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講  一代名伶是這樣煉成的 第20節:成名在上海(2)

"智囊團"里有一位傳統文化底蘊深厚的長者叫馮耿光,字幼偉,行六,人稱馮六爺。馮六爺早年是同盟會員,在袁世凱獨裁時期,很受江蘇總督馮國璋的信任。當時,馮國璋在是否"倒袁"的問題上舉棋不定,馮耿光向他分析形勢,促成了馮國璋倒戈,使得馮國璋在政治博弈中,"站隊"就站對了。稱帝的袁世凱,在萬眾的唾罵之下死去,于是馮國璋當上代理大總統。馮國璋感激馮耿光,想封他一個官作為答謝。給他什麼官呢?財政總長吧。馮國璋想,財政總長錢多,想必馮耿光能夠接受吧?誰知馮耿光對馮國璋說:政府的官員我不能當。他內心真實的想法是,如今政局動蕩,一旦你總統下台了,樹倒猢猻散,我這個財政總長還保得住嗎?馮國璋問:那麼你想要什麼職位呢?馮耿光說:你讓我到中國銀行去當頭頭吧。他心里想,如果這樣的話,不管誰當總統,誰當財政總長,都會有求于我。後來馮國璋真的封他當了中國銀行總理。馮耿光特別愛聽戲,他發現十四歲的梅蘭芳是個人才,就主動去幫助他,扶植他,後來在蘆草園為梅蘭芳安排了房子。馮耿光對梅蘭芳的一生,起了很大作用,堪稱是梅蘭芳的導師、幕僚和經濟後盾。穆辰公在《伶史》里這樣援引梅蘭芳對馮耿光的評價:他人愛我,而不知我,知我者,其馮侯乎?當時馮耿光的意見是:在上海演大軸戲,雖然有風險,但機遇一定要抓住。馮耿光和幾位上海的朋友一起,分析了前幾場戲觀眾的反應,發現一般上海觀眾,愛看唱做並重的戲,如果梅蘭芳繼續演老腔老調的唱工戲,那麼大軸肯定壓不住,應該搞一個新穎生動、表演性比較強的戲。演哪出為好呢?梅蘭芳接受了馮耿光等人的意見,臨時學了一出《穆柯寨》。梅蘭芳基礎好,又掌握了錢金福所教的身段法則,因此學一出程式化的做工戲,只需把技術零件重新裝配一下即可,《穆柯寨》很快排出來了。這出戲表現的是穆桂英在戰場上,萌發情愫,與楊宗保"假打真愛"的故事。在表演方面,觀眾可以看刀馬旦的"槍架子"——一種舞蹈程式,同時,還可領略穆桂英複雜的心理活動,確實是既漂亮又生動有趣。

第一次演完《穆柯寨》後,效果不錯,觀眾掌聲四起。不過馮耿光指出:由于穆桂英這個刀馬旦角色的裝扮,背上有四面旗子,就是紮上了靠旗,對此梅蘭芳沒練過,不習慣,因此在台上經常低頭,不好看。于是下一次演這出戲時,馮耿光就坐在二樓的包廂,一見梅蘭芳在台上低頭,就鼓幾下掌。這種掌聲出現的時間,並不在表演的精彩和"節骨眼"處,此時梅蘭芳在舞台上,可以清晰地辨別出掌聲的來源:是從那個包廂里傳出來的。根據這個"暗號",他就知道自己老毛病又犯了,于是趕快改正,把頭抬起來,形象又好看起來了。就這樣,《穆柯寨》越演越好,大軸,終于壓住了,上海灘好評如潮。

梅蘭芳在上海演了四十五天,回到北京後,身價就不一樣了。這就叫一舉成名!然而,此時的成名,同後來成為大師,尚有很大的距離。成為大師者,需要在社會上樹立起崇高的威望,而威望的確立,不僅需要立功、立言,還需要立德。那麼,梅蘭芳人品如何?他後來怎樣成為一代宗師的呢?我們下次再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