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回 倡通婚滿漢融一體 托後事紅杏暗出牆



本書正在菲律賓《世界日報?小說林》欄目上與梁羽生的《龍虎斗中華》、古龍的《歡樂英雄》、朱秀海的《喬家大院》一起連載。

顯佑宮秘笈載:天命三年,佟養性、李永芳于赫圖阿拉城完婚。女真王室之女與漢人為妻,應從佟、李始。民間滿漢婚聯姻風起,女真人口大增。汗王于家宴中托大妃阿巴亥于大貝勒代善,二人從此交密。庶妃德因澤告密,大妃被逐出宮。是年,遷都界藩。

袞代縊死,各種傳言紛起,有的說是莽古爾泰親手縊死,然後弄到城外掛在樹上的。有的說是幾個正藍旗兵在半道下的手,有的說是生生叫莽古爾泰逼死的。種種傳聞,塞滿了汗王的耳朵,他心亂如麻,追查下去,真要是莽古爾泰干的怎麼辦?一旦落實下來,丑可就大了,朕已經處死了一個兒子,難道還要再處死一個?莽古爾泰的脾氣是暴烈了些,但對朕十分孝敬,打起仗來更是勇猛異常,立下戰功無數,為了救朕,他能豁出命來,應當說,還算是朕的一個好兒子。五阿哥不可能親手殺死自己的額娘,頂多是大吵大鬧,鬧得袞代不想活了而已。這個袞代實在是荒唐,竟敢盜竅國庫珍寶,兒子們的臉叫你給丟盡了。咳!朕這個家是怎麼了?嬌娘剛死,又出了個袞代,真是不知哪輩子做的孽。八阿哥今天又沒上朝,真病得那麼厲害?連朝都不能上了?他吩咐護衛道:“快去看看八阿哥那邊怎麼樣了,真要是病了,快找個郎中瞧瞧,不能硬挺著。”

汗王對皇太極別有一番感情,因為他在皇太極的身上能清晰地看到孟古的影子。在眾多妻妾中,努爾哈赤對孟古情有獨鍾。他第一個妻子佟春秀,是撫順首富佟登的女兒,真正的千金小姐,過不慣山野生活,常年在撫順呆著,後來抑郁而死。第二個妻子是袞代,這個人什麼都好,就是太好嫉妒,太好爭風吃醋,是後宮中的禍亂根苗。而孟古不但賢惠,更令人心怡的是她的漂亮,努爾哈赤對孟古傾注了全部的愛,不幸芳年早逝,留下了一個永遠無法彌補的缺憾。好在孟古留下了一個兒子,而且是個非常出類拔萃的兒子。雖然皇太極已分家另過,但努爾哈赤對他的關愛之情卻絲毫不減。每當得到些稀罕物,都要留給皇太極一些,實在分不過來,就干脆全給皇太極送去。皇太極要是有個頭疼腦熱的,汗王一定會親自看望,任何一個子女,也享受不到這樣的待遇。久而久之,眾阿哥都習以為常了,誰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妥。莽古爾泰一氣之下喊出來的那些話是有所指的。

袞代縊死,莽古爾泰被革去和碩貝勒之職,皇太極心中這口惡氣總算是出去了一些,但害死嬌娘的凶手,至今還逍遙法外,一想到這兒,他便怒火中燒,恨不能將莽古爾泰碎尸萬段。額爾德尼看在眼里,急在心上,這天晚上,他來到了皇太極府。

皇太極心里正十分煩悶,見老師來訪,非常高興,沒想到卻被額爾德尼劈頭蓋臉地狠狠訓了一頓:

