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42〕此次偷襲危機讓慕容云烈意識到天涯身處密安的不安全,密安軍中對他猜測頗多,並非能安心休養的地方。而且經此一戰,慕容云烈對密安皇室灰心起來,他習慣于商場上的爾虞我詐,而這種將人的生命當成螻蟻的戰爭,他心生厭倦。于是在一番商談過後,天涯和歐陽筱幽先行回朝,而慕容要等戰事稍有緩解之際再慢慢退出殘酷的政壇。

然而話好說,事做起來卻難上加難。尤其眼睜睜凝望著心愛之人與他人並駕齊驅,慕容心里這個惱啊,恨不得立即拋下一切追隨而去。這樣的分離,真折磨人心。

歐陽筱幽早看出慕容云烈的掙紮,他壞心眼起,不時攬著天涯的腰故作親昵,瞄到慕容一臉鐵青,雙眼冒火他就心滿意足。

誰讓他從一開始就看他不順眼呢?

盡管兩個人都早有覺悟會與對方相處一輩子,不過想要和平相處,這路……還長著呢。

可憐的天涯不知道自己早成為了兩人暗中的較量,只一個勁的開心著馬上就能回去見到季珂翎,他滿心滿腹的焦躁和甜蜜。

不知道珂翎想我了沒?天涯深深雀躍的同時又有絲擔憂,他會不會責怪我這麼久不聯系他呢?他的傷……一想到最後分別時季珂翎渾身是血的慘狀,心仿佛被抽了最痛的一根筋,由內至外的發痛。

珂翎,我就快回來了,你夢見我了嗎?

就在天涯出神的片刻,慕容云烈一使眼色,歐陽筱幽明了的向他靠近,在某些方面,兩個人還是有相通之處。

“有事?”

慕容云烈沉默片刻,沉重的視線落在天涯蠢蠢欲動的身影上,“靜朝……可能有變……”

“哦?”歐陽筱幽對政事並不精通,但他相信慕容云烈的直覺和判斷,“有人要對天涯不利?”眉峰微微挑動,是接受挑戰的前兆。

“所有的跡象都表明如此,”慕容云烈眯細精明的眼,精光乍現,“我需要時間調查清楚。”這也是他不與天涯同時回去的原因之一,他必須保證天涯的安危。

“呵呵,”筱幽輕笑,明眸妖嬈風情下隱藏著銳利的光,“若他知道你是為這樣的原因拒絕一起回去的提議,一定綁也把你綁走了。”

想象天涯生氣的模樣,緊張的氣氛驟然一松,慕容云烈不由展笑,“所以千萬不能告訴他。”眉梢眼角都是溫柔,仿如萬年寒冰經春風輕拂,化開了一汪清潭,連歐陽筱幽一時都有些錯眼,不禁感慨萬千,“你若多笑些,我與你難分軒輊。”

可惜慕容云烈不領他的贊美之詞,轉瞬斂了輕笑,板著一臉寒冰,又恢複成威嚴肅穆的瀚海大領主。“我將天涯暫時托付你,別讓他受傷。”

與不知明的敵人斗爭,身處明處的他們危險太多,也難怪慕容云烈放心不下。

歐陽筱幽灑脫一笑,唇角挽了一絲狠決,“他亦是我的天涯,何須你囑咐!”

慕容鷹目一瞪,氣壓驟然降低。然而歐陽筱幽何懼他的恐嚇,細細彎彎的眉眼下都眯著一絲促狹,“我看你才自己多保重,我可不想天涯再為你奔赴千里之路!”

“你放心,”慕容一字一字緩慢而落地有聲,好像咬著牙根憤憤的吐出,“我不會讓你獨占他的!”


“我等著~”歐陽筱幽一個媚眼,風情萬種。

天涯正巧回過神來,瞅著兩個人密語許久,周遭氣流分外激蕩,生怕兩人一言不合大打出手,趕緊插過來,“你們在說什麼?”

正暗地各自打著小九九的兩個人倒挺有默契的對視一眼,齊聲道,“沒事。”

天涯皺眉,不安的打量兩人故作無事的表情,晶黑的眼珠滴溜溜轉一轉,七竅玲瓏的心里已有了計較,只是不露聲色。

好,你們就聯合著算計我,回去有你們好受的!哼哼~

三個人就有爭有鬧得慢慢沿官道前行,直到日頭偏西,金燦燦的陽光披上紅霞,抬頭望望將暗的天色,天涯咬了咬唇,停下閑庭信步的悠閑,終于打破了無言的僵持。他和筱幽各騎一匹駿馬立于點點碎開的金光中,深深凝視著對面的慕容云烈。

“慕容,我在秋陽城內等你。”

慕容點頭,分別在即,他突然木訥的不知該說什麼好。只能定定的凝望幾步之遙的牽掛,一想到即將分別數日,真恨不能將他抓過來鎖在懷內再也不讓他離開。

纏綿的目光在空中抵死糾纏,難分難舍,就連向來自詡大方的歐陽筱幽也看的心里泛酸,忍不住向天涯靠了靠。

天涯似乎察覺自己再留連下去可能真走不了了,他抱歉的笑笑,牽馬轉頭,仰天長嘯。

“慕容,我等你!無論多久,請一定要來!!”

