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回 一進關小叩京門 談笑間設伏打援



本書正在菲律賓《世界日報•小說林》欄目上與梁羽生的《龍虎斗中華》、古龍的《歡樂英雄》、朱秀海的《喬家大院》一起連載。我是《皇太極全傳》一書的作者,感謝讀者們對本書的關注,《全傳》在小說閱讀網發表不到一個月,點擊已達17850次,以來讀者們若有興趣可與我聯系。我的信箱:jlpkp@sina.com qq:294349317。請大家能光臨小說閱讀網上我的博克,網頁是:http://blog.readnovel.com/user/391314.html





顯佑宮秘笈載:天聰三年十月二十六日,貝勒阿濟格、阿巴泰率右翼軍,岳 、濟爾哈朗率左翼軍,克龍井關、大安口,直逼遵化。困遵化數日,以此為餌,設伏打援,殲山海關總兵趙率教援軍四千于遵化城外。十一月四日晚,克遵化。


十月二十六日拂曉,天格外的冷,西北風像刀子一樣,刮得人臉生疼。長城上龍井關的一個士兵出去小解,一開敵樓門,便倒吸了一口冷氣:“我的媽,這麼冷,還沒到三九呢,老天爺想把人凍死不成。”他解完手,提溜褲子趕忙往敵樓里鑽,回到屋中,突然覺得不對:“剛才我怎麼好像看到城下有旗幟晃動?”他站在那發愣,連褲腰帶都忘系了。


“喂,你小子遇上狐狸精,叫母狐狸迷住了?提溜個褲子站在那干嗎?”


“弟兄們,我剛才看到城下好像有許多旗幟在飄動,是不是有情況?”


“扯他媽的王母娘娘淡,你看見的不是母狐狸,是鬼吧?”


“不!”他大聲喊道:“沒錯,肯定是旗,還不是咱們的旗。”


眾人躺在被窩里,一個個“嘿嘿”地笑:“這小子夢游呢,天都亮了還說胡話。”


他大喊道:“別笑了,女真人上來了!”說著,開始穿甲胄,操家伙。


眾人見狀,半信半疑,有幾位正好也要出去小解:“走,出去看看。”幾位到了女兒牆邊,往下一看,哎呀我的媽呀,女真人漫山遍野悄悄爬了上來。他們大喊道:“不好了,韃子們攻城了!”敵樓中的人聽到喊叫,方知大事不好,一個個起來,穿衣服,操兵器,待沖出門時,阿濟格、阿巴泰率兵已上登上了城牆。有幾個不怕死的,上前迎敵,被阿濟格砍翻,余者見敵勢眾,只好投降。


第一個發現敵情的那位跑下城牆,到城中送信。


龍井關不大,內城僅一里方圓,駐紮著不到一千名士兵。游擊王純臣在睡夢中被叫醒,他聽說女真人攻城,在被窩里笑道:“放他媽屁,從哪跑出來幾個蟊賊,冒充韃子?”


“不,將軍,確是八旗兵,漫山遍野,有好幾萬。”


“你說的是天兵吧,女真人遠在關外,怎麼會跑到這來?”


這位士兵急得快哭了:“將軍,要是再耽誤,就來不及了。”


王純臣見他說的像真事似的,有些信了,他穿上衣服,走出游擊府大門,朝城上一看,真的有一些女真人打扮的士兵沖了下來。城門處,一伙人正在開城門,他大喝一聲:“什麼人,敢擅開城門。”他話音剛落,就聽城門嘎嘎直響,門被打開了,八旗兵像潮水般地從城上,從城門口向城中湧來。


王純臣腦袋一片空白,真的是八旗兵,這……這……,這是從天上飛下來的?他手下人道:“城已失守,將軍快撤吧。”王純臣意識到,城中這點兵力,如何能抵得住韃子們的千軍萬馬,三十六計,走為上計,他轉身跑回府衙,連甲胄都沒顧得上穿,騎上馬,帶著幾個隨從,逃出城去。


主將一跑,守城的士兵群龍無首,八旗兵幾乎沒遇到反抗,太陽剛一冒紅,龍井關便被全部占領。皇太極的大軍隨後而至。由于事先已再三申明軍紀,城中秩序井然,八百余名投降的士兵剃了發,被編入到隊伍中。皇太極留下三百八旗士兵守城,然後率大軍向遵化進發。


