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是凶嫌的可能性。我也知道,光憑直覺辦案非常沒有效率,可是只有這一次,我任憑直覺自由發展。

聽到野野口修把這件事記錄下來,我覺得十分意外。因為我想,如果他真是凶嫌,絕對不會做出把事情細節交代清楚的蠢事。可是,當我讀著筆記的時候,這個想法卻發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轉變。

我必須承認,那份筆記寫得非常完整,而且還十分具有說服力。閱讀的時候,我幾乎忘了里面所描寫的內容未必與事實相符。不過,這不正是野野口的居心嗎?

我揣想身為犯人的他,要怎麼轉移警方對自己的懷疑。他應該早就料到,因為時間的問題,自己將成為最可疑的對象。

而此時在他面前出現的,竟然是曾在同一所學校執過教鞭的男子。于是他利用那個男人,寫出假的筆記讓他閱讀。昔日的菜鳥老師,即使做了刑警也肯定成不了大器,他應該很容易中計。

這會是我自己的胡思亂想嗎?因為彼此相識,潛意識里太過強調辦案不可摻入私人情感,結果反而更看不清事實?

然而,我成功地在他的筆記里發現了幾處隱匿的陷阱。更諷刺的是,如果不是他親手寫的這份筆記,也找不出除了他以外,犯人不做第二人想的重要證據。

現在的障礙就是他的不在場證明。不過,話說回來,從頭到尾也只不過是他個人的說明而已。六點過後接到的那通電話,真的是日高邦彥打來的嗎?這點誰都不知道。

我把與此案相關的諸多疑點從頭到尾再檢視一遍,結果發現這些都有一條線索牽著,而答案就在野野口修的筆記里。

將自己所得的推理重新審視後,我向上司報告了。我的主管是個十分謹慎的人,不過他也贊同我的論調。從第一次見面的印象推斷,他也覺得野野口修怪怪的。野野口的筆記里並沒有提到,事發當晚他顯得異常興奮而多話。我和主管都知道,這是真凶顯露面目的典型之一。

“現在就只欠物證了。”主管這樣說道。

關于這點我亦有同感。雖然我對自己的推理頗具信心,可是這只能算是基于現況所做的合理推斷。

此外還有一個問題。犯人的動機是什麼?我們做了各式調查,日高邦彥就不用說了,而針對野野口修,我們也搜集了不少資料,但實在找不出野野口修殺害日高的理由。不,就工作上多方關照這點而言,日高甚至可以算是野野口修的恩人。

我回憶起記憶中的野野口修,那時在國中任教的他,總是一派冷靜,凡事照本宣科,從來沒有出過差錯。就算學生臨時惹出什麼麻煩,他也絕對不會自亂陣腳,他會參考過去的案例,在第一時間做出最無爭議的決斷。說難聽一點,他不會加進半點私人情感,一切公事公辦。曾經有一位女英文老師跟我談過他的這項特質:“野野口老師真的很不喜歡教書這份工作。因為他不想操煩學生的問題,也不想去擔負多余的責任,所以才會盡可能冷靜處理所有事情。”

她說,野野口老師想要早點辭去教職,成為一位作家。就連教師間的聯誼會也很少參加,好像都在家里寫作。

結果如她所言,野野口修真的成為作家。我不知道教師這份職業,對野野口而言到底意味著什麼。不過,有一次他曾經親口對我說過:“老師和學生的關系是建立在一份錯覺上。老師錯以為自己可以教學生什麼,而學生錯以為能從老師那里學到什麼。重要的是,維持這份錯覺對雙方而言都是件幸福的事。因為看清了真相,反而一點好處都沒有。我們在做的事,不過是教育的扮家家而已。”

是什麼樣的體驗讓他說出這樣的話呢?我不了解。

解決之章 野野口修的筆記

以下的文章是在加賀刑警的允許下寫的。在我離開這間屋子以前,我拜托他,無論如何讓我完成這份筆記,他法外開恩地答應了我。不過,他一定無法理解,都已經到了這般田地,為什麼我還堅持要寫下去。即使是造假的筆記,一旦動筆寫了就想要把它完成,此乃作家的天性,這樣說他應該可以理解了吧。

不過,就我本身而言,能為這一小時的經驗留下紀錄,已讓我心滿意足。想要記錄印象深刻的體驗應該也是作家的本性吧?即使那是自我毀滅的紀錄。


今天加賀刑警終于來了,時間是四月二十一日的上午十點整。在聽到門鈴響起的那一瞬間,我就懷著某種預感,確定來訪的人是他後,我相信那份預感就要實現了。不過,我依然努力地隱藏起情緒的激動,將他迎入屋內。

“突然來訪真不好意思,有些事想跟你談。”他一如往常,以沉穩的語調說道。

“有什麼事?算了,先進來吧!”

