊的茉理提出了一個建議。

“終會不會跟著食物走啊?我們在道路上鋪滿食物,讓味道散開!”

“這很難說,因為他剛才大吃了一頓。或許再過一陣子會比較有效果。”


“那麼,我還是先去准備吃的吧!如果變身成龍要花費能量的話,回到人身之後,一定就餓了。”

“嗯,可不要寵壞他了。我倒想讓他餓一頓。”

這時松永帶著“這個時候是想這些事的時候嗎?”的表情,在茉理的腳邊仰望著他們兩人。看來這只小狗還比較聰明些,兩頭龍則繼續往前進,追逐著戰車隊,不知不覺就離開中國城了。它們似乎沿著布希路往西移動,那個方位開始出現火焰和煙以及爆炸聲。

Ⅱ始往前走了兩三步,對著弟弟們呼叫。

“續!終!不要把街市燒毀了!到海上去!到太平洋上去!”

以一個人類公敵而言,或許不該在意街市會不會被燒毀,只是把無辜的市民卷進是非當中,對當事人而言,並不符合精神衛生。更何況,如果他們這樣做,無異讓四姐妹和其手下大悅,結果等于幫他們完成了計劃。

始的精神波是不是能溝通不得而知。或許是不喜歡在狹窄的空間戰斗吧?在夜空中翻騰著身體的兩頭龍無視于炮火的攻擊,開始離開街市了。

舊金山本身的市域面積不大,人口也只有八十萬而已。原本這個都市就是建築在丘陵性的半島上,所以根本無以擴寬。可是包圍著舊金山灣的大都市圈人口超過了五百萬,位居北美大陸的西門,不斷地發展和擴大中。

兩頭龍是在舊金山街市的東側上空移動,往西行是太平洋,往東則是舊金山灣的上頭。舊金山灣南北長約九十公里,東西寬約十五公里,面積和日本的東京灣差不多。以龍的活動范圍來說。大致上是夠寬了。

“在海上也可以用船。就用我的汽艇吧!”

黃大人提議,始毫不考慮地接受了。既然成了伙伴,也該分擔一些工作的。資金和裝備就應該委交黃大人來負責。

※※※

想用船來解決事態的不只是始他們而已。

在舊金山近海的普通型潛水艇南叉、對空火箭巡洋艦阿帕拉契、直升機航空母艦比斯肯以及其他的艦艇群掀起了波濤進入舊金山灣。世界最強的美國海軍為了打倒人類公敵——惡虐無道的龍群而出動了。

“把龍從舊金山灣引到太平洋上去。只要到了太平洋。就有很多方法可以解決它們。這個時候,把損害控制在金門橋就算是最好的情況了。”

這是海軍的基本戰略。實際上,也沒有其他的方法。對沒事先商量就任意引發炮戰的陸軍,海軍有著極大的不快,但他們也不能因為這樣就怠忽職守。再說,他們仍然以正義的一方自居,而陷于自我陶醉當中。

在直升機航空母艦比斯肯的甲板上,十二架最新銳的戰斗直升機一起朝著龍飛了出去。于是,龍和直升機之間的夜間空中戰斗展開序幕。

戰斗直升機群急速地接近。回旋翼的聲音撕扯著夜氣,引發了猛烈的騷動。

兩頭巨龍仿佛感到厭煩似地俯視著直升機群。直升機從四方包圍住浮在半空中的龍之後發射出巴爾干炮。

那是一種在一分鍾之內就可以發射一千二百發炮彈的大口徑機關炮,威力足以撕裂非洲象巨體的強力武器。穿過夜空的巴爾干炮火線發著青光,看來就像縫著黑絹的線一般。

彈列襲擊著龍鱗。反響的炮聲和回轉翼的聲音夾雜在一起,引發了龍聽覺神經的不快感。紅龍突然揮起了長大的尾巴,橫掃過一架直升機。

戰斗直升機在夜空中回轉落下,沖撞上舊金山灣橋的一根巨柱,瞬間散裂成灰。

其余的戰斗機仍然朝著龍發射炮彈。看來像是一場狂怒的亂射,事實上,如果隨便掃射的話,就會誤傷同伴。他們透過巧妙的聯絡方式來包圍龍,想要給予正確而有效的打擊。不管是駕駛員的技術也好,戰術的洗練度也罷,這是一支超一流的直升機部隊。就算對方是直升機部隊或戰車隊,勝負一定早就分出來了。

