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二章

黑惠意外分裂的第二天。

「各位,現在要介紹轉學生喔。」

班會一開始,我們的可愛班導露出親切笑容,使用公告般的語氣平靜地宣布。

從早上開始我就很在意了,教室後面多了兩副空桌椅。

「你們進來吧。」

教室的門打開,金發的女孩和銀發的女孩走了進來。

「我是小野金惠。」

「……小野……銀花。」

她們各自在黑板寫下自己的名字,向全班敬禮。

怎麼回事,不是才過了一天嗎?

教室突然起了騷動,就像班上來了外國留學生。

「小野?」

「小野的話……」

「該不會……」

「對吧?」

同學們一起看向黑惠,我也不自覺地跟著轉頭。

「…………」

黑惠看起來非常不爽,同學們見狀紛紛把頭轉了回去。

注意到我在看她的黑惠,揮手做出像是趕小狗的動作。

我趕緊別過頭,要是惹她生氣就糟了。

「這兩位是小野黑惠的姊妹喔。之前因為一些原因沒有住在一起,現在回來了,請各位同學和她們好好相處唷。」

『好——』

經過老師簡單的介紹,大家都很干脆地接受了。

我們班對事情總是不多加考慮、不深究也不過問這點,此時反倒是幫了大忙。

「哎呀,兩個人都好可愛喔。」

坐在後面的佐藤對我這麼說。

我還是第一次看到他笑得這麼開心,連討論喜歡的偶像時都沒有露出這麼閃亮的眼神。而且他的人中好像拉長了,宛如失去彈性的橡皮筋。

「黑惠突然冒出姊妹,你好像不覺得驚訝嘛。」

「嗯?因為是家庭因素嘛。而且,這附近突然冒出幾個人也是家常便飯了。」

「還不到家常便飯的程度吧。」

「你不是也聽過嗎?那個在雪山小屋過夜的故事。」

「啊啊,那個啊……」

那是很有名的鬼故事。

有四名大學生在登山途中,突然遇到了強烈的暴風雪。就在他們以為自己要死在山上的時候,總算找到了能躲避暴風雪的小木屋。可是,小木屋之中並沒有能取暖的設備和道具,寒冷就這麼一點一滴奪走他們的體力。

如果睡著的話一定會死,于是領隊說出了一個提議。

那就是四個人分別站在房間的四個角,他會沿著牆壁跑到下一個角落,碰觸站在那里的人。被碰到的人再跑向下一個角落,交棒給下一個人。就這麼不斷重複的跑下去,借由少量的活動來溫暖身體。

他們隨即開始行動,在黑暗中繞著房間慢跑。但是在繞圈途中,他們突然警覺到要完成這個行動必須要有五個人。要讓這個行動不間斷,除了四個角落都要有人以外,還要有一個人在移動。

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了第五個人。

這第五個人到底是誰?

——這里是讓故事變成怪談或神秘體驗的關鍵,不過……。

「在我們鎮上,那第五個人不是個超級開朗活潑,還和那四個大學生很聊得來的家伙嗎?而且那個人還莫名其妙地帶著暖暖包和酒,他們就靠著那些東西取暖,最後平安下山了。如果是其他地方,第五個人應該會被說成幽靈吧。」

聽說那位沒有記憶也沒有戶籍的第五個人,在四人全力協助下取得了戶籍,現在也和他們一起登山。

「唉,真像我們小鎮會有的故事。」

「鎮上也有人和裂嘴女談戀愛、跟瑪莉小姐結婚呢。一點小事嚇不了我的啦。」

「那也是都市傳說吧……」

這也算是地區特性的一種吧,當地人很難發現有什麼不對勁。

佐藤再次轉向金惠和銀花,好像看到什麼養眼畫面一樣死盯著不放。

「不過她們姊妹還真不像耶。」

「咦,是嗎?除了發色和身材,其他都一模一樣吧?」

雖然瞳色也不同,但眉型和臉頰的線條……都一樣。

「嗯……我還是覺得不像耶……氣質也不大一樣。」

「氣質也很像吧。」

她們三人的個性確實相差很多,但是身上散發的氣息,或者該說存在感很相似。這個部分就算到了學校也一樣。

「我怎麼不覺得……」

「那麼接下來是發問時間。反正也沒有其他事,班會時間可以通通拿去用喔~~」

就在我們的對話告一段落時,就看到同學在老師的催促下紛紛舉起手。

一名長發飄逸的女同學自動自發地走到前面,她是我們嚴肅的班長。

「那麼,第一個由男生五號發問。」

為什麼班長要用座號叫人啊?

就是因為這樣,才會有人說她前世是監獄的守門人。

「你們的興趣是什麼?」

男生五號的豬之頭同學開口問。

「運動!」金惠這麼回答。

「讀書……」銀花則這麼說。

真像她們會有的興趣。

感覺也參雜了一點黑惠的興趣,黑惠國中時常常到運動社團幫忙,也看了不少書。

「下一個問題。」

班長一說完,大家又把手舉了起來。

「女生九號。」

「你們之前住在哪里?」

『泉。』

兩人異口同聲的回答,讓大家頭上同時冒出問號。

「那、那個,她們指的是哪里的泉市吧?」

「啊啊,原來如此。」

「是這個意思啊。」

「我還想說她們在講什麼呢。」

大家好像都接受我的說法,太好了……畢竟從泉……不,池塘之中出生也太扯了。

「這邊、這邊!」「換我啦。」「我——!」

「下一個,男生十三號。」

「喜歡的東西是什麼?」

「社!」

「社。」

她們兩個同時朝我看來。

班上同學也順著她們的視線轉頭,我第一次知道,原來視線這種抽象的概念會對內髒——主要是胃造成影響。

發問時間結束,緊接著就是我的羞恥時間。

在我受盡班上同學的嘲弄時,黑惠的心情也一直沒好過。

如今班會已經結束,朝金惠和銀花發問的攻勢卻沒有停止跡象。

「過來一下。」

我正遠遠看著她們和同學的互動,黑惠突然抓著我的手把我拉出教室,來到樓梯間的平台。

「那兩個該怎麼辦啊?」

「就算你問我,我也不知道啊……」

才隔一天是怎麼轉入我們學校的?要上學必須要有戶籍吧?制服是從哪里弄來的?我有很多問題想問,不過……既然是我們學校也不意外就是了。

我沒見過董事長本人,倒聽說過不少他是怪人的傳聞。比如說他做事相當隨興,曾配合世界杯突然在校內舉辦足球大會,或者臨時把倫理課改成桌上游戲大會等等。

不只如此,據說我們學校還有妖怪、天狗、雪女等非人類的學生就讀。不知道到底哪些是真的……。

「先別問我,黑惠你想怎麼做?」

「把她們消滅或趕走,越快越好。」

「只聽這句話,會覺得你是危險人物喔。」

「煩耶!」

她彈了我的額頭一下,發出「啪!」的一聲。

我下意識地伸手按住額頭,以我來說還真是清脆的聲音啊,雖然很痛……。

「我說啊,既然那兩個家伙說自己從我身體里分裂出來,那應該也有辦法恢複原狀吧?」

「應該吧……」

「社,你不是神社的兒子嗎?應該對這種超自然現象很熟悉吧。沒辦法驅除她們嗎?」

「那個……她們和驅除災厄應該是不同次元的現象……」

「那麼,這個鎮上不是很多奇怪的都市傳說嗎?是跟那些同一類的奇異現象嗎?」

「不過,有泉之女神的傳聞嗎?」

我們鎮上的娛樂很少,喜歡傳聞、道聽途說的人很多。鎮上有親眼看見、親耳聽見、親身體驗過都市傳說的人根本數都數不完。

剛才提到,在雪山出現的第五個人也是如此。

其他還有會跟在卡車旁邊並行奔跑的老婆婆、寄宿在樹木中的神明,以及三只猴子在空中跳舞等等。

光是最近聽到的傳聞數量就相當可觀。不可思議的是,沒有任何一個傳聞提到加害他人的內容,每個結局都是幸福快樂。但是我從來沒聽過和泉之女神有關的傳聞。

如今將要誕生新的都市傳說……該不會是這麼一回事吧?

「啊~~真是的,要怎麼辦才好啊……」

黑惠看起來很焦躁地用力撓著頭,這是她心情不好時的習慣動作。

當我正在思考要怎麼讓她心情好轉的時候,突然有人用清澈可愛的聲音大喊:「我聽到你們說的話了,那些都市傳說可是真人真事!」

往聲音的方向看去,一

名戴著單眼眼鏡、身穿白衣的馬尾女孩正雙手抱胸站在樓梯上。

「呃,蒔野蓮……。」

「喔,是蓮啊。」

「嗨嗨,小黑和小社。嘿嘿!」

那女孩一口氣跳到樓梯平台上,身上的白衣誇張的飛起,馬尾也很有朝氣的晃動。

她一站到我身邊,便能看出我們的身高相當。她的身材修長勻稱,還有一對不含半點惡意的天真眼眸和友善臉型。

她是我和黑惠從小學就認識的朋友,也是都市傳說社的負責人。

「小社、小社,差不多該讓我看禦神木了啦!可以吧?」

「不、不行啦!按規定只有我們家族的人可以靠近!」

從我們認識以來,她每次看到我都會抓住我的手步步逼近,要求要看我家神社的禦神木。

原因我並不清楚,但爸媽曾仔細告誡過我,不能讓家族以外的人靠近禦神木。

「呿。禦神木可以實現當家的一個願望對吧?我還想讓小社實現我的願望呢。」

「咦?我……都還不知道那是真的還假的……」

「嗯~~我覺得那是真的唷。」

蓮一邊說著一邊把身體貼過來。就算旁邊沒有其他人還是很害羞。

「社很久以前就說不行了吧?話說,蓮你不要趁機亂摸社啊!」

「喔喔~~『不要碰人家的東西』嗎?真純情啊。」

「你很煩耶!」

「好痛!」

就算對方是女孩子,黑惠也會毫不留情的賞她的額頭一記。那聲音真是響亮。

「你、你沒事吧,蓮?」

「啊,沒事、沒事。小社好體貼喔,愛死你了。」

「啊哈哈……」

她還是老樣子把「愛死你了」當口頭禪,都不知道有多少男人被這句口頭禪騙倒了。

不過她對女孩子也會這麼說的緣故,所以大家都發現那只是口頭禪,最近被騙的人就越來越少了。

「好了,你來干什麼的?」

「啊啊,因為我聽說有轉學生來了。」

「咦……你怎麼知道?你們E班的教室不是離這里最遠嗎?」

「這個學校一有轉學生的消息馬上就傳開了啦。你們班上的女孩子用手機傳WIRE給我,說有轉學生來了。」

「還專程跑過來看,你也太閑了吧。」

黑惠很不高興地看著蓮,表情有些訝異。

「既然覺得很有趣,不就只能過來看了嗎?不看的話,就太對不起這個可能會變得更有趣的世界了!」

「喂,拜托你說得再簡單一點好嘛。然後呢?為什麼會跑到這邊來?」

「因為我確認完金銀兩人之後,發現你們不在教室啊。所以才特別過來找你們。話說,那兩人不是你的姊妹吧?」

「啊?那個、就是……怎麼說……」

突然被看破手腳,害我什麼話都講不出來。

「我從教室外面看過金銀兩人了。說真的,看就知道她們和你像過頭了。而且我也沒聽過你其實是三胞胎。」

「嗯,你說得沒錯。真虧你看得出來。」

黑惠倒是非常干脆的公布答案,根本沒打算隱瞞。

「哎呀,這麼干脆就告訴我啦。沒關系嗎?」

「我知道你不會把這種事到處亂說,而且這方面你比較清楚吧?」

「如果是被卷進都市傳說的話,可是我的最愛喔。發生什麼事了?」

「你能解決嗎?我可不期待其他的結果。」

「這就要看內容才知道啰。料理都還沒端上桌,不可能知道好不好吃吧?至少也得告訴我食材是什麼。」

在蓮不斷逼迫下,黑惠才不情願地開口。

「嗯、嗯、嗯——掉進那個池塘里之後,就有個疑似女神的人物出現,還把你分裂成三個人啊。這什麼?《伊索寓言》的『金斧頭銀斧頭』?」

「嗯……只能這麼想了……」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金的小野、銀的小野!這是什麼搞笑嗎?一開場就來這招啊!」

