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小山

禿子站起來了。我在那里坐著不知道該怎麼辦,是就這麼等著還是做點什麼。

這時小山說老蔣你等一下,我問他幾句話。

我又被小山救了,我真的很感激他,心想有朝一日他有難我就是把命搭上也無所謂。真的,我當時就是這麼想的。

小山問我你叫什麼名字啊?在外面干什麼的?犯什麼事進來的?

我對他很有好感,沒有做任何隱瞞的說我叫小飛,在外面就是混混,砍了人進來的。

小山很吃驚的說你叫小飛?那你知道長仔是誰嗎?

我說是我兄弟。

禿子插嘴說你他奶奶的不要吹,你以為小飛砍了小貓,很威風,想冒充是吧?

他們知道我的面子是因為小山經常在里面說我們砍小貓的事。

我見他們聽過我的名字,膽子也足了點,起碼他們不會拿我當孬種了。

我對禿子說我打生出來就叫小飛我沒有冒充。

禿子見我說話這麼沖,好象很火,又想沖過來。

小山揮了揮手叫他不要動。

又問我你知道長仔女朋友叫什麼嗎?

我知道他也懷疑我到底是不是小飛。

我說這個我當然知道了,我們天天在一起,他女朋友叫李佳,是三里屯的。我真的是小飛。

那禿子好象很不爽我,站起來說我小你個J8飛,在這吊我叫你飛不起來。

他似乎准備過來打我了。

這次小山沒有阻止他,我以為他不相信我說的,不管我了。

他卻淡淡的說長仔是我姐夫,如果在外面,我得叫你老哥。

禿子聽到這話馬上靜止在了那里,看看我又看看小山,不知道怎麼辦是好。

這時坐在第二位的人看到這個局面,知道禿子不好處理了,在這里小山第三位,禿子第五位,都是上等人物了。于是他就出來圓場了,我和他還沒有過什麼接觸,只知道學習員叫他小方。

他說老蔣你就算是給小山個面子,饒了他吧。新號子還不快謝謝山哥。

我說謝謝山哥。

老蔣很大聲的斥責我說你TM要先謝謝學習員知道嗎?

我只好說知道了。

他還是很凶的說那你還TM不謝?

我想他是想挽回一點面子吧。

我也算是為了以後有安穩日子過,馬上說謝謝學習員,謝謝山哥。

小山對我笑了笑說你自己注意點啊,別想外面的事,慢慢就習慣了。

我點了點頭,我真的是打心眼里感激他。他從一進來就一直幫著我,而我們以前素不相識,我想這就是緣分吧,哈哈。

學習員終于搖晃著腦袋說話了,他說雖然你是小山的朋友,但是這里的規矩你得守知道嗎?以後好好表現。我不管你在外面混的怎麼樣,是龍是虎,但是在這里是我說了算。

山哥說快謝謝學習員。

我就說謝謝學習員。

學習員說嗯,小山啊,既然是你朋友我就不多說什麼了,你自己看安排他做點什麼。再給他排個座位。在這座位很重要的,當然是越上越好。


山哥想了想說你暫時管理被服,坐第九位吧。

我說好。

後來山哥和我說了我才知道,剛進來就能坐第九位的真的很不容易了。

小山又說現在管理被服的明天教教他怎麼做,如果三天之後他還出現問題你自己知道後果。小飛,三天之後就由你完全負責管理被服,你要好好學。

我說知道了山哥。

那個管理被服的也說知道了。

學習員又說現在監務處理完了,全體號友就一天以來發生的事做總結。

他說完之後所有人馬上按照順序開始說,但是內容卻是大致一樣的。都說今天號里進了新人,看上去不怎麼聽話,希望以後要老老實實遵守監規。楊老頭犯錯了,得到了應有的懲罰。其他號友都很好。我說完了,請下位繼續。我感覺他們更像是在背課文一樣,我不明白為什麼會這樣。那個做筆記的不停的在寫,好象全部記下來了。

大家都說完之後學習員又開始搖晃著腦袋說很好,今天號友們表現都不錯,新來的也還可以,希望你以後能夠配合我。楊老頭不是第一次犯錯了,你一定要改!我們都是受苦的人,但是我們要為我們過去所做的反思,在政府的幫助下獲得新生。我最大的希望就是我們全體號友繼續努力,為了七號的文明稱號而努力。

