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戰後余波 第六章 暗藏禍心

其實有的時候,小說上面都是在亂扯。

好歹我也算是一個高手,飛簷走壁不在話下,穿堂入室也很等閑,眼神更是凌厲,一眼過去,十丈外的螞蟻也看得分明,可惜,這些都派不上用場。

我趁夜在遼宮中轉有了一圈而後才發覺,想要在這麼大的地方找到一個目標是多麼的不容易,光是那些模樣差不多的宮殿就夠我認的了,更何況里面的人。

在遼宮的屋頂上面迷失了大半夜後,我終于收起了這些不切實際的想法,灰溜溜地回到了自己的居所,只是心里面感覺很不是滋味兒,就此收手的話,豈不是弱了我的名頭?

輾轉反側了一夜之後,天色大亮,立刻有宮女送來洗漱用具和早飯,細心侍候。

蕭綽的寢宮之中,昏迷多時的韓德讓終于清醒了過來。

他的第一句話就是。”楊六郎呢?”

“什麼?”斜斜地靠在旁邊照顧他的蕭綽猛地被韓德讓驚醒,脫口而出。

韓德讓睜開眼睛看了看,這才發覺自己身處蕭綽的寢宮之中,只是頭目森森,身體酸軟無力,完全是失血過多的後遺症,回想了一下,才記起自己當時是在招待大宋使節的宴會上突然失去了意識的,此後種種,一概記不得了。

唯有一個印象最為深刻,就是在宴席上看到了令自己折戟沉沙的罪魁禍首,在金沙灘一戰中戰敗自己的楊延昭,如今他人到哪里去了呢?

“德讓你終于醒過來了!擔心死我了!“蕭綽看到韓德讓除了身體有些虛弱之外,其他一概正常,不由得緊緊地抱住他的身體,喜極而泣道。

“我怎麼了?”韓德讓不明所以,于是問道。

蕭綽撫摸著韓德讓的面龐,有些痛惜地回答道。”昨日你的心疾發作,突然在宴會上昏倒,群臣震動。若不是有高人相救,怕是後果不堪設想啊!“

韓德讓想抬起手臂來摸一摸額頭,卻發現自己的手臂酸軟無力,只好作罷。他沉吟道:“我記得當時在宴席上面看到了楊延昭,心中一時激動,兩眼一黑,後面的事情就記不得了,卻原來是心疾發作!嗯——

“楊延昭?哪個楊延昭?”蕭綽驚異地問道。

“還能有哪嚇楊延昭?”韓德讓有些苦笑著回答道:“自然就是那個讓你我在金沙灘上吃了苦頭地大宋北路軍侍軍總管,楊無敵的六子!楊延昭啊!“

“啊——他怎麼敢來?他在哪里?你沒有認錯人吧?要知道世上長得相像之人也是很多,莫不是看錯了人?”蕭綽大驚道。

在她的印象當中。楊延昭已經同大遼結下了萬世不解之怨,除了用鮮血無法清洗,怎麼可能自己送上門來找死?故而有些不可置信。

韓德讓搖頭道:“怎麼會認錯人呢?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從小就是出了名地過目不忘,當時在戰場上雖然是匆匆一晤。卻已將他的形貌牢牢地記在了心中,乍然相逢之下,豈有認不出來的道理?當時我看的仔細,那坐在呂端身後的年輕人。便是楊延昭無疑!“


“難道就是那高高大大的年輕人?一身青袍打扮的那人?”蕭綽驚疑道。

“就是那人,燒成灰我也認的出來!“韓德讓咬牙切齒道。

金沙灘一戰,令他顏面大損,故而印象極為深刻,幾欲食肉寢皮而後快!