可是,對方是龍。而且,盡管人類再怎麼努力去殺人和破壞,對龍的反擊似乎都沒有招架的能力。這一次是白龍在半空中跳躍,同時擊落兩架直升機,可以看見在下方陰暗的海面上激起了小小的水柱。

※※※

這個時候,已經有一百萬人以上的市民知道事態了。

“從金門橋上可以看到龍和海軍在作戰哦!這是難得一見的景觀,不要忘了帶VTR或相機。”

“喲,今年的普立茲獎是我們的了!”

不知天高地厚而又有行動力的人在每一個國家都有,從電視台、自由的傳播業者到業余的愛好者帶著相機之類的器材的男男女女都湧到金門橋上來了。警察當然想加以制止,但根本沒辦法控制。數發槍聲朝著夜空發射後,沒有群眾因為這樣的威嚇而退縮。人群中也有拿著“解救鯨魚!”標語的人,似乎有點牛頭不對馬嘴。

在群眾的下方,太平洋和舊金山灣的海面掀起了一波又一波的波濤。在波濤之後,一艘大型的汽艇在夜幕的包圍下正往前奮進。

坐在這艘可以搭乘二十名乘客的汽艇上的是六個日本男女、黃大人和他的七個部下,以及一只日本出身的小狗。除此之外還有幾件中國服和廣東風的飲茶組。光看這個景象會讓人以為是一群人正在海上野餐,然而定睛一看,在防水布下面還准備了信號彈和來福槍、催淚瓦斯和槍等。

在出發後沒多久,始就發現了。在灣上前進的汽艇不只是他們的,有幾十盞燈火在黑暗中飛奔著。是在金門橋上拍攝VTR或相機的那些人吧?他們的好奇心之強固然令人驚訝,不過美國人一向有“照自己的意思去做,結果由自己負責”的根深蒂固想法,所以,這也不是多麼不可思議的景象。

在急馳于海上的汽艇左前方可以看到一個黑壓壓聳立著的斷崖。

那就是名聞遐邇的阿爾加特斯島。曾經是一個收容重罪犯的拘留所,現在已經是個無人島了。島的四周是又快又急的激流,從島上游泳逃出來的犯人或許有不少就這樣被海浪吞噬而消失。

兩頭龍就在無人島上降落。它們一揮動長大的身體,已經空無一人的拘留所牆壁就倒塌了。

上空還有半打之多的戰斗直升機在亂舞著,發動一波一波的攻擊。空對地的火箭拉著白色的云尾襲向龍,阿爾加特斯島的各處隨即炸裂開來,噴起了破片和火焰。每爆炸一次,黑夜的一角就閃著紅光,引起觀戰人們的歡呼聲。被白龍發射出來的音波擊中的直升機在大小無數的閃光中相繼落下。

Ⅲ夜色逐漸加深的舊金山灣上,又有新的騷動產生。海軍的高速哨戒艇對著這些起哄的人們直沖而來。對那些認真相殘的人們而言,這些觀眾實在令人討厭。尖銳的警告透過麥克風傳了出來。

“那邊的汽艇,停下來!”

高速哨戒艇的航跡在夜晚的灣上掀起了白色的水線。掀起的波濤高高地濺起,汽艇因為操控失當而翻覆,成員都被拋到海上了。

“停船!否則攻擊!停船!”

氣氛儼然在戰爭當中。當哨戒艇奮起前進的時候,看熱鬧的人們駕駛著汽艇慌忙改變了路線,沒有一艘船聽到警告而乖乖地停下船的。或許是被激怒了吧?架在哨戒艇艇首的重機槍對著夜幕開始掃射。


余在艇上對茉理低聲說道。

“和日本不一樣,他們真的射擊了耶!”