大家都開始鼓掌。

學習員說散會,自由活動到九點。

這是一天中號子里最快樂和自由的一段時間。可以隨便走動,可以隨便說話,其他時間都是不允許隨便走動和說話的。當然,學習員和排第二位的可以。我覺得大家都像換了個人一樣,說說笑笑的,但始終沒有人和我說話。我想他們都不願意理我,我不知道他們為什麼討厭我,是因為我是新來的還是別的什麼原因。後來我才慢慢知道了監獄的規矩,其實不是他們不願意理我,不管是誰如果和我表現的親熱,那就有拉幫結派的嫌疑,會死的很慘。當然小飛山例外,但是他那天也沒有和我說話。

從那個時候開始,我真正懂得了自由的寶貴。我不由的想起在外面的生活。我想家,真的好想家。我十六歲離家出走開始流浪,一直到現在也沒有再回去過,不知道爸爸媽媽他們還好嗎,如果他們知道我現在這個樣子,一定會很難過的。其實不是家里人不管我趕我出來,是我自己不聽話,他們管不了我。在這之前我在外面混不管遇到什麼事從來沒有想過家,我一直以為我是個男人,出了什麼事都可以自己扛著,想家不是我所該做的事。但是現在,我終于明白,一個人沒有家人的關心是多麼可憐。我在外面曾經覺得兵常的不能再兵常的東西,現在想起來都是莫大的幸福。我真的真的好想回家……

不知什麼時候,我已經淚流滿面了。

那一年,我十八歲。

學習員說注意了,全體睡覺。

不到一分鍾就沒有一點聲音了,號子里全體人員很快的找到自己的床位睡下了,我按坐的位子睡到了第九位。

我想我真的太累了,很快的我就睡著了。

那天晚上我做夢了。夢見了阿喆,剛寶,小牛,蘭蘭。我們在一起,一起去吃飯,全是我們最愛吃的東西,就像往常一樣。我們在一起,笑啊笑的,笑的很燦爛,就這麼一直一直的在一起笑。沒有任何的事情打擾我們……

突然的,我就醒了。

你知道那種感覺嗎?想著剛才幸福的夢境,看著眼前殘酷的現實,我當時真的好想哭,我在監獄里,我在監獄里,我怎麼會在監獄里?我還是不願意相信眼前的金屬牢籠是真的,可是看看周圍我才發現,我根本欺騙不了自己。我多希望這是夢,剛才夢見的一切才是現實。是誰害了我?社會還是自己?我……怪誰?又能怪誰?

想著想著,我就真的又哭了,哭的真傷心,好象一個所有玩具都被院子里的大胖搶走之後又找不到爸爸的孩子。哭著哭著,我又睡著了。再醒的時候,還在哭。然後還是哭著哭著就睡著……不知道這樣重複了多少次,天終于亮了。

小山是第一個起來的,他叫大家起床的時候我本來就是醒著的,我在看守所的第一夜完全就是在時睡時醒中度過的。大家和睡覺的時候一樣,號子里的人聽到小山叫的時候馬上全部起來了,沒有一個敢磨蹭的,洗臉和刷牙都井井有條,沒有絲毫的慌亂。學習員和小方卻還在睡覺,我已經覺得在某些環境里某些人有特權的事情很正常了,心里連一點點的抱怨都沒有。我想,我是真的屈服了。我洗漱以後那個原先管理被服的人叫我看他整理被子。他手下的動作非常之熟練,可以看的出是一種長期操作的積累。被子鋪的是四方的和軍隊一樣。

他說你看清楚啊,做不好會吃虧的。

我說我知道的,謝謝你。

他說鋪到學習員旁邊的時候輕點,別吵著他們了。

他很快鋪好了所有的被子,早飯也送來了。

這是我在監獄的第一頓飯,我當時很餓了,我想我要多吃一點。可是我所看到的早飯只是三兩而已,這是我的估計,看那少的可憐的飯還不一定三兩。菜是一塊發黴的豆腐。我真的覺得這些東西不能用飯這個字形容,因為我想做的再難吃的飯也不該讓我有看著就想吐的感覺。

我旁邊一個廣東人看著我的反應對我說你剛進來,肚子里還有點油水,就算不吃飯也還能硬撐幾天。過段時間你就知道什麼叫餓了。現在我們一頓可以吃下很多這樣的飯。

我對他說的話沒有絲毫的懷疑,因為他可以算是過來人了。以後我不知道我會變成什麼樣子,但是現在我無論如何也吃不下這些東西。

我對他說那你把我的吃了吧,我不餓。

他說我很餓,當然想吃,但是要學習員批准才可以。你等會要報告學習員你沒有吃,然後看學習員讓誰吃。

小山看我不吃飯就走了過來說快吃吧,別挑剔了,有吃的已經很不錯了,慢慢的你會習慣的。 說完偷偷把碗里的菜扒了些給我。雖說是難以下咽東西,但是我真的感動了。一個人能在這樣的環境里我這麼好,我覺得真的很難得。我看著他的飯盒里那可憐的一點菜,有一種想哭的感覺。在號子里我們都是用飯盒,因為這里不允許有鐵和陶瓷之類的堅硬材料。