「不准笑!我很傷腦筋耶!」

「然後咧?小野掉進去之後金跟銀的就冒出來,社跟女神說了不是這個、是更髒一點的,女神為了獎勵社的誠實,就把三人都送給他的這種流程嗎?」

「更髒一點的是什麼意思!」

「我說是更黑一點。」

「腹黑嗎?」

「你們兩個,想挨揍嗎!?」

我的意思是頭發是黑色的……因為金惠和銀花分別是金發和銀發。

話又說回來,為什麼女神和蓮都希望黑惠是腹黑啊。雖然她彈我額頭從來不猶豫這點讓我很困擾,卻一點也不腹黑啊。

「原來如此,金和銀是漂亮的那一邊啊。」

黑惠好像放棄和蓮爭辯了,直接跳到下一個問題。

「你知道和那個池塘有關的傳說嗎?」

「那個泉比較有名的傳說是『能實現願望』和『斬斷緣分』。因為沒什麼大不了的效果,這數十年來都沒有相關紀錄。」

「啊~~能實現願望?」

「對。聽說掉進泉里的人,不管什麼願望都可以實現。」

「是不是搞錯了?我可不想分裂成三個人。」

本來聽得津津有味的黑惠,很干脆的否定了這個傳聞。

「斬斷緣分也是,總覺得哪里不大對。」

「反正時間久了自然就知道了吧?先不管這個,我需要再整理一下思緒。」

話一說完,蓮就用手抵著下巴開始思考。

1、2、3、4、5、6、7、8、9、10。

「我明白了!」蓮突然大叫。

這是她理出頭緒時的口頭禪。

「干、干嘛啊?突然這麼大聲。不過你也常常這樣突然大叫。」

「分裂的理由我現在還沒有頭緒,但我大概知道分裂的方式了。」

「真的還假的啊?」

「讓我和金銀兩人見面吧。我想驗證我的猜測。」

黑惠懷疑的眯起眼,最後還是決定讓她們見面。或許她把蓮當成救命稻草吧。

「嗨,你們好啊。」

看到被我們叫來的金惠和銀花,蓮一點也不怕生的和她們打招呼,態度親昵得像是認識很久的朋友。

「啊,你是……我記得是蓮吧?」

「喔唷,你認識我啊?」

聽到這句話,金惠臉上浮現困窘的表情,臉上寫著「搞砸了」。也就是說,金惠認識蓮啰?

「算了吧。對象是蓮,用不著假裝你們初次見面。」

「咦?黑惠,那是什麼意思?」

「這兩個人都認識班上同學啦。不過對外是宣稱我的姊妹回來了,認識他們會很奇怪吧?所以我才叫她們假裝和同學是初次見面。」

原來如此。

既然不能說自己分裂,也只能這麼做了吧。

「雖然感覺有點奇怪,還是重新和你打個招呼吧。請多指教,蓮。」

「請、請多指教……」

金惠和銀花都對蓮低頭行禮。

不過銀花她是躲在金惠身後說的……她果然很怕生啊。明明對我就不會這樣。

我突然想到,黑惠以前面對我以外的人也是這種態度。

不過現在的她,身上完全找不出以前的影子。

「好喔,請多指教!那麼兩位,我們就馬上進入正題吧。你們還記得國二的運動會上,小社做了什麼好事嗎?」

「等等,蓮,那件事!」

「喂,你居然把那件事!」

運動會……我做過的好事……兩者合起來代表的只有一個意思!那可不是我的,而是黑惠的黑曆史啊!

「當然記得啰。是社和我一起參加兩人三腳比賽,結果跌倒看到我的內褲的那件事吧?」

金惠流暢地說出這句話,看起來很高興的樣子。那語氣簡直像是描述自己的親身經曆。

「小金有這段記憶……銀花你呢?」

「銀花也一樣……社跌倒的時候不小心扯掉了銀花的短褲,臉還埋在銀花的屁……」

「STOP!STOP!」

用不著說得那麼詳細吧……!

我開始回想那次運動會。

其實我本來是要參加倒杆比賽(5)。(5:兩隊各自豎起一木樁,先弄倒敵方木樁的隊伍獲勝,是日本運動會常見的比賽。)

『你放棄吧,那太危險了。像你那麼遲鈍,不管參加攻擊組還是防禦組都絕對會受重傷,還是去參加兩人三腳吧。』

卻在黑惠的一聲令下,改成參加兩人三腳。當然,我的搭檔是黑惠。

問題就從這里開始——。

「小社在比賽中跌倒和小黑撞在一起……倒下的時候不小心拉掉小黑的短褲,還把臉埋進她的屁股之間對吧!」

「為什麼連細節都要說出來啊!」

「蓮!你干嘛說得那麼詳細啊!」

那里真的很軟呢——不對啦!我真的很笨手笨腳……我不禁陷入自我厭惡的情緒中。

我記得黑惠立刻賞了

我一巴掌,比賽結束又彈了我兩下額頭。

「OK、OK。」

蓮邊說邊在筆記本上寫著什麼,接著又轉著筆繼續提問。

「再來,你們和社做過最快樂的事是什麼?」

「嗯……一起在河里游泳吧?國中舉辦露營活動的時候,我們在河里盡情游泳,水流沖在身上很舒服喔。雖然只有我們兩個人,但我玩得很開心。」

「去社家過夜,和社一起……看繪本。雖然中間有一段很恐怖的劇情……但是社握著銀花的手,跟銀花說不要怕……社的手好溫暖……故事的結局非常感人……有一起看真是太好了……」

咦?一起在河里游泳是國中的時候吧?記得是學校的活動還是什麼的。

在我家過夜還一起看繪本則是小學的時候。那時黑惠還沒有那麼好動,平常都在看書。

「小黑呢?」

「才沒有那種事呢。」

「真的?」

「煩耶!你快點調查她們兩個啦!」

黑惠擺出宛如金剛力士的嚴厲表情,尖銳的視線狠狠刺向金惠和銀花。

「好啦、好啦。不過調查就到此為止,我大致掌握狀況了。」

「是真的嗎?」

「這只是我的假設喔。」

蓮一臉得意地看向我,接著豎起食指開始說明。

「小金和銀字的發色容易讓人誤會,實際上她們和黑惠是同一個人喔。」

「啥?」

黑惠錯愕的大叫。

「她們認識我和班上同學,這才讓我有了靈感。代表你們三人全都有著一樣的記憶,是分裂之後才各自有了不同的記憶。你們晚點把只有自己知道的事說出來對照看看,另外兩人絕對也知道。」

