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回 遭強暴嬌娘殉情 獲贓物袞代被逐



本書正在菲律賓《世界日報?小說林》欄目上與梁羽生的《龍虎斗中華》、古龍的《歡樂英雄》、朱秀海的《喬家大院》一起連載。

顯佑宮秘笈載:傳三貝勒于留守期間,酒後淫八阿哥漢人側福晉嬌娘,嬌娘不堪其辱自殺殉情。八阿哥怒而告袞代冒領宮中珍寶事,汗王下令查抄獲贓。廢袞代為庶人,逐回娘家,永不得回宮。莽古爾泰恥于其母之行,惡語辱之,袞代返回娘家,途中縊死。

莽古爾泰奉命留守赫圖阿拉,他不敢大意:“對大明宣戰,可不是鬧著玩的,大明乃天朝大國,不同于那些個女真小部落,如果因我的一時疏忽導致赫圖阿拉失守,父汗非殺了我不可。”他派出探馬,晝夜監視鐵嶺、開原、清河一帶明軍的動靜,發現異常,要立即報告。並加強了黑扯木、英額門、鴉鶻關一帶的兵力。父汗出兵的第三天,傳來了攻陷撫順的喜訊,他更加提高了警惕,緊接著又傳來了全殲張承胤的消息,可鐵嶺、清河、開原等地的明軍只是加強了內部防守,一點來犯的跡象也沒有,他繃了好幾天的神經終于松了下來。他對眾將道:“好了,父汗他們一兩天就回來了,為慶賀勝利,咱們今天要痛痛快快地喝一場。”

在眾貝勒中,莽古爾泰是比較貪杯的一個。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汗王不在家,莽古爾泰自然就是城中的最高統帥。眾將領齊聚在大衙門大擺宴席,莽古爾泰道:“撫順城已被父汗攻疲髯鼙懦胸匪柿酵蛟馴桓負瓜稹9髏鰨漬礁娼藎上部珊兀釵渙綻湊碭甏中量啵頸蠢戰褚完痛蠹遙裉煸勖且雀鐾純歟矗勖竅雀閃蘇獗!?lt;BR>

眾將一齊響應:“干!”

酒過三巡之後,不知誰挑的頭:“三貝勒,這麼干喝多沒意思,不如邊喝邊聽曲助助酒興如何?”一句話提醒了莽古爾泰,他立即傳令,命嬌娘帶舞女到汗王大衙門。

嬌娘于兩年前經汗王同意,已被皇太極正式納為側福晉,她對莽古爾泰早有戒心。還是在她剛到赫圖阿拉不久的一天,莽古爾泰趁皇太極和哲哲不在,闖進嬌娘的繡房,二話沒說,摟住嬌娘就親。嬌娘驚叫起來,回頭一看是莽古爾泰,不禁紅顏大怒。她畢竟是見過世面的人,面對強暴,十分鎮定:“三貝勒,妾身已為你兄弟皇太極所有,你如此行為,如同禽獸,請你自尊。”

莽古爾泰嘿嘿一聲冷笑:“像你這樣一朵鮮花,八弟能摘,我為什麼就不能摘?”

嬌娘這時已從莽古爾泰的懷中掙脫出來,她怒斥道:“我從跟定了四貝勒之日,就已是從良之身,此生生為四貝勒人,死為四貝勒鬼,你若再敢無禮,我就死在你的面前。”她拔出了頭上的金簪,對准了自己的胸口。

莽古爾泰見硬的不行,便換了一副嘴臉:“別,別,你別亂來。你怎麼這麼死心眼。我們女真女人不象你,不講究你那些個從一而終,你要跟了我,八弟就是知道了,也不會說什麼,說不定還能把你送給我呢。你只要答應了本貝勒,本貝勒保你今後穿金戴銀,享不盡榮華富貴。”

嬌娘對莽古爾泰更加鄙視:“你也太小看了我嬌娘,穿金戴銀?哼,我什麼樣的金銀沒見過。要是圖金銀的話,我也不會跟四貝勒,你就死了這份心。”

莽古爾泰見嬌娘軟硬不吃,怕時間長了皇太極和哲哲回來,況且又是大白天,只好灰溜溜而去。但他對嬌娘卻從來沒死心,每次見到嬌娘,目光中都是貪婪。

嬌娘把這件事壓了下來,沒跟任何人講,她擔心因此而影響他們兄弟之間的感情。

嬌娘帶著舞女進到屋中,她懷抱琵琶為眾將演奏,舞女們翩翩起舞,眾將領頻頻舉杯。莽古爾泰卻是目不轉睛的盯著嬌娘。嬌娘用眼角余光發現莽古爾泰正盯著自己,不禁打了個冷戰,皇太極出征在外,城里現在是這個色魔一手遮天,一定要小心些。