“好像沒有對准目標,不過,或許在憤怒之余會真的擊沉船只也不一定。”

總之,哨戒艇的警告被拋在一邊。幾十艘的船只在海上四散開來,想逃過哨戒艇的追趕。強行突入船只圈的哨戒艇突然發出了異樣的聲音停止,擱淺在剛剛自己翻覆的船身上。哨戒艇在著水的同時失去了平衡,發出激烈的波濤聲和引擎聲翻覆了。

之後,始他們的汽艇正要經過金門橋下的時候,一架直升機緊追了過來。機身穿過橋桁,以和船身幾乎要擦撞的高度發出慘叫聲。很明顯的,這艘汽艇和其他的船只不一樣。就在機體下方的巴爾干炮瞄准目標的那一瞬間,汽艇在黃大人的指示下改變了路線。吐出火舌的巴爾干炮在海面上射出一排彈列。當直升機通過汽艇上方,改變方向時,始拾起在甲板上的鐵繩,投了出去。

始投出去的鐵繩卷上直升機的一只腳。不到幾秒鍾之後,始把鐵繩的另一端投向金門橋的橋腳,緊緊地纏住,瞬間,直升機就被繩子捆綁在橋上。

一旦失去平衡,直升機就搖晃不定了。在劇烈地晃動一陣子之後,直升機就像被繩子牽引著沖向海面。由于高度只有五公尺左右,乘員們應該可以避過一死。夜幕中濺起了白色的水柱,直升機的回旋翼切割著水面,企圖做最後的掙紮。

始他們的汽艇加快速度離開了金門橋。現在夜霧也已經被強風吹散,視線也清楚了許多,不過,波濤還是很大。汽艇的船身劇烈地上下晃動,余和茉理拼命地護住飲茶組以免倒下來。

※※※

龍和美國海軍的“舊金山大海戰”現在進入高潮。火箭、火箭彈、槍彈化成了無數的火線集中于龍碩長的身體上。死亡的火花以廣大的黑幕為背景,華麗地炸裂了。阿爾加特斯島完全化成廢墟,仿佛就要在火焰和黑煙當中,沉入海底。

在知道事態之後,合計三十架的迎擊戰斗機從加州各地的空軍基地出發,陸續前往舊金山灣的上空。

站在炮煙和彈雨中,兩頭龍再次飛上半空中,這時,戰斗機群從三個方向朝著阿爾加特斯島飛來。殺人兵器和神獸的空中戰極為激烈,可是時間卻不長。白龍一發射出音波光束,以超音速前進的戰斗機就在一瞬間灰飛煙滅了。紅龍所發射出來的火焰使得戰斗機變成了火團,旋轉降落在海面上。當三十架飛機都被破壞的時候,火箭巡洋艦阿帕拉契所發射出來的最後六發火箭集中于一點,在白龍的下顎炸裂開來。這六發火箭的破壞力足以將三十輛重型戰車一次吹垮。白龍在半空中失去了平衡,扭曲著碩長的身體落向海面。紅龍在一片高高濺起的飛沫中,慌張地追趕而下,把自己也沒入海面下。

“它們墜海了,撤退!”

超過一百束的探照燈光束射向海面。當然,水中雷達和聲納探測器也開始啟動了。在直徑大約一公里的水域上,大小的艦艇群聚著,就好像浮在海面上的城寨一樣。連黃大人的汽艇也無法靠近,只能從遠處守望著。始無言地脫下中國服。

“茉理,其他的就拜托你了。”

話還沒有說完,始就從甲板上一跳,潛入了舊金山灣冷冷的水中。茉理根本來不及制止他,只有目送著始離去,同時抱住了想跟在長兄後面跳下去的余。

※※※

在始的前方。

“來了,就浮在那邊。”

警戒的叫聲從各艦發出來。

像巨大的噴泉也似的水柱濺起,深紅色的龍把長長的脖子伸出海面。金黃色的瞳孔中含著怒氣,睨視著火箭巡洋艦阿帕拉契的甲板,拿著槍的幾個士兵見狀不禁軟了腳。

“瞄准眼睛!射眼睛!”