阿巴泰、阿濟格二人一路上奪關斬將,先克漢兒莊,斬守將愛易;次克洪山,斬守將王遵臣;接著包圍三屯營,守將李豐歸降;最後克潘家口,守將金有光戰敗投降。


右翼軍攻下大安口後,也是一路所向披靡,連克馬蘭營、石門寨、羅文峪等四城,十月三十日晚,左右兩翼大軍會師于遵化城下,將遵化城圍了個水泄不通。


十一月初一,距崇禎二十壽誕還有一個月零三天,皇帝壽誕,曆來是重大節日,因此,司禮監早在半年前便已開始了准備。崇禎的親信,司禮監掌印太監高時命,這一天拿著擬好的壽誕事宜,到坤甯宮請示了周皇後,然後來到乾清宮。他從門外看聖上還在披閱奏章,便問小太監:“聖上用過膳了嗎?”


小太監正急得沒辦法,見高時命來了,喜出望外:“沒用呢,你老可來了,快進去勸勸吧,我們誰說也沒用。”


高時命氣得一瞪眼:“哼,真是沒用!”


高時命小心翼翼地走到禦案旁,輕聲勸道:“聖上,該用膳了。”


崇禎抬起頭,高時命發現皇上眼中含著淚,他吃了一驚:“聖上,您這是……?”


崇禎一聲長歎:“朕的子民怎麼會這樣,朕又怎麼吃得下去飯?你看看吧。”


高時命沒看奏章,卻看了皇帝一眼,他突然覺得皇上十分可憐,這才是個十九歲的年青人呀,正是青春花季,本應縱情歡樂,無憂無慮,可因為過早地挑起了祖宗留下的江山社稷重擔,十九歲看上去卻像三十多。這副擔子實在是太重,把聖上壓得快喘不過氣來了。高時命鼻子一酸,淚水也流了下來,他拿起了奏章。按祖制,太監不得參預朝政,當然更不能看奏章,唯獨司禮監的太監有這個資格,因為他們負責保管著內外章奏登記,有時還要代皇帝批紅。


高時命看到,原來是行人司的行人高懋才的那篇。高懋才奉命到陝西招安暴亂的農民王左掛,途經延安府,將所見所聞寫了一篇長長的奏章,內閣首輔韓曠立即作了票擬,呈了上去。


崇禎自從將袁崇煥派到遼東,對遼事不再擔憂,只等著五年後的複遼,轉而關注起陝西的亂民問題。延安府的高迎祥逆賊,已經鬧了快三年了,雖屢次征剿,卻收效甚微,現在是越鬧越大。崇禎下決心,務必全力殄滅之。因此對西北的奏章有則必看。


這份奏章寫得太令人心悸了:“延安一帶連年干旱,去歲尤重,八九月間,鄉民開始爭食山中蓬草之實,其粒似糠皮,味苦澀,食之僅可不死。至十月蓬實盡矣,乃食榆樹之皮,後又盡,轉而食山一石塊,少吃則飽,然數日後大都腹墜而死。安塞城西有一糞坑,常有嬰兒被棄其中,嬰兒嚎哭之聲不斷,滿身糞便,坑中爬行,不久而死,其狀慘不忍睹。城中稍長兒童,常有失蹤者,尋之,竟為城外流民所食,而吃人之人,數日後面目赤腫,燥熱而死。城外有巨坑三,中為死尸,皆滿。距城稍遠處,更有坑十余。安塞一小縣爾,其它大縣,不得而知矣。臣一路走來但見餓殍滿地,赤地千里。而高迎祥逆賊,攻掠州縣,殺害朝廷命官,其勢岌岌可危。臣請聖上速調川浙之兵,並撥糧賑濟,剿撫並用,以防勢態擴大。”


高時命看罷,一句話也沒說,默默將奏章放回禦案。這些事,不用看,他早就知道。



崇禎道:“國運唯艱,民不聊生,陝西大旱,慘絕人寰,可讓朕怎麼辦?朕何嘗不想賑濟,上哪去弄糧食,如何賑濟?”他反複想過了,就是將庫中所有糧食都調到陝西,又能維持幾天?爾後怎麼辦,遼東怎麼辦?