「嗯……是這樣嗎?」

金惠蠻不在乎地偏頭說道。

「不一樣的只有興趣、喜好和思考模式。啊,身材也不一樣。」

聽到這句話,我下意識的瞥向她們三人。

金惠確實比黑惠稍微高一點,而且身材豐滿充滿魅力;銀花卻比黑惠矮上一截,體型纖細、膚色白皙。

「喂。你在看哪里啊?」

「啊,沒有……!」

黑惠生氣了!聽說女孩子擁有特殊的感官,對別人的視線很敏感。

「好了、好了,身材的事先放到一邊。根據我手上的情報,小金喜歡運動而銀字喜歡讀書對吧?」

蓮不著痕跡的轉移話題,被點到的兩人紛紛點頭。

「對啊。運動不是很舒服嗎?盡情活動身體流了滿身汗,再洗個澡輕爽一下之後喝下一瓶咖啡牛奶,會覺得特別好喝喔!」

「書是很好的東西。引起銀花共鳴的書……銀花會覺得自己成為書中的主角。奇幻故事也讓人很興奮。看書……銀花覺得很幸福……」

雖然遣詞用字不一樣,卻很像國中和小學的黑惠會說的話。

雖然從黑惠現在的樣子很難想像,但這些毫無疑問是黑惠才說得出來的話。

「那麼,她們兩人就是性格不一樣的黑惠啰?」

「簡單來說就是這樣。不過,我想得還要更深一層。」

蓮把中指和無名指也豎了起來,更加詳細地說明。

「根據我的判斷,小金和銀字八成是小黑理想的——不對,應該說是持有的其中一種人格吧。」

聽蓮這麼一說,三人都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居然說是黑惠持有的不同人格……。

「可、可是,黑惠又沒有多重人格……」

「我不是這個意思。怎麼說呢……小社你應該也有吧?理想的自己。」

當然有啊。

我常常希望自己成為更能干、更可靠而且更開朗的男人……不過再怎麼希望,自己也不可能那麼簡單就改變。

更何況也不一定能順利達成,突然改變的話,朋友也會不知該如何是好。

畢竟人都是在牛活中找到自己的定位。

領導者、隨波逐流的人、欺負別人的人、被欺負的人、運動員、天才……各式各樣的齒輪之中,如果有隨環境改變形狀的齒輪,也會有堅持維持原狀繼續轉動的齒輪。

人際關系就像時鍾的結構,是由彼此交錯而成。

把領導者類型的人全部集合起來,團體里就會出現新的領導者;把欺負別人的人集合起來,群眾中就會出現新的受害者。

為了讓人際關系平安無事地運轉,就必須讓齒輪順利轉動。若是其中有人改變了齒輪的形狀或是停止運轉,人際關系就會輕易崩潰。

「小金和銀字就是小黑理想中的自己,具體形象化的結果。」

「什麼!黑惠的?」

金惠明顯不高興地發出抗議。

「還輪不到你抱怨吧,我才覺得頭痛呢。首先,這個霍斯坦乳牛女會是我理想中的自己?別笑死人了。」

黑惠回了一句充滿挑釁氣息的話。

「我才不想被屁股膨脹的女人這樣說呢。」

金惠也不甘示弱地反擊。

她們的關系真的很糟糕。光是看她們隨時會吵起來的態勢,我的胃就隱隱作痛。

「這只是我的假設,也可能有不對的地方。不過,這樣就能解釋小金和銀字的性格是怎麼來的了。」

「不、不要隨便下結論啊!什麼理想的自己!這兩個人的性格,是那個女神還是什麼東西的家伙,覺得好玩隨便加上去的吧!」

黑惠滿臉通紅地叫道。

的確,黑惠小學的時候很愛看書,國中的時候也常常在運動。那時她還有「第一名以外根本沒有意義!」的口頭禪。

越想越覺得蓮的假設沒錯。

金惠是黑惠國中時理想中的自己。

銀花是黑惠小學時理想中的自己。

這麼一想就說得通了。

「身材和發色也不一樣嘛!全都是那個女神隨便加的吧!」

不過我也覺得黑惠說得沒錯,她們的個性八成是女神覺得好玩隨便加上去的。因為不管是金惠還是銀花,都毫不掩飾地表達對我的好感。

如果說她們是黑惠理想中的自己,就代表黑惠想對我示好。可是就只有黑惠例外,她不可能喜歡我。

「就算那是事實好了,我想知道的是怎麼回複原狀!」

「咦?不變回去也沒關系吧。反正很有趣。」

「我都變成這樣了,你還開什麼玩笑啊!你這家伙,只是覺得好玩而已吧!」

「有什麼關系,你又不會少一塊肉。」

「這不是增加了嗎?」

「哎呀,你這話是想被人按贊說好嗎?」

「才不是咧!」

「哎呀哎呀,小黑還真是任性啊。」

「誰任性啊——!」

黑惠和蓮就這麼開始斗嘴。

最後雖然稍微厘清了她們的真實身分,但是謎團反而增加了。

黑惠繼續纏著蓮想問出解決的辦法。

「我又不是全知全能,哪知道啊。」

「那你到底來干嘛的。」

「嗯~~確認狀況?」

「真是沒用。」

「哈啊?這話我可不能當作沒聽見喔。」

畢竟以黑惠的立場來看,她想盡快結束的狀況根本沒有變化。

「真想要解決的話,拜托罪魁禍首不是最好的辦法嗎?」

「罪魁禍首是誰啊?」

「當然是那位女神大人啰。」

「她會現身嗎?」

「這我就不知道了。那本來就是能實現願望的池塘,向女神許願的話總會有辦法的吧?」蓮厭煩的說。

也許她大致掌握了現狀,所以沒興趣了吧。看來直到發現新的事實為止,她不會再問什麼了。

大家經過討論後,決定放學後再次來到了公園,這次金惠和銀花也跟著我們一起。

「管你是女神還是什麼束西,還不快負起責任出來!」來到池塘邊黑惠突然這麼大喊。

周圍的人默默遠離我們,似乎不想跟奇怪的人扯上關系。

「對不起、對不起。」

「等等,你這是干什麼……」

「人都被你嚇跑了。」

黑惠完全聽不進兩人的好心勸告,繼續大喊。

「出來——!給我負起責任——!你這個沒用的女神!」

她的叫法真像在發泄壓力。

因為黑惠怪異的行徑,導致附近的路人越來越少,突然——池塘發出光芒。

和那時一樣,仿佛要把周遭盡數籠罩的白光,接著有什麼東西從閃著白光的池塘中浮了出來。

那是女神大人看似朦朧的身影。我會覺得是女神,是因為那副身軀有著女性的曲線。

「打擾我沉睡的是誰——啊,是你們啊。那之後怎麼樣了?最近覺得如何?」

真的出現了,而且還一副參加敘舊酒會的口吻。

「感覺很奇怪,不過還不壞。」

「有被解放的感覺。」

「嗯嗯,對吧、對吧。喔呵呵呵呵呵。」

金惠跟銀花與女神和樂融融、相處愉快。

反倒是黑惠

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她的思緒等了一陣子才轉動,接著立刻轉身面對女神。

「什麼感想不感想的,不就是昨天的事嗎?」

「啊——是這樣啊。抱歉,我有點……不對,相當缺少時間概念,感覺已經好幾年沒看過你們了。」

我不經意地環顧四周,周圍一片空白。

宛如自己的視野被塗滿了白色。

其他人好像都看不到這個狀況,這里仿佛脫離了現實。我真佩服面對這種狀況和女神也不害怕的黑惠。

「好了,快點把我們變回去!現在!馬上!」

「啊——很麻煩耶……」

「誰·管·你!快給我負起責任!」

「就算你要我負起責任,這個池塘可不是讓人分裂的機器喔。只是遇上有趣的願望,我會幫忙實現而已呀。」

「啥!這不是完全沒有實現嗎?」

「當~~然~~啰~~我只是提供機會,可不是像惡魔那樣直接幫人實現願望。我們幫忙實現願望的方式,是『我借你力量,你自己想辦法解決』喔。」

某種意義上,真是給別人添麻煩的神明。不過人也老是因為一點小事就向神明許願,算是半斤八兩吧。

「我根本沒說過請幫我實現願望吧!」

「嗯?真的嗎?你能發誓嗎?」

「咦?你……這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你敢把心底深處的願望在這里說出來嗎?」

「少、少開玩笑了!很、很丟臉耶……」

「喔呵呵呵呵呵呵。真是不錯的反應。」

「姆咕咕咕咕咕咕咕……」

黑惠懊悔地咬著牙。

「其實用不著那麼著急,再過一陣子自然就會解決。不過,若真的想快點回複成一個人,也不是沒有辦法。」

「真、真的嗎!?」

「嗯,只要和那邊的少年長相厮守就可以了。」

「咦……」

意想不到的發言嚇得黑惠啞口無言。

也就是說要……咦!和我?長相厮守?

「搞、搞搞搞、搞不懂你的意思!」

「一、跨越困難如願成為夫婦。二、白頭偕老。長相厮守就是這個意思唷。最近的孩子真是沒文學素養。」

「我沒問你字典上的解釋!我要問的是為什麼我、我、我要跟社……!」

我也搞不懂。

這時金惠面向女神,挺直腰杆把手舉高。

「女神大人,難道我也有機會留下來嗎?」

「當然。先搶先贏唷。」

接著銀花也拘謹地舉起手。


「那……銀花也是?」

「嗯,我會為你們加油的。」

「加什麼油啊!沒有其他辦法了嗎?」

黑惠不滿地發牢騷,因為對象是我的關系吧。

「真是的,你還真任性耶!也不是沒有其他辦法,只是有點麻煩。」

「什麼辦法?趕快告訴我!」

「只要所有人的心情同步,就能變回一個人了……大概吧?」

「心情同步?話說『大概吧』是什麼意思啊!」

「因為我很久沒幫人實現願望了,搞不好會出一點差錯。如果有的話就抱歉啰。」

「太不負責任了吧!」

「會負起責任的話算什麼神啊!……開玩笑的、開玩笑的!這台詞挺帥的吧。不過啊,根本沒有負責任的神喔。因為太麻煩了嘛。」

這麼說來,我幾乎沒聽過會對人類負責的神。

基本上神明都屬于戲弄人類的一方,完全沒有考慮過人類的處境。大多數的神話和軼聞也都這麼記載。

「你們『彼此』都坦率一點吧。那麼我回去啰。」

女神對著黑惠丟下這麼一句話,便消失在池塘之中。

「等一了喂!話還沒說完耶!」

盡管黑惠再怎麼不滿,周遭的純白還是一點點地浮現公園的樣貌。

轉眼間公園就恢複了原本的樣子。

「真搞不懂……」

黑惠感概地低語。她雙手插腰,很不能釋懷的重重歎了口氣。

「我倒覺得是個好機會喔,只要和社永遠在一起就好了吧?」

「銀花也很高興。」

「喂,你們以為我會同意嗎?」

「那黑惠也跟社長相厮守不就好了嗎?」

「別鬧了,我才不做這種莫名其妙的事!」

不過,好歹有了一種能回複原狀的方法。

雖然不保證成功……畢竟女神的說辭太曖昧了。

「至少我們知道女神完全派不上用場了。我看沙丁魚頭都比這種沒用的女神值得祭拜。」

就在黑惠說出這句話的瞬間——。

池塘像要向她抗議一般「爆發」了。

湧上天空的大量池水全落到黑惠身上。

「………………」

只見水從她的頭發和制服不斷滴落。

接著就聽到她握緊拳頭的聲音。我不敢看她的臉。

「看你干了什麼好事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黑惠的怒吼直上云霄。

「看我把你從池里拖出來!」

「慢、慢著黑惠!你等一下!」

我連忙抱住全身濕透的黑惠,制止她沖向池塘。

「放、放開我!不揍她一拳我消不了氣!」

「都不知道她是不是還在池里!還有……不快點換衣服的話會感冒!」

我使出全力足足拉住黑惠數秒,她才終于打消沖進池里的念頭。

她踩著沉重的腳步轉身往回走,在地上拖曳出一道長長的水痕,宛如怪談中的濡女(6)。(6:日本傳說的妖怪之一。上半身為女子下半身為蛇尾,全身濡濕。)

「你、你要去哪里?」

「我要回去了。得換件衣服,而且又很冷……好啦,霍斯坦乳牛、銀,我們回去吧。」

她看起來十分疲累。

「我也跟你們去。」

「隨便你,反正你的衣服也沒濕。」

于是我們幾個就前往黑惠的家。

黑惠換好衣服之後把金惠和銀花叫到客廳。

「明天一起出去玩吧。」

黑惠突然這麼宣布,她的目的絕對是女神說的那個。

『只要所有人的心情同步,就能變回一個人了……大概吧?』

一樣的心情,以及同步。

這是一起出去玩,讓大家同時擁有「快樂的心情」的作戰……吧?

瞄准正中央的超高速直球,真有黑惠的風格。

「還真突然,目的太明顯了喔?」

「要去哪里?要玩什麼?」

金惠和銀花都用非常懷疑的眼神看著黑惠。

雖然黑惠笑著用「沒這回事」蒙混過去,但這可是要消除那兩人的作戰。金惠說的沒錯,她的目的實在太明顯了。

「也好,我就接受你的挑戰。社當然也會去吧?社不去的話我也不去。」

「社去的話,人家才去。」

這兩個人的目標則是和我長相厮守——話雖這麼說,不過……你們兩個,這樣真的好嗎?

「兩、兩位,要不要再考慮一……」

「不用了。我完全不考慮其他的方法。」

「銀花也是。」

兩人都是這種態度。

黑惠雖有些為難,還是心不甘情不願地答應她們的要求。

「算了,社來不來都無所謂。社,你會來吧?」

「嗯、好,我知道了。我去。」

我一答應,金惠和銀花的臉上立刻浮現笑容。

「太好了。我很期待唷。」

「要玩得開心喔?」

看到她們的笑臉,我也覺得很開心。

不過三個女生加上我一個男生,就像是抱著雙手無法環抱的花束,令人坐立難安。

「那個,要不要順便邀請其他男生……」

「免談。」「駁回。」「不要。」

三人立即對我發動抗議攻勢。她們口徑一致,擺明了非常討厭這個提議。

「其實只有我們兩人獨處更好喔?」

「只要在一起,做什麼都可以。」

為什麼金惠和銀花會那麼喜歡我啊?

我完全摸不著頭緒。雖然對兩人有些抱歉,但我只覺得莫名其妙。

「喂!那邊的,我可沒允許你們和我的社對望。總之,明天早上十一點在車站前集合。遲到的家伙就給我吞下一千根針!」

「知、知道了。」

「已經沒你的事了,還不快點回去!」

說著黑惠便從背後推著我,把我從她家趕了出去。

「黑惠,你別對社那麼粗暴嘛——」

「粗魯,不好。」

背後傳來了金惠和銀花向黑惠抗議的聲音。

「吵死了!要怎麼對待我的東西是我的自由吧!而且只是從背後推就算粗暴,你們到底要過度保護到什麼程度啊?」

「過度保護的是誰啊。」

「黑惠才是過度保護。



「吵死了、吵死了!」

在我要回家為明天做准備的路上,依稀聽到這樣的對話。

◇ ◇ ◇

我們遇難了。

在山中遇難了。

我們沿著山崖下的小徑前進。四周干枯的樹木就像一道牆,散發著隨時會逼近的壓迫感,也讓我們看不清眼前的事物。

在我身旁的是幼稚園時期的黑惠。同樣年幼的我拉著黑惠的手,也不知道該前往何方,只是駁開高大的枯草前進。

耳邊什麼聲音都聽不到。

不管是風聲還是自己的腳步聲,什麼聲音也沒有。

但是,我還很清楚地記得這個時期——冬天那刺骨的寒風。

「和社一起……黑惠就不怕……」

以及黑惠對我說的這句話。

就在我們前進的途中,落石毫無預兆地掉了下來。

一顆拳頭大的石頭以驚人之勢掉落,正巧打中我的頭,我昏厥過去。

黑惠在一旁拼命叫喊但我聽不到聲音,她臉上焦急的表情讓我明白她有多著急。她甚至連眼淚都流了出來,一滴滴落在我的臉頰上。

然後,她感受到某種氣息往後一看,有某種東西在她的身後。我不知道那是什麼,卻感受到不明的壓力,身體仿佛被什麼捆綁住。

那東西正在和黑惠交談。他們在說什麼?我聽不到內容。

然後,世界變得一片空白。

我突然醒了過來。

一睜開雙眼,就看見陽光自窗簾的縫隙中透了進來。

我和平常一樣在自己的房間里,並不是在山上。

剛才那個……是夢吧?

「呼……」

身上出了一點虛汗。

我模糊的從記憶的抽屜里,找出那時的回憶。

那是以前幼稚園的戶外教學去爬山的時候,途中黑惠和大家走散了,我便過去找她。就在我們匆匆忙忙想趕回大家身邊的時候,落石奪走了我的意識。只記得我醒來的時,已經在醫院的病床上了。

所以說,在昏厥的我身旁拼死呼喊的黑惠,八成只是我的妄想或想像。實際上到底有沒有這回事,沒親眼看到的我不得而知。

「話說回來居然能看到自己,真是不可思議的夢。」

我伸了個懶腰讓僵硬的身體放松時,無意間瞥了時鍾一眼。

時針正指向早上十點。

「啊,差不多該換衣服了。不然會趕不上集合時間。」

我連忙換下睡衣。

集合時間是十一點。

「呼……呼……」

時間有點來不及所以用跑的,總算趕在集合時間三十分鍾前抵達。

黑惠很討厭等人,因此我必須提早三十分鍾出發。

就算還沒到集合時間,只要比黑惠晚到我就死定了。

偶爾黑惠比較早來的時候,我就得接受彈額頭三連發的懲罰。

我看看四周。

位于站前廣場中央,那只借由調節降水量來顯示文字的水時鍾,今天也正常運作著。上頭定期顯示的時間寫著10:32。

在廣場上來來去去的行人比平常還多,站在水時鍾附近一邊等人一邊滑手機的人也不少。

輕軌電車里也坐了許多乘客。

今天雖然冷卻是萬里無云的好天氣,或許是因為這樣外出的人才這麼多吧。

大約等了五分鍾後。

「社——!」

附近突然有人高聲叫喚我的名字。

回頭一看,只見金惠正揮著手朝這邊靠近。

她踩著輕快的腳步跑了過來,金發像尾巴一樣晃動,在陽光的反射下,就像撒了金箔似的閃閃發亮耀眼動人。

那副模樣吸引了周遭男性的目光,眾人的視線明顯都集中在她身上。

「你在看哪里啊!?」一旁的女性這麼說著,捏了身邊男性的臉頰一下。

她今天穿著黑色的夾克配上米色牛仔褲,看起來十分帥氣。那好像是黑惠的衣服,應該是跟她借的吧。

「久等了!等很久了嗎?等很久了嗎?」

「沒有喔,我才剛到。」

「抱歉、抱歉,讓你久等了。我想說每次都讓你等,今天一定要提早出門才這麼早過來,沒想到你已經到了。腳酸不酸?要不要幫你揉揉?」

「我的腳一點都不酸啦!而且集合時間也還沒到,沒關系的……咦?你知道每次都是我在等黑惠啊?」

「那當然,因為有記憶嘛。腦中有不像自己的記憶感覺好不舒服。我才不會讓社空等呢,總覺得自己都不相信自己了。」

黑惠的確每次都讓我等,看來她確實有黑惠的記憶。

開口問的話,她會告訴我黑惠的秘密嗎?不過,要是被黑惠知道了下場會很慘,還是算了吧。

「好啦,我們走吧!」

金惠挽住我的右手把我拉近她身邊。

「咦?她們兩個還沒……」

對了,為什麼金惠會自己一個人過來?