“八阿哥,嬌娘之死,人皆惜之,但人死不能複生,死了一個心愛女子,你便這般模樣,非人君之量也。八阿哥,你還記得臣講過的臥薪嘗膽嗎?勾踐難道就不愛西施之美?他卻割己所愛,將西施獻給吳王。結局如何?十年後,越王滅了吳國。嬌娘這件事,我們沒有足夠的證據能證明是莽古爾泰干的,汗王也不可能下決心徹底清查此事,為什麼?此家丑也,家丑豈能外揚?再說,汗王對莽古爾泰還是相當不錯的,他下不了這個手。禍兮福所倚,嬌娘的血並沒白流,她用她生命換來了一個極有價值的局面:在汗王心中,他已被看成是淫兄弟之妻,弑生身之母的惡人。從今往後,他充其量不過是一個貝勒而已。在通往汗位的道路上,你又少了一個對手,現在,就剩下一個大貝勒代善了。既然我們不能將莽古爾泰怎麼樣,今後還要同朝共事,那就不妨退一步,退一步海闊天空,在汗王面前,要顯出你容人的胸懷。要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似的,和以前一樣的對待莽古爾泰。”

皇太極咬牙切齒地說道:“可我實在咽不下這口氣呀,我堂堂四貝勒,竟保護不了自己的女人,叫大家怎麼看我?”

額爾德尼道:“咽不下去也得咽,古來凡成大事業者,都善忍。忍這個字,漢字造得非常好,下面是個心,上面是個刃,心上之刀也。忍人所不能忍者,才是真正的大丈夫。從今往後,你要善待莽古爾泰,要感化他,要讓他成為你的幫手,而不是對手。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等登上了汗位再說。嬌娘畢竟僅僅是個女人而已,為了一個女人,和大金國中一個舉足輕重的人物搞僵,實在是得不償失,請八阿哥三思。”

哲哲在一旁亦勸道:“大學士說得有理,嬌娘已經死了,你還能跟她去了不成?一個大丈夫為了個女人整天哭哭啼啼,要死要活的,不怕叫人笑話?”

皇太極在額爾德尼和哲哲你一句、我一句的勸說下,開始醒悟過來,他默默念叨著:“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哲哲,拿酒來,我要和師傅喝兩杯。”

額爾德尼前腳剛走,汗王的護衛後腳便到了,皇太極站起身:“正好,我正有事要和父汗稟報,走,我跟你回去。”

皇太極進入寢宮,給父汗請了安,坐在父汗身旁,努爾哈赤問道:“身子好些了嗎?”

皇太極答應得非常爽快:“好了。嬌娘慘死,兒臣心里一時難過,過了這個勁就好了,此家丑也,家丑不能外揚,況且,嬌娘,一女子爾。劉備說,女人者,衣服也,衣服破了可以換新的;兄弟者,手足也,手足斷了能換嗎?兒臣不能因為一個女人和五哥鬧僵。父汗放心,五哥還是五哥,兒臣還會像以往一樣尊重他。”

努爾哈赤有些吃驚地看著皇太極,滿意地點了點頭:“好樣的,這才是大丈夫。”

皇太極道:“不過,父汗,話又說回來,五哥做得實在太過分了些。俗話說,朋友妻,不可欺,何況兄弟之妻?再說三額娘吧,那天要不是大家及時攔著,恐怕當場就叫他掐死了。勇而無德為暴,淫兄弟之妻,侵親生之母,皆禽獸之行,五哥是大金國舉足輕重的大人物,品行操守,關系著大金國聲望,父汗私下里還應好生教訓他才是。”

一番話說得汗王一個勁地稱是:“你說得對,這個畜牲,朕定要狠狠教訓他。”

“父汗,兒臣有一建議。”

“講。”

“此次攻陷撫順,俘獲漢民近十萬人,李永芳亦歸順大金,大金國內,漢人日眾。父汗已答應將七哥之女許配給李永芳,就應盡早舉辦婚禮,以籠絡漢人之心。”