登基伊始,他誅閹黨,平冤獄,雷厲風行,萬民稱頌,謂之中興之主。曾幾何時,他志得意滿,自比堯舜,意欲大展宏圖。然而兩年多過去了,他看到的是京師左臂的遼東,情況依舊,幾乎沒什麼進展。京師右臂,陝西流民高迎祥又揭竿而起。天災人禍,入不敷出,各級官吏貪墨成風,九卿十三道各衙門互相推諉,昏聵無能。他恨不能生三頭六臂,把天下事都管起來,但他畢竟是個十九歲的娃娃,壯志凌云卻無力回天。雖然僅僅十九歲,卻深深體會到了走投無路的滋味。他有時真想找個沒人的地方大哭一場,難道上天就眼睜睜地看著我大明江山亡在朕的手里?


高時命想轉移一下皇帝的情緒:“聖上,這麼大個國家,還能沒點事?曆朝曆代,不都是這麼過來的?聖上不能因為心煩就不用膳,還請保重龍體要緊。”


崇禎又是一聲長歎:“好,吃飯。”崇禎吃得非常簡單,小太監將飯菜端到了禦案上。此時的崇禎哪有一點食欲,這篇奏章看得他直想吐,他喝了兩口湯,勉強吃了幾口菜,就撂下了筷箸,然後揮揮手,小太監將其端了下去。


高時命道:“聖上,這是聖上二十龍誕的安排,請聖上禦覽。”


“放這吧,朕現在哪有這份心情?”崇禎隨意翻了翻便推到了一邊。


小太監報:“聖上,內閣首輔韓大人、兵部尚書王大人求見。”


崇禎心里咯噔一下:“又出了什麼大事?這麼晚了,內閣和兵部二位同時晉見?”他吩咐道:“傳他們進來。”


韓、王二人失去了平時的沉穩,臉色驚慌,進殿後跪倒,聲音顫抖:“陛下,遵化告急,女真頭目皇太極率兵繞過山海關,從遷西一帶的龍井關、大安口處破關而入,連克數城,已包圍了遵化。”


崇禎以為自己聽錯了:“你們說什麼,奴酋包圍了遵化?”


“是,聖上,這是遵化巡撫王元雅王大人的告急文書。”


崇禎滿臉驚詫,他接過文書一目十行,見落款處蓋有巡撫大印,才相信韓曠所報是真的。他剛剛從極度的悲傷中稍稍解脫,一下子又陷入了極度憤怒,氣得他將文書狠命地往禦案上一摔:“袁崇煥何在?好個五年複遼,複到朕的家門口來了。”他怒火中燒:這太丟人了?朕的臉面往哪放?袁崇煥該千刀萬剮!


兵部尚書王洽道:“聖上息怒,聖上息怒,臣還有要事要奏。”


崇禎惡狠狠地盯著王洽:“你有什麼事情?快說。”


“臣請聖上暫息雷庭之怒,臣方敢言。”


“你講,奴酋都殺到家門口來了,還有什麼不敢講,還有比這更大的事嗎?”


“臣本不應在這個時候奏報,但此事關系重大,臣不敢不報。”


“好了,朕說了,你講,恕你無罪。”


“高迎祥逆賊率眾渡過黃河,流民之亂已波及到山西。”


霎那間,崇禎就覺得渾身的血像被抽干了似的,關節發空,眼前發昏,他控制著:“朕萬乘之尊,不可在臣工面前失態。”他雙手扶著禦案,將頭稍稍低垂,調整了一下情緒,問首輔道:“先生看怎麼辦?”


韓曠道:“遵化為順天府所轄,乃京畿重地,萬一有失,將危及京師,臣請速調袁崇煥及河南河北之軍勤王。”


“就依先生所奏。”他轉而問王洽:“高逆那邊應如何處置?”


