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事我可不懂,我對電腦不熟。可以不用列印,直接傳送,我也只是聽日高說過而已。”

“電腦一點都不難,誰都會用,而且它還有很多方便的功能。你可以同時傳信給很多人,也可以把收件人的住址登錄起來,還有……”他停頓了一下,俯視著我繼續說道,“只要事先設定好,它就會在指定的時間把信傳出去。”

“你是想說我使用了這種功能?”

他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大概是覺得沒有回答的必要。

“關于燈光的事,我們相當重視。”他說,“老師您說到日高家時,屋里是全暗的。我之前也曾經提過,我無法理解凶嫌既然要制造沒人在家的假象,又為何單單讓電腦開著。後來我終于明白,因為電腦是讓計劃成功的重要道具,所以它必須開著。老師您將日高殺了之後,就立刻忙著制造不在場證明。說得具體一點,您讓電腦啟動,從中叫出適當的文件,然後設定此份文件于六點十三分以傳真的方式傳送到這間屋子。接著,您把屋內的燈全關了,這是為了之後的行動所做的必要措施。因為您必須讓人以為,您是在晚上八點再度來到日高家後,發現燈全暗著,以為對方不在家,才打電話給住在飯店的理惠夫人。如果那時房里的燈亮著,照理說在打電話去飯店前,一般人都會先到窗口去查看一下,為了避免讓人起疑,您盡可能安排成是和理惠夫人一起發現了尸體。”

一口氣說完後,加賀刑警停頓了一下,他大概以為我會反駁或解釋吧,可是我什麼都沒說。

“老師,您連電腦的螢幕保護畫面都考慮到了吧?”他繼續解說下去,“我之前也說過,電腦螢幕透出的光其實蠻亮的。可是,您不得不讓電腦的主機開著,就算這樣,單把螢幕關掉不就結了,不過這樣做反而更加危險。發現尸體的時候,理惠夫人也會在旁邊,如果她注意到主機開著,螢幕卻一片漆黑的話,恐怕這將成為警方識破整個布局的導火線。”

我試著吞咽口水,無奈喉嚨一片干澀,竟無法做到。我對加賀刑警的明察秋毫深感惶恐,他神能地推測出我當時心中的想法,簡直太完美了。

加賀刑警不知打何時起已經不稱我為“老師”,而直接改叫“你”了。不過這也沒什麼好在意的,這樣反倒比較適合這種場面。

“我覺得你的布局很完美,不像是短時間內想出來的。不過,有一點小小的瑕疵。”

瑕疵?是什麼呢?我心想。

他說:“日高家的電話。如果日高真的曾經打電話過來,只要按下重播鍵,電話就會再次接通了。”

啊!我在心里叫道。

“不過重播的電話卻不是接來這里,而是接到加拿大的溫哥華。根據理惠夫人的證詞,案發當天的清晨六點,日高本人曾打過電話,重播後連到的號碼應該就是當時留下來的。當然也有可能是相反的情況,日高先打電話到這里,然後又想打電話去加拿大,于是他撥好號碼,卻在接通前把電話掛了。不過會考慮到時差,特地起個大早打電話的人,應該不會忘記當時加拿大正值深夜吧?這是我們的看法。”

然後加賀刑警以一句“我說完了”作為總結。

接下來是一陣短暫的沉默,加賀刑警在等待我的反應吧?可是,我的腦袋空轉著,擠不出半句話來。

“你不提出辯解嗎?”他頗為意外地問道。

這時我慢慢地抬起頭來,和加賀刑警四目相對。他的目光雖然銳利,卻不陰險,那不是警察面對嫌疑犯的眼神,我稍稍感到放松。

“那麼原稿你們怎麼說?日高電腦里的《冰之扉》連載。如果剛剛你的推理都是正確的,那他是什麼時候寫的稿子?”

聽我一說,加賀刑警抿緊雙唇,望向天花板。他並非無話可答,而是在想要怎麼回答較好的樣子。


終于,他開了口:“我的看法有兩種。其一,事實上那些稿子是日高之前就寫好的了,而你知道了這點,應用它作為制造不在場證明的工具。”

“其二呢?”