蕭綽看這韓德讓,臉上的表情非常古怪。”原來他就是楊延昭?你卻不知道,在你昏倒之後。將你救活的人也是他,據太醫說,若不是搭救及時,神仙也束手無策了!這一筆賬,到底應該怎麼算呢?”然後將韓德讓昏倒之後發生的事情向他仔細說了一遍。

“怎麼會這樣?”韓德讓聽了之後也是一呆,半晌無語。

北地之人生性豪爽,講究的是恩怨分明,有恩必報,有怨必申,可現在恩怨交織到一起了,以韓德讓之能,一時之間也不知道應該如何處理了。

臉上的表情變了又變之後,韓德讓終于恢複了梟雄本色,作出一副大義凜然的表情道:“國家大義之前,豈能顧及我地個人恩怨?楊延昭此人,終究是我大遼的心腹大患,此時老天送機會給我們,豈能輕松放過?況且他隱瞞身份進入我國,定是有什麼不可告人之秘密,十有八九是對我大遼不利的,我們一定要尋個機會誅殺此獠,以雪當日之恥!“

蕭綽點了點頭贊許道:“難得你想的如此通透,當斷不斷,必受其亂!我最喜歡的就是你這干脆利索的性子!不過你的身體尚未完全恢複,還需要他的救治,況且他雖然隱瞞了姓名,終究是在大宋的使團之內,我們暫且隱忍一時,等你的心疾康複,再尋一個由頭,把他拿下,到時候有仇報仇,豈不如意?”

“還是你考慮地周全!“韓德讓想通之後,心情大好,面帶微笑地說道:“南朝自楊繼業死後,老將屈指可數,曹彬新敗,身為樞密使遭到朝臣攻擊,南朝皇帝不得已將其降級留用,已非當日的氣勢可比,而潘大等人追逐名利,早已迷失,不但嫉賢妒能,而且常在皇帝面前搬弄是非,惟恐有人的勳業超過自己,這些人反倒可以為我所用。再看年輕一輩中,卻找不出幾個允文允武之人,這楊延昭雖然算是一個異數,可惜主上不明,他也只好認命了!“

“莫非,德讓你想使用借刀殺人的計策?”蕭綽的雙眼明亮起來,心中有所思。

韓德讓有些得意地笑了笑道:“人家不計前嫌地救了我,身為大遼楚王的我,總不能太小家子氣了吧?燕燕你說呢?”

蕭綽笑而不語,心中深以為然。

“傳本王的口令,請先生入宮治療。”韓德讓吩咐在旁侍侯的內臣。

宣令地內侍到來的時候,我正准備用午飯。

“楚王請先生入宮診治。”那內侍如此說道。

我聽了後問道。”是楚王的意思,還是太後的懿旨?”

那內侍回答道:“是楚王爺吩咐下來的。請先生即刻入宮。”

我點了點頭,將東西略略地收拾了一下,便隨著那內侍進了宮。

一路上,我心中在左右思量。既然韓德讓已經清醒過來了,他肯定會將我的身份向蕭綽言明,這樣的話,我再隱瞞身份也就失去了意義。當初之所以沒有說明,就是惟恐韓德讓昏迷之際,蕭綽一聽說我的身份後胡亂聯想,直接將我當作導致韓德讓昏死過去的元凶給殺了,現在當然不存在這個問題了,亮出自己的身份就比較有利了,省得他們給我裝糊塗下絆子。


只是我剛剛見到蕭綽和韓德讓後。卻覺得有些蹊蹺。

蕭綽和韓德讓並不是在內宮中接見我,而是在正式的大殿上等著,還沒有等我說話,蕭綽就率先感謝道:“原來先生就是楊無敵的六公子,先前哀家不知。真是失禮了!幸虧楚王醒轉後道出了先生的身份,否則哀家還被蒙在鼓里呢!“

我的腦海中立刻快速地轉動起來,韓德讓與蕭綽兩個人顯然不會是真心感謝我,這麼直接道出我的身份來。究竟意欲何為?口中隨意敷衍著,一時之間也難以猜出他們的真實意圖來。

“左右,還不快給楊大人看座?”