我說謝謝你山哥,可是我真的吃不下。


小山淺淺的笑了笑,說那算了,你自己看吧。你現在暫時鋪被子,如果再進人你就不用做這個了。

其實監獄里也可以自己買其他好一點的菜吃。可是哪怕你自己有錢買也得看學習員的心情好不好。他說你可以吃你就可以,他說不行就那就不行。一般你要是買了菜,學習員吃的時候會分給你一些。這不奇怪,因為在這里他說了算,他自然有分享你的東西的權利,但是他也怕人向干部告他的狀,所以才分給你一些。只要分一點給買的人,就算你告了,學習員也可以給干部說是他們一起吃的。再說誰買了敢不叫學習員一起吃?那不是自己找罪受嗎?

我還知道了原來小山是號子里的打手,他其實和我年紀差不多,但是長的很高大。作為一個打手,昨天我洗澡的時候他進來竟然沒有打我而是勸我,這讓我到現在還在慶幸。

吃過飯之後學習員還沒有起來。

小山喊靜坐開始。

號子里的人全部座在地板上,一共三排。在里面混的好就靠牆座,混的不好就坐前面。靜坐的時候不許說話,不許彎腰。要是誰說話或者彎腰,後面的人就沖著腰里猛打一拳,所以大家都坐的很好。如果要去廁所或是有什麼事要說話,要先報告學習員,得到批准之後才可以。號子里這些規矩都是看守所里的干部定的,但是各個號子的學習員又有自己的一套,但也基本是干部的意思。

我是剛來的,理所當然做第一排。那樣真的很難受,特別是剛開始的時候,一會腰就又疼有累的,好象往腰里倒了醋一樣,酸的我想自殺。還是和洗澡一樣,我在這里說你是沒有什麼體會的,你可以試試,盤腿坐在地上,直著腰,不消多,半小時你就知道那種感覺了。干部說的是十五分鍾換一次,但是我們這個號子要半小時換一次,這還要小山記得時間,如果他忘了那就只好繼續忍耐了,我們是不許說什麼的。

大概是到九點的樣子吧,學習員起來了。擦地的那個馬上擠好牙膏拿起毛巾送了過去,他和小方一般不吃早飯。想想我就TM生氣,別人吃不飽,他們倒不想吃。現在你知道不管在任何地方權利的魅力所在了吧?

在這里混的最差的人洗馬桶,要做到沒有任何異味。稍好一點的是洗飯盒,如果有誰反應你沒有洗乾淨,他就有幸在晚飯之後挨打。再好一點的就是擦地,那個地板擦的絕對比你家的乾淨我向你保證!一天不停的擦,看到哪里不乾淨就拿著布去擦。然後就是我了,管理被服,被子的要求是像部隊一樣的豆腐塊,一定要整齊。一般新人進來之後都是從洗馬桶開始的,要等到再進新人才可以叫他接受,但是規矩是規矩,暗箱操作是中國特色。小山是分配工作的,自然我就得以逃脫那樣的工作。我想那個洗馬桶的一定很恨我,好不容易盼個新人進來,結果直接管理被服了,我也覺得有點對不起他,所以你可以看出來,現在的我心里還有一點點的憐憫之心和人性存在。但是僅僅是存在,我發誓我絕對不會善良到主動要求從洗馬桶做起,畢竟我愛自己超過愛其他任何人。呵呵,人嘛,誰又不是這樣呢?要不是為了自己的欲望我也不會到這里來。

這個時候在號子里除了學習員和小方小山他們三個說話之外就沒有其他聲音了。十點的時候所有的號子都開始查房了,那個干部姓唐,我們叫他唐干部。

他走到我們號子門口看了看說還不錯。

學習員馬上站起來在他床鋪下面的衣櫃里拿里幾盒煙出來,而那個唐干部很自然的把口袋對准了犯人打飯的小窗口,配合的那麼天衣無縫,動作顯得很順暢,看來已經是很熟練的了。

唐干部又對一個叫華華的犯人說你爸爸昨天找我了,我說你在這里很好,叫他不要擔心,你自己在這里要聽政府和學習員的話知道嗎?

