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3章 塵土烽煙路,愛在離別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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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題外話------

歎息著,她卻沒有注意到,有一輛馬車尾隨其後,出了城門。

連日的雷雨後,北平城的道路有些濕滑。馬車的轆轤碾壓過去,青磚縫里的汙水,便高高濺出來,把道路壓出一輪一輪的痕跡。“咯吱咯吱”的馬車滾動聲里,楊雪舞男裝打扮,坐在車頭,拿了根馬鞭懶洋洋的揮著,看濛濛細雨中綠油油的枝頭,聽清晰的馬蹄聲,看北平城熱鬧繁華的街景,覺得這樣大好的時光跑去戰場,簡直就是作孽。

“做賊。”

夏初七眸子一亮,伸個懶腰走到窗邊,板著的臉孔笑開了。

一時間,她有些摸不著頭腦,“那楚七,咱們去做什麼?”

楊雪舞之前想她是要去幫趙樽,如今聽了滿不在乎的話,覺得她似乎又沒有去見趙樽的意思。

夏初七眯了眯眼,“你以為咱們去做什麼?上陣打仗啊?那里數十萬大軍,就算帶上兄弟,咱也是雜牌軍,干不過正規軍的。”

“話是這麼說……”楊雪舞拎著件小衣裳,擔憂地看著她隆起的小腹,“可如今不若平常,大當家走時交代過我,要好好照顧你的……靈璧那邊正在打仗,咱們兩個女人出門,千里迢迢的,我心里不踏實。”

夏初七眨眼,狡黠一笑,“多帶錢,少帶人。免得麻煩。”

楊雪舞“噗哧”一聲笑了,“那除了穿的,不帶什麼了嗎?”

夏初七翻了個白眼兒,有些好笑,“帶兄弟做甚?又不是出去殺人放火搶錢莊。”

楊雪舞嘴里“哦哦”著答應,又問,“要不要多帶些兄弟?”

“回來黃花菜都涼了。我說雪舞,你怎麼像麻雀似的,嘰嘰喳喳個沒完沒了?”夏初七看她不停在面前轉來轉去,頭都暈了,有些受不了,索性抱著肚皮坐了下來,斜眼睨她,“行了,既然你這麼閑,不如你來幫我收拾吧。喏,這些小孩子的衣裳,這個小鞋子,這這這,我的護膚品,都是要帶上的……”

“楚七,你身子不方便,咱還是不要遠行了吧?或者等大當家的回來再說?”

楊雪舞在她身邊轉來轉去,摸摸這個,又摸摸那個。

茶樓里,夏初七在一件一件收拾東西。

“不打仗我還不愛去呢。”東方青玄笑得極妖,“熱鬧嘛,總是人人都愛的。”

“三公子……”如風驚詫,“靈璧在打仗!”

“討什麼藥?”東方青玄呵地笑了聲,慢悠悠看向如風的臉。這一轉頭迎著初晨的光線,方能看見他妖嬈美好的面孔上,帶了一絲病態的蒼白,“准備一下,去靈壁。”

“嗯”一聲,如風道,“跟上了。可是三公子,找到了人,她也平安無事,我們……是回兀良汗,還是先向她討藥?”

“派人跟上沒有?”

東方青玄靜靜立于橋頭,看橋下碧波麟麟,目光里卻像是湧入了千軍萬馬的厮殺。

如風點頭,“屬下聽從三公子的命令,日夜守著晉王府,果然見到她昨夜入府,清晨方才離開。”

東方青玄舞劍的手,頓住。回過頭,在微光中,他眸底帶了期許,“找到她了?”

如風像是怕驚撓了舞劍的人,過橋的腳步放得極輕。

“三公子!”

