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講 “祖師爺不賞飯”的平庸少年 第6節:典入"云和堂" (1)

三、典入"云和堂"這回梅雨田改變做法,不請老師上門,而是把梅蘭芳送出去。朱師傅走了,別的老師也不肯上門了呀,梅雨田就把梅蘭芳送到了自己的女婿那里。梅雨田的女婿就是梅蘭芳的堂姐夫,名叫朱小芬。朱小芬也是家學淵源,他繼承了父輩傳下來的"云和堂"。

當時這類私人的皮黃學館,采取的都是一對一、口傳心授的教學方式,由于圈內都曉得梅蘭芳有過被"炒魷魚"的不光彩記錄,"祖師爺不賞飯",因此云和堂里的一般教習,也都不願接手梅蘭芳這個學生。

可是,有一個人例外,他的名字叫吳菱仙。

吳菱仙當時五十歲左右,他曾經搭過梅巧玲主持的四喜班。接手梅蘭芳後,吳菱仙對他呵護有加,而且教戲很認真。每天早晨五點鍾,他就從家里來到云和堂,把梅蘭芳從被窩里叫醒,帶他去喊嗓子。喊嗓子之前先要遛彎,從南城"八大胡同"一帶遛到城牆腳下,或者是城外的窯台,也就是陶然亭一帶,當時那里比較空曠。這一通遛彎,一般要半個多小時。吳菱仙通過遛彎,使得梅蘭芳身體活動開,促進血液循環,然後再去喊嗓,就不容易受傷。

吳菱仙很注意保護梅蘭芳。喊嗓是很使勁的:"衣——""呀——"要把嗓音喊出來。孩子的聲帶很稚嫩,喊得不得法就會"橫"掉,聲帶充血。吳菱仙通過遛彎,讓梅蘭芳沉氣開聲,然後再喊,就比較安全。每天早晨的第一課,除了喊嗓外,還要練白口,比如《宇宙鋒》的引子:"杜鵑枝頭泣,血淚暗悲啼。"同以前一樣,梅蘭芳學戲很慢。然而吳菱仙一點也不著急,非常耐心,一招一式,一板一眼,翻來覆去地教。那時教戲師傅手里都拿著一塊木條"戒尺",這是拍板用的,也是用來打學生的。張國榮主演的電影《霸王別姬》,有小演員學戲受罰的情節,當時梨園弟子學戲,挨板子是家常便飯。然而梅蘭芳即使學得再慢,吳菱仙也不打。吳菱仙手里的戒條,只用來拍板,始終沒打過梅蘭芳。

吳菱仙主動去教梅蘭芳,不厭其煩,還不要一絲一毫的額外報酬,別人都覺得不可理解。朱小芬雖然接納了梅蘭芳,但這只是顧及親戚的情面,他實際上也並不看好梅蘭芳。他好心勸吳菱仙說,你不是白費事麼,何苦呢?難道說這樣的小孩兒,將來還可以吃戲飯麼?你就省點精神吧,我又不會責怪你。可是,對于這番話,吳菱仙一個耳朵進,一個耳朵出。別人的閑言碎語就更多了,吳菱仙也都當作耳旁風,我行我素。

其實,梅蘭芳天賦上的缺陷是明擺在那里的,吳菱仙怎麼會不知道呢?那麼吳菱仙幾年如一日,盡心盡力地去教這個大家都認為天分不夠的孩子,究竟是為什麼呢?原來,這里面是有隱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