“嗯,打擾了。”

我領他到沙發前坐下,自己走去泡茶。

“不用麻煩了。”他說。

“有什麼事想跟我談?”我把茶杯遞到他的面前,隨口問道。這時,我發覺自己的手顫抖著,抬頭一看,加賀刑警也正盯著我的手瞧。

他沒有伸手去拿茶杯,反而目不轉睛地看著我。

“老實說,我恐怕要對不住您了。”

“怎麼說?”我力持鎮定。其實此刻我忽然一陣暈眩,心髒的鼓動也越來越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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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打算搜索老師的房子……這間屋子。”加賀刑警面有難色地說道。

我先做出目瞪口呆的表情,進而抿嘴微笑。當然我不知道這裝得好不好,也許在加賀刑警的眼中只看到我的臉歪了。

“怎麼說?搜索我的房子,也不會有任何發現的。”

“若是那樣就好了……可是恐怕我會找出什麼東西。”

“等一下,難不成你們以為……你們把我當作殺害日高的嫌犯,以為會在這里找出什麼證據?”

加賀刑警輕輕地點了點頭:“是這樣沒錯。”

“這太令人驚訝了。”我搖著頭,故意歎了口氣,拚命作戲,“我連想都沒想過會聽見這樣的話,害我不知該怎麼回答才好。如果你是在開玩笑的話,那就算了,可是你看起來不像在開玩笑。”

“老師,很抱歉,我是認真的。先前曾受您照顧,如今對您說出這樣的話,我的內心也很掙紮,不過發掘事實是我們做警察的本分。”

“我當然可以體諒你的處境。只要你覺得可疑,就算去調查我的朋友或是家人也是職責所在。可是老實說,我很驚訝也很困惑,因為事情來得太突然了。”

“我已經把搜索票帶來了。”


“你是說搜索票嗎?那是當然。不過,在你把它拿出來之前,可不可以告訴我原因,也就是說……”

“為什麼懷疑您嗎?”

“沒錯。還是你們習慣什麼都不說,就劈哩啪啦地翻箱倒櫃隨便亂找?”

“有時也會這樣。不過,”他垂下眼,伸手拿起剛才擺在一旁的茶,喝了一口。接著,他看向了我,“我想先跟您談談。”

“你能這樣做我很感激。不過,這並不代表我聽了你的話就會服氣。”

加賀並沒有回應,他從上衣口袋里拿出了記事本。

“最重要的一點,”他說,“是日高先生的死亡時間。雖然大體來說,是在五點到七點之間,不過,負責解剖的醫生說超過六點以後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從胃中食物的消化狀況來推斷死亡時間可信度極高,而像這樣的案件,沒有必要把誤差拉到兩小時那麼長。可是,竟然有人作證日高先生六點以後還活著。”

“你是說我吧?就算被你懷疑,我也只能這麼說。或許這樣的可能性很低,可是畢竟那是生理反應,偶爾也會有二、三十分鍾的落差吧?”

“當然可能。不過我們關切的是證詞里所說的那通電話,因為我們無法確定,那通電話到底是不是死者本人打的。”

“那是日高的聲音,肯定沒錯。”

“可是這點沒辦法證實,畢竟當時接聽電話的只有您一人而已。”

“所謂的‘電話’本來就是如此吧?你們不相信,我也沒有辦法。”

“我是很想相信,倒是檢察官那邊沒那麼容易被說服吧?”

“接電話的確實只有我而已,不過你們連旁邊還有一個人的事都忘了,就教我傷腦筋了。你不是已經從童子社的大島那里獲得證實了嗎?”

“我是問了。大島先生也說,在和您談話之中的確有電話進來。”

“當時我們在電話里的對話,難道他沒聽到嗎?”

“不,他聽到了。他說電話中野野口先生好像和人約了待會兒碰面。不過,他是後來才知道打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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