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三章

黑惠意外分裂至今已經過了一星期。

學校的生活依然很和平,金惠和銀花也順利地融入班級,根本不像是轉學生。

「金惠,剛剛的小考考得怎麼樣?」

「嗯——好像中了陷阱題,不過應該能拿到不錯的分數。」

金惠和四個女孩子和樂融融地聊著小考的事。

她似乎和運動社團的活潑四人組很合得來,常看見她們聊得很開心。

「銀花、銀花,昨天借給你的書你看了嗎?」

「嗯,已經看完了還給你……里面的男生很可愛,很有趣的一本書。」

「嗯~~?你也看太快了吧!」

銀花很受文靜的文化系社團三人組愛護,也常看到她們互相借書。

不管是金惠還是銀花,都和班上同學處得很好。當然和其他班級的關系也不錯。

至于黑惠,她總是自己一個人待著。但只要班上同學被拜托了什麼事,請黑惠幫忙的話,她就會以「真拿你沒轍」的表情二話不說地接受。其他班級的人會以為她是個不良少女,也不是沒有理由呢。

要說有什麼改變的話,就是黑惠她們經常性吵架變成班上的特產,還有黑惠和金惠常常在體育課上競爭,金惠運動方面比較優秀。

金惠的身體機能真的很強,本來黑惠的運動神經就很不錯了,金惠卻像把黑惠的潛在能力完全發揮出來一樣。

「哼嗯,我非常有興趣。」

「哇!蓮,你不要突然冒出來啊……」

明明是別班的,為什麼會那麼自然地混進來啊?

「好啦、好啦,不要在意那種小細節。話說,情況怎麼樣?小黑好像不在我才問的,她們處得還好嗎?」

「我不知道算不算好,不過目前沒什麼大問題。」

「那麼,小黑承認她們兩個是她理想的自己了嗎?」

「怎麼可能……」

銀花還說她不是黑惠理想的自己,而是有機會成為的自己。

如果她們真的是黑惠理想的自己,那……。

「說得也是。如果我的推論成立,那從小金和銀字沒有欺負你這點來看,代表小黑不是自願欺負你的。我從以前就覺得小黑對你的行為有點過火……」

雖然知道是幼稚園的時候發生了什麼事……該不會是我做了什麼惹毛了黑惠,才會變成現在這樣吧?

就算去掉這件事,我也只能贊同蓮的部分說法,而不是完全贊同。

「金惠和銀花都說喜歡我……果然是哪里搞錯了吧?」

「唉~~小社你也必須要進步一點啊。」

「啊?咦……?」

「就是不自覺會欺負喜歡的人的那個啊。」

「嗯……我覺得只有黑惠不可能耶。」

「唉……算了,這種話也輪不到我說。」

「又歎氣了,到底在說什麼啊?」

「好了好了,快點進步吧。」

「咦咦咦咦咦咦……」

「這不是蓮嗎?你來這里干嘛,快回去。」

不知道什麼時候回到教室的黑惠,一看見蓮就皺起眉頭揮著手趕她回去。

「當我是狗啊!我只是來對小金和銀字做點分析。」

「是、是。真虧你能對這種沒意義的事那麼認真,我就做不到。」

「不要說這件事沒意義啦。這種現象可是很少見的喔,得好好享受才行。」

「無視我的意願啊。真是,只會給我找麻煩。」

「話說回來,你也去交幾個好朋友吧。小金和銀字不都交到朋友了嗎?」

「蠢斃了,用不著你多管閑事。我說,社你也別陪這家伙胡說八道,這樣下去腦袋可是會變笨的喔。」

說完黑惠就彈了我的額頭一下,算是代替打招呼。

「啊,好痛!」

「啊————————黑惠!你在對社做什麼!」

「黑惠,不可以用暴力……」

「煩耶!你們快回去和她們親密的聊天啦!」

金惠和銀花敏銳地聽到我的悲鳴,大聲頂撞黑惠。

再來就是固定模式。同學們都用看貓兒打鬧的溫暖眼神,在一旁看著她們爭吵。

我被黑惠彈額頭是常有的事,金惠和銀花的反應也太激烈了吧。

「是我的錯覺嗎?小黑看起來好像挺有精神的。」

「啊,你也這麼想?我也覺得她好像很開心。」

看到不想跟別人扯上關系的黑惠被金惠和銀花耍得團團轉,我總覺得安心不少。

畢竟黑惠很少在我以外的人面前表露情緒。

不過話說回來,最近都沒看到她生氣以外的情緒呢。

今天的第五節課是體育。

男生要跑地獄馬拉松,還要沿著校舍和操場外圍的步道跑三圈,差不多有三公里。是非常嚴苛的課程。

「聽說女生今天打壘球。」

跑在我旁邊的佐藤突然對我這麼說。

「比馬拉松輕松多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真是的,該說神座木你太正經還是正人君子啊。」

「那個……我不懂你的意思。」

「說到女生打壘球,當然是體育服配上短褲啰!充滿彈性的大腿!纖細的手腕!難道你不興奮嗎?」

「這個季節打壘球,她們肯定是穿長袖運動服吧。」

「說得也是……」

他瞬間激情幻滅冷靜下來。佐藤給人的感覺就是這樣,讓人很愉快也讓人很煩躁。我和他成為同班同學之後,因為坐得近的關系常常聊天,不知不覺連體育之類的課程也都一起上了。

「差不多要到女生打壘球的場地了。」

「是啊。」

因為球場旁邊沒有柵欄,里面有人打棒球、壘球、足球的時候,經常會有球飛出來。

「好球,打者出局!」

一接近操場,就聽到女生尖銳的叫聲。像是「呀——!」或是「哇——!」之類,聽起來非常熱鬧。

在步道上跑步的男同學們到了這段路明顯減速,大家都轉頭看向操場,甚至還有人改用走的。

「哈!你打得到就試試看啊!」

「哎唷——派黑惠出來怎麼可能打得到!好不容易才遇到滿壘的好機會。」

只見黑惠站在操場中央的投手丘上,剛把人三振出局的她一臉得意。

黑惠是運動全能,不管什麼球類都玩得有模有樣。經常拜托黑惠去運動社團幫忙的人說過,雖然她的實力不足以和第一線的選手匹敵,對付普通程度的人的話卻綽綽有余。也有人說,要是她專攻一項運動的話,成為職業選手也不是夢。

但黑惠自己卻常以「我有事情要做」為由拒絕入社邀請。

「你別想再囂張下去了,黑惠!」

就在這個時候,臉上掛著無畏笑容的金惠手拿球棒站上打擊區。

我有說過她們常在體育課上競爭吧?