北平府一處清深的大宅院里,有一個人工的湖泊。晨起時,薄霧蒙蒙,湖中一個朱漆的亭子里,垂懸著軟軟的紗帳。輕紗在微風中擺動著,與湖上輕舞的蝴蝶相映成趣。連接湖心亭與柳樹岸的是一座青石砌成的拱橋。一個錦衣玉帶的年輕公子單手拿劍,在湖畔飛來的柳絮中翩翩舞動。握劍的手,修長白皙;如雪的肌膚,如切如磋;嬌媚的五官,如妖如魅惑;懶洋洋的動作,卻舞出了一道絕世姿容。

“你啊,還是要去靈璧的。明知是套,你也會鑽。……因為,他是趙樽。”

靜靜的,他無聲的笑了,笑得像一個孩子。

他知道她聽不見,一個人說著,又慢慢地坐了下來,坐在腳榻板上,背靠著床榻,看著燭光中由帳子里倒映出的影子,只覺得這情形,有著一種溫馨的氣息,一種類似于家的氣息,是他喜歡的,一直喜歡的。

“我並不相信你會給我下什麼大不了的毒藥。不過是麻藥而已,對吧?”

甲一始終未動,就像曾經無數次守著她睡覺一樣,似乎凝成了一尊雕塑。

絮絮叨叨的,她小聲在里頭說著。

“乖乖,女兒……”深深吸了一口寶音身上淡淡的奶香氣,她陶醉地閉上眼,慢慢挨緊寶音,又把她的小手拉過來,放到自己的小腹上,輕輕笑著道,“寶音,你喜歡小妹妹,還是小弟弟?娘再給你生個小弟弟可好?這樣一兒一女,娘便可以湊成一個好字。”

隔著一層帳子,她聽不見帳外男人的聲音,也看不見他的表情,心里其實是放松的。

沒去看甲一的表情,她像是累了,斜斜靠在床頭,便去摸寶音的臉蛋兒,“甲老板,你說得對,這世上沒有任何事情是不需要付出代價就能做成的……”頓了一瞬,她突然脫下鞋子,輕輕睡到了寶音的床上,還無視甲一的存在,輕輕放下帳子,打個呵欠道,“行了,你今兒晚里給我守著吧。等我明早離開,自會把解藥給你。”

“沒有男人保護的女人,自然得機靈著點,要不然怎麼活得下去?”

迎上甲一審視的眸子,夏初七慢慢把銀針收回鎖愛,莞爾一笑,說得很輕松。

先前他只覺手上微微刺痛,就像被螞蟻叮了一下,轉瞬就消失了,也沒有太過注意。可如今整條手臂都麻木了。很顯然是夏初七趁他不備的時候,給他紮入了藥物……這樣防人的她,與往常有些不同。可仔細一想,又似乎,這樣子的她,才是真正的她。她沒有安全感,對誰都有防備之心。甲一跟了她數年,對她了若指掌。她這種高度警戒的狀態是她從陰山回京入宮之後有的,卻又在趙樽“死而複活”後慢慢消失了。如今,又回來了。她還是那個她。

“你的鎖愛,確屬神器。你的身手,比之當日,又敏捷了不少,連我都著了你的道兒。”

說罷他低頭看著夏初七緊挨著他身子的左手腕,輕輕吐出一口氣。

甲一平靜道,“想抓住你,不得付出代價麼?”

夏初七看著他的臉,“你不抓我去邀功了?”

久久,甲一才冷著臉,平靜地道,“當年,我與十天干歃血為盟,決定誓死追隨晉王之時,便決定了這一生都不會背叛他。這並非誰應當臣服于誰,應當聽命于誰,而是基于男人應有的忠誠。但是今日……”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甲一突然一歎,“你的要求,我沒法不同意。”

夏初七側眸,唇角狡黠一彎,眸底有著隱隱的壞笑,“甲老板,我以為你會幫我的?”

甲一眯眼,“我若是不同意呢?”

“我明兒天亮就走,你不要攔我。”

夏初七低頭,看著床上微微嘟唇的寶音,覺得屋子里的燈火太烈了,烈得她有些睜不開眼,烤得她渾身發汗,腦子里也不受控制地就想到了寶音的爹……她艱難地坐回床沿上,握緊寶音的手,握緊。

甲一默了,“你想怎樣做?”

夏初七手臂下垂,撫了撫隆起的小腹,突地笑了,“甲老板,旁人不了解他,難道你我還不了解嗎?”