莽古爾泰越瞅嬌娘是越美,自己家里那幾個女人跟嬌娘比起來,簡直是一個是天上,一些是地下:“我堂堂大金國的貝勒爺,睡不了你一個女人?哼,皇太極現在保護不了你嘍,今天晚上,我就要嘗嘗你這個名妓的味道。”

眾將領一直鬧到將近半夜方散。嬌娘回到府中時,哲哲的西屋早已熄燈。她簡單洗了洗,卸了裝,上炕躺下。皇太極不在家,她有些害怕,莽古爾泰那惡狼般的目光仿佛就在眼前。她翻來覆去,一直折騰到後半夜才入睡。

四更天左右,一個男子敏捷地越過四貝勒府的石頭牆,悄悄來到嬌娘北窗下。此人身手不凡,步履極輕,就連院中的大黃狗都沒覺察到。他用吐沫在窗紙上潤開兩個窟窿,將手伸進去,輕輕往上一抬,窗子被端了下來。然後左腿跨進去,踩在屋里的窗台上,一貓腰鑽進屋中。他中指用力,只一下,就將丫頭點昏了過去,再將丫頭的嘴撬開,隨手從炕上不知拿了一塊什麼布,塞在丫頭的嘴中,用繩子將丫頭捆上,然後來到嬌娘身旁。借著微弱的月光,來人欣賞著嬌娘睡美人的恣態。他悄悄爬上炕,鑽進了嬌娘的背窩,上去便摸住了嬌娘的羞處,嬌娘猛地驚醒:“誰?”她剛一出聲,就被來人嘴對嘴地堵上了。她想掙紮,卻被來人壓在下面,喘不過氣來,雙手被摁住,兩條腿也被來人的兩條腿盤住,一點反抗的余地都沒有……

第二天早上,哲哲起來梳妝打扮,以往,嬌娘總是先醒,到西屋給她請安,三年來從未間斷。可今天是怎麼了?睡過頭了?還是病了?她打發丫頭過去看看,丫頭一開門,大叫一聲,扭頭就跑:“大福晉,可了不得了,嬌娘自殺了。”哲哲連忙跑了過去,只見嬌娘躺在地上,胸前插著一把短刀,四周全是鮮血,早氣絕身亡。北炕的丫頭被捆得結結實實,嘴被堵得嚴嚴的,臉憋得通紅。南炕的炕桌上是嬌娘用血寫就的一封絕命書。他們將丫頭解開後,一問三不知。哲哲失聲痛哭:“我那可憐的好妹妹,你這是何苦,你這一死,叫我如何向四貝勒交待。”哭了一大會兒,哲哲想:“此事關系重大,要立即報告給四貝勒,由他回來處理。”

皇太極在過了界藩山不遠處接到了哲哲的來信,他拆開一看,竟是嬌娘的絕命書:


“四貝勒:

今生從此別矣!妾自幼慘遭劫難,不幸淪落風塵,蒙羞含垢,水火八年。高爾山一會,為君所醉,不顧身之微賤,毅然投君懷抱。所幸為君接納,自謂苦盡甘來。從良之日,立志與君偕老。三年之中,與君相伴,或臨風把盞,或邀月暢懷,相交雖廣,知己難求,妾之有君,此生足矣。然國中常有對妾懷歹意者,以為妾一風塵女子,可隨意攀折。妾一直忍而不敢告之于君者,恐君因妾與他人反目耳。如此,妾豈不真成為禍水乎?近日來,妾便常常心驚肉跳,料有大難臨頭,今日果然應驗。妾已從良,豈能再以齷齪之軀事君?既已失節,安能苟活。人生百年,終歸一死。今中道相離,忽焉訣別,再不能為君撫琴,亦不能侍君晨昏矣。冥冥之中定有來生,妾之死也,乃紅塵暫別。今生不能以玉潔冰清之軀伴君,來生定將舉案齊眉相報。君國事在身,勿以一區區女子傷懷。待君奮翼高舉,妾將含笑九泉。

嬌娘血書

手捧噩耗,如晴天霹靂,震得皇太極差點沒從馬上掉下來。鼇拜等人不知發生了什麼事,見主子臉色蒼白,在馬上直晃,便知事情一定非常重大,趕緊上前扶主子下馬,在路邊的大石頭上坐下。過了好大一會,皇太極才稍稍平靜了一些,他騎馬追上了汗王,汗王亦大吃一驚:“何人如此大膽,敢打嬌娘的主意。”他擔心兒子吃不消,囑咐道:“八阿哥,人死不能複生,你要挺住。”他轉身命額爾德尼:“大學士,你與岳 親兵們一道護送八阿哥火速返回赫圖阿拉,一定要照顧好八阿哥,不能出任何差錯。”