「……呋,下個打者是霍斯坦乳牛啊。來得正好,看我用三球就讓你出局!」

「做得到的話——就試試看啊!」

這場面令佐藤慢下腳步,視線緊盯著操場不放;也自然而然地放慢速度。

「現在的分數……喔喔,四比七啊。金惠打出全壘打就能逆轉了。這可是能在球史留名的對決啊!根本是現役王牌前田健太和全盛時期的前田智德8的對決!」(8 :兩人皆為日本職棒著名選手。)

「你到底在說什麼?她們打的可是壘球耶。」

這時我們正好到了能從一壘方向看到比賽的位置。先不管這場比賽能不能在球史留名,至少她們兩人的表情都十分認真。

黑惠抬起左腳往地上一踏,右手向下擺,彎腰把白球從下方投了出去。球就像被手套吸引一樣直接撞進手套中間,發出「啪!」地清脆聲響。

「好球!」裁判如此宣布。

「哎呀,束手無策了嗎?」

「隨便你怎麼想,可別小看我喔。」

黑惠又投出了一記好球。我不知道這一球需要多精密的控球能力,但她一定投出了很刁鑽的球路。

金惠仍然沒有揮棒。

「這一球收拾你!」

黑惠趁勢把白球投向捕手。

「太天真了!」

只見金惠抬起左腳一踏,身體順勢扭轉大力地揮舞球棒。

球棒直接命中白球發出清脆的聲響。那球飛得很遠很遠,飛過操場又飛過外圍走道,掉進了遠方的石牆後面。

這毫無疑問是——

「全壘打!」

金惠擺出勝利的姿勢大叫。

接著沿著內野跑了一圈,像是要特地跑給黑惠看。而黑惠則緊抿著唇,咬牙切齒地瞪著她。

分數變成了八比七。

「她應該能當上職業壘球選手吧?」

看到這里,佐藤愣愣地說。

我明白他的心情,金惠很有天分呢。

上完體育課正准備回教室的時候,我在路上偶然遇到了金惠。

她拿著許多壘球和球棒,像是表演雜耍一樣走在路上,沒有發現我的存在。

「金、金惠!?你、你在干什麼?」

「啊,社。討厭,我現在空不出手,沒辦法抱住你啦!」

金惠的表情跟「〉〈」的表情符號一模一樣。

「不,先別說這個。」

我無視她說的那句話,接過一半的壘球和球棒。

「啊——謝謝。得救了。」

「怎麼拿那麼多東西?難道被欺負了嗎?」

「沒有、沒有,只是猜拳輸了而已。不過今天的東西有點多,下次再遇到這種情況,我就會說一個人搬不動了。」

「真、真的沒事嗎?」

「都說沒事了嘛。我們是因為好玩才這麼做的,謝謝你替我擔心。好了,快點把這些東西拿去放吧。」

「好啊。」

于是我們一起走向體育倉庫。

「我有看到比賽喔,你打出了滿壘全壘打呢。」

「啊,你看到啦?那可是我最得意的一擊喔。黑惠她那懊悔的表情,真是傑作。」

「啊、啊哈哈哈……你可別太常惹黑惠生氣喔。別看她那樣,她很容易自責的。」

就算體育課的比賽只是游戲,她還是會因為被敵隊逆轉而覺得內疚吧。

「咦?你在擔心黑惠嗎?」

「啊?我……我在擔心她嗎?」

她的問題讓我很意外。

「在我看來是這樣喔。她明明對你那麼壞,真虧你不討厭她呢。」

「…………」

以前也有人說過一樣的話,但我還是得不出答案。

或許是因為服從黑惠太理所當然,我才沒有認真思考這個問題吧。

這算是某種信賴呢?還是停止思考呢?……我自己也分辨不出來。

還是我覺得只有自己受到她的特別待遇呢?

不,這絕對不可能。

她就算沒有我也能好好生活。把我放在身邊,純粹是想過得比較輕松罷了。

「好啦,快點把東西整理好吧。」

我們把壘球和球棒放回體育倉庫,便轉身走回教室。

「社。」

「嗯?」

途中金惠彎下腰抬頭看著我。這、這對心髒不好啊。

「你明天有空嗎?」

「咦?為什麼要問這個……」

「我們瞞著那兩個人……去約會吧。」

「咦、咦、咦、咦……哈啊————!?」

太過突然的提案,害我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明天,星期六早上十一點在車站前集合!我會在那邊等你的!」

金惠一說完,不等我回覆就跑掉了。我該怎麼辦才好?

◇ ◇ ◇

隔天。

沒辦法丟下金惠不管的我,按照約定來到車站前。

現在是十點三十分,離集合時間還有三十分鍾。

明明對方不是黑惠,我還是習慣性地提早三十分鍾抵達。

「啊,社——!」

可是金惠已經在那邊等了。她還是一樣獨占了眾人的視線。

「早安!」

「早、早啊。金惠,你怎麼這麼早就到了?」

「耶嘿嘿,我猜就算跟我出門,你也會提早三十分鍾到啊。」

她那天真的笑臉,讓我的心髒狠狠跳了一下。我心動了一下。

確實從以前的經驗來看,可以猜到我會提早三十分鍾抵達集合地點。可是,也無法保證我一定會提早到……她應該也想過可能會空等三十分鍾吧。

「好了,我們走吧。」

金惠說著靠到我身邊,挽住我的手。

「我、我說金惠……」

「嗯?什麼事?」

「碰、碰到了……」

那對豐滿的胸部一如往常地靠上我的手臂,我隔著衣服和內衣感受到那軟綿綿的觸感。

平常黑惠這時就會跑來把我們兩人分開,銀花則會黏上我另一邊的手臂,搞得現場一團亂。但是今天誰也不會來搗亂。

「別在意、別在意,我完全不介意喔。」

「我比較希望你會介意……」

金惠沒有接受我委婉的抗議,我的意識不自覺地全集中在手臂上。

因為她黏得太緊,就算我想掙脫也做不到,看來只好放棄了。

畢竟硬要甩開她也會不高興吧。

「那、那個,我們要去哪里啊?」

我改變了話題,試圖把意識從手臂上挪開。

「去一個好地方△」

金惠卻回了一個不知所以然的答案。

「啊?這樣我不知道啦。」

「沒關系、沒關系,跟著我走就知道了。不要怕、不要怕,我又不會把你吃掉。」

「…………」

「哎呀,你該不會想到色色的地方去了?」

「我才沒有這樣想呢!?」

一點點……我真的只想了一點點而已喔!

