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要好好利用這個機會,化解前野面對山岡時的卑屈心理。

我命令前野將自己的筆記影印一份,給山岡送去。他泣然欲泣地回絕了我,可是我不答應。我不希望他到畢業都還是個孬種懦夫。

醫院里發生了什麼事,我不知道。或許前野不發一言地把筆記放著,就跑出了病房;又或許山岡從頭到尾一直用棉被遮著臉。我心想就算是這樣也沒有關系。

山岡出院後不久,我就確信這個方法奏效了。我不著痕跡地問過幾個學生,沒再聽聞前野被人欺負的事。學生們講的未必就是真的,不過跟以前相比,現在的前野確實開朗許多,我因此判斷事情真的好轉了。

這真是大錯特錯!我一直到最後——畢業典禮結束之後,才明白過來。

當時的我無比輕松。全班學生的前途都有著落,我相信問題都已解決了,並自信地想,今後也能順順利利地執好教鞭。

突然,一通電話找上了我,是少年隊的警察打來的。他的話,仿佛一盆冷水嘩地從我頭頂淋下。

他說前野因傷害罪被逮捕了。

案發地點在游樂場,被害者叫山岡。

剛聽到的時候,我還想對方是不是講錯了。被害者是前野,加害者是山岡才對。

不過,接著聽下去,我就明白了。他說前野被逮捕的時候,衣服都破了,全身是傷,臉整個扭曲變形。

不用講也知道是誰把他整得那麼慘。中岡他們特地等到前野落單時,幾個人一起圍毆他。這群家伙先前之所以遲遲沒有動手,是因為在學校里有個叫做加賀的老師會羅唆。臨去時,他們還朝前野的臉上撒了泡尿。

沒有人知道前野在地上躺了多久,不過,他忍著全身傷痛爬起來後,就直奔學校的劍道場,從我的抽屜里取走了小刀。

他知道山岡他們會在哪里出沒,因為他之前有好幾次曾送錢過去。前野在電子游戲機台前發現了嘻笑怒罵的山岡,他毫不猶豫地從後方欺身過去,拿出刀子刺向山岡的左下腹。

店里的人報了警。直到警察趕來之前,前野就這麼呆站著。

我馬上趕往警局,可是沒能見到前野,因為他拒絕見我。而山岡馬上就被送進了醫院,聽說沒有生命危險。

兩天後,負責的警官跟我說:“前野似乎打算三叩抵三叩。至于山岡那個孩子,我問他為何要對前野施暴,他回答說因為看他不爽。我就問了,為何看他不爽,他也說不出個所以然,只說總之就是看他不爽。”

聽到這種話真教人沮喪。

之後,我再也沒有見過前野或山岡。特別是前野,根據他母親的轉述,在這世上他最不想看到的人就是我。


同一年四月,我也離開了教職,也就是說我逃跑了。

至今我依然覺得這是我人生中最大的敗筆。

真相之章 加賀恭一郎的闡明

身體的狀況怎樣?我剛剛跟主治醫生談過,聽說你已經決定要動手術,這樣我就放心多了。

你應該樂觀一點。不,醫生說手術的成功率非常高,不會有事的,是真的。

之前我就想問你,你是從什麼時候發覺自己的病況的?今年冬天?今年才開始的嗎?

應該不是吧?我想最晚在去年年底你就察覺自己舊疾複發了。同時,你恐怕認為自己這次是凶多吉少,所以才會連醫院都沒去,不是嗎?

我之所以這麼想,理由只有一個,因為我猜最晚從那時開始,你就已經在計劃這次的事了。這次的事?我指的當然是殺害日高的事。

你好像有點驚訝?不過,我講的可不是什麼天方夜譚。嗯,我這麼講是有根據的,連證據都有了。關于這個,我待會兒會說明給你聽。我想恐怕會占用不少時間,不過醫生已經准許我這麼做了。


⑻ЬOoК。cОм
首先,請你先看看這個。嗯,是一張照片。你有沒有印象?就是你潛入日高家時被拍到的畫面。日高邦彥在庭院裝攝影機,暗中拍下這卷東西,你是這麼說的。

我將那卷帶子的其中某個畫面,轉印成這張照片。如果你希望的話,我可以把螢幕拿來,重頭放一次給你看。不過,我想應該沒此必要,只要這張照片就夠了。況且對你而言,那些影像你也看膩了,是吧?

