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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朝建朝一百二十年,正處一個龐大國度最鼎盛時期。兵強馬壯,人民富庶。

萬里河山,千里平原,景色秀美中不減壯闊,這便是萬人仰賴而生的大地。

執事者當以民為本,更應以這萬里江山的根本為主。這生養諸人的地……不能丟!

歐陽筱幽發表完這一段話後,持著扇子悠然的揮動兩下,多少有些自命不凡。

他面色如玉,唇紅齒白,瞳色頗淺,淡中似有一絲金光閃過,若是心有所圖時總不懷好意的上挑,平日里看來溫文無害,雖是人人稱贊的大善人,也只有從小與他長大的季珂翎知道他的花花腸子拐了幾個彎。

“你直接說是這仗應該打不就成了……還繞了這麼多圈子。”季珂翎沒脾氣的笑道。

“非也非也,”歐陽筱幽智者般又扇了兩下紙扇,“季兄,草民僅是講述身為靜朝一名普通商人對密安犯境的一些淺見,並不針對時事……良民不談時事。”

季珂翎無奈的淺酌一口小酒,“良民?你除了不坑蒙拐騙,哪點稱的上良民。”

歐陽筱幽呵呵笑起來,較偏陰柔的臉頓生一股媚色,“珂翎,這麼多年你怎麼還這麼迂腐!我真懷疑你是怎麼做到禦史中樞的位置的!”

季珂翎也不生氣,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季珂翎生于官宦世家,乃偏房所生,排行老二,並不受家人重視。季家世代為官,大哥入仕三年後他也混了一官半職來做。他個性本就溫和,不喜與人爭執,本只想不惹人注意的安生渡過,誰想三年前江南發水,當地官員救援不當致使無數百姓喪命,他們為避責任隱而不報,卻被正下江南游玩的季珂翎洞察。他一面與當地官員周旋一面急令親信連夜趕赴京城回報,幾次身陷險境,最終憑一身才智安然脫險。

自此一舉成名。

皇上親下聖旨奉為禦史中樞,直接隸屬陛下親管。

季家也才發現原來這個平庸的二子原具如是才智,乃不可多得的棟梁之材。頓時對他友善起來。初始階段他不堪其擾,然後就有家歸不得,只好暫時寄宿在這位友人家中。

他們打小為鄰,可說親密無間。若不是歐陽筱幽無心仕途,以他才智朝廷之上幾無人及,偏他一心只願做個小小商人,不大富大貴也不窮困落魄,兩個人從某種方面來說倒也相似。

只是在與之同住的三個月里,季珂翎才發覺他這位友人並不似之前所表現般無害,幾可說他被他的假象欺騙了二十三年。

假象被揭穿,歐陽筱幽也不介意,更肆無忌憚。只是這樣兩人卻更投了緣,親密起來。

季珂翎不若歐陽筱幽容貌驚豔,但也乾淨清爽,乍見便讓人舒服,細看起來才發現他的眉目紋路細膩,不染雜質,便如一塊純玉,通透而澄淨。

只是他善于隱藏自己,多數人不曾發現他的獨特便已忽略過去,待事後發覺已然與之錯過。


今日之來,季珂翎只是厭煩了朝廷近日不斷的爭吵不休,特來緩解心情。密安與靜朝邦交已久,近日突然來犯,廷上為了開戰問題已是多日商討,卻總無法定案。密安乃鄰邦最大的異邦,向來安于其室,與靜朝交往頻繁,靜朝還曾三次下嫁公主聯姻。也正是因為密安的臣服,其他小國才紛紛效尤,不敢造次。這次密安造反,怕就怕其他番邦同起異心,這仗打起來就不是幾日便能結束的。但若弱勢以待,靜朝國威何在?!何況野獸之心豈是小小之地便能填滿的?!

因此連陛下也不勝煩憂,無法定奪。

依他這友人之意,這仗是不打不行。但一想到街市上平凡而自足的百姓,季珂翎心中就不斷游弋。

“你聰明歸聰明,就是大事上太優柔寡斷!”這是某一日歐陽筱幽對他的評語,他一句話點破季珂翎性格上最大的弱點。

現在想來還真准,珂翎笑笑,“我有時候真覺得你是不是神人下凡,這麼輕易便能看透人心!”

他突然不達邊際的一句話說的歐陽筱幽一陣茫然,不過對方的稱贊他還是很不客氣的接受了。

兩個人又說了會,季珂翎告退,就在送他出門之後,歐陽筱幽突然感到一股異常的波動。

這是他從未對任何人談及的秘密,包括珂翎也僅僅知道概略。他其實不是中原人。他的祖輩是某個神秘地方移居至此的巫師。他們一族向來有通靈的能力,更有甚者還有較為特殊的異能力,如預知,毀滅,治療等,只是幾百年的血緣沖淡,至他這一代,只是能感應到,卻不能阻止什麼了。

快步走向家里必設的神壇,他點燃神火開始低低吟誦咒語。

不多時,一股強力向胸口撞擊而來,歐陽筱幽頓覺五髒皆被劇烈的震動翻攪,一口腥氣自肺腑升騰,他咬著牙愣是強自壓抑下來。

許是片刻,也許更長的時間,歐陽筱幽感到力不從心的時刻,屋外池水突然爆發一聲巨響,他驟然睜開眼睛。

本就偏淡的瞳色此時幾近金黃,燦燦灼眼。

壇內神火一下迸發極強的火焰,白亮的光芒灼亮可媲美夏之烈焰,根本不能逼視。

然而一瞬壯烈過後,火焰燃盡了最後的能量,逐漸變弱,直至熄滅,歐陽筱幽的金瞳也隨之退色,漸漸恢複如常。直到一切恢複平靜,他才整整長袍,從容的步出神社。

一池荷花盡數被摧殘凋零,花瓣殘枝落了一地,水珠還未曾散去,看的人憐惜不已。

可歐陽筱幽的目光卻不在此,他一出門便瞧見幽深的湖面有一人漂浮其上。

怪異的服飾,短削的發,表明此人非此朝人士。

他目的得逞的彎起唇角,眸間一抹水色掠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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