「沒關系、沒關系,今天就我們兩人單獨去玩吧?」

「咦?那個,可、可是……」

明明就約好四個人一起出去玩。

「金惠,不可以偷跑……」

突然有道熟悉的聲音響起。那聲音小到不仔細聽就會聽漏,卻清楚地傳到我耳中。接著我感覺自己左邊的袖子被人拉住,往左邊一看銀花就站在那里。

身上那套綴有荷葉邊的可愛服裝非常適合她。我記得這是黑惠的媽媽買給她,卻因為太丟臉而馬上就脫掉的衣服。我驚訝的是她居然還留著。

她的銀發依舊亮麗,陽光照在她的頭發上閃耀著光輝,反射的光芒在頭部四周形成一個圓,宛如天使的光環。

「社,早安。」

「早啊,銀花。」

互相道過早安之後,她拉住袖子的力道稍微增強了點。真是愉快的觸感。

「那……走吧?」

銀花說完更加用力地拉著我的袖子。

「沒辦法,那就我們三人去玩吧。」

金惠挽著我的右手,銀花拉著我左手的袖子,我的雙手都失去了自由。

「等、等等!等一下啦!黑、黑惠呢?」

「沒關系啦,不用等她。」

「讓人等的人……不好。」

「不、不可以啦!也還沒超過集合時間啊!」

我強烈感受到她們兩人的好意,因為太直接了。

到底為什麼會這麼喜歡我啊?

「什麼嘛,又沒關系。要是粗暴的黑惠跟著,你又會挨打的唷。」

「可、可是……」

「不用害怕黑惠會亂來,我會好好保護你的。」

「金惠……」

「銀花也會加油的。」

「連銀花都……」

我的確常覺得黑惠的行為很討厭。我討厭疼痛,也不想看到黑惠對我施暴的模樣。

既然這樣,為什麼我打從一開始-腦中就沒有丟下黑惠不管的選項呢?

因為害怕嗎?可是金惠和銀花都說了會保護我。

那……把黑惠丟下也可以吧?但我卻完全沒想過要這麼做。

「你——們——幾——個——!」

突然間,仿佛來自地底、足以讓人血液凍結的可怕聲音響起。

用不著回頭也知道出聲的是誰。

「居然敢丟下我先走!」

一臉憤怒的黑惠插進我們三人之間,瞬間就把我們分開。

「真是……一點都不能大意。」

「你干什麼啊,黑惠。我們只是不想讓社有一個人獨處的時間而已,一個人孤伶伶的不是很寂寞嗎?」

「那丟下我一個人不就本末倒置了嗎!?」

「黑惠真不坦率……明明出門前還在鏡子前確認了裝扮好多……」

「說什麼鬼話?扁死你喔!」

「還興奮得坐立不安,簡直像第一次約會的少女。」

「少在那邊亂說話,你們根本不明白我的心情!」

三人吵吵鬧鬧的開始斗嘴,火花四射。

仔細一看,黑惠今天穿的是我從來沒看過的服裝。明明是冬天她卻穿著短褲,好在長及大腿的白色厚長統襪看起來很溫暖。上半身則是駝色的粗呢大衣,扣子還是可愛的針織毛球。

「什麼啊,難道你每次都讓社等上三十分鍾有什麼理由嗎?」

「才、才沒那種事!只是我討厭等而已!」

「黑惠真是差勁了……」

「有什麼關系,這家伙是我的所有物耶!」

「這個借口根本改不了你很差勁的事實喔?」

她們的紛爭沒有半點要平息的跡象,反倒有越演越烈的趨勢。

隨著聲音越來越大,周圍的視線也慢慢聚集過來。

「那、那個……」

我一插嘴,三人的視線便一起轉向我,臉上全寫著「我們在說重要的話,別來搗亂」。但我不得不說。

「好了啦,用不著為了我的事吵架……」

聽我這麼一說,金惠就哀傷的皺起眉頭,銀花也微微垂下她的臉。

「我說,社。你不討厭被黑惠這麼對待嗎?我很擔心……你應該沒有什麼把柄落在黑惠的手上吧?」

「是、是沒有……」

看到金惠擔心我,就像黑惠在擔心我一樣,總覺得有點心癢難耐。

「難道,社是被虐狂?」

「才、才不是呢!」

我不想從銀花口中聽到這個詞!

「你看,社不也說了沒關系嗎?好了,我們快走吧。」

黑惠在背後推著,我們才開始向前走。

說真的,為什麼我會聽從黑惠的話呢?

我思考了好一陣子,結果還是得不出答案。

「喂喂!要不要一起吃午餐?我們請客喔。」

我們四人走在路上,突然有四個男人過來搭訕。

這種人都會莫名其妙的在脖子、手指跟手腕等地方戴上銀飾,這四個人也不例外。他們的頭發全都染成金色或茶色,給人的感覺與其說輕浮,不如說是小混混。

聽說這種人在首都圈已經瀕臨絕種,但在我們這種鄉下小鎮還是很常見。

話又說回來,我和黑惠走在路上的時候偶爾會遇到這種人,我總想著他們還真是不知死活。

不過——

「你們『四個」都好可愛喔~~」

真想問他們為什麼會把我當成女的,雖然我經常被當女孩子看待沒錯!

「啊?快從我眼前消失,我可沒那個閑工夫陪你們鬼混。」

黑惠一如往常,用銳利如刀的眼神嚇阻他們。

這種時候她總會露出如同夜叉般的恐怖表情,連看慣的我都覺得可怕。

男人們膽怯的往後退了一步。

「還有一件事。抱歉,我是男的。」

不知道是對我的聲音還是話語有反應,他們如石像般僵硬在原地。

「男、男、男、男的!?」「真的假的,也太像女的了吧……」「明明是我的菜……」

說我像女的我還有一點自覺,但請不要說我是你的菜啊!我的背脊像是碰到冰塊一樣陣陣發寒!

「我本來想說你們要請客的話,吃個午餐也沒關系。還是算了吧,從你們說社像女人的那一刻起,我就完全不想讓你們請了。」

金惠默默地發怒了。本來只有黑惠板起一張臉就夠有魄力了。嚴厲的大姊或許就是這種感覺吧。

「滾……你們這群小混混。」

銀花也用聽不清楚的聲音,吐出和她的臉蛋完全不搭軋的話,我都嚇到了。

該不會她生氣的時候用詞就會變得很粗魯?

明明聲音完全不一樣,我卻覺得她和黑惠的用詞很相似。

「喂喂,我們真的被討厭了耶。」「太輕浮了嗎?」「我可不想讓這麼漂亮的三個人跑掉。」「就算是男的我也可以啦。」

來搭訕的男人在那邊竊竊私語。不過啊,我們這邊也聽得到說話內容喔……還有那邊那個,不要那麼熱情地看著我好嗎?算我求你啦。

「喂!」

「噫!?」

咚——沉重聲響起,那是黑惠可能會踩壞地面的跺腳聲。

四個男人完全被她的氣勢壓倒。

「我說啊,我們現在的心情不太好,光是你們進入視線范圍內,就讓我們累積了不少的壓力啊。」

她再次威嚇對方,臉上的表情恐怖到連哭鬧的孩子也會噤聲。

『對、對不起——————!』

和平常一樣,小混混們立刻逃跑了。

「真是……」

黑惠不愉快地歎了口氣。

「你一直都用這種態度應付嗎?雖然在我的記憶里是這樣沒錯。」

金惠一臉訝異,稍微佩服的問。

「對啦,不行嗎?」

「沒什麼,反正是你的自由……」

「那種家伙,不一開始就狠狠教訓他們的話只會得寸進尺。」

「原來如此。算了,這次也因此得救了。要是他們繼續糾纏下去,事情可不知道會變得怎麼樣呢。」

「銀花不能接受,黑惠居然是銀花的原型……」銀花悄聲說道。

幸好黑惠沒有聽到這句話。

話雖如此……。

「我、我說……不用顧慮我也沒關系喔?你們可以跟他們四個去吃飯……」

「啊?」「什麼?」「喔?」

三人都露出傻愣的表情,我說的話有那麼奇怪嗎?

「因、因為……」

這次出門的目的,是黑惠為了讓三人的心情同步……我閉上嘴,沒有把後面的話說出口。

這本來就是她們三個的問題,我根本沒必要跟來,事到如今說這種話也沒用。

「不要。你不在的話就沒意義了。」

「社,和銀花在一起……很無聊嗎?」

金惠和銀花都浮現不安的神情。

「不不,一點也不無聊喔……應該是你們會覺得無聊吧……」

「我只要和你在一起就很開心了。」

「你不在身邊的話,去哪里都很無聊。」

冷不防聽到這種話,害我瞬間滿臉通紅。

面對這麼直接的好意,沒有一個男人會不害羞的吧。

「喂,社!你害羞什麼啊。」

「啊,好痛!」

額頭被彈了一下,真虧我的額頭能發出那麼清脆的聲音。

「黑惠!你對社做什麼啊!?如果他的頭蓋骨凹下去該怎麼辦!」

「你很煩耶,不過是彈個額頭而已!頭骨怎麼可能會凹下去啊!你當我的指頭是鐵錘還什麼東西啊!?」

金惠和黑惠互不相讓,紛爭再度白熱化。

就在我找尋制止她們的時機時,發覺自己的袖子被人拉住。

「別管她們。社,我們走吧。」

拉住我袖子的是銀花。

「所以說,不准兩個人自己走掉!」

「銀花!不是說好不能偷跑嗎?」

「銀花才沒聽過那種話……社是銀花的。」

說著說著,銀花雙手抱住我的手臂。小巧的胸部在我的手臂上默默強調自己的存在。好軟。

「社的所有權在我手上!離他遠一點!」

「黑惠真是的,你太粗暴了啦。社——」

趁著銀花和黑惠爭吵的空檔,金惠一把抱住我空著的手,還把那對巨乳靠了上來。

那沉甸甸的分量真是驚人,內衣的觸感更是緊貼在我的手臂上

「啊——這樣輕松多了,胸部太重可是很辛苦的。」

「我是聽過胸部大很辛苦,但你搞錯減輕負擔的方式了吧!不准把胸部靠上去!」

「金惠,好狡猾。」

「你們都給我差不多一點——!」

個性迥異的三人之間的爭吵,完全看不見停止的跡象。

不過……是我的錯覺嗎?她們三人看起來都生氣勃勃。

過了一陣子三人終于吵夠了,決定暫時停戰。現在我們由黑惠帶頭,朝目的地前進。

我不知道要去哪里,但金惠和銀花都乖乖地跟在黑惠後面。

「還真有點懷念呢。」

「啊?你在說什麼?」

「搭訕啊。以前不是也被搭訕過嗎?」

「我的確有被搭訕過……但你不可能有吧?」

「你在說什麼啊。我是你分裂出來的喔?當然也有這段記憶。」

「好難接受的理由。」

「你就接受事實吧。」

這時,銀花戰戰兢兢地舉起手。

「那是不是在國三……畢業後春假發生的?」

這麼說來,上一次有人過來搭訕好像就是那個時候。

「你記得還真清楚,我早就忘光了。」

「我也不記得確切時間了。」

「這樣啊。」

銀花似乎不大能接受似的將臉微微垂下。

「唔……好像沒關系……」

聽她這麼說,又好像不怎麼介意。

她到底怎麼了?