王洽道:“陝西流民均為饑餓所致,楊鶴曾力主招安,但招安後仍無糧可食,以致再反,現已屢招屢反,招安已經無用。上天欲滅兩省之民,朝廷又有什麼辦法。因此,臣以為對此無君無父的叛逆,應痛剿之,絕不能任其泛濫。”


崇禎明白,對流民最好的辦法是拿出糧食,可朕偏偏是拿不出糧食。聽了王洽的話,心中似乎得到些安慰,是呀,天欲滅此兩省之民,朕又怎能斗得過天。屠戮子民,實在是不得已,朕將留罵名矣,但為了祖宗的江山社稷,也顧不了許多了。


“就依二位所說的去辦,你們速速擬旨,立即下發,不得延誤。”


八旗兵包圍遵化已整整三天,皇太極卻一直按兵不動。只是吩咐大家好生休息。既不升帳,也不議事,只是每天向城中射一封勸降信,然後便穩坐大帳中,和阿巴泰、岳 等青年將領談論兵書,和范文程談史,搞得代善和莽古爾泰蒙頭轉向。到了第四天晚上,莽古爾泰終于沉不住氣了,他問代善道:“二哥,汗王的葫蘆里又賣的什麼藥?我們千里奔襲,現在已包圍了遵化,卻遲遲不攻城,是什麼意思?”


代善道:“五弟莫急,我看汗王定有安排,咱們再等等看。”


“等等?到了嘴邊的肥肉不吃,還等什麼?等南朝的援軍?然後讓人家里應外合,聚殲我等于城下?”代善說是不著急,其實他心里也沒底了:“要不咱們到汗王那問問?看他究竟如何打算?”


二人快走到汗王大帳時,聽到從大帳中傳出陣陣琴聲,莽古爾泰道:“這邊都快急瘋了,汗王還有閑心聽琴,莫名其妙。”


代善也覺得有些離譜:“刀光箭影的,玩什麼風雅?”二人陰沉著個臉走進大帳。只見皇太極雙目微閉,正在欣賞范文程的琴聲。莽古爾泰驚呆在了門口,范文程彈的這首曲子,正是嬌娘當年入建州時彈的《楚漢》,雖然不是琵琶,但范文程彈得仍然是非常的地道。琴聲中但覺萬馬奔騰,殺聲震天,歡呼聲、敗退聲,驚濤駭浪,排山倒海。代善也怔在了那里,呆呆地聽上了。一曲撫罷,范文程長出了一口氣,微笑著站起。皇太極睜開雙眼:“先生彈得出神入化,動人心魄,朕看這首曲子不要再叫《楚漢》了,這是十面埋伏嘛,應改為《十面埋伏》。”


范文程連聲叫好:“好,好,就叫十面埋伏。”


皇太極看代善和莽古爾泰站在門口,輕松一笑:“二位兄長,幾天來歇息得可好?”



莽古爾泰聽了剛才的曲子,品出些滋味:“看來,這個八阿哥又在耍鬼頭。”他很小心地問道:“汗王,將士們早就歇過乏了,咱們什麼時候攻城?”


皇太極瞅著莽古爾泰沒吭聲,那意思好像是在說,你看呢?


代善道:“汗王,咱們包圍遵化已四天了,我們應迅速拿下遵化,以防敵兵增援。若援軍一到,腹背受敵,可就被動了。”


皇太極與范文程交換了個眼色,帶著幾分神秘說道:“二位兄長沒聽到文程先生彈的十面埋伏嗎?朕之所以圍而不攻,正是在等明的援軍。”


二人更驚詫了:“等援軍?為什麼?”


皇太極道:“入關以來,我們所遇之敵,均不堪一擊,二位兄長想想,這是為什麼?”


二人互相看了一眼,不知其所以然。


皇太極道:“這說明南朝的主力全部在關外,窺一斑而見全豹,關內明軍就這副德行。今遵化被圍,京城一定驚恐萬狀,各路勤王之師,死守京城尚恐不及,還敢來援?如果有援軍的話,也只能是袁崇煥的關外之師。朕已派出暗哨,正密切關注山海關一帶明軍的動靜,就等他袁崇煥來援。”


“汗王是想途中設伏?”代善明白過來。


“對。朕要設下天羅地網,十面埋伏。”


“可袁崇煥能來嗎?”