策馬揚鞭,嘶吼的誓言回蕩在送別的管道上。司徒天涯狠狠別過頭,飛馳而去。

歐陽筱幽驅馬緊跟,亦步亦趨的緊隨他身後。兩個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幽幽的光線里。

慕容云烈攥緊馬缰,太過用力以致指節處泛白,他死死盯著天涯離去的方向,久久不語。

南宮小隨不知何時來到他身邊,靜靜眺望天涯離去的方向,圓俏的雙眼平靜無波,只有冰冷的語調中一絲顫抖泄漏了波動,

“領主,國主下旨召見。”

慕容云烈神色一凜,夕陽渲染的一縷脆弱隨之煙消云散。他掉轉馬頭,朝相反的方向急馳而去。

至始至終,不曾回頭。

離開慕容後天壓很是低沉了不少時日,最後歐陽筱幽實在吃醋不已,再加上越靠近秋陽城見季珂翎的心越急切,這種相思終于慢慢壓下。

一路晝夜趕路,與朝霞為伍,與星辰相伴,天涯兩人竟縮短了一半時日就趕回了秋陽城。


“珂翎!珂翎!珂翎!”

還未進門,天涯已一路高喊著季珂翎的名字歡快的沖進去。神情急切竟連管家的呼喚都聽而不聞。

可卻沒有意料中的回應,越喊越寂靜。小居,亭台,議事樓,就連柴房天涯都一一尋過,就是沒有那道青色的身影,最後天涯不得不停下興沖沖的腳步,楞在空寂的臥房。

“珂翎……沒有回來嗎?”

季珂翎居住的竹閣蒙了淡淡的灰塵,在明亮的光線下房間沉寂的灰塵因為有人進入而浮動,指尖輕輕抹過桌幾的表面,薄薄的汙漬在在昭顯著這里缺乏的人氣,天涯雖然不願承認,但心里卻不得不相信,季珂翎再未回過這里。

悸動的心被人當頭一盆冷水潑下,澆個透涼,連天涯都覺得方才大呼小叫的自己太沒教養,飛揚的眉暗淡下來,連燦亮的神采也悄然褪色。

他……已經不再眷戀這里了嗎?……

還是……他的傷……

天涯幾乎不敢想象第二個可能,無論哪一個都仿佛在他心上最柔軟的地方狠狠剜掉一塊血肉。

“司徒公子?”

背後突然發出怯怯的聲音,天涯回頭,是一直服侍珂翎的小天。他的眼睛驟然一亮,緊忙拉過小天,急急的打探,“小天,珂翎呢?”

小天被天涯的急切嚇倒了,他呆了半晌,才在天涯仿佛著火的注視下囁啜著說,“季大人……在宮里……”

宮里啊~~聽到這樣的回答,吊高的心終于平安落地,天涯長長舒出一口惡氣,暗笑自己太富于聯想,怎麼盡往壞處想。

既然在宮里,那他就安心等他回來了,等他回來了再給他一個大大的驚喜!剛剛黯寂的心又激烈跳動起來,天涯開心的朝廚房奔去,他要給珂翎做幾個密安小菜,讓他嘗嘗他苦練的手藝。

然而一心沉浸于怎麼制造驚喜的天涯並未注意到小天眼里一閃而過的驚慌。直到他從天明等到掌燈,再等到月上枝頭,直至第二天泛白的光線透過窗棱照到天涯微白的臉頰,他才反映過來,自己竟然一夜未眠。

血絲悄悄爬上眼角,天涯盯著一桌豐盛卻冰涼的飯菜,精致的點心失了溫度,只余漂亮的造型,嘴角不由勉強牽起一抹苦笑,深,且無奈。

重新喚來小天,仔細向他詢問季珂翎的去處。小孩子早就心又不滿,被人一問,竹筒倒豆子般吐了個乾淨。天涯重頭到尾未置一詞,可當小天退下去良久,他仍安靜的坐在那里。

低低垂著頭,讓人看不清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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