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35)慕容云烈安靜的坐在臥房里沉思,只手托腮,目光深沉,面前的茶水已經變涼他卻毫無所覺。刀雕般堅毅的側臉浸在柔淡的光線里,為他添上一抹微妙的柔軟,淡淡的不易察覺的憂思。

在商場上他呼風喚雨,只掌天下;在朝堂上他一呼百應,誰人不懼。他合該在沙場上叱咤風云,可惜現在卻為了一個消息安靜的收了利爪,隱了凶殘,靜靜的等著歸來。他的變化誰都看得出,只有那個人視而不見。

想想真惱火!他什麼時候需要為別人著想這麼多!事事以他為先,還耗費大把人力千里尋人,早該在上次見面後就清醒的,怎麼傻的越陷越深了?!

慕容云烈越想越生氣,握杯的手一攥緊,“吧唧”,青玉杯應聲而碎,碎屑紮了一掌心。殷紅的血漫出來。

他漠然的瞅了瞅,好似不是自己的手沒有感覺般,隨手抽一帕方巾將血拭了去。

現在人在他手里,是殺是剮都是一句話。那個歐陽筱幽有什麼可以和他爭的?!

俊毅的臉換上冷漠強勢的表情,他從來不需要別人給予,所以他的愛要自己搶回來!

起身離開臥房,他邁著堅定的步子走向那個人,乾淨寬敞的臥房殘余一地碎片。陽光照來,青玉反射微弱的光亮,一片一片,殘缺不全。

司徒天涯在花園散步,春天伊始,萬物抽新,陽光暖暖的灑下來,很舒服。

花園的花開的並不多,有一種小小的粉白的小花卻一簇一簇開的繁盛,天涯小心翼翼的蹲下,指尖拈一朵花瓣,細小竟不足指甲蓋。

盡管已經落地成埃,卻怯怯的卷著花緣,數不出的嬌憐。

天涯抿起淡淡的唇,抿出略略上翹的弧度,清澈見底的眼睛點了一縷陽光,明亮起來。

他臉上繃帶拆的差不多,回來後受到良好的調養,抹的上好的潤膚藥膏,傷口正一寸一寸愈合,雖然注定不能再恢複初時的嬌嫩光滑,天涯反而自豪,常常對著銅鏡教導南宮小隨,說傷疤是男人的驕傲。

聽的南宮小隨不住翻白眼。

來密安一月有余,慕容忙于戰事一面都沒見過,天涯也不心急。這幾日聽說密安不敵靜朝猛攻,有撤退的意向,不知怎麼擔心起來。

一邊是慕容,一邊是珂翎,誰勝誰敗都不好說。

如果按他私心,最好拐了慕容去靜朝,只是不曉得他肯不肯放棄好不容易打拼來的天下。

真是苦惱的事,連指尖的花瓣被風卷落也沒發覺。天涯怔怔凝視樹枝嫩嫩的綠芽,代表新生的綠色映的心里莫名空虛。

樹木每一年都可以重生,即使被蛀空了內心也可以換個陣地展開嶄新的生命。為什麼人做錯了事就不可以倒退了呢?就算不能重來,也總有解決的辦法不是嗎?為什麼非要鑽牛角尖,不肯回頭呢?

天涯搖搖頭,他知道自己是在找理由,但心底一直有個聲音徘徊不停,自從將那張畫像貼心而放之後,一想到慕容云烈他就想哭。

上次的傷害已經模糊了,記不清他的殘忍和暴虐,只有一寸一寸灰敗哀傷的眼神深深刻入心扉,揮之不去。


如果……他說……他想同時擁有兩個愛人……

不!他誰都不放棄!

手指輕輕的蜷起,越握越緊,代表了心境的改變。從前他總被動的接受他們的寵愛,現在,輪到他主動爭取了!

茫然的眼神驟然聚集了一簇光亮清明起來,他灰暗的表情逐漸獲得生氣,顯示了不可改變的決心。

筱幽,給我一些時間,我會……給你一個重生的天涯!

心情隨著春日的陽光漸漸明媚,仰臉,澄藍透明的天空好像季珂翎婉約的眼睛,輕輕的,安靜又無聲的凝視著他,給他力量。

天涯說不出什麼時候了改變想法。之前他一心認為自己不知廉恥,愛上了兩個人還希翼得到原諒,總覺得身上沾染了不乾淨的汙穢,不能再汙辱珍愛的人。可珂翎卻溫柔的對他說,“請不要離開……”

那一瞬間天涯震撼了。不斷的自我鄙視讓他認為自己已十惡不赦,仍有人視他如珍寶,除了感動,天涯開始自我檢討。

珂翎,珂翎,無論我做了什麼你都只是希望我幸福吧?……

那我,怎麼能讓你失望呢!