四貝勒府中,大妃阿巴亥、汗王的眾妃子、東果大格格、五大臣的夫人們都來了。他們平時和嬌娘處得情同姐妹,聞到噩耗,無不十分惋惜。東果大格格氣得大罵:“這是哪個畜生干的,要是叫我逮著,非把他碎尸萬段不可。”

人們已經給嬌娘換上了她平時最喜歡穿的衣服,梳好了頭,尸體被安放在外屋地的七星板上。嬌娘沒有兒女,只好由嬌娘的丫頭守靈燒紙。(1)

皇太極趕到城中已是黃昏時分,他進入屋中,見停在地上的嬌娘,才意識到這一切都是真的。他不顧眾人反對,上去一下掀開了蓋在嬌娘頭上的黃裱紙,抱起嬌娘號啕大哭。

大妃連忙勸道:“八阿哥,眼淚可不能掉在嬌娘身上。”皇太極哪里還顧及許多,他哭訴道:“嬌娘,你死得不明不白啊。我一個堂堂大金國貝勒,竟不能保護好你,我對不起你呀。”他越哭越傷心,哭到後來竟昏死過去。眾人大亂,把皇太極抬到西屋,掐人中,叫魂,忙活了好大一陣子才叫醒過來。

皇太極醒過來後也不說話,徑直走到嬌娘靈前,為嬌娘披麻戴孝,親自燒紙,一切如夫君之禮。大妃在一旁想:“一個女人能得到一個男人如此真情,死得也算值了。”

額爾德尼進入府中,並沒有照顧皇太極,而是進了東屋的現場尋找線索。他注意到北邊窗上有兩個窟窿,將窗戶打開,向外看去,外面窗台上留下了一個非常清晰的腳印。他繞到窗外,在嬌娘剛剛種過的芍藥花的一堆新土上,又發現了幾個新腳印,憑著直覺,他斷定此事十有八九是三貝勒干的。他掐了一段蒿子,將腳印的尺碼量了下來。然後回到府中寫了一個紙條:“量准‘三’的尺碼,尤其是前腳掌最寬處的尺碼。”趁著天黑,他來到北門外的一棵老榆樹下,將紙條塞進了一個樹窟窿內。

汗王率大軍第二天下午才到達赫圖阿拉,莽古爾泰率眾將出迎,雖沒有皇太極籌劃的場面隆重,但也是極盡鋪張之能事。汗王哪里有心思看這些,他應付著進了城,簡單吃了幾口飯,便向阿巴亥問起嬌娘之事,阿巴亥將知道的情況告知了汗王。汗王聽罷,眉頭緊鎖,像是跟阿巴亥說,又像是自言自語:“嬌娘來我大金,帶來了一股清新愉悅之風,培養了一大批女弟子,在外國使臣面前,為我大金爭了許多光彩。如今遭此毒手,大金失去了一位才女,實在是可惜。你說這事能是誰干的呢?”阿巴亥道:“此等人命關天的大事,妾身豈敢妄言。不過……”阿巴亥有些吞吞吐吐,汗王道:“你大膽說,朕不怪你。”

阿巴亥道:“臣妾看這事十有八九是三貝勒干的,臣妾觀察好多次了,三貝勒每次見到嬌娘的眼神,都像惡狼看羊羔似的。”

汗王點了點頭:“朕也在想,大金國中除了五阿哥,誰敢捅這個漏子?真要是這個畜生所為,朕該怎麼辦?咳!可也不能讓八阿哥白吃個啞巴虧呀,找個機會一定要教訓教訓這個混帳東西。”他傳旨:“厚葬嬌娘,所需銀兩由朕支出。”

嬌娘的葬禮十分隆重,汗王的用意大家都明白:這是在安慰皇太極的心。葬禮過後,皇太極像是變了個人,一天也不說一句話,入則呆如木雞,出則不知其所往,一連三四天都是如此,這可把哲哲嚇壞了,她急忙稟報給汗王。汗王聽後,歎道:“吾兒何至癡情若此。”他請來老薩滿為八阿哥招魂,一連招了三天,皇太極才有所好轉。

那天事後,莽古爾泰後悔不迭,他萬萬沒想到,嬌娘會以死殉情。他罵自己那天不該喝那麼多酒:“這酒可真他媽的壞事。”他又罵嬌娘:“臭婊子,你死個哪份?老子睡你,是瞧得起你,一般人白送上門來老子都不要。哼,他媽的。”一連幾天,他也是睡不好吃不香。親兵們都看出來了,嬌娘這事大概是咱三貝勒干的。