「不過,為什麼每次都要嚇跑來搭訕的家伙啊?怎麼想都覺得很奇怪。」

「誰知道啊。不然你要怎麼趕跑他們?」

「當然是——」

金惠說著一邊將整個人壓到我身上,害我不得不彎腰。

「跟他們說『抱歉,我有男朋友了』。對吧,社?」

「金、金惠……」

「嗯?怎麼了?」

「你、你的胸部……在我的頭……」

「我靠在上面啊。舒服嗎?很軟嗎?」

她居然答的那麼天真!

不是,那個,嗯,是很柔軟沒錯,我也覺得頭頂很幸福,可是……。

「為什麼你老愛把胸部靠到我身上啊?」

「因為這樣比較輕松啊,真想一直靠著。」

她又回了很天真的答案!

突然,一股強烈的壓迫感朝我襲來。

我抬頭一看,黑惠正帶著隨時會爆發的表情愣在那里。

「你、你、你、你、你這家伙————!胸部比我大了不起嗎!?給我離社遠一點,你這霍斯坦乳牛!」

「哎呀

,80B的不甘心嗎?」

「金惠好卑鄙。怎麼可能贏得過那種尺寸……」

「話說,你為什麼知道我的胸部大小啊!」

原來黑惠的胸圍是80B啊。好像知道了不能知道的事。

「當然是因為我有你的記憶啊。反倒是我不清楚自己正確的胸圍,應該是88或89左右吧?不過是E。」

E罩杯的胸部,如今正靠在我頭上。

另一方面,銀花她正用絕望的表情,上上下下摸著自己的胸部。

「沒有……」

接著用懇求的眼神看著我。

「社……覺得胸部小的比較好對吧?」

「啊?大一點比較好啦,對不對?」

「能一手掌握的大小才好啦!」

繼銀花之後,金惠和黑惠也接二連三的發問。

「我、我才不會用胸部的大小來判斷人呢!」

「啊,不然是用觸感?」

「為什麼會得出這種答案!?」

「敏感度……?」

「就說不是了!」

「還不快點回答,不是看大小的話是看什麼!」

「怎麼連黑惠也這樣!?」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平常的黑惠絕對不會問我這種問題!

「總、總之!胸部的話題就到此為止!」

「那要討論屁股嗎?我的臀圍是八十六,黑惠有九十喔。」

「你個混蛋!不准講出來!」

「黑惠的屁股,比金惠的胸部還大……」

「閉嘴!我才不想被幼兒體型的家伙說嘴!」

「好了啦,不要再討論身材了……」

「不然,我們去買胸罩吧?」

我一開口大聲拜托,金惠就以「那我們去買牛奶吧」的輕松語氣,突然說出恐怖的提案。

「我只有一開始穿在身上的那件,下雨天就沒辦法替換了,平常也得在晚上洗好晾干才能穿。內褲倒是可以在便利商店買。」

黑惠聽了也思考了一陣子,然後——

「嗯,說得也是……那我們就去買胸罩吧。我也想買件新的。」

「銀花也想要替換的內衣……」

「你根本不需要吧。反正你戴不戴胸罩都沒什麼差別,穿運動內衣就夠了吧?」

「嗚……被原型說了很過分的話……」

她們似乎慢慢得出結論了,那就是……。

「我、我也得去內衣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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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沒有搞錯啊?

「嗯,你會去吧?」

看金惠的反應,她壓根兒都沒想過我不會去。

「不、不管怎麼想都會很尷尬,拜托放過我吧!」

「可是你不來的話,就不能讓你看了啊。」

「歎?讓我……看……什麼意思……?」

「因為我想請你幫我選啊?」

「做~~做不到做不到做不到做不到做不到做不到做不到做不到做不到做不到做不到!」

要我挑選女孩子的內衣!?

為什麼我會陷入這種慘況啊?

「也要幫銀花選喔?」

「連銀花也要!?」

「難道貧乳連胸罩都沒有挑選的價值?好過分……」

「為什麼突然說出這種自虐的話?我完全沒這麼想啊!」

這時黑惠很干脆地邁開腳步。

「別玩了,快走吧。沒有替換的內衣很不舒服吧。」

這就是決定下一個目的地為內衣賣場的瞬間。原來黑惠也有這麼體貼的一面啊。

真是典雅。

我第一次踏進這種店,光看那些可愛又華麗的商品我就覺得害羞。

「喂!別一直盯著看。」

「咦——————————?」

不是黑惠你帶我來的嗎?

我們現在位于鎮上最大的購物中心,最上層的五樓某間女性內衣專賣店里。

基本上五樓是專屬于女性的樓層,而且黑惠要買衣服都會到樓下的女裝賣場,因此我從來沒有上來過。

至今我陪她買過無數次衣服,卻一次也沒有和她來買過內衣。

「我想在外面等……」

「誰叫那兩個家伙想要跟你一起來呢。不過她們也真是的,馬上就跑進試衣間了。」

「那我該怎麼辦……」

「你就看天花板吧。」

太不講理了啦。

「算了,看個內衣也不會怎麼樣。不過,可不准做奇怪的事喔。」

「什麼奇怪的事……」

「例、例如……把內褲套在頭上之類的……」

「才不會呢!你以為我會做那種事嗎?」

「國、國三的運動會玩騎馬打仗的時候,你不是把手伸進我的短褲里抓住我的內褲……」

「我、我又不是故意的!那是不可抗力!」

就在這個時候,我聽到旁邊傳來竊笑聲。

「哎呀,好清純喔。」「男朋友也很辛苦吧。」「一起來買內衣嗎?」

帶著鼓勵氣息的聲音傳入耳中,害我的身體越來越燙。

我們好像相當引人注目,附近的人都用意味深長的眼神偷看我們這邊。

「笨蛋!你太大聲了啦!」

黑惠小聲地罵了我一句。

「可、可是,是你先說了奇怪的話……」

「你想說是我的錯嗎!?」

「哇啊!黑惠,你太大聲了……!」

我又聽到四周傳來竊笑聲。超丟臉的啦。

「我也要去試穿……不准偷窺喔。」

「不會啦!」

說完黑惠便快步走開,結果我還是得待在這里啊。只剩下我一個人,好像更引人注目了。

可是,如果從這里逃跑又會挨揍……說穿了我根本走投無路嘛。

「唉……」

就在我邊歎氣邊等待的時候,金惠走出試衣間來到我身邊。

「社,社!」

「怎麼了?」

「好啦,過來啦。」

她邊說邊拉著我前進,看起來不像要離開店里——

「等一下!為什麼要把我帶到試衣間啊!?」

「當然是想讓你看我的內衣啊。」

「不不不不不不不行啦——!」

就算我試圖抵抗,還是輕易被拉進試衣間了!我真為自己的腕力感到悲哀。

里面有好幾件內衣掛在衣架上,應該是金惠拿進來的。真不知道該看哪里才好。

「只是內衣的話讓你看也沒關系,而且你也會很開心的嘛。」

「我、我以後又不是沒有看到的機會……」

「比如說什麼時候?」

金惠微微彎腰,抬頭看著我說。

她這個舉動和平常的樣子落差很大,非常可愛。

「能、能看到的機會,不就是……」

不管怎麼想,都是要登上本壘的時候……。

「不過是內衣,只要你開口隨時都可以給你看的啊,但是要看內衣底下的部分……就有點害羞了。」

「你要有被看到內衣也會不好意思的羞恥心啊!」

「好啦、好啦。」

金惠隨口安撫我,把我推進試衣間深處。

要逃離試衣間就得避開金惠,但是非常困難。只能想辦法忍耐到金惠滿意為止了!

「我、我不會偷看的!」

我閉上眼,轉頭不去看金惠。

她卻毫不介意的開始換衣服。在這狹小的空間里,衣物摩擦的聲音化為背景音樂流入我耳中。這對心髒的刺激太強了!

「社,看這邊、看這邊。」

金惠突然抓住我的肩膀,把我的身體轉向她。然後我的臉上傳來被什麼抱住的觸感。

「不看的話就悶死你唷☆」

「嗚————————!」雖然她的語氣很可愛,但這可是殺人未遂啊!

還有臉頰上那被柔軟物體夾在其中的觸感,該不會是金惠的……啊,我呼吸困難了!

「噗哈!」

好不容易掙脫之後我睜開雙眼,隨即看到一對巨大的雙峰,上頭套著荷葉邊的胸罩。

不論是她上半身的裸體還是細致的肌膚,都美到無法用言語形容。

不但沒有情色的感覺,甚至像是藝術品。

「你覺得怎麼樣?」她不安地問。

「我、我覺得……非常可愛。」

我不知道稱贊別人內衣的方法,只好如實敘述自己的感想。

聽到這句話,金惠瞬間綻放了笑容。我的心也變得暖呼呼的。

「太好了!謝謝!」

「姆咕!」

我的臉又被埋進雙峰之間了!

真、真的很,怎麼說,明明親身體驗了男人夢寐以求的福利,卻有非常重的罪惡感!

「好了啦,金惠,好難過!」

「啊,抱歉、抱歉。為了向你賠罪,要不要摸!?」

「我才不會摸呢!」

「啊哈哈哈哈,你生氣的樣子也好可愛!」

「真是的……」

對金惠發不了脾氣啊。

她純真可愛、天真爛漫又有點

粗神經。

還有她非常通情達理、思想也很成熟,非常有姐姐的感覺。

她不管遇到什麼事都不動搖,也會明確指出黑惠的缺點。

若要用言語表達這種心情,我或許是很尊敬她吧。

可是,我沒辦法再陪她胡搞下去了。

「總、總之我不會偷看的!接下來你就自己試穿吧!」

我抓緊一瞬間的空隙沖出試衣間,就算是金惠也不會只穿內衣就追出來吧。

「謝謝你喔,社。再來我會以這件內衣當范本挑選的,你放心吧!」

金惠隔著試衣間的窗簾對我這麼說。

「那個,你慢慢選出自己喜歡的就好……」

「我只想買社喜歡的內衣嘛。」

如果又被拖進去的話就麻煩了,于是我從金惠待的試衣間慢慢往旁邊移動。

「呼……」

就在我喘口氣的瞬間,一時疏忽的我又被人拉了過去。被拉進去的地方……當然還是試衣間。

裸著上半身的銀花就站在里面,原來她在隔壁啊。

她用單手遮住胸前,卻隱隱約約能看——慢著,現在可不是看的時候吧!我連忙轉過身。

「你、你想做什麼!?」

「希望社幫我選內衣。」

還來啊!?

「可、可是……」

「可以幫金惠選,銀花就不行嗎?」

這、這種問法太狡猾了!被你這麼一說,我不就不能拒絕了嗎?

「銀花的身體還沒發育完全,社一定不會有欲望的。」

就算你這麼說,剛才我不小心看見的身體也已經夠美的了。

「社,看嘛。」

我放棄掙紮,轉身和銀花正面相對。

銀花見狀便取下掛在一旁的內衣靠在胸前,看來她沒打算真的試穿。

「怎麼樣?」

她白皙的臉頰染上一抹緋紅,不安地問道。

「可、可是我不大清楚內衣的好壞……」

「最直接的感想就好……」

「就算你這麼說……」

銀花手上拿的內衣,是特別強調妖豔的紫色。

「你好像不大適合紫色……」

「怎麼會……」

說完她又慢吞吞地拿起另一件內衣。

這次是如玫瑰般鮮豔的紅色。

「紅色也有點……」

「銀花想選有大人味道的……」

她垂下雙肩,沮喪得什麼話也不說。

「我、我說銀花……」

「?」

「不用勉強自己穿成熟的內衣也沒關系吧?我想還有其他更適合你的內衣。」

自己說了都覺得肉麻。

不過,我想給沮喪的銀花打氣。

銀花給人的感覺就像個妹妹,會讓人想保護她,也不想看她受傷害。

「而、而且那兩件的尺寸都有點太大,從上面看可能會走光……」

「嗚……」

聽我這麼說,她有點不滿地拿粉紅色的內衣放到胸前。

「怎麼樣?」

這件非常適合銀花。

櫻色的淺粉紅色內衣,把銀花襯托得更楚楚可憐。

「我覺得很適合你。」

「太好了……」

她臉上浮現松了一口氣的表情。

是突然放松的關系嗎?她手里的胸罩滑了下來。

「銀花!?」

我連忙伸手防止胸罩掉落,卻變成手壓在銀花胸上的姿勢。

「啊,嗯~~」

她隨即發出嬌豔的聲音。

雖、雖然隔著內衣,可是我碰到了……女孩子的胸部……!