“此事本應從撫順回來就辦,但因為嬌娘慘死,袞代自縊,連連發生喪事,婚禮就只好往後推遲。現在,你身子骨好了,此事還得你辦。佟養性捎來信說,明官府要捉拿他們全家,他決定舉族歸金,朕已派人到撫順會元堡去迎接,現正在路上。為報答佟養性之恩,朕意要將穆爾哈齊之妹許給佟養性,兩個喜事一塊辦,要辦他個轟轟烈烈,辦他個家喻戶曉。”

“請父汗放心,兒臣定當盡力。兒臣還有一事要講。此次攻下撫順,全殲遼陽總兵張承胤兩萬人馬,明廷絕不會善罷甘休,兒臣料金明之間怕是要有一場惡戰爆發,我們應盡早准備。”

“八阿哥慮得有理,明天朝議便商議此事。”

“父汗,此次攻取撫順,兒臣見界藩山城勢險峻,位于兩山之間,是赫圖阿拉的天然屏障,大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勢,我們應立即修複此城。若扼住此城,明軍便休想東進半步。此地又是蘇克素護河和渾河交彙處,他日若是征明,借大川之利,可直逼沈遼。”

努爾哈赤手撚佛珠,聽皇太極說完,興奮地站起:“八阿哥真棟梁才也。此城的確易守難攻,當年,朕攻打幾次,都未拿下來。朕這就命伊爾登率一萬五千漢民修城,竣工後,將都城遷過去,一可加強對撫順一帶的管轄,二也好步步逼近沈遼,蕩平遼東。”

父子二人越聊越高興,一直到午夜方散。

在皇太極的操辦下,佟養性、李永芳二人的婚禮辦得熱鬧非常,成親之日,赫圖阿拉城張燈結彩,鑼鼓喧天,佟、李二人身披紅綢帶,騎著高頭大馬,花轎迎親,風光無限。赫圖阿拉內城外搭起席棚,過往行人白吃白喝。為表慶賀,大金國又特赦了一批罪犯。佟、李二人開了個先河,從此後,民間的女真和漢人公開聯姻,許多漢人融入女真族中,成了女真人,大金國的人口原本不足二十萬人,驟然增長到三十多萬。

天剛蒙蒙亮,阿巴亥就醒了,她沒敢動,怕驚動身邊的汗王。汗王的覺越來越輕,稍微有點動靜就醒,一醒就再也睡不著了。昨天晚上,汗王一直到半夜時才迷糊著,此時睡得正香。阿巴亥瞪著大眼睛,側著身仔細地看著她身邊的這個男人:“時間過得真快,眨眼的功夫,十七年過去了。”她嫁過來那年才十二歲,汗王那年四十三,正是壯年,如今他老了。

阿巴亥是最先感覺到汗王老了的人。因為他和阿巴亥親近的次數越來越少了。而她還不到三十,正是女人最熱烈的階段。

剛嫁過來時,汗王並未太注意她,十二歲,還是個未發育成熟的小女孩。她的婚姻同汗王所有妃子的婚姻一樣,是政治婚姻。叔叔布占泰,為了向汗王表示誠意,才把她送了過來。說起來也怪,孟古死後,她就覺得自己像朵花,漸漸地綻放了,而且越開越漂亮。與汗王幾夜之後,她的身子發生了奇跡般的變化,乳房越來越豐滿,臀部越來越渾圓,腰條越來越婀娜,在汗王的諸妃子中,她一枝獨放,閃爍著迷人的青春光彩,而這迷人的光彩漸漸融化了汗王懷念孟古的悲哀。一連七八年,只要是汗王在家,她幾乎是夜夜專寵。汗王對她特別恩愛,有求必應,尤其是對阿巴亥的三個兒子,阿濟格、多爾袞、多鐸,其寵愛程度,絲毫不遜于當年對皇太極,阿巴亥已成為宮中重量級人物。

還是在攻打撫順之前的一次家宴上,汗王的一項決定引起了極大的反響。

汗王道:“阿哥們呐,朕真的感到老了。記得劉備白帝城托孤的遺詔中說過這麼一句話‘人年五十,不為夭壽’,朕舉兵三十多年來,刀光劍影,身上創傷無數,卻能過上六十大壽,已是萬幸。”

眾人道:“汗王龍體康健,有如壯年,非常人所能比。如何言老?”