「嗚呼呼,你一臉在想色色的事的表情喔。」

「才、才沒這回事!」

「啊哈哈!你當真啦!」

「真、真是的……」

結果我還是只能跟著金惠走。

原來金惠要帶我去的地方是棒球打擊場。

這里是室內運動主題公園,六層樓高的建築中,棒球打擊場就占了一層樓。

今天的保齡球場和桌球區都有不少人,棒球打擊場卻沒那麼擁擠,十個打擊區里面有一半以上空著。

話說回來,真沒想到會被帶到這里。以前我也和黑惠一起來過呢。

不,這絕對比被帶去色色的地方要好得多!

「社,你不喜歡來這里嗎?」

「沒、沒這回事。我只是有點意外。」

「是嗎?因為我喜歡運動嘛。」


「你的確說過。可是,我打得到嗎?」

「我覺得你也會玩得很開心的喔。總之先試試看吧!」

金惠拿了一根球棒,投了一百元之後便走進防護網內的打擊區。

那邊的入口旁立牌寫著「球速一百四十公里」。

咦!那不是超快的嗎?

發球機無視我的困惑,亮燈投出白球。

球以可怕的速度穿過本壘板上方,此時卻被球棒打擊回去。清脆的金屬聲響遍四周。

白球像子彈一樣往前猛沖,筆直地進了對面的防護網。

命中的地方是寫著「全壘打!」字樣的標靶旁邊。

「呿,真可惜。就只差一點點!」

金惠一臉不甘心,完全不為自己打擊成功感到高興。看來她的目標是擊中全壘打標靶。

「好、好厲害……」

我只說得出這句話。

記得黑惠之前來這里玩的時候,雖然能打出「球速一百公里」的球,卻打不中「時速一百二十公里」的球。

金惠卻輕易地把更快的球打擊出去。她的確說過自己喜歡運動,沒想到真的這麼厲害。

「這只是開始喔!」

金惠對我眨眨眼輕松說道。

接著撥了撥頭發重新面對前方,下一球馬上就要來了。

「哼!」

只見金惠站穩腳步,扭腰累積力量把球打了出去。

球棒再次擊中了白球,這次也筆直飛往前方。

雖然沒命中得獎標靶,但以棒球來說是支安打。

「還沒完喔!」

發球機陸續投出的球,全都被金惠打擊出去。

被擊中的球紛紛奏出金屬聲,猛烈地飛向高空,可惜全都沒命中全壘打標靶。

只見發球機的燈轉暗,看來全部的球都射光了。

「啊,可惜。結果還是第一球離得最近。」

金惠說著有點不甘心地離開打擊區。

「真可惜。」

「這也沒辦法,能讓球飛往指定方向的只有職棒選手那種水准的人嘛。」

我倒覺得有很多球都只差一點點而已。能把所有的球都打回去,金惠的運動神經果然很好。

黑惠認真起來的話,應該也能做到吧?

「再來換你啰,加油!」

說完金惠便繞到我身後推著我前進。

「咦咦咦咦咦咦咦咦—我打不到啦。」

「不會啦!而且你也不用打一百四十公里的啊。」

就算你這麼說……。

不過什麼都不做的話,可就不知道來這里做什麼的了。

「那我就打九十公里……」

我接過球棒,往九十公里打擊區外的機器投了一百元。

「啊,那邊是……」

金惠好像想阻止我,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怎麼了嗎?不過錢都投了,就別管了。

我站上打擊區,學金惠的動作擺好姿勢。雖然在體育課打過壘球,可是沒過多久就把打擊姿勢忘光了。眼看發球機的燈亮起,球朝我這邊飛了過來,球速比金惠擊出的球慢上不少。

如果是這種速度,應該沒問題吧……。

我揮動球棒,球卻劃出弧線閃過球棒,掉到打擊區外面。

咦?剛才那是……?

「我還以為至少會擦到呢。」

「社,那邊是曲球的打擊區!會往外側逃跑的變化球!」

「什麼!」

我趕緊確認一旁的看板,上頭的確寫著『球速九十公里·曲球』。

所以球的軌道才會出現變化,逃到外面去啊!

「社,變化球比直球難打喔。」

盡管如此,我也已經沒有退路了。只能硬著頭皮上了。

「社!加油!」

下一球伴隨金惠的加油聲一起出現。可是,我連要打中會往外側逃跑的球都有困難。

「不要被變化球迷惑!球的軌道是固定的,只要看清軌道就能打中!」

球路是固定的嗎?

剛才球大概是掉在這附近……。

球又飛過來了,這次我稍微看向旁邊揮棒卻沒有打中。

「可惜!再稍微往下看就可以了!」

我按照金惠的指示,把視線放得更低一點再揮棒,這次是看太下面沒有打中。

「啊啊,只差一點點了……」

金惠悔恨到像是自己沒打中,看起來很不耐煩。

「啊,等等,金惠!危險!你為什麼要跑進來?」

我才剛這麼想,她就突然跑進打擊區,從後方抓住我的手。

因為她緊貼在我身上,胸部就頂到我的背!

「就是附近!社,要上啰!」

「咦、咦、咦!?」

現在可不是在意胸部的時候!