額爾德尼一連去了幾次城外,直到第六次才得到回音,他取出紙團,趕回府中。打開看到:“尺碼長九寸,前掌寬四寸。連日來‘三’坐臥不安,又有珍寶被三福晉運走,共十三箱……。”他與那截蒿子一量,不長不短,正好。額爾德尼氣得罵道:“真是這個混帳東西。”

額爾德尼對嬌娘的慘死,其傷心程度絕不亞于皇太極。其實,額爾德尼在心中一直暗戀著嬌娘,嬌娘那動人的一顰一笑,懷抱琵琶之態,翩翩起舞之姿,令他陶醉不已。他每次看到嬌娘,都不由得連想起曹子健的洛神賦:

其形也翩若驚鴻,婉若游龍。榮耀秋菊,華茂春松。仿佛兮若輕云之蔽月,飄遙兮若流風之回雪。遠而望之,皎若太陽升朝霞,近而察之,灼若芙蓉出綠波。濃纖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約素……

所憾其身已為四貝勒所有,他只有遙遙顧盼而已。然而大金國唯一這麼一位才女,就這樣平白無故的骨化形銷了,叫他怎能不痛心疾首。他發誓道:“嬌娘,我一定要為你討個說法。”他揣起紙條,來到了四貝勒府。


皇太極這兩天好了一些,他正納悶,怎麼一直不見額爾德尼。想誰誰到,大學士一開門,進入屋中:“八阿哥身子可好些?”

“好多了,這兩天你上哪去了?連個影子都不見?”

“四貝勒,你看,這是在嬌娘窗下發現的腳印尺碼,這是眼線的信。”

皇太極看罷勃然大怒:“果然是這個畜牲。”他抽出牆上劍就要找莽古爾泰去拼命。

額爾德尼勸道:“八阿哥,你憑什麼找人拼命?”

皇太極一愣,停下了腳步。

“八阿哥,你想過沒有,這樣的事,你沒堵著,人家能認帳嗎?如果不認帳,鬧騰起來,如何收場?”

面對額爾德尼的發問,皇太極一句話也答不出來:“那我也不能就這麼吃啞巴虧。”

額爾德尼一聲冷笑:“八阿哥,你再好好看看那張紙條。”

皇太極這回仔細看了一遍,他終于看出了大名堂:“這個消息太重要了,它足可以讓莽古爾泰和袞代陷于萬劫不複之地,從今以後莽古爾泰就只能是一個阿哥,再想與我分庭抗禮是不可能的了。”

他放下寶劍,咬了咬牙:“好,我現在就去見父汗。”

皇太極跪在汗王面前哭訴:“父汗,嬌娘之死是五哥所為,這已被額爾德尼查明,這是額爾德尼在兒臣窗外發現的腳印,經查證,是五哥的。”

“這個混帳東西,八阿哥,你放心,父汗絕不會輕饒了他。”

“父汗,三額娘多年以來,一直對我們母子心懷不滿。額娘活著的時候,就總是找額娘的麻煩。我們母子對三額娘一直是寬容忍讓。近些日子,兒臣聽說三額娘經常打著父汗的旗號,冒領國庫珍寶。兒臣主持家政期間,五阿哥他經常闖禍,兒臣顧及手足之情,都替他瞞了下來。兒臣記著父汗的話,兄弟同心,其力斷金。怕告訴父汗後,五哥又該受責罰了。可五哥他得寸進尺,這回竟將毒手伸向了嬌娘。”

皇太極說得非常講究,他沒把袞代冒領珍寶一事當成主要問題稟報,而是輕描淡寫地一帶而過。但這個問題極其敏感,汗王撚著佛珠的手突然停了下來:“八阿哥,你說什麼?三福晉她冒領珍寶?”

“是。”

“你有什麼證據?”

“這些珍寶就在三福晉娘家的隔牆和地窖里藏著,共有十三箱。”

“此話當真?”