汗王搖搖頭:“朕自知身體已大不如從前,五年前,朕抓著馬鞍,輕輕一躍,便可躍上馬背,如今踩著馬鐙尚覺吃力,豈不是垂垂老矣。”他看了看身邊的代善:“大貝勒,朕百年之後,大妃就托付給你了,你要善待她。”

這突如其來的安排令代善不知所措,這等于公開宣布了他作為嗣子的地位,他急忙跪下:“請父汗放心,兒臣絕不負重托。”他抬起頭看大妃時,阿巴亥那一雙能融化一切的眼睛正火辣辣地注視著他。


打那以後,大妃便失眠了,按女真習俗,女人和家產一樣,父死子繼,如不是生母,且年紀又輕,長子是可以收為己有的,也算有個著落。大妃知道,自己遲早不定屬于哪個阿哥,也許是代善,也許是皇太極。至于那個莽古爾泰,汗王不會將自己托付給他。她對代善和皇太極格外的熱情,只要是自己親手做點好吃的,總要給他們兩個人送去。皇太極對她一直是不冷不熱,敬而遠之。代善卻是禮尚往來,有情有意。現在,汗王明確表態,自己的未來算是有了依靠。

“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云。”皇太極除了自己的福晉們和嬌娘還能有誰再闖進心扉呢。代善卻不然,在代善心中阿巴亥簡直就是個仙女,可望而不可及,他傾心大妃久矣。每次家宴,大妃在自己身邊飄過,都攪得他心慌意亂,魂不守舍。汗王明確表態之後,二人的關系發生了急劇變化,他們再也不用偷偷摸摸的眉來眼去,但是他們大錯特錯了。

今天,汗王親自去界藩城,欽定城中各大衙門各貝勒府的方位,兩三天之內不會回來,這可是個極其難得的機會,阿巴亥決定今天晚上,無論如何也要和大貝勒在一起。她派身邊的貼身丫頭鳳兒借口到代善府上借東西,捎信給代善說:“今晚掌燈時,我在北門外鳳兒家等你。”

代善聽後,心中翻騰開了“怎麼辦?去,還是不去?”他料到今晚要去的話,將要發生什麼。他告誡自己:大妃早晚是自己的,急什麼,再等幾年,就水到渠成了。可要是不去的話,一是太傷大妃的心,二是怕得罪了大妃。得罪了大妃,可不是鬧著玩的,她隨便找個什麼借口,在父汗面前奏上一本,都夠我喝上一壺的。再說,真的能和大妃有一夜風情,死了也值得。反正父汗又不在家,誰說也是瞎說,你又沒抓著。思前想後,斗爭了好長時間,俗話說,色膽包天,終于還是決定:去!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阿巴亥的一舉一動早已被庶妃德因澤死死地盯住了。她看到阿巴亥一個人出了宮,便遠遠地跟在了後面,沒想到阿巴亥竟出了城北門。她不敢再跟下去:“萬一這對狗男女有什麼防備,我沒准命就沒了。”她躲在一棵大樹後面,心想:大貝勒肯定會來。果然,不大一會,大貝勒一個人徒步出了城。

她得意的自言自語:“八阿哥,這回你就瞧好吧,一旦這兒事捅出去,代善還繼承什麼汗位,大金國就是你八阿哥的了。”

鳳兒先回來一步,說是大福晉今晚有重要事情,要借屋子一用。家人們豈敢多嘴,早早便乖乖地躲了出去。

代善進入屋中,一股醉人的清香撲鼻而來。這香味他太熟悉了,這正是讓他魂不守舍的芳香啊。阿巴亥穿著一件薄薄的粉色長紗衣,里面的小紅兜肚清晰可見,乳房半露,肌膚如雪。代善覺得呼吸急促,心在“咚、咚”狂跳。阿巴亥一下子撲在了他的懷里,代善緊緊將阿巴亥抱住,近乎發瘋地狂吻著。阿巴亥陶醉地閉上雙眼,喃喃道:“大貝勒,想死我了,你抱緊我。”