「社,好大膽。」

「不、不是這樣的!你、你快點把胸罩抓好!要掉下去了!」

「社焦急的樣子,好可愛……」

「現在不是玩味的時候!」

明明被摸到胸部,為什麼還很高興的樣子啊!

就在這個時候,窗簾突然被拉開一條縫,兩張臉湊了進來。

「社……我還想說怎麼聽到你的聲音,你在里面干什麼!還有,誰叫你直接用手碰的!」

「嗚嗚嗚,銀花好狡猾!」

黑惠的表情非常恐怖。她的眼角上吊,一眼就能明白她的怒氣值已經升到最高點。金惠則用力鼓起臉頰,宛如在頰囊塞滿食物的松鼠。

「這、這是有很多原因的……」

「哦——喔——哼嗯——」

黑惠完全不聽我的解釋,完蛋了!

「好了,詳細經過就到外面說吧!」

我就這樣被黑惠抓著手拖出試衣間。

離開女性內衣店,我跪坐在遠離購物中心要道不引人注意的地方。

「我說啊,你好歹也該知道胸部對女孩子來說很重要吧?那為什麼要去看?我的確說過可以看內衣,可是沒說過可以看穿著內衣的女生啊!」

黑惠滔滔不絕對我灌輸胸部的重要性。

這個嘛,你說的我當然知道……不過剛才那算是不可抗力吧。

不過,就算我沒看到女孩子重要的地方,卻真的有看到內衣裝扮。不只這樣,還隔著內衣摸到銀花的……。

當時的情景已經深深刻在我的腦內硬碟中,暫時忘不掉了,而且那溫度也還殘留在手中。不小心就想像了一堆不該想的事。

「真是,黑惠你還真難纏耶。你也想讓社看的話,老實說出來就好啦。」

「說、說什麼蠢話?為什麼我非得讓社看不可!」

「蓮不是說,我是你理想的人格嗎?所以我想讓社看的話,代表你其實也很想讓社看,難道不對嗎?」

「不、不、不、不對!首先,蓮說的話能信嗎?」

「哎呀?我認為她的著眼點很不錯喔。雖然我很難接受就是了。」

「不、不可能不可能,就算天塌下來也不可能!」

「你要那麼想是你的自由。社,你不用再聽她說教了。是我想讓你看的,你沒必要因此挨罵。」

「金、金惠……」

聽她這麼說,我稍微松了一口氣。

這時她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事,有點不滿的皺起眉頭。接著她拿起我的手壓到自己胸前。

「嗚啊哇嗚啊啊啊嗚啊嗚啊嗚哇嗚啊啊啊啊啊啊!!」

「你只摸了銀花,實在太不公平了。」

「這、這不是公不公平的問題……」

「你在干什麼?快把手拿開!」

黑惠用力扳開我的手。

好誇張的尺寸。手中感受到的觸感,和金惠把胸部靠在我頭上或手臂時截然不同,明明隔著衣服,卻覺得她的胸部快要漫出掌心……。

「你是花癡嗎?給人看內衣,還讓人揉胸部!」

「真沒禮貌,我才不是花癡呢。我只是想讓喜歡的人看、讓喜歡的人摸而已!」

「那不就是花癡嗎!?還有,給我搞清楚這里是哪里!」

「我只對特定男生做這種事所以沒問題。附近沒有人所以也沒問題。」

「我不是人嗎?」

「啊,你可以先回去了。」

「開什麼玩笑!讓你和社兩人獨處,都不知道他會上到幾壘!」

就在這個時候,遠遠傳來「噠噠噠」的腳步聲。

「久等了……」

是銀花。她手上還抱著一個紙袋。

「真是,太慢了吧。」

黑惠隨即停止和金惠互罵,念了銀花一句。

「對不起……」

「好啦、好啦。她只是選得比較慢而已。銀花,你不要放在心上。」

「社好溫柔。謝禮就讓你看看銀花的內衣吧。」

「就說不要來這招啊!」

「你也是花癡啊!」

「銀花才不是花癡,銀花只是想讓社知道銀花的全部。」

「唉,像你這種平坦的飛機場,根本沒有知道的必要吧。」

「要吵架……沒問題。批評別人的身體特征,就算是原型也不可饒恕。」

「居然為了胸部的話題認真,你們真幼稚耶。」

「你那什麼高高在上的眼神?小心我把你的胸部扭下來!」

「銀花有個提議。對那胸部……動抽脂手術……」

「再怎麼嫉妒你們的胸部也不會變大啦。對吧?社——」

金惠從後方抱住我。她又借機把胸部靠到我肩膀上了。

「啊~~輕松多了。」

我好像也快習慣了,真可怕。她把我抱得緊緊的,就算我想逃也逃不掉。

黑惠和銀花見狀,明顯露出不滿的表情。

「很好,要吵架我奉陪!」

「讓你後悔自己有大胸部的事件將要發生,做好覺悟吧……」

三人的休戰協議撤銷。

這下該怎麼收場啊……。

她們三人締結第二次休戰協議之後,我們便准備去吃午餐。

雖然購物中心地下一樓有美食街,但是因為價格太高,全員一致同意去其他地方吃飯。于是我們先離開了購物中心。

「我餓了,我們去上帝漢堡吧。」

「要吃什麼好呢?」

「嗯……菜色太多了好煩惱……」

金惠和銀花都沒有反對黑惠的提議,甚至已經在考慮要點什麼了。

我們的目標是車站前一間名叫上帝漢堡的速食店,這間速食店在我們出生之前就在這里營業了,在這一帶很受歡迎。今天店里也擠滿了客人,生意相當好。

于是我們走進店里排隊,三人趁機看著菜單思考要點些什麼。

「我要皇家上帝堡——」

「上帝堡也不錯,但是今天想吃胡麻豬排堡……」

「我就點牛肉燴醬堡吧。」

沒多久,三人都決定好了。

我吃不了太多東西,平常都只點普通的漢堡……偶爾也會點起司堡。

黑惠肚子餓的時候,兩三下就能解決兩個漢堡呢。

話說回來……。

「黑惠,你們不點一樣的東西嗎?」

我用只有黑惠聽得到的音量問。

本來今天出門的目的,就是要讓她們三人的心情同步。

黑惠聽了瞪大雙眼,好像現在才想起這件事。她果然忘記了。

在女性內衣店的時候也是,我本來以為她為了達成目的,會要求大家買一樣的內衣,結果完全沒有……。

「大家要不要一起吃牛肉燴醬堡?」

黑惠這才連忙提議。

「牛肉燴醬堡是不錯,但我今天想吃皇家上帝堡。」

「銀花要胡麻豬排堡。」

「那就、那就吃皇家上帝堡吧。銀花,一起吃上帝堡好不好?」

「不要。」

黑惠的額上出現了疑似青筋的東西。我是不是說了多余的話。

「別、別這麼說嘛。皇家上帝堡很好吃的喔。」

「銀花知道皇家上帝堡很好吃。可是,今天不想吃那個……銀花要胡麻豬排堡。」

黑惠隨即把視線投向金惠。

「那就——」

「我要吃皇家上帝堡喔。胡麻也不錯,但還是皇家最好吃。」

「咕嗚……這些任性的家伙……」

金惠在黑惠發問前就搶先回答,堵得黑惠什麼話也說不出來。她完全不在乎,自己根本沒資格說別人任性。

「算了啦,不用勉強吃同樣的食物也——」

我試圖打圓場,卻吃了黑惠一記鎖頭攻擊。

「你·這·家·伙!到底站在哪一邊啊?」

「好痛好痛好痛好痛!」

她還拿拳頭抵在我頭上轉動,好痛!

「還不快住手!社的腦袋要壞掉了!」

「暴力不好。」

在金惠和銀花的調停下,我才得以從鎖頭狀態中解放。

本來一臉不滿的黑惠,突然想到什麼好主意似地露出猙獰的微笑。那真不像是女孩子會有的笑容。

「不然,大家都和社吃一樣的東西好不好?」

黑惠收回猙獰的微笑這麼提議。

這次換成金惠和銀花沉默了。

「可、可是我只會點漢堡或起司漢堡……」

「有什麼關系。」

「和社一樣的話,那我就無所謂。」

「我也和社點一樣的就好,反正不夠的話還可以加點。」

「啥?你以為你花的是誰的錢啊!」

「至少不會是你的,我的零用錢可是從爸媽那里拿到的喔。」

「爸爸和媽媽,對女兒一律平等。」

「嗚嗯嗯嗯嗯……」

「啊哈哈哈……」

被對方得了一分又取回一分,真是令人目不暇給的戰局。

話說回來,金惠和銀花都被黑惠的父母接納了啊。

或許伯父伯母在本能上察覺到,這兩人是黑惠的分身吧。

「還不都是你們害我零用錢減少了!突然增加成三個人,怎麼可能維持原本的金額!」

這樣啊,那還真是辛苦啊。

「我也覺得零用錢有減少,所以在忍耐啊!啊啊,我有想買的衣服耶。」

「就是啊、就是啊。銀花也不能買想看的書……」

「吵死了!輪不到分裂出來的家伙說!」

最後還是吵起來了……。

點完餐之後,我們先把寫有號碼牌的托盤放到座位上。

這間店有個奇特的地方,就是沒有附飲料的套餐,想喝飲料就得自己到店內的自動販賣機購買。我買了烏龍茶,黑惠買了冰咖啡,金惠選了可樂,銀花則是柳橙汁。連這種地方也有微妙的個性差異。

大概是不想給其他人造成困擾,今天的座位很快就安排好了。銀花坐在我旁邊、金惠坐在我對面,黑惠則坐在金惠隔壁。

等了一陣子,裹著包裝紙的漢堡送上來了,我們各自拿了一個漢堡開始用餐。

「啊——好久沒吃漢堡了,普通的也不錯呢。」

「那個,金惠。不用幫我說話也沒關系啦……」

「沒這回事,這真的很好吃喔。」

「謝、謝謝……」

黑惠的吃法很平常,銀花則像倉鼠一樣小口小口地咬著。

「來,啊~~」

坐在我對面的金惠,突然把自己咬過的漢堡遞到我面前。

「咦!為什麼?」

我們點的是一樣的東西吧?

「間接接吻♪」

「說、說什麼蠢話!你這霍斯坦乳牛!」

「唉唷,又沒什麼關系。這點小事你就別管嘛。」

「不可以!考慮一下善良風俗和道德秩序好不好!」

果然又要吵起來了!雖然感覺是黑惠單方面在找碴,無論如何都要避免她們第二次休戰協議告吹!

「好、好了啦。至少要我們點不同的東西再說……」

「嗯,好可惜……你不用害羞啊。」

「社。如果我們點不同的東西,你就會吃嗎?」

「呃。」

那個,可是……就算真要我這樣做,我也辦不到啊。在大庭廣眾之下,張口讓人喂的難度實在太高了。

「那我去買別種口味的漢堡,兩個人一起吃好不好?這樣就沒問題了吧。」

「問題可大了!」

「金惠,錢夠嗎……?」

銀花的吐槽讓起身想去點餐的金惠停下腳步。

「本來就因為買內衣花了不少錢,現在勉強加點的話,下場會很難看喔……」

我剛才有稍微瞥見內衣的價格,還挺貴的。

金惠這才打消加點的念頭,坐回位子上。

「今天就忍耐吧……」

「說得也是。那要不要直接口對口喂食?」

「噗!」

金惠說了好猛的話!

「你也差不多一點……我差不多要沒力氣發火了……」

「因為,和社接吻——」

這麼說來,我幼稚園的時候和黑惠游戲似地接過吻。

記得是黑惠先開口的。

她說:「要不要試試看?」

她的嘴唇非常柔軟呢……不過沒有檸檬味。

「我記得好像和社接過吻。可是為什麼呢?好像記不大清楚……」

「銀花也不記得了。」

然而金惠和銀花的記憶都有點曖昧,不大記得這件事。但是光聽她們說就覺得很丟臉了……。

「哼,無所謂啦。那種事忘了比較好。」黑惠別開了視線。

她的臉微微泛紅,莫名其妙地露出安心的表情。別開視線是她想敷衍事情時的習慣動作,看來她還記得那時候的事。那麼,為什麼擁有黑惠記憶的金惠和銀花會不記得呢?