飛過來的球劃出漂亮的弧線往下掉,我配合球路揮動球棒。

這時金惠巧妙地迎合我的力量,稍微修正球棒的軌道,白球剛好擊中球棒的正中央。

「社!」

我配合金惠的聲音用力扭腰,運用杠杆原理把力量傳到球上,把球擊飛。

飛出去的那個方向——

『全壘打!』

球場響起了廣播。

球命中的地方是寫著「全壘打」的標靶。

「啊哈哈,真沒想到我會打出全壘打……」

把全壘打的獎品換成主題樂園的免費游玩券後,我喃喃念著。

「你好厲害喔,社。」

「不,幾乎都是你的功勞。」

「沒這回事,是你很有天分啦。」

結果打出全壘打之後,就沒有一球能夠順利飛向前方。

最後一球只有擦過球棒而已。

「我只是稍微修正軌道和調整時機而已,能飛得那麼遠是因為你的力量喔。我可沒有施加讓球往前飛的力量。」

「哈哈,那就是我們兩人的成果啰。」

「呵呵,對啊。這是最好的解釋吧?」

金惠真的笑得很開心。

看到她的笑臉,連我也開心了起來。

或許我很喜歡女孩子的笑容吧。女孩子的笑容很可愛,更不用說是金惠這樣的美少女。

黑惠也是,雖然最近很少看到,但她的笑容真的非常可愛……看著金惠,我感覺看見了黑惠久違的笑容。

「好,我們去下一個地方吧。好不容易拿到免費游玩券,不用可惜。」

金惠興致勃勃地往前走。

「接下來要去哪里呢?」

「啊,從最上層照順序玩到最下層好不好?」

「會累死的。」

「嗯……那我們就慢慢來吧。」

因為這樣,我們稍作休息後下樓打桌球。

聽著周圍乒乒乓乓的擊球聲,我們也開始比賽,可是……。

「完全贏不了啊……」

「啊哈哈哈哈哈哈……」

我不只一分都沒拿到,連金惠的發球都打不回去。

每次反彈軌道都會轉個四十五度的發球,我怎麼可能打得到啊。

金惠絕對不放水這一點也和黑惠很像。打電動的時候也是,黑惠跟初學者對打也絕對不會手下留情。

和我打桌球金惠會覺得很無聊吧?至少可以把球打回去的話就好了。

「嗯,果然還是能一起玩的比較好。還有什麼好玩的呢?」

在我坐在長椅調整呼吸的期間,金惠看著導覽版尋找下一個要玩的項目。

她真的很喜歡運動呢。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突然傳來淒厲的慘叫聲。

這聲音是……。

「金惠!?」

剛才還在看導覽版的金惠一溜煙地跑了回來,就像被什麼東西追著跑。

「社,救救我!」

她直接撲進我懷里。

「怎、怎麼了!?」

「那、那、那、那、那個……!」

我順著金惠指的方向看,那里有只小狗。是只又小又可愛的狗狗。

為什麼這里面會有狗?我不認為是店里養的,八成是不小心跑進來的。

它看起來不會咬人還很乖的樣子,應該不用害怕吧。

但金惠是真的在發抖。看到她這副模樣,我總算想起來了。

黑惠也很不會應付狗,可是狗卻莫名其妙地喜歡親近她,所以她才會養成揮手把狗趕走的習慣動作。

「它不可怕啦。」

「討厭討厭!」

金惠在我懷里搖著頭鬧別扭,臉頰剛好擦過我胸前,我覺得有點癢。

「你、你冷靜一點……」

她像個普通女孩子顫抖著,之前那姊姊般的包容力就像假的一樣。我有點意外,原來她也有這樣的一面啊。

「放心,它不會咬你的。如果你會怕我就把它帶走,那個,你這樣我動不了……」

我一說完金惠便點點頭,繞到我身後。

我走近那只小狗,它馬上過來蹭著我的手。它沒有戴項圏,看起來是只野狗,但是行為卻很像訓練過的家犬。

我抱起小狗帶它去找服務人員,把小狗交給了他們。聽他們說,這只小狗好像常常在這附近出沒。

「已經沒事了嗎……?」

金惠小心翼翼地問。

「沒事了,它已經不在了。」

「謝謝,你果然很厲害。」

「沒、沒有,我也沒做什麼了不起的事……」

只是把一只不會咬人的狗帶走而已。

「沒這回事,你真的很可靠喔。最喜歡你了。」

……被金惠這麼稱贊的感覺也不壞。

傍晚的時候,我們自然而然地走向回家的路。

兩人之間彌漫著「差不多該回去了」的氣氛。

「再不回家不行,如果被她們知道就麻煩了。」

我們走在有那個池塘的公園之中。附近除了我們沒有別人,連散步的人也沒有。夕陽倒映在池塘上不停閃爍,卻沒有發出異常的光芒。看來那並不是女神要出現的征兆。

「我是從這里出來的呢,真有點不敢相信。」

金惠看著池塘感概地說。

「說得也是,我也……有點不敢相信。」

「能從池子里出來我很高興……社呢?」

「嗯,我也很高興喔。」

這是真心話。

今天我和金惠真的玩得很開心。不只今天,學校的生活也很開心。

我會那麼開心,或許也跟黑惠變得很有精神有關,所以我很感謝金惠她們。

先不管她們分裂出來是好是壞,光是黑惠漸漸有所改變,我就很歡迎她們。

如果黑惠的個性像她這樣……像金惠這樣樂觀又溫柔的話,我就能一直享受這種時光吧。

這麼一想……就覺得有點悲哀。

「那個啊……」

金惠朝我走近了一步。

微風吹起,就好像圍繞、撫摸著我們,金惠的金發也隨之飄逸。

這就像是某種信號。

我不經意地看向金惠,發現她的臉頰微微泛紅。那並不是夕陽映照的紅光。

「和我交往吧。」

她的嘴唇微微發顫,面對我如此低語。

「什麼……」

我一時沒反應過來,發出呆滯的聲音。

隨即又馬上明白,我被金惠告白了。

「雖然是偷跑,但一定會很開心的。我有這種自信,也有讓你開心的自信。讓我們將這種快樂的日子持續下去吧。」很容易就能想像。

如果像今天一樣的日子持續下去的話……。

那實在太過甜美,也太過享受。

光是想像就幸福到令我害怕。

「所以……不要選擇黑惠或銀花,選我吧。」

金惠臉上笑著,我卻明白她心里很不安。

雖然最近完全沒看過,但黑惠不安的時候總會把手繞到身後。

不知道金惠有沒有發現,她的手已經繞到了身後。

她的語調也不像平常一樣輕佻,而是認真卻有氣無力的微弱口吻。

「…………」

金惠看著我的視線,讓我也跟著緊張起來。

「…………」

我想開口卻什麼都說不出來。

我知道金惠的心意不假,也知道她是認真的。為什麼是我?我不免有些疑惑,現在卻不是發問的好時機。

但是我也沒辦法立刻回

覆她。

因為對方是黑惠分裂出來的金惠嗎?

