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汗努爾哈赤(4)



薩爾滸大戰之勝,原因之一在于得天時。萬曆四十七年(1619年)三月初一日,赫圖阿拉地區大雪封山,江河冰凍。明軍四路出師,長途跋涉,山路崎嶇,叢林密布,冰雪封路,沒能按照原定計劃如期合圍赫圖阿拉;後金熟悉地形,便于設伏,分路出擊。努爾哈赤巧妙利用天時,在明軍形成合圍之前,集中兵力,逐路擊破,奪得勝利。

二說地合。地利主要指地形、地勢、地域。赫圖阿拉是一個山環水繞、氣候溫濕、土壤肥沃的寶地,那里西距撫順200里,既為關山阻隔利于暗自發展,又有大路通達遼沈利于驅兵進取。努爾哈赤在這里建立並擴大基地,這個基地後來發展成東到日本海、東北到庫頁島、北跨外興安嶺、西到青海、西北到貝加爾湖、南到長城的廣大領域。這里有糧食、皮毛、人參、林木、礦藏等,可以形成一個獨立的自給自足的經濟體系。

以沈遼之戰為例。明軍本來依靠沈陽、遼陽兩城,占地利;努爾哈赤在平原攻城,不占地利。但努爾哈赤設計將城里的明軍誘出城外,進行野戰,發揮騎兵優長,變不利為有利,取得勝利。

三說人合。人合主要指人際關系。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化消極因素為積極因素。當時的政治舞台上,以後金努爾哈赤為一方,明朝萬曆帝、泰昌帝、天啟帝為另一方。明朝皇帝對北方少數民族政策的基本點,就是一個“分”字,分而弱之,間而治之。分則弱,合則強。努爾哈赤則針鋒相對,采取一個“合”字。熊廷弼(bi)說:“昔建州諸夷,若王兀堂、王杲、阿台輩嘗分矣,而合之則自奴酋始。”

關于“人合”,可以舉兩個例子。

第一個例子:努爾哈赤率軍攻打翁科洛城,被對方的鄂爾果尼一箭射中,鮮血一直流到腳面。努爾哈赤繼續堅持戰斗。這時候又有一個人叫洛科,一箭射到努爾哈赤脖子上了。那支箭帶反鉤,他往下拔箭,立刻血流如注。他拄著弓從房頂一步一步下來後就休克了。後來攻下翁科洛城,鄂爾果尼和洛科都抓到了。部下要對他們施以亂箭穿胸之刑,這是當時最殘酷的刑法。努爾哈赤說,兩軍對壘,他們是為自己的主人來射我,這樣的勇士太難得了。不僅給兩人松綁,還都授了官。別人一看,原來射他的人都可以寬免,都可以授官,那他的自己人,只要做出成績就更可以做官了,更可以升官了!大家都同心協力地效忠努爾哈赤,在戰場上勇敢殺敵。

第二個例子,是葉赫老女的例子。葉赫老女是葉赫貝勒布揚古的妹妹,可能長得比較漂亮吧,為了聯絡建州,13歲就許給努爾哈赤了。但是許完之後並不把她嫁過來,而是隨後又許給哈達的貝勒、輝發的貝勒、烏拉的布占泰,結果這三個部落都被努爾哈赤滅掉。蒙古紮魯特部的介賽也要娶她,葉赫老女誓死不從。介賽就要報複。布揚古又把他妹妹許給喀爾喀部達爾漢貝勒的兒子,叫莽古爾岱。建州得到這個消息之後,貝勒們非常氣憤,認為這個女人許給上(努爾哈赤)已經20年了,現在又把她許給莽古爾岱,真是奇恥大辱啊!要發兵把她奪回來。努爾哈赤說,為了我們共同的利益可以打他,可為了一個女人打他不好。這個女人許配給我,我都沒有那麼生氣,你們那麼生氣干什麼?結果33歲的葉赫老女就嫁給了蒙古的莽古爾岱。這件事情反映了努爾哈赤能夠以大局為重,以和為貴,妥善處理各種關系。

四說己合。雖有天合、地合、人合,若沒有己合,事業也不會成功。己合主要是胸懷開闊、心境豁達,能夠把握自己。這是一個人取得事業成功的基本素質。

萬曆二十一年(1593年),葉赫糾合哈達、烏拉、輝發等九部聯軍3萬,分三路向建州古勒山而來。過了渾河之後,晚上軍隊支灶做飯,灶火像天上的星星一樣。探騎回報時臉色都變了,當時努爾哈赤兵不滿一萬,建州官兵,人心惶惶。努爾哈赤得到報告時已經是晚上,他聽後照常打著呼嚕就睡著了。妻子富察氏趕緊把他推醒,說:“敵兵壓境了,你怎麼還睡覺啊?你是方寸亂了,還是害怕了?”努爾哈赤說:“要是我方寸亂了,害怕了,我能睡著嗎?起先我不知道這九部聯軍什麼時候來,老是惦記這事。現在知道他們已經來了,我心里就踏實了。”說完以後又呼呼睡著了。第二天早晨,他帶領眾貝勒等祭堂子,爾後統軍出發,一舉奪得了古勒山之戰的勝利。

己合很重要。一個人的健康與長壽,同己合至關密切。與努爾哈赤對立的明朝三個皇帝——萬曆帝好發脾氣、荒淫無度,只活了58歲;繼位的泰昌帝登極一個月吞下紅色藥丸死去,只活了39歲;天啟帝才活了23歲。至于努爾哈赤的子孫們——皇太極脾氣大,忒(tuī)任性,高血壓,患心腦血管病,突然去世,享年才52歲。皇太極如能做到“己合”,多活10年,那麼,遷都北京,定鼎中原,坐在金鑾殿的一定是皇太極而不是順治。清初有“三祖一宗”,即:清太祖努爾哈赤、清世祖順治、清聖祖康熙和清太宗皇太極。努爾哈赤是清帝國的奠基人,所以廟號太祖;順治入關、定鼎燕京、統一中原,所以廟號世祖;康熙“經文緯武,寰宇一統,雖曰守成,實同開創焉”,所以康熙的廟號也是“祖”。皇太極卻只能得到一個“宗”字。

清太祖努爾哈赤一生善于“天合、地合、人合、己合”,實現了最大的人生價值;而正當他處于事業巔峰的時候,命運卻讓他意外地遭遇了明朝的書生袁崇煥,他的喜劇人生不得不在悲劇的氛圍中謝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