代善的雙手卻伸到了她衣服里面,扶摸著她的臀部,阿巴亥蔦聲軟語:“大貝勒,我要,我要你。”

代善早已按捺不住,他解開阿巴亥的紅兜肚,兩人便絞在了一起……

皇太極正在燈下讀書,見庶妃德因澤闖了進來:“出了什麼事?慌慌張張的。”

“阿巴亥和大貝勒出了北門,上鳳兒家幽會去了。”

皇太極一下了站了起來:“此話當真?”

“我剛剛盯梢回來,這還有假?”

皇太極又一屁股坐了下來:“這……這太不話了,二哥怎麼能這樣?”

德因澤原是孟古的丫頭,孟古臨死前將她托付給了汗王。德因澤比皇太極年紀長兩歲,幼年時常在一起玩耍,被汗王納為庶妃後,就不能常回來照顧皇太極了,但她一直非常掛著自己主子留下的這根獨苗。汗王那邊不論什麼事,只要是她知道,就一定想辦法告訴皇太極。凡有利于皇太極的事她總是不遺余力,在爭取皇太極繼承汗位方面,她作了許多難為人知的努力。大貝勒和大妃私通,這一足以使二人萬劫不複的秘密被她抓住了。

德因澤見皇太極坐在那無動于衷:“八阿哥,你還等什麼?還不帶人趕緊去把他們抓住?”

“不,不可莽撞,捉奸捉雙,我們現在趕到那,恐怕什麼都晚了,況且,這種事必須得有個證人。我要是帶人去,父汗該以為我們兄弟之間是為了汗位勾心斗角了。”

他吩咐親兵:“去,請額亦都、費英東和額爾德尼。”然後他對德因澤道:“你先回去,不要公開露面。”

額亦都、費英東、額爾德尼聽了皇太極的講述,同樣十分震驚:“大貝勒怎麼能這樣?他怎麼敢打大汗女人的主意,還有個規矩沒有?”

皇太極道:“我不能眼看著二哥如此胡來,此事不能繼續發展下去,一定要堅決制止。”

“如何制止?”額亦都問道。

“我料他們二人必定還要再次約會,到時堵他們個正著,鐵證如山,不怕他們不就范。”

三人點頭表示贊同。“八阿哥,你需要我們作什麼?”

“證人,現場的見證。”

這三位都是為汗王可以舍棄性命的人:“好吧,我們願聽八阿哥吩咐。”

皇太極布下天羅地網,決心要網住這對野鴛鴦。大凡男女偷情有了第一次,便一發不可收,雙方欲火剛剛點燃,還未燒到最旺,豈能輕易熄滅。

第二天晚上,二人果然是不期而至。進屋不久,二人便交合在了一起。代善喘著粗氣,阿巴亥在呻吟,皇太極在窗外實在聽不下去了,他悄悄對額亦都說:“動手。”

親兵們闖進屋中,額亦都、費英東、額爾德尼緊隨其後,二人頓時魂飛魄散,大妃在炕里抖成一團,代善急忙拽過被子,蓋住了兩人的下體。

“大貝勒,你干的好事。”費英東氣得渾身發抖。

代善呆在那里,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額亦都斥責道:“大貝勒,你……你太不像話了,汗王對你最厚,眾貝勒中你財產最多,論權勢你獨領兩旗。可你利用汗王的信任,干這種讓大汗受辱蒙羞之事,你就這樣為我們眾兄弟子侄、眾臣子作榜樣嗎?”

他指著大妃:“大福晉,汗王對你何等寵愛,你卻背叛汗王,天理難容!”