或者純粹覺得困惑?

現在的我連這點也分辨不出來。

「不用現在回答也沒關系。」

「咦……」

「太突然了,你覺得很莫名其妙吧?對不起讓你煩惱了。」

「不、不是,我才要跟你道歉……」

什麼都答不出來的我真是太不像話了。

「不過,老實說我也松了一口氣。畢竟,我也做好會被你立刻拒絕的心理准備了。」

「我、我才不會——」

「沒關系,你什麼都不用說。而且……」

金惠說著撿起地上的石頭,側身往池塘丟去。強烈回轉的扁平石頭,在水面上反彈了五次才掉進池中。

金惠露出滿意的表情後轉身面對我:


⑧BOσК.COм

「我是不會放棄的。」

語氣堅定的如此宣言。

她非常帥氣,臉上的笑容也非常可愛。

「因為我最喜歡你了!」

如此直接又純粹的好意直擊我的心。

我的心髒跳得之快,好像快蹦出來了。

腦中也滿是金惠的身影。

◇ ◇ ◇

時間來到隔周的星期一。天氣是好像會下雨的陰天,我和平常一樣來到學校。

然而今天只看到金惠一人,黑惠和銀花都請假沒來。

「她們兩個怎麼了嗎?」

根據老師的說法是感冒了。

「嗯、嗯……我不大會形容,你直接過來看會比較快。應該說,希望你過來看看。」

但是從金惠困惑的反應來看,她們應該不是感冒。而且她的說法也很含糊,似乎是很難用言語說明的狀況。

這天的課程一如往常的結束了,金惠卻還是心神不甯的樣子。

放學後我和金惠一起來到黑惠家。穿過玄關,來到她們兩人所在的房間。

「咦……」

看到她們兩人之後,我嚇得啞口無言。

既使如此,我還是努力從喉嚨擠出聲音。

「這、這是……怎麼回事……?」

「我哪知道啊。」

「銀花也不知道。」

黑惠和銀花的身體都是半透明的,宛如世人傳說的幽靈。

存在感也非常、非常薄弱,薄弱到一不留神就會忘了她們的存在,連殘留在記憶之中都很困難,這種不可思議的感覺。

她們身上的衣服卻沒有任何異狀,反而凸顯了她們的不自然。

「去醫……」

我剛想叫她們去醫院,隨即反應到自己說的是蠢話。

這種症狀要怎麼跟醫生說明?這明顯不是現代醫學能解決的問題。搞不好是我該去看眼科才對。

「不好意思……」

我取得她們兩人的同意,觸碰她們的臉頰。

碰得到。說得也是,衣服也還穿在身上的確不可能穿過去。

雖然能碰到,但手指上的觸感卻非常微弱。我感覺不到她們的體溫,方才碰觸她們臉頰的觸感也快想不起來了。

我還是第一次有這種感覺。要說理所當然也是沒什麼奇怪的,畢竟我從沒看過變成半透明的人類啊。

「也不是一直維持這樣啦。」

黑惠剛這麼說,她們的身體就恢複了原狀。

我能感受到她們兩人的存在了。她們的存在感、呼吸、體溫都變回我能明確感受到的狀態。可是,她們變成半透明的原因依舊不明。

「我們去問蓮吧。」

這是不可思議的現象。那麼比起醫院,去找蓮這種熟知怪事的人商量比較好。

「要找蓮?」

黑惠的表情有點不情願,但也沒有積極的反對。

于是我便聯絡了蓮,她聽到消息馬上就趕過來了。

我們移動到餐桌那邊,對蓮說明情況。

『變透明了是什麼意思啊?』

蓮在WIRE上還用輕松的口吻發問,但在親眼目睹時不時會變成半透明的黑惠和銀花後,她也露出凝重的表情。

「真的假的……」

「你覺得為什麼會這樣呢?蓮……」

「首先告訴我情報吧?只憑『變透明了』這點我根本毫無頭緒。」

「可是完全沒有線索……」

她們突然就變透明了,根本沒什麼情報可言……。

「女神沒說過類似的話嗎?」

「女神嗎?」

我想了一下。

「那個沒用女神只講了『只要大家的心情同步,就能變回一個人了……大概吧?』這種玩笑話而已喔?」

黑惠馬上替我把女神說的話告訴蓮。

接著我們便等待她開口。

「我稍微整理一下。」

蓮豎起食指邊思考邊說。

「女神的確說過只要你們三人的心情同步,就能回複原狀對吧?」

「沒錯。」

黑惠輕輕點了點頭。

「那會不會是你們三個的心背離了?」

「背離?」

「也就是三人的想法越差越遠。簡單來說,就是原本保持平衡的天秤傾斜了。」

「什、什麼意思?」

蓮的話太過抽象,我根本沒聽懂。

「我也不可能完全理解吧。只是覺得既然三人的心情同步就能合而為一,那麼相反的行動也會造就另一種結果而已。」

所以女神有些事瞞著我們沒說?三人的心情同步就能合而為一,要是反過來-三人的心越離越遠的話……。

嗯?可是……。

「等等,金惠可沒有變透明喔?」

她們不是三人一起變透明,金惠的存在一直很穩定。不只如此,我甚至覺得她的存在感比以前還要強烈。