“朕的八萬大軍到了他的天子腳下,他不可能不來,他也不敢不來。但如果我們現在攻下遵化,他就會直奔北京城了。”


莽古爾泰道:“汗王又在圍點打援。”


皇太極放聲大笑:“五哥說得好,朕用的正是三十六計中的圍魏救趙圍點打援之計。朕已與文程先生觀察了遵化以西的地形,官道兩旁皆山,正是設伏的最佳之處。所以我們要對遵化圍而不打,圍而小打。要讓袁崇煥知道,遵化還在他們手里,要以之為誘餌,誘其來援,到時我們大網一收,便可一網打盡。”


“汗王妙算,但不知袁蠻子什麼時候能到?”代善問道。


“如果不出意外就應在今天。”


正在此時,一哨探站在大帳門口高聲道:“報,汗王,一支南朝隊伍正從山海關向遵化方向開進。現已過了遷安,距此不到六十里。”


皇太極眼中露出興奮的光芒:“有多少人馬?”


“大約四五千人。”


“何人為將?”


“這支隊伍都是騎兵,人銜枚,馬摘鈴,沒有旗幟,不知何人為將。”


“終于把你們等來了。”他一聲令下:“升帳。”


眾將士一個個精神抖擻,摩拳擦掌。皇太極按捺著心頭的興奮“袁崇煥傷吾先汗,至今已三年矣,君子報仇,三年不晚,今天,我們就要袁崇煥死此城下,有射殺袁崇煥者賞銀一千兩。


岳 、濟爾哈朗,命你二人繼續圍城,准備好火炮、云梯、盾車等攻城器械,請大貝勒坐陣指揮。三大貝勒與朕、阿巴泰、阿濟格率四萬將士,于城外設伏。要多多預備弓箭,要將能射軍放到前排,三更出發,天亮前進入陣地。”


十月二十九日清晨,袁崇煥在遼河東岸部署新接收的土地事宜,他心中多少有些得意:“不管怎樣,畢竟向前推進了三十里。”


突然,一匹快馬箭一般向他這邊駛來,一個小校來到跟前,滾鞍下馬,雙手呈上六百里加急文書,大概因過于疲勞,交上文書,便昏了過去,眾人急忙呼救。


袁崇煥打開一看,如晴天霹靂,就覺得眼前直冒金星,險些栽倒。幕僚佘明德發現都堂大人神色不對,急忙上前攙扶。袁崇煥有氣無力,喃喃說道:“我中了皇太極的奸計了,我中了皇太極的奸計了,我中了……


佘明德是袁崇煥的同鄉加同窗,因科考失利,便追隨袁崇煥左右,是袁崇煥的摯友、知己。他從袁崇煥手中接過信掃了一眼,當時嚇得目瞪口呆。原來是崇禎的敕令:韃子們兵臨京師,圍了遵化,命袁崇煥火速進京勤王。


一瞬間,袁崇煥精神崩潰了:“韃子們打到了天子腳下,令主上蒙羞,我身為薊遼督師,難辭其咎。尤其是薊遼可戰之兵,均在遼東,而京畿一帶,多年未有戰事,將不知兵,兵不能戰,豈能抵擋得住女真的虎狼之師,京城形勢萬分危急, 這……這…… 這如何是好?”他已經清醒了過來,在原地來回打開了磨磨,反反複複地說著一句話:“這如何是好?”


佘明德只好說道:“請都堂立即率軍赴京勤王,以確保京城無虞,千萬不可貽誤戰機。”


“要是韃子們打過來怎麼辦?”


“要速將所有人馬撤回河西,固守甯、錦二城。在下以為,紅夷大炮已令韃子們喪膽,他們輕易不敢來犯。”



袁崇煥此時已完全亂了方寸,連聲道:“看來也只好如此。”他迅速將關外事安排妥當,自己親率祖大壽及兩萬大軍火速進京。


臨行,佘明德道:“都堂,我們提師進關,還要謹防韃子們圍點打援。”


一句話提醒了袁崇煥:“是呀,韃子狡猾奸詐,不可不防。先生以為當如何處置?”袁崇煥從來沒有過臨事讓他人決斷的先例,現在真的是亂了手腳。


佘明德道:“在下以為,我們可分兩路進關,一路赴遵化救援,一路直奔薊州城,搶在韃子們之前抵達薊州,扼住這一要塞。萬一遵化失守,都堂也可在此居中調停。”


“先生高見,崇煥方寸亂矣,請先生隨我去山海關,調趙率教赴遵化增援。”