甲一許久沒有動,低頭看著她,複雜的眸子中,似有掙紮與躊躇,“你一個人在外面,我已是不放心。懷著身子,更是讓人安不下心來。”頓一下,他像是為了挽留她,在竭盡全力地尋找著借口,“再說,殿下在靈璧被圍,你就不擔心?夏楚,留在府里吧,留下來可以知曉戰事,也能免了他的後顧之憂。”

她沒有否認,上前一步,直視著甲一,“是有了身子又如何?你要改變主意嗎?要告訴他?”


這項認知,讓夏初七心緒松緩了許多。她抿抿唇角,瀲灩的美眸中波光微動。

這個男人是關心她的,不是因為趙樽的關系,僅僅只是因為她自己。

夏初七聽不見他的語態是肯定還是疑問,卻可以看見他幽暗的眸子里淺淺的憂色。

寶音屋子里的燈火並不明亮,還帶了一層橙黃的光,看上去溫暖、和煦。甲一就著光線,默默看著她豐腴了不少的腰身,

還有刻意喬裝過的臉,眉頭微微一皺,“你懷著身子?”

夏初七怔忡一瞬,淡淡笑著,“甲老板,謝謝你。”

“不為什麼。”甲一回答得很平淡,“你不願意,我便不說。”

“為什麼?”夏初七輕笑,“為什麼沒有告訴他?”

不過五個月來,這也是他第一次碰上她。

甲一一默,安靜地看著她,並沒有因為她這句話生出多余的情緒來。她說得沒錯,他是猜到了她在北平。因為寶音好幾次告訴他說,晚上做夢夢到娘了,娘與她說了好多話,娘還會親親她的臉,親親她的額頭,娘還會抱著她睡覺。知道了,甲一卻沒有告訴趙樽,也沒有加強防禦,甚至故意給她留出方便來。

夏初七笑了,“可你知道我在北平,卻沒有稟報給他。”

甲一皺眉,“可你想帶她走。”

“抓什麼抓?”夏初七撐手站起來,走近,懶洋洋掃他一眼,“我只是來看我的女兒。”

那人一襲藏青色的衣袍,黑黝黝的臉上,有著淡淡的疤痕,正是奉命留守北平的甲一。

“等了這麼久,總算是抓住你了。”

可這時,低垂的紗帳邊上,卻默默走出一個人。

床榻上的紗帳無風而動,熟悉的寶音嘟著嘴,呼著氣兒,不會回答她。

“娘想你,每天都想帶你走,跟你在一塊。可外面到處兵荒馬亂的,娘帶著你不安全,晉王府是最好的地方了……原本娘想等著你阿爹打完了仗,天下太平了,便偷偷帶你離開,但如今……娘有些等不及了。”

“寶音,娘該帶你走嗎?”

夏初七站在寶音的床前,掛上帳子,靜靜地看著她的小臉兒,過了好一會兒,終是坐了下來,手輕輕地撫上去,那奶氣的臉兒,粉嫩脂白,滑如豆腐,讓她的心柔軟一片,低低的聲音,也像融了蜜糖,滿是做娘的憐意。

楊雪舞守在房外,寶音的奶娘在她的迷藥下,睡得呼呼直響。

她每一次出現,都是在寶音熟睡的時候。這一次,也不例外。

女兒已經四歲了,長高了,長大了,小臉兒也更加漂亮了,可她卻不能光明正大的與她說話,與她玩樂,聽她喊一聲“阿娘”。

夜半三更時,李邈或楊雪舞也會偶爾帶著她潛入府里去看寶音。

所以,她並沒有慣性思維地那般去做,而是找到錦宮的秘密聯絡點,從而找到李邈,在晉王府不遠處住下。

只要她去了晉王府,便再也走不掉了。

她了解趙樽的行動速度,一定會在她之前派人到達。

從滄州回到北平,她並沒有馬上去晉王府找寶音。

夏初七從內室出來,殷勤地上去為客人續水泡茶,聽客人們高談闊論,說前方戰局如何凶險,聽他們討論趙樽要如何才能擺脫僵局,找機會反敗為勝,可聽來聽去,大多都是紙上談兵,不切實際。她微微一笑,臉上並無半分擔憂的情緒。一直等到天黑了,茶樓打烊,合上了最後一塊門板,她才換上一身輕便的褲裝,領著楊雪舞,偷偷往晉王府的後門而去。