“其二,”他的視線移回我的臉上,“那些稿子是你寫的。那天你身上帶著存有原稿的磁片,為了制作不在場證明,你臨時把它存進日高的電腦里。”

“真是大膽的假設。”我試著堆起笑容,無奈兩頰僵硬,無法動彈。

“那份稿子我請聰明社的山邊先生看過了。山邊先生認為那明顯是別人寫的。文體略為不同,換行的方式也不一樣,光就形式而言就有很多差異。”

“你的意思是……”我聲音已經沙啞,試著輕咳幾下,“我一開始就打算殺他,所以把稿子先准備好了?”

“不,我不覺得是這樣。如果事先早有計劃,應該把文體或形式模仿得更像才對,那並非什麼困難的事。而且從凶器是紙鎮,又臨時叫大島先生過來充當不在場證明的證人來看,這一切應該是臨時起意的。”

“那,我事先寫好稿子又要做何解釋?”

“問題就出在這里。為什麼你會有《冰之扉》的原稿呢?不,應該說為什麼從以前你就在寫那份稿子呢?我個人對這點非常感興趣,我覺得這里面就藏著你殺害日高邦彥的動機。”

我閉上眼睛,避免自己情緒失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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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所說的全部是想像的吧?你根本沒有任何證據。”

“沒錯,所以我才想搜查這間屋子。話都說到這里了,你應該知道我們想搜出什麼東西吧?”見我不發一語,他說了,“磁片,那張存有原稿的磁片。說不好那份原稿還留在你文字處理機的硬碟里,不,八成還留著。如果那是為預謀犯罪而准備的,應該會被立刻處理掉,不過,我不認為是這樣。那份原稿,你肯定還收著。”

我抬起頭,加賀清澄的眼睛正對著我瞧。不知為何,我竟能平心靜氣地接受他的審視。我冥想片刻,讓心情平複下來。

“找到要找的東西,你們就會逮捕我嗎?”

“應該是吧,很抱歉。”

“在這之前,”我問,“我可以自首嗎?”

加賀刑警睜大了眼睛,接著他搖了搖頭:“很遺憾,到此地步已經不能算自首了。不過,若你還想頑強抵抗,我不覺得那是上策。”

“是嗎?”我的肩膀整個癱軟了。我一邊感到絕望,一邊又有一種放松的感覺,因為再也不用演戲了,“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懷疑我的?”我問加賀。

“從事件發生的那個晚上。”他回答。

“事件發生的晚上?我又犯了什麼錯誤嗎?”


“嗯,”他點頭,“你問我判定的死亡時間。”

“這又哪里不對了?”

“確實不對。老師您六點多和日高通過電話,而八點前命案就已經發生,這是您早就知道的,所以判定的死亡時間頂多只能落在這個區間,可是您卻特地向警察詢問。”

“啊……”

“還有隔天您又問了同樣的問題,就是我們在那家餐館用餐的時候。那時我心里就有譜了,老師您不是想知道命案發生的時間,而是想知道警方認定的死亡時間是什麼時候。”

“是這樣啊……?”

他說的沒錯。我太過擔心,不知自己的計謀成功了沒有。

“了不起,”我轉向加賀刑警說道,“我覺得你是個很了不起的警察。”

“謝謝。”他鞠了個躬,繼續說,“那麼,我們可以准備出門了嗎?不過,不好意思,我必須在這里看著你。稍不留神,讓嫌犯一人獨處而發生不可挽回的憾事,這樣的例子也不在少數。”

我明白他話里的意思。

“我不會自殺的。”我笑著說道。不可思議的,那是非常自然的微笑。

“嗯,拜托您了。”加賀也回了我一個自然的笑容。

探究之章 加賀恭一郎的獨白

自從逮捕野野口修後,已經過了整整四天。

所有與犯罪相關的事實,他都承認了。只有一樣,他三緘其口,遲遲不肯回答——有關他的犯罪動機。

為何他要殺害日高邦彥?那是他自童年起就認識的好友,又是在工作上關照他的恩人,關于這點他怎麼也不肯說。

“人是我殺的,動機根本不值一提。你就把它當作是我一時沖動的魯莽行動就行了。”

面對檢察官時,野野口也是這套說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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