她們兩人都偏著頭努力回想,熱鬧的店里,只有我們這桌沒發出半點聲音。

我頓時覺得口渴,便喝了一口剛剛買來的飲料。

「好甜!?」

奇、奇怪?我買的明明是烏龍茶!為什麼是柳橙汁的味道!?

我連忙抬頭,只見銀花的托盤上正放著我的烏龍茶。

對了,銀花她買的是柳橙汁!

「大成功。」

銀花比出小小的勝利手勢,臉上的表情宛如淘氣的小貓。

被設計了!她趁我不注意的時候把我們的飲料交換了!

我、我在無意識下和銀花間接接吻了……!

「喂,社……」

「不、不對!我、我沒注意到啊!」

我根本沒想過飲料會被掉包!

「唉,被銀花擺了一道。社,要不要也·喝·我·的?」

「啊?可、可是……!」

「我不是要你別隨便做這種事嗎?拜托你的舉止稍微像個女高中生好不好!你是發情期的母狗嗎?」

「啊?你才像只杜賓犬吧?」

「誰是杜賓犬啊!你這霍斯坦乳牛!」

「誰是乳牛啊。我才不想被土佐犬女人這麼講!」

啊啊啊啊啊,休戰協議一如往常地……。

在她們吵架的時候,銀花很寶貴的拿著我的烏龍茶,咕嚕咕嚕地喝著。

我該拿銀花的柳橙汁怎麼辦才好呢?

離開速食店之後,我們來到車站另一側的游戲

中心。

「我們去游戲中心吧。」

提案的人是金惠。

這是附近最大的游戲中心,周末熱鬧的時候,每台游戲機都會有人玩。因為附近只有這一家,我偶爾會在這里碰到學校同學。

一樓主要是夾娃娃機和推落獎品的推幣機,二樓放置機體較大的電子游戲,地下一樓則是對戰游戲區。

基本上黑惠對電子游戲沒興趣,來游戲中心時總是待在一樓。一踏進游戲中心,黑惠和銀花立刻跑去玩推落糖果的游戲機,玩得十分專心。

我和金惠則在夾娃娃機區閑晃。

「啊,有新的娃娃。」

金惠緊盯著某台娃娃機里的狐狸娃娃,那只玩偶看起來只比手掌大一些。

她臉上露出「好想要」的表情。

「我幫你夾吧?」

「對了,社很擅長夾娃娃嘛!那就拜托你了!」

我投了一百元硬幣,開始移動夾子。

這台娃娃機的夾子有一點毛病,不過只要掌握訣竅,就能輕松夾出里面的東西。


那只狐狸離洞口很近,應該能一次拿到手。

「嘿,唷……」

我放開縱向移動的按鈕,夾子稍微搖晃過後便停了下來。很好,停的位置不錯。

接著我按下橫向移動的按鈕,讓夾子水平滑動。

我一放開按鈕,夾子隨即停止移動,一邊張開一邊往下降。

降到最底端後,夾子又闔起的同時往上升。夾子並沒有抓起娃娃,而是讓它大幅度地往旁邊洞口移動。娃娃就這麼掉進洞中,輕輕松松。

「來。」

我掀開蓋子,從洞口拿出娃娃。

「耶——!社,謝謝你!最喜歡你了!」

金惠一把抱住我,往我身上蹭。軟綿綿的狐狸在我和金惠之間被擠壓著。

「大、大家都看耶!」

「就讓他們看啊。」

「我、我會害羞啦!」

我連忙離開她,她卻不滿地噘起嘴,像松鼠一樣鼓起臉頰。可是……會害羞就是會害羞啊。

「只有金惠,好狡猾……」

銀花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很不滿地盯著我們看。

「啊哈哈……銀花如果有想要的東西,我也可以幫你夾喔。」

「要一樣的……」

她指著和金惠手中一樣的狐狸娃娃。

看那只娃娃傾斜的角度和位置,有一點困難呢。

「不知道能不能在兩次以內夾到……」

我投了一百元,移動夾子到娃娃上方。

夾子順利抓住娃娃,卻在上升時把娃娃弄掉了。

「啊,好可惜……」

銀花怨恨地瞪著夾子。

「沒關系,和我計劃中一樣。」

我又投了一百元,開始移動爪子。

爪子穿過倒在地上的娃娃的標簽,好不容易把娃娃運到洞門。

我從取物口拿出來交給銀花。

「來,給你。」

「謝謝……銀花好開心……」

銀花很寶貴地抱著娃娃,親了它一下。

「從今天開始這孩子就叫社。」

「咦咦!?」

「啾。」

命名之後,她又親了娃娃一下。

為什麼感覺像自己被親了一樣酥酥麻麻的!

「等一下。我的娃娃也是叫社,你不要偷學我啦!」

「社有幾個都沒關系。」

「說得也是。」

居然同意了!?

銀花先以柔和的笑容凝視著娃娃,卻漸漸變成看見奇怪東西的表情。

「怪了……?」

「銀花,你怎麼了?」

「銀花以前,好像收過這種娃娃……」

「咦?」

我的確送了黑惠不少娃娃,但我不記得有送過狐狸的啊。

「真是,你們居然擅自叫社幫你們夾娃娃。」

這時黑惠回來了,兩手還拿著滿滿的糖果。

「是社自己說可以幫我夾的嘛。」

金惠從後方搭上我的肩,得意地說。

「真是的。」

「也讓社幫你夾一個吧?」

「笨蛋,我又不需要。」

「也、也對呢,每次都是你的表妹要的。」

我之所以會那麼擅長玩夾娃娃機,是因為黑惠從小就老纏著我幫忙。不過,那些娃娃並不是她自己想要。

『去幫我夾那個娃娃。我表妹說想要,錢我出。』

我總是因為這個理由幫她夾娃娃。

就算出錢的是黑惠,技術太差的話可是會讓她損失慘重,所以我上網查了很多資料,研究怎麼用少量金錢就抓到娃娃的方法。也因為這樣,我玩夾娃娃機的技術相當好。

不過,我幾乎沒在里面看過自己想要的東西,這也不是什麼值得驕傲的技能。

「啊?表妹?那些娃娃不全都在你的房——」

「呀啊————————————————————————————!!」

金惠正想說什麼,就看到黑惠匆忙捂住她的嘴巴。

黑惠手中的糖果因此全掉到地上。

「唔喔——————————————!唔——————————————!」

「咦?什麼?怎麼回事?」

「給我忘掉!」

我好奇地問,黑惠卻皺起臉大叫。

她都這麼說了,我也不好繼續追問。雖然還有點介意,但一想到繼續追究一定會惹她生氣,我就不敢再問下去了。

「你真的很不坦率耶……」

嘴巴獲得解放的金惠,面向黑惠訝異地說。

「好浪費。」

在她們爭執的期間,銀花只顧著撿拾地上的糖果。

「好多。」

兩手拿滿糖果的銀花,雙眼閃閃發亮。

「我也去拿糖果好了。」

「金惠也很擅長玩推幣機吧?」

「當然啰,因為黑惠很擅長啊。」

黑惠很不會玩夾娃娃卻很擅長玩推幣機,也就是推動機內物品使其掉落的游戲機。

金惠是黑惠的分身,當然也很擅長。

「銀花,大概做不到。」

相對于金惠說的這番話,銀花有點神秘地說道。

「咦?」

「什麼?」

金惠和黑惠一起發出驚歎聲。

「銀花,沒有玩過推幣機的記憶……」

銀花不只說她不擅長,還說沒有玩過推幣機的記憶……。

「就算同樣是黑惠的分身,擅長的領域也各不相同嗎?」

「我和黑惠倒是像到惡心的程度……」

「惡心兩字是多余的!而且那是我要說的!」

突然,銀花像是想到什麼似地睜大雙眼。

「咦……嗯?」

「怎、怎麼了?你還好吧?」

「果然是這樣……」

銀花好像想通了什麼,我卻還搞不清楚狀況。總感覺她和平常不同,看起來莫名的浮躁。

「銀花,和金惠不一樣……」

「咦?咦?怎麼說?」

金惠聽了發出微妙的聲音。

「金惠和銀花是黑惠理想的自己……蓮是這麼說的吧?」

「對、對啊。」

「銀花認為……銀花並不是黑惠理想的自己……」

「咦?」

「黑惠和金惠共通的記憶很多,銀花卻有很多地方和她們不一樣……雖然還沒有明確的證據……」

「那你……」

銀花一時咬緊雙唇,然後猶豫不安地開口。

「銀花要說的話,可能非常奇怪……」

「你別吊人胃口,快說吧。還有,蓮說的話不相信也沒差。」

聽到黑惠催促,銀花才戰戰競競地開口。

「銀花是……黑惠原本有機會成為的自己……」

「有機會成為的自己?」

金惠是黑惠理想中的自己。

銀花是黑惠有機會成為的自己。

看似雷同卻有很大的差異。

「銀花,你為什麼會這麼想呢?」

「不知道,只是有這種感覺……而且……」

銀花困惑地繼續說。

「銀花有忘記的事……幼稚園時的記憶……」

「忘記?」

「不是沒有記憶,是銀花忘記了。幼稚園時的事……有些模模糊糊的印象卻想不起來。有時會浮現在腦中的記憶,好像是社倒在……」

每當銀花出聲說話,她的呼吸就越來越紊亂,好像很痛苦。

「銀花?你不要勉強……」

「嗯、嗯。」

「該想起來的時候就會想起來了,不用那麼著急。」

「社……謝謝……」

她小聲地呼喚我的名字,向我道謝。

「可是,感覺只有銀花被排除在外……」

嗯……不過銀花也和黑惠有同樣的氣質啊。

不論是理想中的自己還是有機會成為的自己,她們是黑惠的分身這點准沒錯。

撇開身高和發色

的差異,銀花和以前的黑惠一模一樣。

「三個人完全一樣也不好吧?而且,這不也是銀花的特質嗎?」

「是這樣嗎?」

「嗯。」

「嘿嘿……」

銀花抱住我,在我的胸前磨蹭。

感覺真癢喔。

「真是的,還想說你突然講什麼詭異的話……給我離社遠一點!」

「啊……社的體溫……」

「黑惠你也太暴力了吧。不過銀花也抱得太久了。」

「才不想被金惠這麼說……」

「說實在的,你不也很凶暴嗎?」

「還不是你惹我生氣!?」

「哈!惹別人生氣的是誰啊!?你們的存在本身就讓我的怒氣值經常爆滿啊!」

結果又開始吵架了。我不自覺地想,這大概是她們感情好的證據吧。

不管金惠和銀花是什麼樣的女孩子,也不會因此而有什麼改變。

「啊,現在可不是因為這種事吵架的時候。喂,社。快一點幫我夾那只狐狸娃娃出來。」

「什麼?」

「我表妹應該會想要。」

「你真的很不老實耶。」

站在一旁的金惠,臉上不知道為什麼浮現竊笑。

「煩耶!因為表妹想要也沒辦法啊!?」

「好、好。是表妹、是表妹。」

銀花也用無奈的語氣說。

要夾到是沒什麼問題啦。

先調整娃娃的位置,再修正它的角度,最後再抓起來,差不多需要三百元。

這種程度的話……。

「好……」

跟預想的一樣,花了三百元就夾到了。

我從洞口拿出娃娃遞給黑惠。

「給你。」

「謝、謝啦……」

「不客氣。」

如果是這種要求,我完全不介意。畢竟這和提行李與被彈額頭相比,根本是天壤之別。

「這樣一來,我的娃娃就是最有價值的了。」

「啊?我聽不懂你的意思。」

「銀花要求你訂正。」

「我的娃娃可是花了三百元喔。銀花的花了兩百元,金惠的只花了一百元吧?這就代表社辛苦的程度。所以說,我的娃娃是最有價值的。」

黑惠指著娃娃得意地說明。

有這麼回事嗎?我覺得娃娃就只是娃娃……。

「價值都是一樣的。」

「不能用消耗的金錢來決定娃娃的價值……社他交給銀花的時候是最溫柔的……因此這個娃娃,無價……」

金惠、銀花,你們不要回應黑惠的挑釁啊!