各艦的主炮和機槍一起對准了目標,轟然吐出的火線向紅龍集中。就在同時,紅龍倏地張大了嘴。

阿帕拉契的船員們無能得知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恐懼和驚愕的叫聲從其他艦上傳來。白霧塊狀的東西從紅龍的嘴里噴了出來,阿帕拉契的艦體便開始凍結,四周的氣溫急速下降。當阿帕拉契完全凍結的時候,白龍從其正下方的海中一躍而起。阿帕拉契的艦體一斷為二。附著在艦上的霜像雪花一般地飛舞著,而像冰柱一樣斷裂為二的阿帕拉契便卷著巨大的漩渦沉沒了。親眼目睹這個景象的海軍官兵們莫不因冷氣和恐懼而起了雞皮疙瘩。或許這個景象讓他們想起那艘巨大的航空母艦“霸王”也敗在龍手中的事。

“對啊!能控制熱就一定能控制冷。只要把分子的動作停住就可以了。”

從冷冷的水中探出頭來的始發出這種像是學了初步物理課程的感想。看來包括他自己在內都必須更了解龍王的力量才行。不過,操控火焰和冰這兩種力量還真是很適合續的個性啊!始不禁苦笑了一下。

而美國海軍方面所面臨的問題可不是苦笑就可以解決的。恐懼和敗北感形成了歇斯底里的暴風,瘋狂也似地炮火向兩頭龍集中。最後,紅龍像是有意要讓整個戰局有個結果似的,它瞄准了直升機航空母艦比斯肯,吐出巨大的火焰團,比斯肯立刻著了火,然後引爆燃料,產生了大爆炸。

爆發威力極為驚人。金門橋上的觀眾們都受到沖擊,像骨牌一樣倒了下來,甚至不斷出現因轟隆巨響而暫時失去聽覺的人。巨大的火球出現,真個舊金山灣就像塗上橘色顏料一般。據說連距離在五百公里之外的洛杉磯都可以聽到爆炸聲,不過,這大概是過于誇張的說法。

然而,集結在舊金山灣內的美國海軍艦艇在一夜之間全軍覆沒卻是不爭的事實。從一九四一年末的珍珠港事件之後,也就是相隔了五十幾年之後,美國海軍第一次受到這麼大的重創。連接舊金山和東岸奧克蘭的灣橋也毀損了一半。幸運的是,美麗的舊金山逃過潰滅的命運。

Ⅳ脫掉中國服的始在舊金山灣冰冷的水中,把兩個恢複成人身的弟弟帶回黃大人的汽艇,這是十點二十分時的事。這個時候,灣上已經沒有其他的船影了,他們還是得避開來自空中和陸上的視線。甲板上已經准備好毛巾、毯子和新的中國服,他們得以立刻恢複文明人的裝扮實在是一件值得慶幸的事。續感激地對哥哥低下頭。

“大哥,對不起,我們做了讓你困擾的事。”

“不,續,你們做得好。現在不是已經能夠控制龍的力量了嗎?”

“做得好”這個評價似乎有些奇怪,不過,事情能這樣做個了結實在太好了。這是始的真心話。災禍發生的第一個原因在于讓戰車在大都會的正中心發炮。他們不可能接受“閉上嘴巴任人擊殺,不要抵抗”的理論,而去取悅四姐妹。

終歎了一口氣。

“唉!變身成了龍還是得看二哥的臉色,真讓人受不了啊!我原本想要在廣大的宇宙中更自由地飛翔呢!”

“自由和放縱是不一樣的,終,好好記住這一點!”

始又開始屬于他特殊風格的說教了,而茉理則在這個時候證明了他的確是終的太陽。

“哪,終,先填飽肚子吧!始要罵就等以後再慢慢罵吧!”

“哇!天國啊!”

包子、餃子、燒賣、八果酥餅、蝦仁吐司,還有其他許多偉大的中國飲食文化芳香整個飄散出來,讓終不禁樂昏了。續並不感到特別餓,所以他只想喝可以暖身的青島啤酒。啤酒比食物更能快速地熱胃。續一手拿著啤酒,瞄了黃大人的背影一眼。他還沒有完全對黃大人放心。終看了看續的表情,吞下第三個包子,對二哥低聲說道。


“續哥……”

“什麼事?”

“我們比其他人強壯一點,所以是不是可以稍微信任別人一點?如果始哥沒有注意到這一點,只要續哥和我注意到就行了。你不這麼認為嗎?”

續從濃密的睫毛下面凝視著終,刻意地聳了聳肩。

“終好像越來越成氣候了。”

“那是因為我是續哥的弟弟啊!”

“我說你越來越成氣候指的就是你這種說話方式!”