事情發生了,代善反倒冷靜了下來:“你們不必小題大做,汗王已將大福晉托付給我,她早晚也是我的人,我就是和她睡覺了又能怎樣?”

費英東怒不可遏:“你無恥,你真要如此說,我們就直接稟報汗王,看你如何收場?”


額亦都道:“大貝勒,你這麼說就是強詞奪理了,按祖制也必須是父死子繼,現在汗王還健在,你就同母輩通奸,此禽獸之行也。”

代善默然無語。阿巴亥道:“這些都是我的錯,我對不起父汗,要殺要剮,我一個人擔著,不關大貝勒的事。”

額爾德尼一聲冷笑:“難得你一片癡情。”

費英東見狀頗有幾分不忍:“大貝勒,我們今天來,沒有別的意思,就是要制止你這種行為,如果任你們繼續下去,不亂了套了嗎?只要你們保證不再犯,我們決不將今天的事說出去。”

代善這才抬起頭:“你們說得可當真?”

“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我什麼時候欺騙過你?”

“好吧,我保證今後不再和大福晉往來。”

“空口無憑,對天為誓。”

“那好,我發誓,蒼天在上,我代善今後決不再與大妃往來,如不踐誓言,天誅地滅,萬箭穿身。”

費英東轉身對親兵們說:“今晚這里發生的一切,不許走露半點風聲,有泄密者格殺勿論。”

代善這才注意到,費英東所率新兵都是八弟的人。

額亦都卻說:“大貝勒,爾等之事早已在眾人中風傳,那可不是我們所為。”

額爾德尼道:“傳聞畢竟不是事實,只要我等不說,別人再說,也是白說。”

費英東一擺手:“撤。”

阿巴亥撲在代善懷中放聲大哭,代善勸道:“不要緊,額亦都他們已經發了毒誓,必不會負我,頂多我不當太子罷了。哼,我要不是大貝勒,也不會有今天晚上的事,這事兒幕後人物肯定是八弟,他們是沖著太子之位來的,這下八弟稱心如意了,以後我們可真得多加小心。”

三天後,汗王從界藩城返回赫阿拉圖,也許是心血來潮,也許是鬼使神差,這天晚上竟到德因澤這過夜。對德因澤來說,這可是個隆重的節日,汗王有正式妃子十六人,他的一生又主要是在征戰中度過的,回到宮中,大部分時間都是在阿巴亥那,其他別的妃子一兩個月能得到一次恩愛就算萬幸了,所以德因澤高興得直哼小曲,她服侍汗王脫鞋上炕。

汗王調笑道:‘瞧你美的,今晚可要解饞了。“

德因澤滾在汗王懷中撒嬌:“汗王,誰讓你老不上人家這來呢,人家這地都撂荒了嘛。”

“好,朕今天晚上就好好把你這塊地趟一趟。”

德因澤今年和大妃同歲,正是春情四溢的年華,久旱逢甘霖,渴盼之情如燒如灼,一番云雨之後,德因澤意猶未盡,繼續依偎在汗王身上耍嬌。

汗王歎道:“丫頭,朕真的老了,當年和你主子常常是三打祝家莊,如今只能是一鼓作氣,再則衰矣。”

德因澤不好意思起來:“人家也沒要你第二次嘛。”

汗王拍拍她的屁股:“別難為情,朕以後常上你這來就是了。”

德因澤也是太興奮了,她突突突把大妃和代善的事都說了出來。汗王聽罷,大吃一驚,一下子從炕上坐起:“你說的這些可是實情?”

“汗王,這樣的事妾敢胡說嗎?”

汗王點了點頭:“拿衣服來,朕要去東果大格格家。”

德因澤眼神中流露出幾分失望:“汗王,明天再去還不行嗎?”