“兒臣若有半句謊話,甘受任何處罰。”


汗王大怒:“武拜、阿敦,你二人帶一百親兵,火速前往覺爾察城,查抄三福晉娘家,發現宮中珍寶一律查封,運回赫圖阿拉。”

變故來得非常突然,袞代做夢也沒想到汗王會下令查抄她娘家。近些年來,因莽古爾泰戰功卓著,汗王對袞代的態度有了很大轉變,隔三岔五的還能臨幸于她。但袞代心里非常清楚,她是越發的人老珠黃不值錢了,因此,抓緊時間為自己預備後路。尤其是借著莽古爾泰守城的便利,幾乎到了明火執仗的地步。如今她正在娘家藏匿這些珍寶。袞代見汗王最親信的兩個侍衛率兵將院子團團包圍,知道東窗事發了。她既沒哭,又沒鬧,她太了解這兩個侍衛了,只要汗王下了令,就是大妃阿巴亥,他們也敢動粗。

武拜進到屋中一聲大喝:“屋中所有人等一律靠牆面壁,不許亂動。”

親兵們按皇太極提供的線索砸開夾牆,起出七個箱子,又從地窖中起出了六箱。

阿敦道:“不許打開,封好,直接押回城中。”

武拜道:“三福晉,恕我等無禮,請跟我們走吧。”

汗王見到這些被查抄的珍寶:有堂子里用來供奉神靈的金香爐、金蠟台,有各種綢緞,有十兩一個的銀錠,有各種首飾等等等等。有的根本不是冒領,而是偷的。他龍顏震怒:“倘若朕的妃子們都這麼干的話,庫里的這些東西還不被盜空了。”

袞代被押了進來,努爾哈赤一拍案:“袞代,你知罪嗎?”這聲怒喝,令袞代心里一激靈,汗王從來沒有當眾直呼過她的名字,這一聲喝,意味著從此恩斷情絕。她心一橫,一臉的不在乎,跪在地上一聲不吭。再退回去哪怕五年,袞代肯定沒命了。可如今汗王已是六十歲的老人,從前那種殺伐決斷的剛烈,正逐漸化為悲天憫人的柔弱。沒見到袞代之前恨不能將其碎尸萬段,當袞代進來跪在下面時,他的心又軟了。畢竟和三福晉之間還有過一段美好的過去呀。況且十六阿哥費揚武才剛剛六歲,孩子無辜,十六阿哥不能沒有額娘。努爾哈赤幼年喪母,備嘗了失去母愛的痛苦,他壓了壓心頭的怒火,宣道:“從即日起,廢三福晉為庶人,逐回娘家,永遠不得回宮。”

時眾阿哥五大臣等都在,汗王正想借此機會教訓一下莽古爾泰:“五阿哥,你身為袞代之子,豈能毫不知情?你有何話可說?”

莽古爾泰被這突發事變擊蒙了,腦子里一片空白:“額娘這是干什麼?她要這麼多珠寶有什麼用,這是誰暗中告的密?該不是嬌娘的陰魂不散吧。”

突然,他古怪暴烈的脾氣爆發了,“忽”地沖了過去,一把揪住袞代:“你,你……

這些年,莽古爾泰為了緩和父汗與額娘之間的關系,煞費了一番苦心。他找各種理由請父汗到額娘那去坐坐。汗王豈不知莽古爾泰的苦心,在莽古爾泰的努力之下,老夫老妻之間的關系真就有了轉機。六年前,袞代又為汗王生了個胖小子,即十六阿哥費揚武,汗王對莽古爾泰也非常器重。可這一切努力,現在都成了泡影,莽古爾泰氣得七竅生煙。袞代則嚇得臉色煞白,她生怕這個兒子盛怒之下掐死她:“汗王救我。汗王……

汗王大喝道:“混帳東西,還不松開!”

莽古爾泰此時像個瘋子,兩眼露出凶光,狠狠地抓著袞代不放。武拜、阿敦過去,費了好大的勁才將莽古爾泰掰開。汗王氣得渾身發抖:“如何處置袞代是朕的事,你莽古爾泰作為袞代之子,豈能如此不孝?”他下旨:“革去莽古爾泰和碩貝勒封號,取消其按月當值資格,拖下去,掌嘴!”(1)

莽古爾泰這時才回過味來,他發瘋似的喊道:“額娘冒領財物,與我何干,憑什麼處罰我?兒臣知道,你們現在都懷疑是我睡了嬌娘,別說不是我睡的,就是我睡的又能怎麼樣?父汗,你也太偏心了,你要是看不上我們,就把我們都圈禁起來算了。就留個老八,省得我們礙眼。”說罷放聲大哭,“老天爺,我冤呐。”

額亦都對侍衛們道:“還不快將三貝勒攙下去。”

回到家中,莽古爾泰與額娘大鬧一番,袞代原想在城中逗留一夜,叫莽古爾泰一鬧,連夜回了娘家。第二天,人們在路旁的一棵樹上發現了她的尸體,是他殺,還是自殺,留下了一個永遠無法解開的曆史之謎。

(1) 七星板:停尸用木板。

(1) 和碩貝勒:後金貝勒中的最高一等,其次為多羅貝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