兩旁的侍衛先是一楞,趕緊找了一把椅子搬來放到了我的面前。

我也是一楞,大殿之上還有不少的遼國大臣在場,人家都是站著地,何以對我這麼客氣,難道就是因為我救了韓德讓一命嗎?要知道我同時也是他的死敵。難道這遼國人的氣量竟然如此之大度?

“多謝太後,多謝楚王。”既然有椅子坐,我還客氣什麼,反正他們又不是我的主子,于是我就大大咧咧地坐了下去。

雖然椅子有些硬,總比傻站著舒服一些,兩旁的遼國大臣們對我的特殊待遇都有些不滿,但是畏懼于蕭綽和韓德讓地權勢,卻也不敢多說什麼,只是將凌厲的眼神在我的身上掃來掃去,似乎是想要把我這個生死大敵牢牢地記在心里面。

“楚王的氣色,好了很多啊——“我看了一眼蕭德讓,實在看不出他請我來的必要,于是沒話找話地說道。

“全賴楊先生的醫治。”蕭綽欠了欠身子,面帶微笑地回答道。

韓德讓用袖子掩住半個臉,輕輕地咳嗽了一聲,然後對我說道,“楊大人不但文武雙全,醫術也是高超,太醫院的幾位高手都對你贊不絕口,真是人才啊,更難得的是居然如此年輕,大宋皇帝真是好福氣,能夠擁有如此良臣驍將,假使孤王有此人才,何愁大業不成?”

我聽了韓德讓的話,心里面感到有些奇怪,莫非韓德讓真的有心思稱帝不成?聯想到如今遼帝猝死,小皇帝年幼不能理政,他又占據了雄城要塞,擁兵自重,倒也有可能過一過當皇帝的癮頭。可是,蕭綽這個精打細算的女人,似乎不肯吃虧吧?抬頭看了蕭綽一眼,果然從她的臉上捕捉到一絲極其細微地不自然。

“皇帝,還是自己的兒子來做,更有吸引力。”我暗中發覺,原來蕭綽和韓德讓之間還是存在一點點的分歧的,那就是帝位之爭,畢竟,韓德讓繼承了祖父和父親兩代的積蓄,本人又具備雄才大略,完全有能力爭奪皇位。

想到這里我頓時有了主意,朗聲笑了笑道:“楚王過獎了!本人雖然身處大宋,卻也早就聽說了楚王的豐功偉績,據幽燕之地,雄兵百萬,擁不世之才,氣吞山河,大遼雄主之中,怕是只有大祖皇帝可堪比擬吧!若說是要整合契丹八部,舍楚王其誰?”

這話一出。不但大遼群臣的臉色突變,就是蕭綽和韓德讓的表情也很複雜。

對于大多數的遼臣來說,誰當皇帝都無所謂。最重要的是自己能夠從中撈到多少好處?可是卻有一點,韓德讓為代表的玉田韓家雖然已經融入契丹近百年—也以契丹人自居,並且被賜予國姓耶律。但他們卻終究還是漢人的血統,以漢代遼,多數契丹人還沒有大度到這種地步。

也許韓德讓在朝中確實擁有不少地支持者,但是他只要敢于加上帝號,這些人中至少有一半人會棄他而去,甚至聯合其他的部族回過頭來一起對付他。

所謂的整合契丹八部,更是一句屁話!


契丹人的貴族雖然早已經放棄了當年逐水草而居的游牧生活,但他們的骨子里面仍然是無法割舍對于大草原的感情地,以家族為基礎建立起來的部族,豈是說統一就能統一起來的?即便是名正言順的契丹皇帝。也不過是各部認可的共同盟主而已,遇到大事也要會同各部之主商議著來辦理,統一各部,無異于與八部為敵,向八部開戰,沒有人會蠢到如此地步的。