也便是說,不論李邈還是哈薩爾,都對趙樽與趙綿澤這一仗,寄予了厚望。

眾所周知,漠北高原上的馬兒,最是剽悍強健。

這里面,自然也有哈薩爾的功勞。比如晉軍騎兵使用的馬匹,大多來自漠北。

除此,還有馬匹、糧食、棉被等軍資若干……

從晉軍起兵之始,李邈便以錦宮的名義,捐獻給晉軍數十萬兩白銀……

可夏初七知道,她在盼望,在等待。

李邈聽了,但笑不語。

但李邈身系錦宮無數人的生存,過慣了自由散漫的生活,大多數時候還是到處漂泊。而且,哈薩爾是北狄太子,江山社稷尚且不論,就論婚配他也做不得主。若無皇帝的賜婚或是聯姻,他兩個也很難名正言順地走在一起。當初趙樽起兵南下時,夏初七曾經向李邈玩笑著許諾,等來日大位即定,自當為韓國公平反昭雪,並恢複李邈的郡主名號,讓趙樽頒旨賜婚。

自從在通天橋解開了李嬌那個死結,李邈與哈薩爾之間早已舊情複燃。

“無事!她本就該常常待在那邊的,兩個人分隔兩地,對感情不好。”

胖婦人正是喬裝易服的夏初七,她微愣,擺手。

楊雪舞微微一怔,看著她的臉色,“昨兒麗娘才傳了消息過來,說大當家原本要返程了,卻接到哈薩爾太子的消息,說哈拉和林新收了一批毛皮,讓她過去拿貨……楚七,可是發生什麼事了,你臉色不大好?”

胖婦人面孔一沉,撩她一眼,“雪舞,表姐回來了嗎?”

一個面目清秀的姑娘迎了上來,“老板娘,怎麼回來了,有事?”

眾人在議論戰事,她突然撐著腰身,默默地入了內堂。

大抵是長得不好看,人又胖,茶樓中來的多數是看臉的男子,很少有人搭理她。

她是這間茶樓的老板娘,偶爾也會來為客人續水泡茶,但大多數時候她都懶洋洋地找個地方倚著,像一只冬眠的蠶蛹。

茶樓中人,隨著他時而唏噓,時而歎息,時而擔憂,心髒也是怦怦亂跳,提心吊膽,卻無人注意倚靠窗邊的一個麻臉胖婦。

那家伙定是一個軍事愛好者,他口唾橫飛,就像自個兒親眼見著似的,興奮無比。

“……聽說了嗎?晉王這回陰溝里翻了船,被耿三友那混蛋一陣圍追堵截,攔在了靈璧那地方!虎落平陽遭犬欺啊,我堂堂大晏戰神,竟會落到那步田地?歎,可歎,可氣!”茶樓中間的桌子上,一個虯髯漢子一只腳踩在長凳上,說得眉飛色舞,滿臉氣憤的紅光,“咱晉軍一路從滄州殺到靈璧,鐵蹄之下,尸橫遍野,但說到底,損耗也不少啊,天遠地遠,又無後援,也無糧道……如今在靈壁被人堵住了,前有南軍的京畿大營,後有耿三友的追兵,不是被人關門捶打麼?這麼前後夾擊,我看晉軍在劫難逃了……”

淅瀝的細雨中,離晉王府最近的一個茶樓里,人滿為患。

五月底了,北平城這兩日經曆了今夏最大的一場雷雨。但這座古老的城池,似乎天生便有帝王之氣,烽火衰不了它的靈氣,雷雨也挎不了百姓們對戰爭的關注與政治敏銳性。

南北兩軍對陣靈壁的消息,整個天下都在傳揚。

“爺找不到王妃,不得不出此下策了……”

瞥著趙樽遠去的背影,丙一拍拍他的肩膀。

戰爭還沒開戰,便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這是為了哪般?

