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晝(4)




這真是一組奇怪的擺設,用杯子在地板上擺出個圓,在圓心地板上還畫個白色五角星,看起來就像古代的某種巫術儀式,在昏暗的燈光下,給人一種強烈的壓抑感。

春雨一言不發地停在我身後,我也不敢再貿然向前走了,只能仔細地觀察了一遍四周。蘇天平的客廳並不大,不會超過十個平方米,左面是臥室的門,後面還有個小衛生間,右面是廚房。客廳沒有窗戶,廚房也是暗室,而臥室的房門又緊緊關著,怪不得要漆黑一片。

我沒有再碰那些杯子,而是從旁邊小心地繞了過去,春雨也跟在我後面繞過,她似乎還有什麼話要說,但當我盯著她的眼睛時,她又搖搖頭不說話了。但我知道她的目光里隱藏著什麼,雖然我一直認為自己是個極度敏感的人,但在春雨這樣特別的女孩面前,我又感覺自己太笨拙了。

臥室的門雖然緊閉著,但還好沒有鎖掉,我輕輕地打開房門,卻發現里面仍很昏暗,一排厚厚的窗簾遮擋了外面的光線,只能讓我們勉強看清楚臥室。

我終于看到蘇天平了。

懸著的心這才放了下來,在昏暗的臥室光線內,只見他盤腿坐在地板上,頭發一根根全都豎起來了,面色蒼白嚇人,雙眼緊閉著,嘴唇也是鐵青色的。他雙手緊緊抱在胸前,手里正握著一只手機。

看著他那副苦思冥想,宛如老僧入定的樣子,我和春雨都不敢吭氣,怕是會攪了他的好心境,讓他一下子走火入魔,散了三魂六魄不再回來。

比蘇天平的盤腿而坐更古怪的是,他的身體四周擺放了一圈小東西,都是房間里的擺設或日常用品,比如拖鞋、花瓶、光盤、軟盤、電池、筆記本、易拉罐之類,全是家里唾手可得的東西。而這些東西似乎經過了精心的放置,以蘇天平為圓心,組成了一個近乎標准的圓形!

又和剛才客廳里的詭異擺設一樣,只不過臥室里的圓心,從白五角星變成了蘇天平本人。

我還是不敢出聲,盡管我確信在幾分鍾以前,聽到房間里的手機鈴聲,就是蘇天平現在手里握著的那只手機發出的。

難道這個聲音他都沒聽到嗎?

我立刻掏出手機,又一次撥了蘇天平的號碼。果然,他手里握著的手機響了起來,而且他的鈴聲還特別吵,大概是從網上下載的某種爆炸聲。

雖然刺耳的手機鈴聲震得滿屋子響,但蘇天平絲毫沒有反應,只有他握著手機的那只手,因為聲音響起而微微顫動著。

他不會聾了吧?

這時春雨拉了拉我的衣角,我回頭看到她驚恐萬分的神色——刹那間我的心就涼了。

是的,她只要用眼睛就能說話了,而我也立刻領會了她的意思。我想只有在《地獄的第19層》里,當她在“鬼樓”見到清幽嚼舌身亡時,才會有這樣恐懼的目光。

這詭異的房間,奇怪的氣味,昏暗的光線,僵硬的主人,所有這些場景都告訴我一個最大的可能性——蘇天平死了!

有些喘不過氣來了,我這才發現自己一不小心,竟又卷入了神秘的死亡事件。而這回死者就坐在我面前,宛如一尊活體雕塑,而他的身邊又被某種奇異的儀式包圍著。

瞬間,腦子里彌漫開無數黑色的煙霧,仿佛有一只手在暗處操控著我,將我又一次推到萬劫不付的懸崖邊緣。

對,那雙眼睛還在看著我,而我都已經不敢抬頭了,但我確信他(她)就在這個房間里——也許又是作家的敏感,除了我、春雨和地上的蘇天平之外,這個房間里一定還存在著第四個人(或幽靈)!

誰在看著我?

我差點就叫出來了,但理智在瞬間又戰勝了恐懼,我重新調整了一下心跳,輕聲地說:“蘇天平死了,我們報警吧。”

春雨只是呆呆地看著蘇天平,當我即將要撥110的時候,春雨卻突然攔住了我說:“等一等。”

她顫抖著深呼吸了一下,輕輕地向前跨一步,腳尖幾乎快碰到圍著蘇天平的那個“圈”了。

“你干什麼?”

沒等我反應過來,春雨已經把手伸到了蘇天平面前。我不敢相信她的膽子變得這麼大了,原來恐懼確實可以鍛煉一個人的意志。

她的手伸到蘇天平鼻子底下,停頓了好幾秒鍾,她的眼神有了微妙的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