「她也說了可以選擇和社長相厮守。」

金惠突然說出這麼一句。

對了,女神她指示了兩種回複原狀的方法。

「小金和小社,你們做了什麼嗎?」

「咦?」

蓮突然隔著桌子向前逼近,嚇得我不由得往後退。

身體下意識躲開她詢問的目光。

「哼哼,看來我說對了?」

她的眼神一亮。

好像……沒辦法混過去了。

……好像也不能撒謊,感覺立刻就會被她拆穿。

「那、那個,是上周六的事……」

「我和社兩個人去約會了。」

我支支吾吾說不出口的台詞,金惠接著說了下去。

黑惠和銀花同時露出不高興的神情。

「我還想說你星期六怎麼不在家,原來是這麼回事啊。」

「偷跑太奸詐了,應該切腹謝罪……」

金惠也覺得很尷尬,手動來動去的不知該擺哪里。

「哼哼,小金還真積極啊。你們兩個,不主動一點可不行喔。」

「什麼積極不積極的,誰管那麼多啊。」

「銀花下次會加油。」

之後蓮又撐著下巴思考了一陣子,這是她深思時的習慣動作。

我們四人都在等她得出答案。

1、2、3、4、5、6、7、8、9、10。

「我明白了!」

蓮突然站起來大叫。每次都是這樣,真虧她能剛好花上十秒。

「別浪費時間,快說吧。還有,為什麼你每次的動作都這麼誇張啊。」

「因為我熱血沸騰啊!這也算誇張?我還想到處亂蹦亂跳呢!」

「要玩給我滾去旁邊玩!」

被黑惠這麼一吼,蓮才假咳一聲開始說明。

「應該是小金和小社的羈絆變得太強了吧。」

「咦?怎麼說?」

只憑這點說明我無法理解。

聽我這麼問,蓮擺出一臉「為什麼你不懂?」的表情繼續說。

「當然是因為小金和小社去約會,才——」

「我不是問這個!就算金惠和我變親密好了,為什麼黑惠和銀花的存在會變弱啊!」

「雖然很牽強,但現在除此之外找不出其他關聯性。」

「真、真的是很牽強的理論……」

恐怕能稱為謬論了。

「存在的定義也是有根據的。有種說法是當觀察對象被觀察時,它的存在才第一次被承認。套用到你們身上的話,社就是觀察者,而小金是觀察對象。由于小社加強對小金的觀察,小金的存在就變強了,就是這麼回事。」

「笛卡兒所說的『我思,故我在』嗎?」

「不、不,我對哲學的涉獵沒有那麼深入。」

蓮揮揮手,做出「這種話題就饒了我吧」的手勢。

「結果還是得根據存在的定義來解釋。既然發生分裂的現象,那小金、銀字還有現在的小黑就和普通人類不同了。恐怕你們三人是量子般的曖昧存在,得借由小社的觀察來穩固你們的人格和將來。」

「借由我的觀察穩固她們的人格和將來……?」

「沒錯。也就是說,存在感模糊的她們現在之所以能『存在』,都是因為你的觀察也說不定。我的推論

再加上假設。啊,其實這能不能算是假設都很難說。」

「為什麼我會是關鍵呢……?」

「誰知道?搞不好是因為小黑掉進池里的時候你離得最近吧。又或許是女神要小金和銀字跟你長相厮守好讓自己留下來的時候,你就被賦予了什麼任務也不奇怪。」只要和我的羈絆加深,她們的存在就會越來越強。

女神確實說過回複原狀的其中一個方法,就是和我長相厮守。不過,只有其中一個人有機會?

「如果金惠繼續和社加深羈絆會怎麼樣?」

黑惠平靜地發問。

「那你們兩個……應該會消失吧?」

蓮來回看著黑惠和銀花,有點尷尬地說。

「不要。」

銀花嘴邊發出細小的聲音,聽起來非常哀傷與不安,我的心好像被揪住了一樣。

黑惠也是,雖然假裝無動于衷卻藏不住不安的情緒。她吞了吞口水,仿佛在說我不想消失。

我也不希望她們消失。

為什麼會是這種方式……就像在暗示必需舍棄誰一樣。

「我們……該怎麼辦才好?」

我求救似地看著蓮。

我也覺得自己很可恥。

可是,我什麼方法都想不出來。

「小金和小社,你們約會的時候進展到哪里了?」

「啊!?」

「慢、慢著!你突然說什麼啊P」

聽到這唐突的問題,連金惠也慌張得大喊大叫。

「聽起來很像在開玩笑,對我來說卻是相當重要的問題喔?就算你們做了什麼兒童不宜的事我也不會笑的,快告訴我。」

蓮的表情非常嚴肅。

或許是被她的表情給嚇到了,金惠吞吞吐吐地說起星期六那天的事。不過我們也只有到處玩而已。

「原來如此,這種程度的話應該……」

蓮好像明白了什麼。

「哎呀,如果做到最後一步的話以倫理來說就有點糟糕了,只是到處玩就讓平衡崩壞的話,要恢複原狀應該也沒什麼問題。」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黑惠狐疑地看著蓮。

