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話 Karaweik(1)




在最後一次突圍激戰中,司馬灰的左肩也被手榴撣破片所傷,彈片雖然不大,但深可及骨,血流不止,幸得羅大海舍命將他背了回來,可是在深山密林之中,缺醫少藥,根本不具備做手術的條件。

游擊隊里唯一懂得醫術的“阿脆”,是個瘦骨伶仃的湖南女孩,心地善良,愛乾淨,哪怕是在深山老林里躲避追兵的時候,也盡量把自己收拾得整整齊齊。她初中畢業就上山下鄉,是當年跟著老夏一同南逃的成員之一,曾在插隊的時候曾做過赤腳醫生,懂得些藥理,尤其擅長給人接骨。

阿脆的祖父蘇老義,是個天主教徒,懂得洋文,曾在民國的時候,跟法國人學過幾手絕活,除了內科外科,還有一手接骨的技術,如果有傷者的骨頭折了,蘇老義不用開刀,只憑手摸,即知傷勢如何,比如斷了幾根骨頭和折斷的程度,都能用手摸出來,然後對好骨,敷上藥,圈上竹箅、木板,綁住繃帶,再給幾丸藥吃,受醫之人傷好後恢複正常,不留任何殘疾,趕上陰天下雨,也不會覺得痛癢。

阿脆該算是‘正骨科蘇家’的真傳,但在文革期間,她也受到祖父的牽連,沒能當上軍醫,十六歲就到山溝里插隊,當時老夏見她年紀小,身子骨也太單薄,就常常幫她分擔一些高強度體力勞動,後來南逃,也將她帶了過來,從那時起,阿脆就成了緬共部隊里的“軍醫”和“通訊員”。

阿脆看了司馬灰的傷勢之後,發現如果不盡快用刀子把彈片剜出來,很可能會因失血過多危及生命,于是她立刻著手准備,同時問司馬灰能不能忍得住疼?

司馬灰在夏鐵東死掉之後,心中極度沮喪,加之肩上傷口血流如注,臉色變得慘白,但他並不想讓同伴為自己擔心,硬撐著對阿脆說:“你那有什麼家伙,盡管往我身上招呼,我要是‘哼’一聲,我都不是人揍出來的。”

羅大海在一旁關切地說:“你***可真是不知死活,你以為你是關公啊,刮骨療毒連眉頭都不帶皺的。到時候真要忍不住了,你就使勁叫喚,這又不丟人,要不然我找塊木頭來讓你咬著磨牙。”

司馬灰咬著後槽牙說:“其實我看關云長刮骨療傷也不過如此,曆史上比他狠的人物多了去了。太平天國起義的時候,好多被俘的將領都遭受了凌遲極刑,那可真是一刀一刀的在身上割肉,哪個用過麻藥了?有明確記載的那兩位,一個是林鳳翔,另一個是石達開。林鳳翔是被綁到北京菜市口受刑,他在受刑過程中,血流盡了流的都是淋巴液,目光卻一直隨著劊子手的法刀而動,盯得劊子手都虛了;石達開是在四川成都被清軍施以碎剮凌遲,然而自始至終,神色怡然,哪象是在受刑,反倒跟在澡堂熱水池子里泡澡似的,這就叫視死如歸,是何等的英雄氣概。”

羅大海算是對他沒脾氣了,搖頭說:“你小子真是黃鼠狼子啃茶壺——滿嘴都是詞兒啊。”

阿脆對司馬灰說:“你也別死撐了,我剛剛在附近找了幾株‘鬼須子’,這種野生草藥有一定的麻醉作用,但還是會很疼,你要忍著點。”

司馬灰不再說話,忍著疼讓阿脆剜出手榴彈殘片,額頭上的全是黃豆大的汗珠子,但他也當真硬氣,始終一聲沒吭。

阿脆手底下十分利落,三下五除二取出彈片,用草灰消毒後進行了包紮處理,等忙活完了,她的眼圈忽然紅了,止不住落下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