蕭綽很平淡地說了一句。”楊先生說的不差,楚王功勞很大,哀家和皇帝是知道的。”只是大家都聽得清楚,蕭綽在說話的時候。這個楚王和皇帝的發音稍微重了一些。

韓德讓猛然明白到,方才我是在大遼地群臣面前給他下藥,不由得有些惱怒,看了看蕭綽,果然她的臉色很是不郁,而大臣們更是滿臉的狐疑猜度,哪里還會不知道我的用意,于是嘿嘿地笑道。”楊先生說話,總是很喜歡誇大其詞,本王算是再一次領教了!有太後和皇帝在,本王向來是做好分內之事就好!“他也很有意識地將這個分內之事加重了語氣。

“楚王不必謙虛,國事紛繁,哀家和皇帝還要依仗你很多。”蕭綽聽了韓德讓的話後,心中稍微舒服了一些,于是接口道。

我原來也沒有指望自己隨便幾句話就能夠挑撥得他們君臣不和,更何況這個太後和楚王本來就是一家人,雖然有個便宜兒子梗在中間,終究胳膊是不會朝外拐,于是便想早點結束這些無聊的口舌之爭。”太後和楚王日里萬機,何等繁忙,不如本人現在就替楚王診治一番如何?”

“如此甚好!“蕭綽立刻點頭,韓德讓也點了點頭。

于是我就上前抓住韓德讓地手腕,裝模做樣地檢查了一番,赫然發現自己當初留在他體內的一絲長春真氣依然存在,心念急轉之下,便動起了歪腦筋。

所謂水能載日,亦能覆舟,運用之妙,存乎一心。

當我發現長春真氣沒有被韓德讓的身體吸收後,一個大膽的想法就蹦了出來。心髒這東西,無疑是非常脆弱地,我的長春真氣既然可以為他的心脈提供保護,那也就是說,也可以對他的心脈造成傷害,而且是那種類似于定時炸彈一般的危害!

經過若日的修煉,我對長春真氣的運用早已經如臂使指,在韓德讓的胸前要穴中謹慎地挑選了幾個作為潛伏點後,我將一絲絲長春真氣依次送了進去,隨之切斷了它們與母體地聯系,將其留在韓德讓的體內,然後便結束了這一次診療。

“楊先生的醫術果然高超,內家真氣更是神奇!本王現在覺得身體里面充滿了力量,就連以前經常胸悶的老毛病也給根治了,真是奇妙!“韓德讓經過我診治後,覺得渾身輕松,雖然是站在敵對的立場上,卻也不由得贊歎了一句。

“中華醫術,博大精深,本人也不過是學了個皮毛而已。”我這話卻不是謙虛。

其實韓德讓的心疾,應該是那種由于長期勞累造成的局部心血管扭曲狹窄,導致心髒部分供血不足,而引起的心絞痛,現代的醫學一般就是采用打入支架,擴張血管縫隙,增加供血量,我留在韓德讓體內的真氣,便是循環刺激他心髒周圍的幾大要穴,為其心髒提供充足的動力,以達到改善供血狀況的效果,算得上是匠心獨運。

可是這東西有利有弊,平時是看不出來,一旦它們受到了特定的刺激後,有序的運行狀況遭到破壞,溫和的真氣立刻就會顯露出巨大的殺傷力來,變成楔入韓德讓心髒中的幾顆釘子,若是那樣,神仙來了也救不了他!

正當我站在那里注視著韓德讓的胸膛,充分發揮自己的意淫時,蕭綽忽然說話了。

“楊先生屢次救楚王于危難之中,對我大遼恩深義重,哀家決定送些東西給你,但請萬勿推辭才是!“

原來是送禮物答謝啊,搞得那麼莊重,我不過就搭救了韓德讓一次而已,還是權衡利弊之下作出的選擇,哪有什麼展次啊!卻不知道她會送什麼禮物作答謝?

內侍立刻捧了兩個盤子上來,一只盤子上面有一卷羊皮,另一只盤子上面則是放著一只被黑布幔嚴嚴地遮住的鳥籠子。

“啊——“當那內侍在蕭綽的示意下,慢慢地揭開蒙在鳥籠子上面的黑布罩子時,群臣中有人發出了相當驚訝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