“爺是不是瘋了?”

丁一受驚般“啊”一聲,僵在原地,小聲叨叨。

“傳出消息去,便說南軍六十萬人馬圍攻靈璧,趙樽陷入危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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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樽沒有回答,大步過去,翻身上馬,一襲黑色的戰甲在身,仿若修羅臨世。策馬跑了一段路,他似乎想到了什麼,回過頭來,鋒利的視線閃著冰冷的華光,可憔悴的面孔迎著血紅色的夕陽,卻像是添了一抹難解的柔情。

這一聲好頗為怪異,丁一眉頭微皺,“殿下,元將軍請您回營商議。”

“好。”

趙樽微微眯眼,落日的光暈中,唇角浮上一絲笑容。

“探子來報,耿三友大軍已至靈璧,駐營在十里外的陳家坡,便傳令鳳陽、淮安及安東衛指揮使,要求他們助戰,籌謀在靈璧一舉殲敵我軍主力——”

丁一鎧甲在身,滿臉通紅,疾步下馬,卻沒敢看他家主子憔悴的臉和赤紅的眼,只低垂著頭,大聲稟報。

趙樽深吸一口氣,掃向他時,臉上似乎又恢複了慣常的冷漠,“說!”

緊接著,丁一騎著馬瘋狂地奔了過來,“報!殿下——緊急軍務。”

他話音落,丙了還未領命,遠處便傳來“嘚嘚”的馬蹄聲。

“找!繼續找。便是天涯海角,也要把她找出來!”

趙樽從石頭上緩緩站起,身上堅硬的甲胄,在陽光照耀下,卻閃著刺骨的冷光。

他冷厲無波的聲音,嚇得丙一心肝一抽,趕緊低頭,“屬下失言,望殿下恕罪。”

“大事?”趙樽冷眼一剜,“我的妻子不見了,不算大事?那你來教教本王,何謂大事?”

“殿下,您也該放下了,還有那麼多大事等著您去做……”

丙一想不通。咽了口唾沫,也只剩歎息。

好端端的一個人,就像憑空消失了一般。

“……”看著他眉間緊皺出的紋路,丙一突地心酸,紅了眼眶,“殿下,您何苦折磨自個兒?這五個月,我們該找的地方都找過了,也盡力了。”五個月來,晉軍探子遍布大江南北,甚至穿越了南軍嚴密的封鎖線,南下尋人。可是從漠北、到陰山、到北平、到京師,錦城……夏

初七待過的地方與沒有待過的地方,都找遍了,甚至還與趙綿澤派出的人撞上過,卻沒有得到夏初七的消息。

趙樽轉頭,靜靜望向天空,“有消息,強于沒消息。有人肯騙我,強于連騙子都沒了。”

“嗯”一聲,丙一確實不懂。他快瘋了,殿下這算什麼話?

趙樽冷眸一抬,直視著他,“你不懂。有人騙我,也是好的。”

“殿下,再遇上這種騙子,咱可別再信了……”

丙一以為說服了他,為免下次再遇到這種事兒,他未雨綢繆,小意地勸。

趙樽眉心微蹙,沒有吭聲。

這是趙樽問得最多的話。也不知怎的,這晉王遇到了晉王妃的事,就像變了個人,讓丙一極不適應,又不得不去適應。瞥著趙樽冷肅的面孔,他小媳婦兒似的吐了吐舌頭,笑得有些勉強,“殿下,也不曉得是哪個生兒子沒屁股的家伙造謠說王妃在靈璧。這兩日,屬下都把靈璧翻了一個顛兒,也沒找到人影兒。我看咱分明就是遇到了騙子。”

聽到這句話,丙一的頭就生痛,嗓子眼兒也發堵。

他如此乖巧,趙樽果然賞了一句話,“可有王妃的消息了?”

