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晝(3)




按照春雨從同學那里問來的地址,蘇天平租的房子在503室。我們緩緩走上狹窄陰暗的樓道,似乎這房子很多年都沒大修過了,散發著一股冬季里難得聞到的黴爛味。

走到503室門口,這里就是蘇天平的住處了,也許是因為昨天晚上的短信,我發覺自己心跳得厲害,只能強裝鎮靜地看了看春雨。她的表情卻異常鎮定,只是會意地向我點了點頭。

于是我深吸一口氣按響了門鈴,但里面除了門鈴聲以外,並沒有任何的動靜。等了片刻之後,我又撥打了蘇天平的手機,立刻聽到房門里隱隱傳來手機的鈴聲。沒錯,蘇天平的手機就在這房間里,至少能說明他的手機沒丟。

為什麼他不接電話呢?

我又連打了好幾次手機,始終都只聽到房門里的鈴聲,春雨突然厲聲道:“我們必須進去看看。”

正當我想說無能為力時,對面房門倒是打開了,一個頭上滿是卷發筒的中年女人走了出來,酷似周星弛《功夫》里的那位肥婆四。

“肥婆四”大聲嚷嚷起來:“你們找誰啊?”

我有些緊張地說:“我們是蘇天平的朋友,有重要的事情找他。”

“噢,我也想找他呢,我是他的房東,本來前天他就該交房租了,到今天他都沒露面呢。”

春雨強擠出了笑容說:“阿姨,我們真的有重要的事,我想他可能昨天晚上喝醉了,現在還在里面沒睡醒呢,你能不能借我們房門鑰匙用一下,我們進去看看他在不在?”

“啊呦,隨便讓你們進去,這個好像不太好吧?”房東“肥婆四”搔了搔頭,腦袋上的卷發筒就像刺猬似的。

“如果他人在的話,我們一定讓他趕緊付清房租。”

“好,這是你們說的啊,還是小姑娘懂事。”

看來春雨那可人的微笑把“肥婆四”給忽悠住了,她不知從哪里掏出了一把鑰匙,交到我的手里,又關照了一句:“告訴你們的朋友,讓他不要神經兮兮的,我受不了這種房客。”

說蘇天平神經兮兮的——什麼意思?我剛想問她,便被春雨用眼神支回去了,她笑著謝了謝“肥婆四”,便讓我趕緊開門進去。

小心地將鑰匙插入鎖眼,聽著鑰匙緩緩轉動的聲音,我不禁產生了一種錯覺,仿佛又回到了半年之前的某個黑夜——因為上午在飛機上做的那個夢?

正在腦子打岔的時候,房門已經被打開了,一股淡淡的怪味從門縫里飄出來,我和春雨都擰起了眉毛。站在門口居然見不到什麼光線,大白天的房間里極度陰暗,好像還在晚上似的。

“這家伙,干嘛大白天還拉著窗簾?”

雖然嘴上不經意的這麼說,但心里卻是在給自己壯膽,我小心翼翼地走在前頭,眼睛眨了好幾下,才隱約可以看出這是個客廳。

我伸手到牆上去摸電燈開關,摸了半天卻摸不到,只能沿著牆緩緩向前走去。在這個陰暗如洞穴的房間里,越是這樣心里就越緊張,于是我再也不敢出聲了,只有不斷地深呼吸著,而那股怪味也越來越沖鼻子,卻無法用語言來形容那究竟是什麼味。

春雨緊緊跟在我身後,我明顯感到她的身體在發抖,也許是重新回到黑暗中的緣故。除了我們的腳步聲外,房間里寂靜得如同墳墓,這使我又閃過了某個可怕的念頭。

但更可怕的是,我感覺黑暗中有一雙眼睛在盯著我,他(她)就存在于我們的身邊,隱藏在某個角落里。我一點都看不到他(她),他(她)卻能清楚地看到我——

瞬間,我有了一種詭異的感覺,這個藏在黑暗中的眼睛,就是蘇天平。

于是我輕聲叫了起來:“喂!是蘇天平嗎?你在家嗎?我知道你在家,別藏在暗處和我們捉迷藏了,這不好玩!”

忽然,腳下絆到了什麼東西,同時聽到了玻璃打碎的聲音,春雨到底還是個女孩子,她輕輕喊了一聲,趕緊抓住了我的肩膀。

我心里也跳得厲害,但還是裝出一副鎮定自若的樣子,幸好總算摸到了牆上的電燈開關。牆上的燈光亮了起來,但似乎燈罩里聚集了許多灰塵,使得客廳里的光線依然很昏暗。

原來客廳地板上擺著十幾個杯子,剛才被我踢碎了一個玻璃杯,但其他都完好無損,有玻璃杯和陶瓷杯子,甚至還有幾個塑料杯。奇怪的是,這些杯子連接在一起,被擺成了一個圓圈的形狀,在客廳的中央大約有一米左右的直徑。而在這個由杯子組成的圓圈的“圓心”位置,則是一個白色的五角星——是用某種顏料畫在木地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