續用手指頭戳了戳終的額頭。余坐在他們旁邊,把燒賣放在手掌上喂著松永。虹川、蜃海、水池、三人手上拿著青島啤酒,仰望著夜空。始則在舷側和茉理並肩站著,聽黃大人說今後的計劃。

“在蘇沙利特上岸之後前往蒙特利,那邊有我的別墅。名義上當然是別人的……”

從該處前往泰國的曼谷,准備潛進中國大陸。在香港和中國境內都有黃大人的同志可以隨時支援。看似准備得很周全,不過竜堂兄弟當然還是得靠自己保護自己。

始覺得事情演變得很奇妙。可是,逃避不如面對問題。他覺得自己好像全在已逝的祖父的掌心中,然而要跳離手掌,還是得先走到手掌邊緣吧?

載著竜堂兄弟們和他們同伴的汽艇迎著海風奔馳在海戰好不容易結束的舊金山灣上。

※※※

瑞士聯邦共和國蘇黎世市,上午八點十分。舊金山時間則還在前一天的夜里。

在大西洋決濟銀行內部的一個房間中,大君們正要開始吃他們幽雅的早餐。他們把加了萊姆酒的橘皮果醬塗在吐司上,在場的人影只剩三個。有一個人缺席。

“繆龍還是救不回來嗎?”

“沒有用的,急性心律不整這種病。還好他不像父親一樣躺在病床上折騰了兩年,對他來說,這應該說是比較幸運的。”

“就算再怎麼有權勢,人是不能永生的。繆龍從生者的行列加入了死者的世界,就像我們的父親和祖父一樣。”

大君們的臉上並沒有多深重的悼意。進食的動作雖然微微地慢了下來,但是並沒有延遲。在大部分的餐盤被撤下,咖啡的香味開始飄散時,他們開始就死者的葬禮和消息發布一事進行討論。而最重要的一點是,他們決定由誰來擔任繼承人。

“就照預定計劃。只有讓藍伯·克拉克和繆龍的女兒結婚,使他成為這家的主人。”

“那個離奇古怪的男人?”

“計劃就是計劃,不能變更的。”

會話中斷了,大君們陷入十秒鍾左右的沉默。

“好吧!反正任何人要加入大君的行列都必須謁見尊者,只要尊者答應就可以。如果不行再把他剔除好了。”

大君們彼此點了點頭以示贊同。他們很清楚自己是掌握命運之尊者的仆人。

“那麼,那個藍伯·克拉克現在在干什麼?”

“從醫院消失了。”

“喔!”

“不要擔心。湯生正命令那些超能力者進行捕捉行動,隨時可以把他叫到蘇黎世來。”

“對湯生而言,這一次可能大出他的意料吧!雖然有時候他也會喪失自信……”

“和竜堂兄弟交手,連我們都會亂了章法,更何況是湯生。這是很正常的事。”

一個似苦笑的表情掠過大君們雕刻般的臉上。竜堂兄弟真的是為他們制造了不少麻煩,可是大君們並沒有因此就罷手。除了竜堂兄弟之外,其他的事情都照他們的想法在進行著。全世界正朝著秩序和安定的反方向進行,“令人欣喜”的報告一個接一個送到他們手上來了。

“……從孟加拉到印度領地的阿薩姆,稻子大量枯死。損害區域持續擴展到孟買。再這樣下去,至少會有一億人餓死。”

“……由于少數民族庫爾德人的待遇問題,土耳其和敘利亞在國境地帶發生了武力沖突。兩軍都很可能使用毒瓦斯。”

“……尼加拉瓜和薩爾瓦多的國境上發生槍戰,戰事不斷擴大中。”

“……特蘭西爾巴尼亞地方的匈牙利人和羅馬尼亞人的抗爭看不出有平靜下來的趨勢。兩國的正規軍進入第一級臨戰狀態。”

“偵察衛星綠騎士在青海上空靜止了。位于東經九十六度十分,北緯三十六度十分,可以涵蓋青海、甘肅兩省全境。”

聽到最後的報告,三個大君再次互點了點頭。偉大的哲學家莊子有言:

“乾坤一劇場,劇中尚有劇。”

當全世界變成了一座恐懼和破滅的劇場時,大君們不但是劇中的表演者,同時也是冷眼旁觀的觀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