趙率教時任山海關總兵,他與祖大壽、何可綱三人最為袁崇煥器重,稱之為關外軍中三傑。因甯錦大捷時軍功,加封太子少傅,位居一品。接袁崇煥命令後,不敢怠慢,立即帶上四千騎兵奔赴遵化,一路快馬加鞭,晝夜兼程,僅用了兩天時間,便趕到了遷安境內。進入遷安後他放慢了速度,四千騎兵,有可能要面對韃子們的幾萬大軍,他必須出奇兵,悄悄臨敵,來他個神不知鬼不覺的偷襲,方能制勝,千萬不能中了韃子們的埋伏。為此,他不斷地派出哨探,四處偵察,均未發現敵情,趙率教這才放心前行。行至距遵化不到三十里的地方,天色已晚,人困馬乏,只好紮營休息。


皇太極率軍于天亮前進入陣地,天亮後,將士們眼睛便瞪得溜圓,不斷向東張望。但日已三竿,卻一直不見明軍露面,阿濟格和阿巴泰站在汗王身邊,一會看看皇太極,一會看看大道,皇太極像一尊神佛,站在寒風中紋絲不動。莽古爾泰道;“汗王,明軍會不會改道?”


皇太極蹦了兩個字:“不會。”然後就再無一言,莽古爾泰只好耐下心等待。


“走!你給我老實點,免得皮肉受苦。”


皇太極往下看時,見鼇拜活捉了個明軍哨探,將其押到皇太極跟前。


鼇拜喝道:“跪下!”


哨探看了看皇太極,見其身著明黃色甲胄,便知是位大官,又見女真人已布下天羅地網,逃跑是不可能了,只有說實話,先保命再說。他順從地跪下,並叩了個頭。


皇太極大喜:“這個俘虜抓得太及時了。”他帶著贊許的眼光看了鼇拜一眼,“好,干得漂亮。”


皇太極道:“你只要說實話,朕不但不殺你,還要重重賞你。”


哨探一聽:我的媽,這位稱朕,原來是大汗。他連忙應道:“請大汗放心,事已至此,小的一定說實話。若有半句謊言,願受千刀萬剮。”


“朕來問你,來者可是袁崇煥?”


“不,不是,是趙率教趙總兵。”


“什麼?”莽古爾泰眼睛瞪了起來,“不是袁崇煥?”


皇太極追問:“那袁崇煥上哪去了?”


“袁督師直接奔了薊州。”


“趙率教帶了多少人馬?”


“四千整。”


“距這還有多遠?”


“立馬就到。”哨探說著向東邊大路張望,“汗王請看,現在已經看到了飛塵。”


眾人看時,果然見東邊大路上飛塵滾滾,越來越近。皇太極道:若所說的是實話,便賞他二十兩白銀,先押下去。”


皇太極大失所望,恨恨說道:“算你命大,跑了初一,跑不了十五,袁崇煥,朕就讓你再多活幾天。這個趙率教也不是個東西,錦州一戰,傷我八旗兵數千,今天正好為陣亡將士們報仇。”


他下令道:“准備放箭。”就聽“刷”地一聲,能射軍們將箭搭上了弦。阿濟格跑到山坡底下,在緊靠著道邊的一堆亂草後面拉開了弓。


明軍已進入了包圍圈,皇太極剛要下令,明軍突然加快了速度,原來趙率教見此處狹窄,恐有不測,便率先快馬加鞭,想盡快沖過這危險地帶。


皇太極一聲冷笑:“想跑,晚了,放箭。”


就聽嗖、嗖、嗖,一陣箭如飛蝗,阿濟格按哨探的指點,已瞄准了趙率教,一箭射去,正中趙率教的左肋,趙率教一聲慘叫,跌在馬下。八旗軍三排箭射出,明軍亂作一團,死傷大半。皇太極一揮戰刀,帶頭沖下了山。


余下的明軍拼命抵抗,終因寡不敵眾,全部被殲,無一生者。趙率教摔下馬後,本來沒死,卻被亂軍踏成了肉泥,一代名將死得十分悲慘。


此戰俘獲戰馬三千多匹,刀槍、器械、鎧甲等若干。八旗兵士氣大振,歡呼聲在山谷中回蕩,皇太極下令:“回師!攻取遵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