「哈!盡管叫吧。你們再怎麼叫,也無法改變我的娃娃價值最高的事實。」

「哼,社給你的娃娃都放在你的——」

「我不是叫你閉嘴了嗎——————————————!?」

黑惠又開始努力堵住金惠的嘴巴了。這兩個人,真的吵不膩耶。

「那你就不要隨便決定娃娃的價值啊,黑惠。」

「吵死了!我的娃娃是最棒的!」

「銀花的娃娃是最軟的……」

不過,果然她們三個看起來都很開心……總覺得松了一口氣。

「啊~~玩得好開心喔!」

「嗯,很開心……」

等我們玩夠准備回家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走在前面的金惠和銀花很滿足地說道。

聽她們這麼說,我不禁松了一口氣。

「結果她們還是沒有消失啊。」

黑惠用只有我能聽見的音量說。

「對啊……」

要所有人的心情同步,其實是非常模糊的條件。

她們三人今天一整天都一起行動,在某個時候有同樣的心情也不奇怪。但是黑惠並沒有變回一個人,這就證明了行動失敗,但我們卻連失敗的原因也不清楚。搞不好有規定要在某段期間一直維持同步,或是連心靈深處也要完全一致。

不管怎麼說,現在搞不清楚的事情實在太多了。

而且——

就算她們本來是同一個人好了,現在已經是三個不同個體的人,真的有辦法抱持相同的心情嗎?我覺得這是最難理解的地方,或者該說我對此抱有疑問。

「喂,你希望她們兩個留下來嗎?」

黑惠的口氣和平常一樣粗魯,表情卻和平常不大一樣。

不過問我是哪里不同,我也很難用言語表達。

我不知道黑惠是懷著什麼心情說出這句話,但我知道她很認真。

「對,我希望她們留下來。」

這是我的真心話。

雖然可以用曖昧的說法蒙混過去……但我沒辦法說謊。

有她們兩人在我很開心。

金惠就像姊姊一樣,一直對我很溫柔。

銀花就像妹妹一樣,讓我想要保護她。

更重要的是,我覺得黑惠也很開心。

「原來我對你而言,只是這種程度的存在啊。」

可是黑惠的回覆卻十分冷漠,令我體溫驟降。

她臉上一瞬間浮現寂寞的神情,隨即又染上憤怒的朱紅色。

「當然是她們兩個比較好啰……我只會讓你不幸,根本沒辦法讓你得到幸福……」

「啊?黑惠,我沒說那種——」

「吵死了……你想要她們留下來,不就是這麼回事嗎?」

「我、我覺得你們三個在一起的時候很開心,難道不是嗎?」

「啥!?開心?你的眼睛長在哪里啊!」

她大概是氣昏頭了,完全聽不進我說的話。

「等一下、等一下,到底怎麼了?」

「吵架……不好……」

金惠和銀花一起轉身面對我們。

「沒事啦!我先回去了!」

話一說完,黑惠就轉身跑掉了。

「等、等一下啊!黑惠!」

我連忙想追上去,但以我們兩人運動能力的差距,我根本不可能追得上。

她逃跑時我一瞬間瞥見的表情,很像很久以前看過的哭泣表情。原因不明的焦躁感就像汙泥,在我的心底逐漸淤積。

我只知道,好像踩到她的地雷了。

我在金惠和銀花的帶領下進到黑惠家,黑惠卻把自己反鎖在房間里。

「黑惠,開門啊!」

金惠咚咚咚地敲著木門,里面卻沒有半點回應。看來她打定主意要把自己關在里面了。

「真是的。社,就別管她了吧?」

「怎、怎麼可以!」

我不知道自己踩到了什麼地雷。但既然是我惹她生氣,就得找出原因向她道歉。

「社太寵黑惠了。」

「才沒有這回事。」

「那……你對黑惠很嚴厲嗎?」

「也不是這樣……」

我很寵黑惠嗎?可是看到她那個樣子,我實在不能放著不管。

「看來時間會拖很長,要不要開個作戰會議?」

「贊成,那就去金惠的房間吧。」

「咦……要去我房間?去銀花的房間好不好?」

「銀花覺得,讓社看一次比較好。」

金惠還來不及阻止,銀花就快步走到隔壁房間,打開門走了進去。

「哇——!呀——!」

金惠也跟著沖進房間「啪」的一聲關上門,接著就聽到里面傳來慌慌張張的腳步聲。連門都鎖起來了,她們到底在做什麼?

「請、請進。」

等了一會兒,才聽到金惠用剛做完什麼粗活的聲音招待我進去。

我緊張地走進金惠的房間(本來是黑惠大哥的房間)一看,很普通的房間啊?里面有床、書桌、書櫃……就書本擺放方式是有點隨便,不過沒什麼奇怪的地方。

「社,你覺得是很普通的房間吧?」

「什麼?啊,嗯,對啊……」

「可是,這里還放了這種東西。」

銀花把手伸進床板和床墊的中央,就像在變魔術一樣手指之間隨即出現一條淺粉紅色的內褲。

「慢著,銀花!不要拿那種東西給社看啊!話說,為什麼會跑到床墊底下!?」

「銀花!?」

「金惠是個非常懶散的人。會把內衣隨便亂丟,房間也很髒……自己身邊的事嫌麻煩的都不去做……」

仔細一看……房間里到處都是因為有訪客要來,東西到處亂塞的痕跡。

金惠……你住進這房間還不到三天,就弄得這麼亂了啊。

「只、只是今天剛好比較亂而已啦……」

金惠笑著敷衍。

我不知道黑惠現在的房間是什麼模樣,但她以前都把房間整理得很整齊,打掃的時候也很認真。如果金惠真的是黑惠理想的自己,代表她其實很不想打掃嗎?不過她也沒把打掃房間的工作丟給我……。

這個就算了,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事。

我們各自在地毯上挑了個位置坐下。金惠拿過遙控器按下開關,空調吹出溫熱的風讓房間越來越暖和。

「黑惠她到底怎麼了……」

「話說回來,黑惠到底為什麼會生氣?」

「那個……她問我希不希望你們留下來,我回答『是』之後——」

「啊——那就只是在鬧別扭了。」

金惠打斷我的發言,說了這句話。

「鬧別扭?」

「沒錯,黑惠——你是在鬧別扭吧!」

她的聲音大到連隔壁也聽得見。

牆壁那邊隨即傳來「咚!」的一聲代替回答。那聲音明顯帶著不悅。

「她不能接受自己不是社心目中的第一吧?」

「簡單來說,她想說的是『都有我在了,為什麼需要金惠和銀花』吧。」

「怎麼可能……」

黑惠絕對沒有這個意思。

「言語是可以從很多方面解釋的喔。想要了解對方的意思可是很難的。」

金惠流暢地說出這一段話。

「不過,她那麼粗暴地對待社,還想要社把她放在第一位,不會太厚臉皮了嗎?」

接著又有點不高興地對牆壁補上一句。

「只有這點我不能理解,我不懂她為什麼要這麼對待社。」

「銀花也覺得很奇怪。但是,銀花不知道她這麼做的理由。」

我也不清楚黑惠這麼做的理由,她也沒有告訴我。但我們上小學以前的關系還很普通。

「只能去問黑惠本人了。」

「可是本人正像天岩戶的故事(7)一樣把自己關起來呢。黑惠也真是的。」(7:日本的太陽神·天照大神因為弟弟須佐之男命到處惹事生非,憤而把自己關在天岩戶之中,使世界無光的神話故事。)

問得出口的話我也想問啊。

「那麼……」

銀花小聲地和金惠說了些什麼,還不時往我這邊偷看。

金惠聽了之後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一副好像很好玩的表情。

「怎、怎麼了?」

接著她們兩人像是僵尸一樣漸漸逼近我。

我不由得退往床鋪的方向。

「你看,啰嗦的黑惠現在不在場對吧?」

「銀花要制造既成事實。」

「也就是要裸䄇相對喔。」

「什麼————————慢、慢著!」

「好啦,社快點把衣服脫掉嘛~~」

「慢、慢著金惠,不要把上衣脫掉啊!銀花,為什麼要脫我的衣服!?」

我的上衣被她們兩人脫掉,她們的上半身也只剩一件襯衣。

糟糕,我感覺到自己的貞操面臨大危機!?

「喂!你們想在我家做什麼?」

就在這個時候,黑惠突然打開門朝我們怒吼。

「你看,來了吧。」

「跟計劃一樣,嘿嘿。」

金惠和銀花立刻一臉得意地沖了過去,趁黑惠還沒搞清楚狀況時奪走她行動的自由。

「你、你們幾個!居然敢騙我!?」

「是被騙的人不好。居然被這麼簡單的演技騙過來,你還真單純耶。」

「沒來的話,就可以直接上本壘了。」

銀花悄悄說了很恐怖的話,我就當作沒聽到吧。

話說回來,剛才那是演技嗎?我怎麼覺得她們是認真的……。

「可惡!放開我!」

「才不要,放開的話你又會躲回房間吧。就維持這個樣子聽社說話吧。」

「嗚嗚……」黑惠難得露出慌亂的表情。

「黑惠……」

「我絕對不會說的。」

「我什麼都還沒說啊!」

本來能成為根據地的小島,正拒絕讓他人登陸。

「也就是說,你對社這麼粗暴……是有理由的。」

「才沒有呢——!」

「這跟承認了沒什麼兩樣喔,都寫在臉上了。」

「我才沒說!你說我什麼時候講的啊!何年何月何日、幾時幾分幾秒、地球轉到第幾圏的時候?」

黑惠說的話亂七八糟。老實說,我從來沒看過她那麼慌張。

「那個,黑惠。我說了那麼沒神經的話嗎?」

我有點害怕地問。只見黑惠輕輕點了點頭。

「你說了。我……一直以為你只要有我就好,其他人都不需要。十幾年來,我一直都是這麼想的……」

「黑惠……」

「明明是這樣,卻突然冒出和我很像的女人,好像要把你搶走一樣黏著你不放。你說她們和我一樣……那我這十年來做的到底算什麼啊?」

「簡單來說,你就是討厭社被搶走在耍任性吧。既然這樣,那就表現得可愛一點啊。」

「吵死了!你又懂什麼?明明就沒有幼稚園的記憶!」

黑惠突然提起幼稚園的記憶,金惠和銀花所沒有的記憶。那時果然發生過什麼。

「黑惠,幼稚園的時候發生什麼?說啊!?」

「…………」

不管我怎麼問,黑惠的嘴唇還是閉得死緊,無言地表示她絕對不會再說半個字。

看到她這個樣子,金惠和銀花便放開她站了起來。

「隨便你吧,不過現在已經不流行欺負喜歡的人了。」

「我不是說了不是這樣嗎!?啊啊,我不管了!」

黑惠也焦躁地站起來,轉身准備離開房間。

「黑惠。」

「幼稚園的事我可是什麼都不會說的。」

「嗯,我不會再問了。」

「那還有什麼事?」

「老是被你當作奴隸使喚還說這種話可能很奇怪……但在我心中,黑惠你重要到無法和其他人相提並論。」

她停下腳步,回頭看著我。

「是嗎?」

聽到我的回答她既不高興也不生氣,而是露出相當複雜的表情。

我剛才把黑惠和金惠她們相提並論,或許真的很沒神經。

畢竟分裂的人並不是我。

老實說,我能那麼輕易地說出「希望她們留下來」,是因為這沒有對我造成任何不便。

要是世上出現我的分身還自己任意行動,我八成說不出這種話吧。

可是,我會這麼說並不是只想到自己。

「黑惠,你不覺得開心嗎?」

今天出門時黑惠老是在生氣,但我卻覺得她非常開心。

雖然也不是沒想過,她最開心的是彈我的額頭的時候……即使如此,我還是在今天的黑惠身上,感覺到從前我們感情還很好的氣氛。

「……笨蛋,怎麼可能開心啊。」

黑惠稍微頓了一下才回答。

「不過,既然你都這麼說了,以後我不會再做強迫她們消失的事。」

「黑惠……」

「而且……也有些事讓我很在意。」

「在意的事?」

「和你無關。總之!我的所有物偶爾也會露出不錯的眼神嘛。」

「果然把我當作所有物啊。」

「沒錯,你……一輩子都是我的東西。」

所有物。

我從以前開始就很討厭這個字眼。可是現在這個詞彙卻不知為什麼,漂亮的直落進我心底。感覺非常愉快。

……這是為什麼呢?

「哼。」

接著黑惠就走出房門,回去自己的房間。

「她的心情變好了嗎?」

「這個嘛,應該變好了吧。真是的,一點也不坦率。」

「真的,太好懂了。」

或許正因為是金惠和銀花,才能如此確信吧。

「再來呢,反正黑惠又不在了。」

「要繼續嗎?」

「咦?要做什麼?」

「嘿咻——」

我突然被她們兩人推倒在床上。

「等、等等!黑惠又會生氣的喔!」

「沒關系、沒關系。」

「放心、放心。」

接下來的發展應該不用多說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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