華華說知道了,謝謝唐干部。

我以前還真沒想到,這些在外面的混子,人渣,無惡不作的人如今到了這里還真有禮貌。偉人就是偉人,怪不得毛主席說槍杆子里出政權。只要叫人害怕了,他什麼都聽你的。

唐干部看了看我問你是新來的嗎?

我回答說是的。

他說以後在這里別淘氣,聽話點,配合學習員搞好號子知道嗎?

我說我知道的,謝謝唐干部。

我想我也應該禮貌一點,這對我絕對沒有壞處。在這還是別狂的好,畢竟人是要學著慢慢長大的。

他又和學習員說了幾句話就走了。

過了一會就到了午飯時間,依舊是很難吃的東西,我已經有一點餓了,但我還是沒有吃。

吃完飯之後小山就喊睡午覺。

我就開始鋪被子。第一次弄我弄的很慢,大家都看著我。我不時看看學習員的臉色,可是什麼也看不出來,不知他是生氣還是沒有。小山火了,沖了過來。我想他要打我也沒有關系,這個時候打我也是逼不得已的。我不怪他,他已經對我很好了。但是他並沒有打我,卻踢了那個教我的人一腳。

小山很生氣的說你沒有看見他不會弄嗎?

那個教我的才趕忙跑過來幫我鋪,很快的就鋪好了。大家也沒有說什麼就睡下了。我卻感覺小山又幫我逃過了一劫,總在心里盤算著找個機會報答他。

下午兩點是起床時間,號子里沒有表,所以要等干部打零。這又讓我想起上學是時候,總覺得好難過,一樣是零聲,地方變了,聽起來就覺得刺耳。

起來之後又是靜坐,一直到四點。靜坐結束之後整個人感覺都僵了,腰好象不是我的一樣,我無法控制它。

到四點就是放風的時間,所有人走進放風間里呼吸一下新鮮空氣。是不是覺得很無聊?有些事如果沒有親身經曆,你一輩子也不會明白的。你絕對不能想象那些所謂的放風時呼吸的新鮮空氣對我們來說有多麼的奢侈。

我進去的第二天,那個送我進來的小老頭又來了。

他在小窗口往里看了看說我小飛,出來提審。

我剛想走又突然想起了些事情,馬上對學習員說王小飛提審,請學習員批准。

學習員顯得很滿意的樣子點著頭說嗯嗯嗯,去吧。

我跟著小老頭走了出去,來到提審室看到的是抓我進來的干部。


他們叫我坐下,問我怎麼樣?過的好嗎?沒人給你來套路吧?

其實干部都很了解看守所的牢頭監獄霸行為的,他們可能覺得犯了就得挨整吧!

我說沒有,但是過的也不好,在這能過的好才怪了。

他們又說你這次老老實實把你的問題再往清楚交代一次。

我說我不是都說了嗎?那我說清楚可以出去嗎?

他們說那就要看你的態度了,老實點交代,我們會考慮的。

我想他們和殺了人的死刑犯也是這麼說的吧。

我說你們和我說真話,我到底會不會被判?

他們想了一下說就算判你也要爭取輕判啊。

我知道我算是完了,這次是肯定要判我了。我當時就哭了,我有好多年沒有哭過了,我覺得作為男人哭不是我所應該享有的權利,可是我忍不住。我知道我的命運在這里算是一個轉折了,可惜的是轉向了壞的一面,我不抱怨什麼,我又能抱怨什麼?自己必須為自己所做的事付出代價這是天經地義的。我接受這一切的事實。

那兩個干部說你哭什麼啊?你砍別人的時候怎麼不想想現在啊?

然後我把砍人的經過又詳細的說了一邊就回號子了。

我回到耗子里的時候他們已經吃完晚飯了,正在每日總結。還是和昨天一樣。如果沒有人犯錯讓他整的話,就每人說幾句內容基本一樣的話,然後學習員總結一下。我發現其中說的最多的就是誰誰進來以後家里沒有來看過一次,也就是說家里沒有人來送過錢。所以大家就會警告他你一次也沒有為號子做過貢獻,希望注意一點,想辦法帶話出去叫親人朋友送錢來,要不然你自己也知道後果。其實有些人進來以後家里人就根本不理他了,傳話出去又有什麼用呢?朋友就更不用說了。而恰恰這樣的人自己有不聰明,在里面混的也不怎麼好,所以只有天天小心,但是這一點用也沒有,你在小心,別人心情不好倒黴的就是你,打你都是白打,你又能怎麼樣呢?敢反抗嗎?敢告狀嗎?