“一會我還回來,你等著我。”

汗王來到何和禮府上已是亥時,一家人都沒睡,何和禮帶頭正在玩抓嘎拉哈。別看何和禮已五十八歲,可抓起嘎拉哈,東果大格格仍不是對手,幾個女人看贏不過他,便又耍起賴來,硬說何和禮碰著子兒了,何和禮糾纏不過,只好認頭。

汗王進門時,門衛想通稟,被汗王攔住,他悄悄地走進屋中,見一家人團團圓圓的氣氛,心中好生羨慕。

何和禮見汗王突然出現在面前,不禁大吃一驚,急忙跪倒,汗王一揮手:“你們都下去吧,朕要和額駙、大格格說點事。”

待眾人下去後,汗王輕聲問道:“何和禮,你要和朕說實話,最近你可聽說了一些什麼風言風語?”

何和禮瞅了瞅東果大格格

汗王道:“你們也不用鬼頭蛤蟆眼的了,有些事我已經知道了。”

還是大格格先說的話:“父汗指的是不是二弟和大福晉?”


汗王痛苦地點點頭:“朕心里亂得很,你們說怎麼辦?”

何和禮道:“汗王,世上最難斷的官司就是這奸情,所有的事你都可‘甯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唯獨奸情一事卻應‘甯肯信其無,不可信其有’,尤其是家中的奸情,一是不能張揚,二是很難抓著真憑實據,一些風言風語,說明不了什麼,而且這里面是不是有什麼別的文章?”

“不,有人親眼看到大妃掌燈時分出了城,代善亦緊隨其後,不是奸情是什麼?”

何和禮道:“臣以為此事還應慎重,這樣,我與大格格悄悄調查一下,如確有實情,再懲處他們不遲。”

汗王搖搖頭:“不要調查了,你這一查,越發滿城風雨了。”

何和禮立刻意識到自己很蠢,心想:真要查出來,汗王的臉面往哪擱?他提議道:“汗王,不如這樣,找個借口教訓一下他們,尤其是大妃,把她關起來幾天,讓她嘗點苦頭,真有此事,就算是對她的懲處,若是沒有,算是警告,別一天天地和大貝勒眉來眼去的。”

“找個什麼機會呢?”

大格格說:“父汗,過幾天大妃娘家那邊來人,在他們娘家人身上作點豆腐不就完了嘛。”

汗王狠了狠心道:“就這麼辦!何和禮,這事就交給你了。”

布占泰授首,烏拉就成了大金國的疆域,阿巴亥的父親滿泰不但沒受到牽連,相反卻因阿巴亥的得寵,格外受大金國上上下下的禮遇,成為烏拉的貝勒。滿泰經常到赫圖阿拉去朝拜汗王,滿泰比汗王還小十多歲,但每次來,汗王均以父輩之禮事之。這次來,他帶了六十條松花江紅鯉子,用了三口大缸,沿途換水,到了赫圖阿拉時,這些大鯉子還活蹦亂跳的呢。還有剛割下來的一車大甸子里的烏拉草,這車烏拉草已經在大石頭上摔過,細細的絲,長長的條,看上去十分柔軟,絮在鞋中一定是非常暖和舒服,另外還有許多山珍。若在以往,汗王一定喜笑顏開,可現在卻笑不起來,他照例賞了錢物,就回宮休息去了,只是讓眾貝勒應酬。

滿泰一臉狐疑,問阿巴亥:“汗王這是怎麼了?病了?還是和你生氣了?”

女兒卻道:“阿瑪,你別多心,汗王現在日理萬機,已不可能像從前那樣陪你們了。”

滿泰卻憑著直覺嗅出了不同的味道,照理說,這麼老遠來一次,怎麼也得住上個十天半拉月的,可他卻呆不下去,到了第三天,便決定往回返。

走遠道都是趕早不趕晚,天一亮,滿泰一行便上了路。臨行,他再三叮嚀女兒一定要好好服侍汗王,千萬不要耍小孩子脾氣。阿巴亥已經覺察到要有不幸之事發生,但她能跟阿瑪說什麼呢。父女二人只有灑淚而別。

滿泰等剛走到北門,便被守城的一個黃旗兵攔住了,為首的喝道:“有人告發你們盜竊宮中珠寶。”他向兵丁一揮手:“搜。”

滿泰大怒:“我乃大妃之父,你們誰敢?”