「所以說,你們也做類似的事就好啦。讓社跟你們三個都加深羈絆就沒問題了。」

「蓮。如果做到最後一步……以倫理來說就糟糕了是什麼意思?」

聽銀花這麼問,蓮露出了別有深意的笑容。

「這個嘛,因為你們也得做同樣的事才可以,就是你們兩個最後都得和小社身體交——」

「先、先不管那個!只、只要加深羈絆就好了吧?那我們該怎麼做呢?」

「我想想……約會也可以,或是……」

蓮沉思一陣子之後,說出了像是社團老師會說的話。

「一起過夜就可以了吧?就像透過合宿提升大家的協調性那樣。」

根據我們商量到晚上的結果,決定讓她們三人暫時住進我家的神社。

畢竟要我在黑惠家過夜,這個心理障礙很難克服。

「而且住在神社感覺效力會加倍吧?」加上蓮又說了這種話。

雖然……我覺得我家的神社沒那麼靈驗。

「不、不好意思打擾了……」

「打擾啰。」

「打擾了……」

三人各自用不同的風格打過招呼之後,便陸續走進我家。黑惠已經來我家過夜很多次了……不過那是小時候的事了。

「喔,歡迎啊。晚上好。哈哈,真的就像姊妹一樣呢。」

「黑惠,歡迎你來。好久沒看到你了,你長大了呢——」

「你、你好……好久不見了……」

黑惠面對我父母的時候,就會乖得像寄宿家里的貓一樣。

或許是我的錯覺,爸爸和媽媽看起來好像很開心。以前只要黑惠來我家他們就會很高興。我爸媽老是說想要個女兒,有段時期還打算讓我穿女裝,可見他們多想要有個女兒。

「嗨,你們就是金惠和銀花吧?我聽說過你們的事了,請多指教。」

「哎呀,你們兩個都好可愛,感覺我突然多了好幾個女兒呢。我們家的房間很多,你們就挑喜歡的住吧?不用客氣,就當自己家。」

這也是決定在我家過夜的理由之一。

我們神社會舉辦祭典和儀式,因此社務所備有很多房間讓各方人士居住。

就算黑惠她們要一人住一間也沒問題。

但是房間太多,平常打掃起來總是很辛苦。

「我還不成熟,請你們多多指教。」

「請多多指教……」

金惠和銀花分別做完自我介紹之後,我們就走上二樓來到可以使用的房間前。

「不能住在社的房間嗎?」

「你突然說這什麼話!?」

金惠對這種事真的沒什麼羞恥心。

「想也知道不行啊。」

黑惠隨即用威嚇的口吻指責金惠。

「唔嗯……」

至于銀花不知道是不是想睡了?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房間你們可以自由使用……你們要一人一間?還是同住一間?」

『…………』

三人都沉默了。

「可以選的話,我是想自己一間啦……」

「真巧,我也這麼想。」

「銀花也是。」

可是,來這里過夜的目的是要讓三人的心情同步。

當然也要加深與我的……再次講出來總覺得好害羞。

「要和社變親密的話,明明住在同一間比較好……」

「就算不住同一個房間,還是能一起吃飯、一起上學,有很多事可以一起做啊。對吧?」

雖然金惠很不滿,但要我們睡一起我真的做不到,我可能會興奮到睡不著。

「而且我房間就在隔壁而已。」


我說著指向面前的木門。

「那就我們三個睡一間吧。」

「沒辦法,在社的隔壁房間勉強可以接受。」

「唔嗯……」

于是我們走進我隔壁的房間。

我向她們大略說明使用房間的注意事項。

「還有什麼不清楚的嗎?」

「沒問題,而且黑惠也知道嘛。」

「畢竟我上次來是小學的時候,只記得大概吧。還有一件事,你們去外面可別跑進後山喔。阿姨他們以前就警告過不能進去。」

對了,金惠沒有小學時代的記憶,當然也沒有關于這個家的記憶。

「有什麼不懂的我再告訴你吧。」

「嗯嗯。謝謝你,社!」

金惠表情羞澀地朝我撲過來。我也差不多習慣她的動作了,甚至有一點被治愈的感覺。雖然還是不習慣胸部那軟綿綿的觸感……。

「好痛!」

大腿突然傳來一陣劇痛。

我低下頭,只見銀花正-臉不高興地擰著我的大腿。

「你和金惠的關系不能再變好了……」

「啊,嗯……抱歉。」

「好可惜。」

金惠露出無可奈何的表情離開我身邊。

其實我並沒有那種打算的。

要是我和金惠更加要好,黑惠和銀花的存在可能會變得更微弱。我不知道她們的存在繼續變弱會變得如何,但我希望能立刻改善這種異常狀況。

「好了,先借浴室洗個澡吧。社,熱水器的位置和以前一樣吧?」

「嗯,都和以前一樣沒變。」

「了解。那我先去洗澡,絕對不准來偷窺喔。」

「才、才不會去偷窺呢!」

「感覺只要金惠說聲給你看也沒關系,你就會傻呼呼地跑進浴室……」

我才想說這是欲加之罪……就看見站在她身邊的銀花頻頻點頭。

「你們洗完之後再叫我吧,我最後洗。」

「知道了。」

她們三人隨即轉身面對面。

『剪刀石頭——布!』

看來是要猜拳決定洗澡的順序。

「第一個洗澡的權利我就收下了!」

「呿,第二個啊……」

「銀花……最後……」

看到她們決定好順序之後,我才回到自己的房間。

當我正在房間里預習明天的課程內容時,門外傳來叩叩叩的敲門聲。

「進來吧,門沒鎖。」

門喀擦一聲開了條小小的縫,銀花從那之中探頭進來。她穿著睡衣,看來已經洗完澡了。

「浴室現在沒人使用。」

「謝謝你來告訴我,那我去洗澡啰。」

「嗯……」

然後銀花就關上門離開。

我帶著換洗衣物走向浴室。

我在更衣室脫掉衣服走進浴室,泡進浴池後吐了一口氣。

「呼……」

我特地不去在意,但現在我可是和黑惠她們共處一個屋簷下。

現在我泡的熱水也是她們三人泡過的……這麼一想我就起了一點不該有的念頭。我真是太肮髒下流了……。

小學低年級的時候,我跟黑惠還會到對方家里過夜,

高年級以後就沒這麼做過了呢。

我泡在浴池里好一陣子了,突然有人走進更衣室。

隔著霧面玻璃看到的身影很嬌小,應該是銀花吧?是有什麼忘了拿嗎?還是要把髒衣服拿出來洗?

結果兩個都不是。

喀啦……浴室的門被打開了。

一絲不掛的銀花就站在門口。

「銀、銀花!?」

我瞬間把身體全浸到浴池中,激起響亮的水聲。

「你來干什麼!?」

「來洗澡。」

「你、你不是洗完了嗎!?」

「那是……胡說的……銀花只說浴室沒人而已。」

我好像被騙了,她居然還特地換上睡衣讓我松懈!

只見她嘴角微微上揚……這孩子其實心機很重啊!

「你不用介意……」

「當然要介意啊!」

同年紀的女孩就坐在旁邊開始洗身體,我到底該怎麼辦才好?

總之我先轉頭閉上眼睛,不去看銀花那邊,我的理性告訴我要趕快離開浴室。

可是剛才轉頭時,我無意中瞥到銀花就坐在浴池和出口中間。

要是我慌慌張張地跑出去,很有可能發生和銀花撞個正著的意外。

要是偷溜出去,又會因為沒閉上眼睛不小心看到銀花的裸體。

她巧妙地占據我難以應付的位置,真是可怕的防禦能力。

「互相幫對方搓背吧?」

「不、不可以啦!」

金惠很大膽沒錯,但銀花也不能小看啊!

我飛快懷疑起蓮的「黑惠理想中的自己」一說。還是她們的個性隨著時間改變了?