緩緩綻放會心的微笑,仿佛正對珂翎繾綣的目光。雙手交握,形成祈禱的姿勢,上帝,我以最誠的心祈求你,請保佑季珂翎的安危。

求求你,讓他脫離苦難……

思緒轉了一圈,慢慢停滯最迫切需要解決的人的身上。

再見,應該用什麼表情呢?

身後傳來踩踏枝葉的聲音,天涯回頭,正想著的那個人踏著陽光,攜千軍萬馬之勢狂烈的走來。

密安服飾短小精湛,有點貼近現代裝扮,但慕容穿上偏偏就有一股狂狷之氣,鏤金線繡,上好皮毛鑲邊,華麗而尊貴。

天涯喟歎,這個人,總有辦法讓自己這麼乍眼。

一歎氣的頃刻,糾結的心情突然放松,好像擔心的種種已然消散,看到他才發現已經不怕了。

他站起身,不願矮他一等。穩穩的定在原地,等他靠近。

慕容云烈慢慢走近,最後停在他面前,眼睛一順不瞬的盯著他,沉默良久,突然抬手撫上他的臉頰,指腹輕輕摩挲著肉色的傷痕,眼神宛轉幾次,泄露微微心疼。

天涯曬然一笑,金色的陽光落到睫毛上,他覆蓋住慕容云烈的手,臉頰蹭進他寬厚的掌心。


“不痛了,真的。”

慕容云烈眼神驟然一冷,他狠狠捏他的臉頰,語調冷漠,“活該!自討苦吃。”

可惜天涯一抽氣他立馬緊張的松手,逗的天涯促狹的笑,“我自討苦吃,可是有個人比我還緊張。”

卷翹的羽睫下眼波婉轉婉轉流淌,淌出含笑的眼睛與霸道的眼神相接,輕輕碰觸,仿佛受過傷的小兔子,出洞前總警惕的四下打探,一下一下,探出,縮回去,再探出,再縮回去……如此反複確定,終于肯定了外面毫無危險,然後直直的,不加掩飾的,抬頭走出去。

慕容云烈揚了揚飛揚的眉梢,眼底蘊含了略略詫異。司徒天涯突然改變的態度讓他不解,之所以這麼久不來見他,就是怕一見面兩個人彼此傷害,可此刻眼前的他仿佛讓時間“刺啦啦”迅速倒退,倒退回更早以前,沒有傷害沒有猜忌,一個眼神就能明白彼此。

慕容云烈嘴唇輕動,天涯攬下他的勃頸,輕輕吻上薄情的唇。

盡管接過那麼多次吻,每每雙唇碰觸都有電流經過。粉嫩的舌尖調皮的舔舐著唇的褶子,一點一點敲開對方緊閉的門戶,探入到更深的境地。

很快有濕潤的舌纏繞上來,勾住調皮的舌尖就不松開,一點一點拉近的更深,最後一反被動,狠狠的探入到對方口腔里緊緊糾纏在一起。

眼神糾纏,氣息交融,一個吻勾起許久的甜蜜,慕容云烈越吻越深入,一徑攻城略地,絲毫不留余地的侵占,好似要吻進天涯最深處,將他牢牢釘到身上,不容許他再逃脫。

可是慕容云烈剛要進一步動作,天涯突然一把推開他輕巧的跳開,笑的一臉狡詐,“我身上的傷‘很重’!不易做‘劇烈’運動。”

慕容云烈眼色一沉,天涯立刻乖乖的賠笑,“好啦好啦,我不該惹火,是我的錯,我的錯。”

說著他又湊過來吻了吻慕容云烈的唇角,專注的捧著他的臉,“什麼都不要問我,以後我會給你個答案。”

慕容云烈不滿的咪眼,他沒那麼好打發。天涯輕輕捂住他的眼睛,一邊輕吻他一邊喃喃道,“再相信我一次,好麼?再相信我一次……”

天涯低聲的呢喃竟讓慕容心弦抽緊,他似乎看到他哀求的眼神,他不要時間,不要原諒,只求信任——他們之間破碎的信任。

慕容閉了閉眼,一把摟住他,顧不得他的傷狠狠攫獲他的唇。死死壓著輾轉吮吻。耳畔接受到他疼痛的抽氣,卻故意忽略。

他心口難受,發緊的疼,所以他也要他疼,如此才能將痛分擔,才不那麼難過。

天涯澄靜的眼底染上略微的笑意,他安心的閉上眼。

庭院拱門旁,南宮小隨躲在陰影里偷偷瞅著擁吻的兩個人,笑眯眯的眼睛慢慢下垂,最後面無表情的轉身離開。

他的手心攥著汗涔涔的一張線報,被他撕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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