因為那些影像是你自己做的,不是嗎?你自己演出又自己攝影——所謂的自導自演。會看到不想再看也是理所當然的,對吧?

沒錯,我說那卷帶子是偽造的,那里面拍攝的內容全是假的。

嗯,我正要用這張照片證明給你看。話說回來,要證明這件事也沒多大的困難。對于這張照片,我想說的只有一點。這個畫面並非如角落日期所示是七年前拍的。

就讓我來向你說明為何我那麼肯定好了,這其實非常簡單。畫面中是日高家的庭院,庭院里種植了一些花木,當然這張照片里沒出現什麼特別的植物,日高家自豪的櫻花不在里面,草皮也都枯萎了。一看就知道是冬天的景觀,不過,是哪個冬天的就難以判定了。

再加上是在半夜拍的,一片昏暗下,連細部都很難看得清楚。不過,也正因為如此,你才會以為這卷帶子可以騙過我們吧?

不過,野野口先生,你犯了個很大的錯誤喔。

我不是在嚇唬你,你真的出錯了。

不過,這也得要有日高家的鑰匙才行。因為要拍攝從庭院潛入日高工作室的畫面,必須先把工作室的窗戶打開。


根據理惠小姐的說法,要克服這一點應該也不是問題。怎麼說呢?日高出去喝酒的時候,不會把鑰匙帶在身上,他總是把它藏在玄關的傘架下面。自從在外面連丟了兩次鑰匙後,他好像就一直這麼做。如果你知道這回事的話,就不用操心門窗的問題了。你應該知道吧?理惠是這麼證實的。

不過呢,野野口先生,我會發現錄影帶是偽造的,不是因為八重櫻的影子的關系。事實上,正好相反。我是肯定帶子是假的之後,才一再地重播畫面,與少數的日高家舊時庭院照片做比對,進而發現了這個矛盾。那麼,我為何會肯定帶子是假的呢?那是因為我對其他證物起了疑心。

所謂的其他證物指的是什麼?野野口先生,你應該也已經知道了吧。沒錯,就是那大量的原稿,我所發現的那些堆積如山的稿件,而我一直相信它們與殺害日高的動機有關。

因為此次事件,我將你逮捕,在讀過你的自白書之後,我還是有很多地方搞不清楚。

當然,這一個個疑問都可以解釋得通,不過,解釋得通跟百分之百信服是兩碼子事。野野口先生,在你的自白書里,我總覺得哪里怪怪的,因為這種怪怪的感覺,讓我怎樣都無法接受你所告白的內容是真實的。

然後,有一次,我忽然發現一個大線索。案發之後,我曾和你見過無數次面,可是我怎麼就沒有注意過它?真是不可思議。就在這麼近的距離里,有一個這麼明顯的提示。

野野口先生,請你把右手伸出來。

怎麼了?我要的是右手。如果不行的話,光右手的中指也可以。

那中指上的繭是握筆而產生吧?真的好大呢。

難道就沒有辦法可以分辨真偽嗎?經過多方調查,終于讓我找到決定性的證據。

野野口先生,您認識辻村平吉這個人嗎?不認識嗎?這樣啊,果然……

根據你的自白書,你和日高邦彥小的時候經常去看鄰居的煙火師傅工作,並以此段記憶為基礎寫下了《圓火》這本小說,然後日高以你的《圓火》為草稿,進而發表了《死火》。

辻村平吉這個人,就是當時那位煙火師傅喲。

嗯,這個我知道,記不記得名字不是問題。恐怕我這樣問日高邦彥,他也會說他忘了吧?

有了辻村先生的證詞,我就確信,日高剽竊你的小說根本是無稽之談。那些寫在舊大學筆記及稿紙上的作品,只不過是你從他的書里抄來的。

如此一來,你被日高以殺人未遂罪名威脅的事又該怎麼說呢?

知道了吧?這樣推到最後,自然會懷疑到那卷帶子。能夠確實證明你曾經殺人未遂的,只有那卷錄影帶。當時你犯案所拿的刀子,根本不能證明什麼,因為上面只有你的指紋而已。



⑧ВOΟk.Со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