「~~△」

銀花一邊哼歌一邊愉快地洗著身體。

浴室里響起毛巾摩擦身體和淋浴的聲音,我嚇得心跳聲都要停了。

又過了一小段時間,她好像連頭發都洗完了。

「銀花要進去泡澡了。」

「好,那我現在就出去……」

要出去只能趁現在了。

我閉著眼睛遮住重點部位打算離開浴池,

「嘿。」

手卻被拉住,沒能順利離開重新掉進浴池。

水又大量湧出浴池外,發出巨大的水聲。

「銀花……」

「社……你生氣了?」

她的聲音聽起來很不安。雖然我閉著眼睛看不到,腦中卻浮現她膽怯的神情。

搞不好這次又是騙我的……但我還是生不了氣。

「我沒生氣,但是你這樣做很危險喔。」

「會被襲擊嗎?」

「才不會!我不是這個意思,是你有可能會撞到頭!」

「嗯,銀花會小心的……」

聽我這麼囑咐,銀花便老老實實地回應。剛才那大膽的舉動就像假的一樣。

這方面就是個坦率的好孩子呢。

「…………」

我可以感覺銀花正和自己泡在同一個浴池中。因為閉著眼睛,她的存在感反而更強烈了。

光是意識到這點,我的心髒就枰坪直跳。

「嗯?」

就在這個時候,浴室外傳來「啪噠啪噠」的慌亂腳步聲。

「喂,社!你該不會——」

「銀花!我還想說只有這件事絕對不能做耶!」

更衣室的門被打開,隔著霧面玻璃可以看到兩名女孩走了進來。

「結束了,可惜……」

銀花嘴上雖這麼說,看起來卻相當滿足……我的心情卻很複雜。

這件事最後以我挨了一頓不願回想的教訓告終。

明明就不是我的錯……看來不顧一切趕緊逃跑才是正解。

就算眼前有不同的選項,也無法得知哪個才是正確答案。就算剛選的時候得到不錯的結果,也可能在下一關遇到怎麼選都是絕望的時候。

人活在世上還真難啊。

別說要成為理想中的自己了,光是要扮演不同的自己,就會因為害怕而無法做到。

現實又不像游戲一樣有存檔點……。

「睡不著。」

試著想了些高尚的事,結果還是睡不著。

剛才在浴室的那一幕實在太有沖擊性,害我完全清醒了。

女孩子的裸體……真是太棒了。水流過銀花珍珠般白皙的肌膚,簡直就是藝術啊……。

且慢……我在想什麼啊,越想不就越睡不著了嗎?

「社。」

腦中一直想著銀花的事,耳邊都聽到她的聲音了。

居然還出現幻聽,這已經是重症了吧。

「社。」

又聽到了!這次比剛才還要清楚。

不會吧……。

我注意到那股氣息的瞬間,入侵者就俐落地鑽進我的被窩中。

繞到躺在床上的我的背後。

「和社一起蓋被子……好溫暖……」

一雙小手貼上我的背,微弱的熱度從那里傳了過來。

「那、那個,銀花……?」

「…………」

銀花什麼都沒說。

只是緊靠在我身後,什麼動作也沒有。

不過——

她的身子微微地發顫,黑暗之中,只聽得到我和銀花微弱的呼吸聲。

「銀花……不想消失……」

那是不小心就會聽漏的聲音。

我的耳朵沒錯過她那非常細、非常小聲的呢喃。

「銀花,想要一直跟社在一起……」

她很不安。

那是當然的。畢竟有人說她可能會消失。背後傳來的體溫好像隨時會消失,好可怕。

親近的人會消失的恐懼,現在我親自體會到了。

憐愛之情自然而然地湧上心頭。

「銀花。」

「呼……」

銀花安心的鼾聲響起。她睡著的還真快啊。

「……」

我開始思考。

金惠是黑惠理想的自己。

銀花是黑惠有機會成為的自己。

我之前就在想假設這種說法是真的,那代表黑惠她喜歡我。

黑惠說她們倆的那種個性是女神的惡作劇,加上我也認為黑惠不可能會喜歡我,所以沒有多做思考。

但是慢慢的,我開始覺得蓮的假說跟推論沒錯。

這麼一來,就出現更重要的事了。

金惠和銀花都不會欺負我,也不會把我當成自己的所有物。

也就是說,黑惠其實並不想做這種事,本來也不是會做這種事的人。

綜合起來得出的答案是……黑惠她並不是自願要欺負我。

「那又為什麼?」

我想不出理由,黑惠也不打算說。

不過,她開始對我動粗是我們要升上小學的時候。

加上銀花她不是沒有幼稚園的記憶,而是忘記了。

難道發生了什麼事嗎?

記得那個時候,我去爬山……。

想到這里睡意突然湧了上來,導致我不能好好思考。

于是我任由睡意支配身體,慢慢失去了意識。

◇ ◇ ◇

「給我起來——————————————————————!」

「嗚啊!」

突如其來的吼叫,嚇得我從床上跳了起來。

出現在我面前的是黑惠,金惠也在。

扯掉我棉被的黑惠,很明顯的在生氣。

金惠也微微鼓起臉頰。她這表情還真可愛啊——現在可不是想這種事的時候。

我睡昏頭的腦袋慢慢開始運作,確認現在狀況之後,我開始回想昨天發生了什麼事。

對了,昨天晚上——

「啊,銀花!」

我已經起身下床,銀花卻還緊抓著我的睡衣。

而且還舒舒服服地睡得很香甜。

「你們兩個……」

「銀花!你超前太多了啦!我也想跟社一起睡啊!」

「……呼啊……」

銀花終于醒了。

「還要……再五分鍾……」

「喂,起來啦!給我離開社身邊!」

「不要。」

銀花說著緊抱住我不肯動,責難的眼神理所當然朝我看了過來。

「你這家伙。」

「社,這實在太超過了……」

可是她們的說教沒能繼續下去。

「咦……?」

黑惠的身體——變透明了。

她的存在又變弱了,而且還是至今為止最嚴重的一次。

這是我和銀花的羈絆加深的證據嗎?

「喂、喂……這是怎麼一回事?」

黑惠有一瞬間變得幾乎看不見,透明到幾乎要消失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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