自打趙樽從哈拉和林再一次入京,丙一便時常侍在他左右,為他署理著公事和私務。這些年,不論大事小事繁雜事,他都處理得井井有條,是一個能干的人,嘴巴也油滑。可這會子,他卻無力為趙樽分憂,只能賣萌裝傻拍馬屁了。

丙一嘿嘿輕笑,看天,“今兒天氣甚好,殿下龍心大悅否?能不能賞小子說幾句話?”

他嬉皮笑臉的討著巧,可趙樽卻面無表情,“有事?”

丙一抹了抹腦門上的冷汗,“爺,您火眼金睛,這都發現我了。”

“出來!”

趙樽托著額頭的手垂下,回頭看向背後的樹叢。

這時,大鳥似乎感應到了什麼,不安地刨著蹄子,在提醒它的主人。

“嘶嘶……”

烈日的驕陽下,他仿入陷入了一個旖旎的夢里。天地間,一切都消失了。沒有戰爭,沒有硝煙,沒有傷神的爛攤子。只有她的阿七,一顰一笑,就像在他的眼前。她從馬上跳下來,張開雙臂,撲入他的懷里,緊緊擁抱住他,向他激烈的索吻,與他無聲無息的瘋狂……

“趙十九……”

“趙十九……”

“趙十九,我們下輩子,也一定會是愛人。”

“趙十九,我說過,死也要與你死在一處,做了鬼也要纏住你,你休想就這般逃開我。”

“趙十九,你還攆不攆我走了?嘻嘻,你就算攆,也攆不走我的。”

“趙十九,即便整個天下都要你死,你還有我。”

“趙十九,我怎麼就遇上了你,你會一直對我好的,對不對?”

“趙十九,你,真,賤!”

她眉眼彎彎,湊上撒嬌,“趙十九,你親親我啊,你親親我嘛。”

她嘟著小嘴,揚著微笑,“趙十九,你長得太帥了。我喜歡你。”

她騎著馬兒,揮鞭在喊,“趙十九,你怎麼可以這樣無恥?”

今兒天氣好,天空湛藍高遠,白云悠悠。他的目光像是穿過了關山萬里,看見了那個目光狡黠的姑娘。

放開缰繩,他尋了塊綠地,由著大鳥吃草,自己坐在河邊的石頭上,仰頭看天。

五月了,天漸漸熱了起來。這里靠近齊眉山,還算涼爽。河岸上的樹葉,在陽光下閃著晶瑩的亮色,趙樽牽著大鳥一個人緩緩走著,一人一馬,看著悠閑,實則孤獨。正如元祐所說,他心里裝著萬般煩事,卻不能不打仗。幾十萬人的性命不是兒戲,造反一途,要麼生,要麼死,別無選擇。不管是他,還是跟著他造反的人,都一樣。

丙一翻個白眼看著天,歎了一口氣,祈禱自個兒永遠也不要喜歡上哪個女人。

瞥了趙樽一眼,元祐轉頭離去。

元祐“撲”一聲,吐出嘴里的草,“那你去勸他吧,反正小爺口水都說干了,就差把祖宗十八代都搬出來哄他了,還是沒用,懶怠理會了……你且告訴他,幾十萬人的腦袋都系在褲腰帶上,從北平跟著他打到這里,他如今要是撂挑子,自個吐口痰死算了。”

丙一低眉,“我可沒說。”

元祐眯眼,“你覺得我在吹牛。”

丙一,“……”

“啥意思?”元祐橫眼瞥著他,“敢情你以為,除了他就沒人會打仗了是不?對付耿三友那小兒,小爺有的是法子。哼哼!別說是他,便是大牛那狗娘養的來了,小爺也照打不誤。”

“小公爺,可……這樣下去,怎生是好?”丙一無奈。


元祐嘴里咬著一根草,看著河岸上牽馬的男人,對著急上火的丙一說。

“不要再強求他了,能從滄州撐到靈璧,他已經盡力了。”

隨著夏初七離去的日子,一日一日逝去,趙樽平靜的面容上,憔悴,陰沉,冷漠,形如羅刹。讓他身邊的人,無一個不小心翼翼。而以往的戰爭中,他拼著的一股子狠勁兒,也在她連續五個月的失聯後,渙散了。別人有所不知,但他身邊的幾個人卻知道。他與趙綿澤決戰沙場的決心,來自夏初七。他想要拼盡一切奪取江山的勇氣,也來自夏初七。如今她都不在了,他要這一切,又有何用?