我回去的時候,學習員問我有沒有回家的希望啊?

我苦笑了一下說過幾年也許有吧。

他大笑著說別怕,大家陪著你呢。

我笑了笑走了進去,仔細看了看周圍的環境。心里想,我也許要在這里蹲上幾年了,突然覺得那麼悲涼。自己做的事情,我能怪誰?我一直在想是誰害了我。是小貓?是七哥?是蘭蘭?是抓我的干部?還是我自己?我怎麼想也不明白。我不明白。

學習員今天心情應該不錯吧,竟然和我說話那麼和氣。這時已經到了自由活動的時間。

他又說我們今天開個晚會吧。大家說怎麼樣啊?

大家當然是都說好啊好啊……

在這里他的話就是聖旨,他說什麼大家當然都說好。但是我想今天大家絕對是真的覺得這個想法不錯,畢竟監獄的生活太過于無聊了。

他接著說那我們每人唱一首歌,誰都不准不唱,我自己先來啊,做個榜樣。

說完站起來干咳兩聲清了清喉嚨,拿了本書卷起來當麥,操著一口自認為很純正的廣東話說我系來自香港的黃家搞。

我聽他說這個就覺得特可笑,都三十好幾的人了,做什麼還都喜歡裝模做樣的。有時候還自己寫些只有他才明白是什麼意思的詩。還編故事給我們聽,然後問我們他編的好不好,你說這不是白問嗎?誰敢說不好?我想這個道理他也應該明白,但是他還是要問我們。不過大家都知道他只上過小學,能認識那麼多的字真的已經很不容易了。雖然他做的詩和編的故事只有他自己知道是什麼意思,但是能做出來真的是不容易了。如果有人給他提意見,他就會說你知道什麼啊,這就叫藝術,藝術不是人人都能理解的,如果人人都能理解的那也就不叫藝術了。明白嗎?

他今天的表演真的很出色,很搞笑。我就納悶了,他原來還有這麼一手,那他怎麼不去中央台搶趙本山的飯碗要做犯法的事呢。他那種在一本正經的表情和動作下表現誇張的內心活動和豐富的肢體語言,一個專業笑星所應該具有的素質他都有。我從進來心情就沒有好過,不過現在已經完全放松了,幾乎忘了我自己是在監獄,有一種夢里不知身是客的感覺,我真的從心底里笑了,很開心很高興。看來學習員調節氣氛的作用還是很大的。這時候他已經唱完了一首《沉默是金》,但是我一點也沒有聽清他唱的是什麼。如果不是他說我真的不知道他唱的是這首歌。在以前我也聽過這首歌,覺得還可以,但是和我們學習員唱的一比,原唱簡直不值一提啊。他唱的太有風格了,別人唱歌要錢,他唱歌要命啊。普通話和廣東話作為輔助夾雜在大部分的湖南話里,別有一番風味。

學習員又開始用他的廣東話說多幾多幾,吾該累的,我會該中努力的。

我笑了,我忍不住。接著就是雷鳴般的掌聲啊。

他又說你進來的時間還不長,很多事情你都不知道。其實很多人做過這樣的事,絕食的,自殘的,撞牆的……反正干過這種事情的人很多,但是你聽說過因為這個出去的嗎?也沒幾個死成的。所以說你千萬別傻。還有,你還算是我姐夫,咱也是兄弟,我以前雖然沒有見過你,但是在這里我還是把你當兄弟,我會盡力幫你的,但是你也知道,絕對不可以太明顯。我們的學習員很敏感的,如果見我和你太親近的話會懷疑我想拉攏你造他的反。現在這里面看起來挺規矩的,但是私下已經分成兩派了,你剛來也許還沒有發現。如果出了什麼事,你也是出來混的,應該知道怎麼做,我就不多說了。聽我的,就當是來上學的,只是是學校全封閉的,不准我們出校門而已。

這個比喻讓我第一次深刻的感受到了什麼叫無奈。

我只好對小山說好的,我知道了。

但是我心里還是在盤算著怎麼弄死自己。

那天下午號子里又進了新人。等他進來之後我以一個老號子的身份經曆這件事以後我才知道這里面究竟有多黑暗,我才知道小山的照顧對我來說是多麼的重要。

給新號子殺殺他的威風是必須要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