汗王的貼身侍衛武拜從一旁走了過來:“我敢。滿泰大人,公務在身,得罪了,搜!”

滿泰明白了,這是汗王的旨意。箱子一打開,滿泰便傻了,里面全是宮中之物,尤其是汗王冠上那顆碩大的東珠,竟在里面。滿泰大叫:“這不是我們的,搞錯了。”

“搞錯了?這箱子不是你們的嗎?帶走!”

滿泰連呼:“冤枉!冤枉!”結果一行人又回到了大衙門。

大衙門中朝議剛剛進行,武拜報:“汗王,大福晉將國中許多珠寶偷回娘家,人贓俱獲,現就在外面。”

汗王大喝道:“押上來。”

滿泰還是連喊:“冤枉!”眾人看著這一箱箱的珠寶:“大福晉怎麼能干這種事?”

汗王道:“滿泰,不關你們的事,這是阿巴亥所為,武拜,送滿泰出城,帶阿巴亥。”

阿巴亥和阿瑪走個頂頭碰,她淚如泉湧,低個頭,走了過去,滿泰卻喊道:“閨女,這倒是咋回事嗎?”

阿巴亥轉過身,向阿瑪揮揮手,喊了一聲:“阿瑪……”

滿泰淚流滿面,呆呆地站在那里:“這不是天上掉下來的橫禍嗎?”

阿巴亥心里十分清楚,汗王是在找借口懲罰她,她淚流滿面,跪在地上,一聲不吭。

“賤人,竟敢盜竊宮中珍寶,若不念你為朕生有三子,必處極刑。來人,將她交給關帝廟中的尼姑,嚴加管束,不許出廟門半步。”

阿巴亥在親兵的押解下出了大門,她回過頭哭著喊道:“汗王……”其聲淒慘可憐,汗王險些落淚,代善的心卻在流血。

汗王歎道:“國事紛煩,家事添亂,真叫人頭痛。今天朕要宣布一件重大決定。朕知道,你們幾個阿哥一個不服一個,都在瞄著這個汗位。朕為什麼遲遲不正式冊封太子?今天,我要把這個謎底告訴給你們,朕不立個太子在台上,就是不讓你們在底下的人把他當箭靶子射,朕不想讓大阿哥的悲劇重演。”說到這,汗王聲音有些發顫,他深吸一口氣,定了定神:“朕百年之後,眾阿哥、眾大臣要共同推選一位有德有能的阿哥繼承汗位。”

在此之前,汗王雖未正式立儲,但始終將代善作為嗣子看待,將阿巴亥托付給他,就是個明證,也算是一種冊封,只不過是沒舉行儀式。而汗王現在的這一決定,等于是將代善的嗣子之位廢了,眾人無不驚愕。“有德有能”這四個字,汗王多次用來表揚皇太極,大家不約而同地將目光投向了皇太極。汗王注意到了大家的表情:“你們也不用猜,記住,治國不是兒戲,面對大明、葉赫這些虎狼之國,我大金要生存要發展要壯大,就必須要有一個英明汗。否則,我們女真就還要像從前一樣當亡國奴。為了國家,也為了你們小家,在推舉新汗時,你們必須出于公心。”

汗王用威嚴的目光掃視了大家一遍,眾人齊聲表態:“請汗王放心,我等決不敢拿江山社稷當兒戲。”

“若占山為王,你們這些阿哥都能勝任,但南朝人才濟濟,兵多將廣,非雄才大略者難以與之抗衡,新汗之文韜武略,應前無古人,方能成就大業,爾等要努力為之。”

眾阿哥齊聲應道:“我等一定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