或者說,在曆時五個月的尋找之後,只要有一點關于她的消息,趙樽都不想放棄。

任何一個有頭腦的人,都不會相信,但趙樽卻似乎信了。

這難保不是敵人施的詭計,就為拖住晉軍的行軍步伐,讓耿三友追上來。

在大戰面前,他似乎沒有了那種與生俱來的戰斗精神。而他倉促停留在靈璧的理由,說來也有些好笑——只因有人傳信稱,曾在靈璧看見過夏初七的身影。

晉軍的鐵蹄看似無堅不摧,但他們卻知道……趙樽變了。

可元祐、陳景、丙一等人心里的緊張感,卻比任何時候都要強烈。

滄州之後,晉軍面臨的一次最大規模戰役就在面前。

機會是留給聰明人的,戰機就在面前,耿三友大喜,連夜往靈璧追來。

無數人都在猜測趙樽突然勒令駐紮靈犀的原因,並為此議論紛紛。因為他的行為太不合常理。如今晉軍攻勢大好,他一鼓作氣直入京師拉趙綿澤下馬自己稱帝才是王道,停下來與耿三友率領的主力相遇,又是在數月疲乏行軍的情況下,不是找死麼?

也因為這次停頓,讓一直在屁股後面吃著灰塵死死追擊的耿三友,也到達了靈璧。

建章四年五月,晉軍駐紮在靈璧,十日未動,成了至滄州開戰以來,曆時最久的停頓。

但這一場同室操戈的戰爭持續太久,不僅南軍乏了,晉軍也乏了。

在他們的鐵蹄碾壓之下,南軍如同陷入了一場噩夢。

曆時四個多月的戰爭,晉軍勢如破竹。

在鋼刀、鐵蹄和炮火之下,對無數個民間家庭來說,將是永遠的生離死別。可對于掌權者來說,他們看不見鮮血與離別,只能看見一個又一個關于死亡與勝負的數據。通訊的落後是古代戰爭的弊病,等趙綿澤知悉晉軍已過宿州時,已是建章四年的五月初五。

鮮血在空中飛濺,不足三個月,晉軍已踏過半壁江山。

戰車、炮火、馬嘶、旌旗,晉軍鋪天蓋,絞殺一般直入南晏土地。

漫天的硝煙卷起層層烏云,震天的嘶吼染紅了河山萬里。

就在朝臣們遠在京師,為了蘭子安降晉一事爭論不休時,晉軍已輕騎過徐州,兵抵宿州。

大晏王朝穩于磐石的基業,也似在暴風雨中搖搖欲墜。

此舉,令天下嘩然。

可不等趙綿澤責難的聖旨傳到聊城,蘭子安便以“既要疑我,緣何用我?既已疑我,何不叛你?”為由,徹底斷絕與南晏朝廷的往來,當夜秘密整肅軍隊,大舉逮捕了南軍的死忠之士,便于次日宣告天下,率軍降晉。

南晏朝臣對于蘭子安“滯溜聊城,不僅不返京,還對晉軍主力過境一無所知”上書譴責,要求建章帝給予他瀆職之罪的嚴懲。更有甚者,認為應當將他視同于謀逆大罪。

突如其來的變故,導致戰事逆轉。

趙樽親自領兵,鐵騎踏著南軍還沒有睡醒的美夢,橫跨整個山東,如同決提江河之水,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占領了徐州等地。南晏的半壁山河,在晉軍馬蹄的嘶吼聲中,發出了緊張的顫抖。那山,那水,那河,也被殺紅了眼的晉軍戰士用鮮血洗成了暗紅的顏色。

曙光就在前方,時間便是勝利,機會稍縱即逝。任何一個軍事將領,都懂得把握戰機。

而晉軍在皺城稍事休息,主力卻繼續推進徐州,不理會追兵。

耿三

友大驚失色,連夜于泉城發兵,南下追擊晉軍。

由于蘭子安的故意放水和掩護,身在泉城的耿三友待反應過來時,晉軍大部分已南下甚遠。

晉軍一路南下,屢戰屢勝,勢如洪浪。

收到蘭子安密信的當夜,晉軍數十萬人馬從滄州入德州境內,驀峻跨河,經聊城以東的茬平縣,急行軍數十里地,夜襲東阿縣,不過半個小時便大敗南軍,取得勝利後,晉軍半步未停,一口氣未歇,繼續南下,從東平入汶上,在汶上痛擊守城南軍,次日輾轉曲阜、鄒城。因前方有南軍主力迎敵,這些城鎮只有小股南軍,遇到晉軍主力,基本都沒有回神,便被收拾得干乾淨淨。

信上,他只六個字,“君之行,可為。君之諾,切記。”

當日,蘭子安一面給趙綿澤上書准備返京事宜,一面卻傳了密信給趙樽。

冥冥之中,就像蝴蝶效應一般,夏初七的離營自去,看上去只是她與趙樽兩個人的感情風波,但對整個政局的影響,卻起到了扭轉乾坤的作用。趙綿澤對蘭子安的不信任,讓蘭子安再無猶豫,也同時毀掉了南軍“固若金湯”的防線。

他並不知道趙樽與夏初七等人設下離間之計,只是想到趙綿澤,覺得冷汗遍身。若不是他事先找好了趙樽這條退路,趙綿澤給他背後一刀,他豈非兩面不是人?

如今趙綿澤的一道聖旨,也成了壓死他理念的最後一根稻草。

在這之前,對于要不要讓晉軍過聊城,為趙樽做嫁衣,蘭子安其實也在猶豫。

他知道“將在外,君令有所不受”的道理。趙綿澤好言安撫,只是哄他回京而已。

回京會有什麼變數?蘭子安隱隱已有猜測。

聖旨上,他並沒有對蘭子安有任何的指責,甚至于連半句懷疑與質問都沒有。只說如今晉逆在滄州一帶按兵不動,糧草空虛,後援無力,短時間內無法組織起太規模的攻擊,但朝臣懦弱,無可用之人,勒令蘭子安把手上兵馬交由耿三友,並馬上回京述職。

第二,他親手擬成了一份聖旨,八里百加急,傳入聊城。

第一,私底下派人四處尋找夏楚的先遣。

二月初,趙綿澤做了兩件大事。

趙綿澤大驚之余,除了為夏初七的安危擔憂之外,對蘭子安的信任也終于土崩瓦解。

這成了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可就在這個節骨眼上,又一個消息傳入了京師,傳到了趙綿澤的耳朵里。消息稱,晉王妃與晉王徹底鬧掰,並在一怒之下,憤然離去,晉王找尋一月有余,至今仍無半點消息。

趙綿澤為人,越發讓人思慮不透。

這與趙樽、夏初七、道常等人當初制定離間計時的猜測大相徑庭。

左右權衡後,誰也沒料到,趙綿澤卻把此事壓了下來,未有聲張。

然而趙綿澤並非昏君,如今兩軍陣前,講究“疑人不用”,也最豈臨陣換將。

建章四年元月底,朝中有人秘奏趙綿澤,說蘭子安在臨邑私會趙樽,有通晉嫌棄。與此同時,趙綿澤潛在滄州的探子也傳遞了消息回京,把當日在雕花樓里,夏初七酒後吐出的“真言”稟報了上去。在此之前,趙綿澤對蘭子安也並非完全信任,如今兩樁事加到一起,帝王之心更是疑上加疑。

他目前能想的,是如何控制傷亡,如何以最小的代價換來最大的勝利,如何早一日拿下這萬里江山,並以它為娉,光明正大地迎娶他的阿七,給她一個受天下人朝賀的大婚之禮。

南下的戰爭進行到這個時候,數十萬人的命運系于趙樽一人之手,已經不是他一個人想打與不想打的問題了。即便沒有他曾經對元祐許下的承諾,也非打不可。作為一名軍事掌權者,在軍事推進到這個地步時,已經無法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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